下山—— by伴夕生
伴夕生  发于:2025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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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 音不大,却 咬字清晰,确保自己的声 音传到围观众人的耳中。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 声 中,嫣然继续道:“让奴婢好生想想,当时给神霄郡主安的罪名是什么来着?”
她佯装思考了 几瞬,突然清脆的笑了 起来,“奴婢想起来了 ,是勾结镇南余孽!可是,”
“奴婢也是镇南余孽啊!”
柔和的声 音突然变得阴冷,“如此说来,勾结镇南余孽的不是陛下您吗?”
姬衡震怒,他本不该对此人放下警惕,可不知为何,他竟完全 没想到嫣然会背叛于他。
“姬衡,”嫣然嘲弄地看 着他,“你当真以为镇南死绝了 ?你为讨好先帝与平仓介狼狈为奸害得镇南数万将 士惨死,如今竟还 敢与我这个镇南余孽合作。”
她幽幽一叹:“我该夸你心大还 是该说你为了 除掉神霄无所不用其 极呢?”
若说刚刚那句话还 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今此话一出,可当真是沸反盈天了 。
当年 镇南一案实在是震惊朝野,以至于如今百姓都还 记得当时惨烈,无不陷入激烈的讨论。
有那记性好的老 人说道:“诶,我还 记得当年 的镇南少将 军,好像也是在这里被处死的吧。”
“是萧怀安,萧少将 军。”有一个老 婆婆一边接话,一边抹泪:“少将 军是顶顶好的一个人,可当年 谁都不信老 婆子我的话。”
当年 她家死鬼欠了 赌坊的钱还 不上,为了 不被砍手 就要将 她拖出去 卖了 ,还 是路过她家门口的萧少将 军帮了 她。
是以当时判决下来,她如何也不肯信,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故意害死那么多人呢?
听到萧怀安的名字,嫣然忍不住踉跄了 一下。她强忍住内心的悲恸,自怀中掏出一沓书信,“这便是当年 姬衡勾结倭贼的证据!请各位大人、请所有大晋百姓,还 镇南一个公道!”
与此同时,人群中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走了 出来,赫然是风间野子。
“姬衡,或许你还 记得我吗?”她走上前,“当年 你将 镇南卖给我的主人石川,又将 石川卖给平苍介。”
“那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被我卖给你们大晋的百姓?”

“娘娘, ”随着嫣然的高喊,这 十几年来首次穿上翟衣的林皇后被从人群后的轿辇中请了出来,“请您辨认字迹。”
人群倏地散开一条可供林皇后通行 的道路。扶着侍女的手, 林皇后一步一步走到 人群中间, 声音威严:“不必辨认。”
她环视一圈灼灼盯着她的众臣与百姓,突然缓缓跪下,以头贴地。。“姬衡勾结倭贼之事,确凿无疑。此事,罪臣林氏知情。”
此言一出, 姬衡卖国, 便是板上钉钉了。
从林皇后出来那一刻, 姬衡便知道, 这 次,他必败无疑。可他没有丝毫的内疚,他只后悔中秋那夜他就该将这 个贱人活活勒死!
“如何 呢?陛下。”嫣然将手中信件抛向空中, 有那胆大的直接捡来看 。
“今日真正该上刑场的,是你啊!”
此话一落,无数禁军突然开始疏散起围观的百姓, 这 一场斗争, 无需他们站队,他们只需要保证百姓的安全 便好了。
横波抽出剑,缓缓走向人群中的姬衡。而隐藏在周遭的暗卫也 纷纷现出身 形, 纷纷围拢在姬衡身 边。
“你想杀我?”姬衡语带嘲讽。
横波摇摇头, 并非是想, 她今日必取他项上人头。
不用横波动手,姬衡周遭的暗卫已被突然出现的十余黑衣蒙面人绊住了手脚。
“金花老太,你也 在?”这 群黑衣人从各自的武功路数中辨认出彼此, 竟还有闲心 打起了招呼。
“富贵险中求,更何 况,我早就看 这 皇帝晓儿不顺眼了。不过你许三刀不是一向胆小怕事?”
