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兰平日里是最信这些?的,亲眼听见看见之后,彻底也是一病不起。
全府上下人人自危,除了荣寿堂以外,没有一块干净地方。
纪景和叫来暗卫巡逻,却并无?结果。
“不若我去西山祈福半月,婆母今日将?我叫过去,意思便是如此。”瑜安说。
纪景和停下筷子?,脸上尽是平静,“你也相信是鬼神?”
“自然不信。”瑜安垂下眼皮,“但如能叫家里人安心一点,未尝不可。”
如她所想,纪景和并不松口?。
“就算是要祈福,也用不着?你亲自去。”
“我去才显诚心。”瑜安直言,“自我从?怀柔回来之后不就,家里就闹出?了这种事,自然是要我去才对,说不准真是因为我……”
“胡说八道。”
纪景和从?不信这些?。
“我与你一道从?怀柔回来,照你这么说,我也不干净了?”
瑜安抬眼看向他,打算再?说些?什么,纪景和便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
“西山虽不远,但到底不如京城,你病才好,去不得那里,母亲若是想叫人去,在菩萨面前展现?诚意,大可以叫姝儿去,权当是历练了。”
苦于纪景和不松口?,瑜安只能暂时丢掉这个念头,心上难免烦躁,话便少了些?。
纪景和将?她的变化瞧在眼里,可又?不便说些?什么。
“明晚我有些?事情,得在衙署住一晚。”纪景和一早嘱咐。
瑜安替他整着?衣袍:“可要带些?什么?”
“青雀会处理。”
瑜安了然,没再?多问,见他时不时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问了声“怎么了”,纪景和却摇了摇头。
“夜间若是害怕,可以叫姝儿过来陪你。”
“我知道。”
早上时间紧,安顿几句后他就走?了。
衙署并不是真的忙,他住了一夜,听见卫戟报上来同样的结果,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为真。
卫戟:“府内外皆一切如旧,并无?异常,大爷确定今晚还要继续派人查吗?”
“继续。”
卫戟领命下去,纪景和又?吩咐了青雀:“回府传消息,说我今日有事,明日再?回。”
青雀道了声“是”。
亥时一过,纪景和便守在府邸不远处,足足在马车内等了一个时辰,直至丑时。
青雀起初摸不清头脑,待看见卫戟来后,他便清楚了。
卫戟:“大爷,查清楚了,闹鬼之人就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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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纪姝:[小丑]
不?等?瑜安脑子彻底清醒之后?,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大快人心的言论。
“抓住了!抓住了!”宝珠一路小跑,“姑娘,抓住了, 是一只狸花猫。”
瑜安缓缓从床畔起身, “狸猫?”
宝珠点头:“对, 大爷刚抓回来?的,说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 在咱府外面搭了一个窝, 还生了一窝猫崽子,方才?已经叫家仆收拾了。”
瑜安一愣:“那黑影哪来?的?”
“哦,对。”
宝珠一愣,“小姐和您都看见了黑影,那黑影哪来?的?”
府上所有人都没提, 宝珠也就这茬儿给忘在脑后?了。
纪景和去将家中三位长辈一一看过之后?, 最后?才?回了半亩院。
饭桌上, 瑜安忐忑今早纪景和闹出的这场戏, 心不?在焉吃着手里的糖饼,里面的糖浆甚至滴在了衣裙上。
“想什?么呢?”
瑜安也不?掩饰, “我就是好奇,如果晚上的动静全是野猫发?出来?的,那我和纪姝都看见的黑影是什?么。”
纪景和淡然吃着碗里的粥,漫不?经心道:“说不?准是你看错了, 我方才?去了荣寿堂,姝儿也在, 说她和她的丫鬟应当是那晚看错了。”
看错了?