被说胆小怕事的大汉也 不生气,笑 呵呵道:“那楚家小子愿意给我量身 打造一把神兵,若我今日能活着回 去,以后你可就该叫我许四刀啦!”
眼见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沈归棠心 头猛地一跳。然而不待他有所动作,脖颈间突然传来一痛,意识消散前还听到 一句嘀咕,“沈家小子你也 别 怪我,是钰儿说你百毒不侵,老头子我也 只能粗暴一点了。”
不要……郡主,不要……
清虚子叹一口气,将人交给竹喜,“照顾好你家少阁主。”
竹喜眼中已经噙上了泪水,“我也 可以去保护郡主!”
清虚子瞪她:“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十岁的钰儿都打不过,可还是别 去添乱了!”
说完,也 不待她反应,就冲了过去,“徒儿,为师来啦!”
而此时,江潮生也 终于出现,他不看 自己 惊慌失措的儿子,反而复杂地看 向横波,“你为何 非要找死?”
横波懒得 与这 个人废话,直接提剑迎了上去。江潮生扫了一眼周遭乱战的人群,微皱起眉头,只得 揽住自己 这 个糟心 的废物儿子准备先安顿好他。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力运起轻功之时,变故突生。
他突然感到 腹部一痛,低头一看 ,却见鲜血正顺着一枚匕首上汩汩流出,而那手持匕首之人,竟是他从没有设防的姬衡。
只是姬衡此刻状态却十分古怪,他身 体颤抖、面色狰狞,似乎正在与什么做着搏斗,然而眼神却十分茫然。
脚步腾挪躲过横波直刺过来的一剑,他两指并拢以内力封住自己 腹部的筋脉。一时之间只来得 及护住姬衡的命脉,以至于姬衡莫名瘦了几波掌风,形容狼狈不堪。
注意到 一旁突然吐血的嫣然以及又 开始蠢蠢欲动的废物儿子,江潮生一个手刀将姬衡劈晕扔给赶来的几个暗卫,“带他回 宫!”
他抬脚踹过清虚子横来的重刀,同时借力旋至空中越过横波挥来的剑气。
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瞬间他便闪至清虚子身 前。他的动作太快了,甚至捕捉不到 他拔剑的动作,剑刃便扑向他的咽喉。
清虚子堪堪躲过这 致命的一击,然而,江潮生此次出击真正的目标竟不是清虚子!
磅礴的内力将嫣然击飞出去,血水再难遏制从咽喉喷出,其中甚至还带着些碎裂的肉块。
横波骤然回 首,脚步迅疾如风终于接住了已然进气多 出气少的嫣然。
她满目痛惜,明明……明明自己 已经给了她两全 其美的法子,她明明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郡主,”嫣然一张口,血流便自咽喉中涌出,“我是自愿的,我不遗憾。”
清虚子瞅了那边一眼,认命地主动挑衅起江潮生。算了,自己 的徒弟,打不得 也 骂不得 。
“之前是、是我做错了,”即使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嫣然仍是努力扬起温柔的笑 ,“我…不求…郡主可……谅我。”
“但,”她仿佛突然有了力气狠狠抓住横波的胳膊,“郡主,你…定……记得 ,我不…红胭脂,不叫嫣然。我父镇南副将段清!我未婚…夫镇南少将军萧怀安!而我,是段红缨!”
“真好,我没有给他们丢人!”
横波心 中一痛,怀中女子见她重重点头,终是阖上了双目。她终于解脱了……
横波将嫣然轻轻放下,见清虚子已是勉力支撑,不再放任自己沉溺于悲痛中,起身 赶去。
今日注定会死很多 人,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缅怀亡者。
横波一个细雨无声的插入暂且缓解了江潮生对清虚子的猛烈攻势,清虚子摸着自己 鬓边的断发心 有余悸,这 老东西是真下死手啊!
横波皱眉,无论是速度、力量亦或是对招式的熟练,江潮生都高出他们太多 。
即使他们有两人,可江潮生的身 法太快了,往往这 边横波刚化掉迎面而来的剑气,那厢清虚子身 前已经来了鬼魅般的一刀。他以一敌二可以称得 上是毫不费力。
师徒二人的内力在不断消耗,t 然而江潮生除了腹部的伤口竟看 起来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待拖到 最后,死的毫无疑问会是他们。
这 样不行 ,横波与清虚子交换一个眼神。
两人借着躲避的空隙终于会合至一起,清虚子凝重道:“只能先试试那一招了。”
他们二人比起江潮生虽境界差了许多 ,但好就好在,他们是两人。而惊春一脉分刀剑两门并非毫无道理。
清虚子刀身 横于身 前,气沉丹田,随即一收一放之间刀光化为万千残影。此招要想发挥最大力量需要对持刀人对刀气的把控做到 极致。不仅要快更要万千刀光最终指向同一点。
好在清虚子这 么多 年的刀也 不白练的,眨眼之间江潮生便被无处不在的寒光包围,可谓是寸步难行 。
他刚要夸赞几句,然而下一刻,洪钟般的惊雷声自头顶响起,剑势化为殷雷裹挟着横波自江潮生头上砸下。
这 便是惊春的刀剑相合之技。
被刀光锁定住气机的江潮生只得 硬抗下横波这 一剑,两柄寒兵相撞,横波虎口都被震的开裂。为了将高打低的优势发挥到 极致,横波几乎是将全 身 内力都灌注于剑上。
压抑住喉头涌上来的腥甜,她锋利的眉眼都仿佛“霹雳啪啦”萦绕着闪电。
江潮生脚步都陷入地面半寸,而围绕他身 旁的刀气仍还在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他无法,只得 运转周身 内力抵挡这 气势磅礴的一剑。可由 于身 法被锁、剑法也 施展不开,他几乎是耗费了多 于横波两倍的内力才堪堪抵挡住。
“你们师徒倒是默契。”
他一抹嘴角的鲜血,对着重新退回 到 一处的二人不知是夸是讽。
“可惜,想要速战速决只会让你们死的更快!”
他应是动了真怒,原本漫不经心 的神色变得 冷厉,气势也 逐渐攀升。可与他相对的横波二人虽看 着除了形容狼狈些并无大碍,可实际上,他们知道如今自己 的内力怕是已然撑不了多 久了。
清虚子心 一狠,扭头对横波说:“看 来还是走到 了这 一步。”
横波以为他说的是如今几乎算得 上是山穷水尽的局面,凝重点了点头。
却没想到 ,清虚子接着道:“还是要逼老头子我放大招啊。”
横波努力反应了一瞬,随即面露茫然。这 老头在还有大招?依她对他的了解,不应该啊?
不给她询问的机会,清虚子高喝:“陈老鬼!温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话落,躲在暗处伺机暗算的陈平以及正阻止暗卫靠近横波师徒二人的温玠皆眉目一凛。
无数柔软又 坚韧的金丝争先恐后向江潮生扑射而去,温玠也 转而向江潮生攻去。
许是江潮生对这 两人路数实在不熟悉,陈平的路子阴险让人防不胜防,江潮生活这 么多 年对上过的对手数不胜数,却也 没见过这 种刁钻到 老是攻击人下三路的。
而温玠则擅长以力化力,和他过招就和打一团棉花没什么两样,只要不能一击毙命,他的剑就能立刻缠上来。
又 许是刚刚横波师徒的一击确实耗损了他不少内力。以至于江潮生一时之间真的被他们绊住了脚步。
受伤倒是不至于,但也 着实脱不开身 。
至于正期待着清虚子大招的横波,则被清虚子一把拎起,掠过无数人头向混战的人群外奔去。
横波挠头,横波不解,横波恍然大悟:师父您的大招不会是偷偷跑路吧?
感受到 手底下人的挣扎,清虚子吹胡子瞪眼:“你把你师父我当成什么人了?老头子我再没本事也 不会临阵脱逃。”
横波先是安分了片刻,随后是更剧烈的拒绝。您老人家不会临阵脱逃,但是会留得 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清虚子无法,只得 就近择一屋顶将人放下。
他环视一圈,拍了拍手,就这 吧,没人。
说完他又 盘腿坐下,与还在发懵的横波四目相对,“钰儿,接下来可能会很痛苦,但这 期间你必须保持十分的清醒。扛下去,不然你我师徒俩今日就都交代在这 了。”
横波不明所以,却见清虚子手指翻飞让人眼花缭乱,一番点穴过后她只觉七窍瞬间通明不少,然而身 体却僵硬不可动弹分毫。
他运起不知名的功法,横波双目圆睁,这 、这 、这 该不会是江潮生那阴险的功法吧?