瑜安不?相信。
纪景和看着她渐渐蹙起的眉头,彻底放下了筷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许是你病刚好,却一直操劳着家里的事,眼花看错也说不?准。”
瑜安直直对上他的眼,探究不?出任何一丝另外的消息。
“我上次拒绝你去西?山,单纯是从你的身体考虑,你若是真的想去,眼下就可以着人安排,只是……”
纪景和迂回,“半个月太久我不?放心,时间最好缩短至几天。”
瑜安重新拿起勺子,没说话。
纪景和看出她心思,稳了语气又问:“你是想外出祈福,还是仅仅想出去,不?想在这里待。”
不?想见他。
“自然是祈福。”她回答干脆。
纪景和:“那叫姝儿也跟着去,有她陪着我放心。”
“姝儿住不?惯其它地方,寺庙条件艰苦。”纪姝去了反而是拖累。
瑜安回答得认真,仿佛十分确信,可他才?问过纪姝,说是愿意的。
纪景和连连点头,松口道了声“好”。
当即叫来?了青雀和宝珠,开始准备出门用的东西?。
瑜安疑惑他的行径,心底觉得蹊跷,“大爷,你到底要作何……”
纪景和起身换好了官袍。
“我只是担心你,希望你能听我的话。”
那双眸子透着旁意,瑜安注视不?过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宝珠进来?收拾,看见瑜安失魂的样子,轻声问:“姑娘,咱们真去西?山啊?”
瑜安看着对面吃得干净的碗,“去。”
她与纪景和仿佛暗中较劲般,他给众人吩咐她要去西?山祈福,那就所有的东西?都由他说得算。
纪景和为她挑三日之后?启程西?山。
潭拓寺虽是皇家庙宇,但到底是苦修之地,吃穿用度远远比不?上京城的样子,瑜安睡不?惯硬炕,就靠临走?前带的铺盖,能稍微叫她舒服些。
祈福就是整日吃斋念佛,然后?再抄些佛经,听说寺庙附近有灯会,瑜安用过晚饭之后?就出去了。
瑜安看了一会儿便?觉着没意思,可是宝珠喜欢转悠,她便?在坐在一旁的大树桩子下等?。
“你转完之后?来?这儿找我,我在这儿等?你。”
宝珠高兴应下,拿了些钱去玩了。
不?过一会儿,瑜安的身旁多了一个身影。
“小的见夫人来?,便?跟来?了。”
云岫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土布衣裳,挑了一处距瑜安不?远,又隐身于暗处的地方。
瑜安仰头看着别处,“你是怎么出来?的?”
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借小姐之口,出来?替小姐采买东西?。”
“少夫人,就在大爷抓住狸猫的那一晚,我恐怕是被发?现?了。”
他很早就想说了,可是就连府中,都找不?到一点机会跟瑜安汇报。
瑜安并?无意外,那日纪景和的反常,她大概猜到了,只是还心存怀疑,如今确定了。
“没事,发?现?就发?现?,那日在昌平他就见过你,他放我出来?,也是想试探我到底作何罢了。”
瑜安面不?改色道,“明日你就回去吧,没必要留在这儿。”
云岫纠结:“少夫人,对不?住,您吩咐给我两?件事,我一件也没办好。”
瑜安轻笑,“怎么就没办好?”
“你可是将整个纪府都搅得天翻地覆,估计现?在府里还有人怕呢,不?过你也是,怎得好好地吓在了蒹葭阁?”
得亏没去荣寿堂,不?然将老太太吓出病来?,她当真得愧疚一辈子。
云岫讪讪,“或许那不?是小的,但我也说不?清……”
瑜安不?以为意,“罢了,反正就那一次,以后?你不?搞了,自然也就好了。”
褚行简当初给她陪嫁来的小厮,那日见他在院中打扫,随意聊了两?句,才?知道他不?仅会口技,少时还习过几年武,这便?生了心思。
瑜安望着四周人来人往的景象,叹气道:“你回去吧,眼下说不?准还藏着些监视咱们的人,后?面若是再用上你,我再给你传信就是。”
“他不?会轻易找你麻烦的。”
云岫清了清嗓,稍稍凑近了些,“小心西?南方向?的那棵树。”
不?待瑜安,身后?的人便?离开了。
瑜安摸到自己腰后?塞的那张纸,正反应抛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宝珠便?提了半包点心回来?了。
“姑娘,方才?瞧见卖的枣花酥的,我嘴馋,就买了半斤。”
瑜安撑起身子,默默将手缩进了袖子,“那便?回吧。”
有好吃的,宝珠便?不?觉着是苦日子,哪怕要日日早起清修。
瑜安问了院里的方丈,给自己请了七日闭关静修,在这期间,闭门不?出,不?见外人。
宝珠不?解,这种日子过于清苦,瑜安怎会主动为自己挑苦头吃。
瑜安笑她傻,“这日子有啥苦的,还不?用出门见人,多好。”
宝珠苦着脸,“可我要几日见不?到姑娘了……”
瑜安心一软,摸了摸她头,“反正钱在你那儿,你一个人的时候多出去玩玩。”
跟她这么一个足不?出户的主子,连外出的时间都有限。
宝珠狠狠点头,“姑娘你放心,你有任何需求,只要敲敲隔壁的墙,我就到门口找你。”
瑜安佯装嗤鼻:“你这个小白眼儿狼。”
在纪府习惯了抄佛经的,如今闭关起来?也毫不?费力?,就是少了宝珠那丫头在跟前说话,有些无聊而已。
开春的天阴晴不?定,突得寒意乍起,瑜安冷了一夜后?,就着凉了,刚好的病又犯了。
方丈念在瑜安身份贵重,欲将闭关暂停,可瑜安不?愿,只要求留下宝珠作陪。
坚持一夜过后?,她身上的病还是不?利索,实在没了办法,宝珠只好连夜驾着马车去镇上找大夫。
寺院的和尚以贵客为主,见状自是乖乖开门。
这是她头次驾马,处处显着不?熟练,但又不?能慢下来?,只能时刻紧绷地扯着缰绳,在听到身后?不?远处踢踏不?绝的马蹄声,只好又将速度提得快了些。
一直到了镇上,行至街道深处,瞅准时机,将马头调转,藏进一条小巷内,才?躲开了尾随在身后?的两?匹快马。
按照云岫提前为她打探好的路线,转了好些圈子,问了几个路人才?找到。
一座闭塞窄小的院子,院门都藏在深巷,她叩了好久的门,才?有人打开。
见之是一位年岁稍比她大了些许的妇人,瑜安没了二话,直接发?了狠力?将她推开,强行挤门而入。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你到底……”
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瑜安堵上了嘴,大门也被紧闭起来?。
刘氏正要挣扎,待看见腰腹见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后?背登时竖起寒毛,彻底警惕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来?此处,只是为了问你们一些话,问罢就走?。”
瑜安将匕首收进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要进去。”
刘氏上下打量着她,瑜安刚松开手,便?见她又大喊了一声。
“我是褚行简的女儿,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问清楚一年前的事情?,你丈夫李延自缢而死,家宅被抄,你带着全家老小流浪于此,求生困难。”
“你若是个明智的,就该乖乖听我的话,好让我为你指条明路。”
刘氏软了腿脚,晦暗光线下,那双眼睛渐渐盈满了泪水,她拍了拍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随后?将瑜安带进了房子。
“我怎么信你,你就是褚行简的女儿。”
瑜安看着屋内躺在床上的几岁的孩子,心头轻轻缩了一下。
她紧握着手中匕首,反问道:“你觉着这世上,除了褚家人,谁还会找你们?”
刘氏匆匆将床幔放下,冷声道:“你别妄想我可以替你指证什?么,李延已经死了,我们家人不?会再掺入任何朝廷的事,你要是想让我去做人证,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瑜安:“我来?只是想问,李延当初有没有遗漏下的密信,恰如直指夏家,或者旁人,我听说,朝廷只是从你家搜走?一些钱财而已。”
刘氏坦然坐下,“你想多了,李延并?未给我留下什?么,当初府内上下,该查的不?该查的,统统叫朝廷拿走?了。”
料到她不?会轻易透露,瑜安索性?从怀里掏出那张密信,“你看清楚,这是夏家的章子,李延私下与夏家是何等?关系,不?用我再给你解释吧?”