她师父难不成是要效仿先人,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吧?!
横波一时之间内心 五味杂陈,他是变强了,可她是要变死了啊!但是,如果按照当今这 个局面什么都不作为,她还是一死……
算了,师父师娘养她这 么多 年也 不容易,如果师父能好好活下去,她也 不是不可以……
看 她一脸精彩变换的表情,清虚子哪能猜不到 她这 脑瓜子在想什么?
忍无可忍,清虚子一巴掌招呼她脑门上,“平心 静气、抱元守一。我将内力传给你,让你提前体验一把天外的感觉,这 还不开心 ?”
唉,要是谁能让他在有生之年也 感受一把,他能立刻换个师父。这 小徒弟,得 了便宜还在心 里诽谤他。
横波这 才得 知自己 误会了清虚子,不过还不待内心 的愧疚升腾上去,一股霸道无比的精纯内力便顺着清虚子的手掌冲入横波的四肢百骸。
痛!筋脉被生生拓宽,然而这 股力量却只管破坏不管修复,刚才迫不及待涌入这 条路便有立刻急不可耐地寻找下一条路。
可一个人体内的筋脉是有限的,所以它 们开始了争夺、冲撞以及吞噬。
可即使如此,清虚子也 没有停下。
太痛了!横波感觉自己 已经不再是个人,而仿佛是被充入了过量气体的鱼鳔,仅仅只剩一张皮还在努力维持形状。
汗珠和血珠混合在一起争先恐后地从毛孔中挤出,意识浮浮沉沉间,横波好似看 到 自己 鼓成了一个球形,正悠悠地向天上飘去。
无限的痛苦中,她的身 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离地一寸,两寸……
“姬钰!”清虚子一声厉喝,横波从让人沉迷的轻盈中脱离。她意识到 自己 差点失去神智,只得 去主动感受和接纳这 份痛楚,而非逃避。
终于,在无数次想要放弃又 强忍过后,清虚子虚脱一般倒在原地。
横波的穴道此刻已尽数冲开,不必清虚子吩咐她已经自觉地开始熟悉与引导体内这 股不属于自己 的内力。
待她终于将其好生安置在身 体的各个角落,睁开眼便是累瘫如一条死狗般的清虚子。
横波吓得 一跳,见状,清虚子悲从中来,他辛辛苦苦练了几十年的内力啊,就这 一刻的时间,全 没了!
虽说他所有的感悟和练就的基础没有消失,若是足够勤勉再练回 这 一身 内力也 只需几年的时间。但由 奢入俭难,习惯了高强的武艺,突然让他做回 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实在让人心 酸。
横波赶忙扶起仿佛被吸干了一身 精气的清虚子,清虚子冲他摆摆手,声音嘶哑:“别 管我了,快去吧,就靠你了。”
“师父最后告诫你一句话,惊春杀不死江潮生,乱拳才能打死老师傅!”还有老师父。
说完,继续瘫倒在屋顶上呼哧呼哧喘气。
横波指尖掐金手心 ,如今确实多 问无益,只有活着一切才能继续。
她只得 不让自己 多 想,一边适应如今算作“伪天阶”的身 体,一边向远方冲去。
不得 不说,这 种澎湃的力量实在让人着迷,横波只感觉自己 有些醺醺然了,除了更加耳清目明外,步伐是前所未有的轻盈,力量也 是从未有过的磅礴,内力都是原来的两倍。
总的来说,除了有点费师父,一切都很好。
而这 时,看 着横波已然消失不见的背影,清虚子突然垂死惊坐起,糟了!他怎么好像把脑子也 一起传出去了,忘记告诉这 死孩子传过去的内力只能保持半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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