“当初若不?是李延靠着贪污每年维修皇陵的钱,他能榜上夏家,叫他一飞冲天,调职在京城,成了兵部?侍郎?就凭李延和夏家的关系,他就不?可能会什?么都不?剩。”
“倘若就算是被朝廷拿走?,也不?可能会这般悄无声息。”
瑜安上前一步,眨眼间,那把匕首重新架在了刘氏身上,“你今日若是拿出来?,桌上这袋钱随你拿去,远走?高飞,远离这是非之地,若是嘴硬不?从,你和你儿子今日必亡于我刀下。”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妇人,你能杀了我?”
瑜安又将刀刃挪近一分,“你觉得我背靠着谁,今日来?的就只我一个?”
“强盗!你以为你跟他们有什?么分别……”
刘氏激动站起,生生又被瑜安的刀子给压了下去。
“说实话,哪怕你至死都瞒着,只要这东西?还拿在你的手里,你就不?会安稳,迟早罢了。”
见刘氏眼神稍有松懈,她继续道:“有钱活命,没钱死,你自己挑。”
刘氏紧盯着她,不?消片刻,眼泪便?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其中的苦楚和辛酸除了老天,大抵谁也不?知道。
瑜安本意不?是如此,但她也是被逼无奈。
看见刘氏从床底拿出一包书信时,瑜安便?知自己来?值了。
“这是李延偷藏在卧房墙壁夹层的,有些我看不?懂,也不?知上面是谁传给谁的,但我唯一亲耳听见他说过,陷害褚阁老不?是他的本心,他是被夏家指使的,成了替罪羊。”
刘氏立马求饶:“褚小姐,李延已经死了,我们该付出的代价也付出了,我把这些东西?给了你,孩子还小,我们家再经不?起折腾了。”
瑜安以防万一多问了一遍,确定全部?的东西?就这些,才?勉强放心。
“你放心,我不?会牵扯你的。”
瑜安将东西?揣进怀里,“拿着这些钱,走?得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抛下一句话后?,瑜安就立马离开了。
原路返回时,她能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就更不?着急了。
瞒不?住,那便?不?瞒。
天无绝人之路,宛平县典史乃是褚行简之前的学生,整日处理案件,协调衙门巡逻市井,看似品阶小,实则掌握的信息繁多且及时。
瑜安曾派人暗中与他联系,那日送来?的信便?是出自他手,告诉了她李延家人的去处。
这才?想办法来?了这儿,好歹不?是空手而归,为此费的那些周折也就不?算是白费。
待回去之后?,宝珠正端坐在桌前,单手托着脸睡觉。
经瑜安轻轻拍醒,瞧见她手中的那些东西?,不?自觉地脸上挂上了笑容,“姑娘,事成了?”
瑜安点头,“拿了些东西?,但不?知是否有用,明日一早,你传出消息,说是我高烧不?退,叫小厮回去给府上递个消息,说我得推迟几天才?能回去。”
宝珠上下快速打量了她几圈,怪她为何谎称自己重病,毕竟此次前来?的目的确已达到,犯不?着在这儿吃苦。
瑜安拍了拍她肩头,“你放心,无甚,我就是单纯不?想回去。”
宝珠半信半疑,“姑娘总不?是真怕鬼吧?”
她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暗中一直跟随在瑜安身后的暗卫, 一早就将得知的全部细节禀告了纪景和。
刚从床榻起来的纪景和还未彻底清醒,听见瑜安独自一人闯进?李宅后,不由担心起来。
“少夫人可安好?”
卫戟:“一切都好。”
“你?们怎么看的?李家?那么多人, 你?们放她一个人进?去, 万一出了事情, 你?们怎么承担?”
纪景和不免皱起眉头,语气染上?了几分戾气。
卫戟立马请罪, “底下人说, 少夫人大概是察觉了咱们的人,假扮成丫鬟,一人驾着马车往镇上?赶去,路上?也是几番躲避,甚至借着夜深, 躲在巷内将人甩开, 等到咱们的人发现时, 少夫人已经进?了李宅……”
“待少夫人出来后, 他们进?去问了李延的妻子刘氏,说是少夫人给?她们留了二百多两银子, 拿着李延留下的密信离开了。”
所以她费尽周折,甚至不惜在家?中闹鬼,就是为?了抽身去宛平,找那些东西?
禁不住推敲的事实, 叫纪景和不由多想,而越细想她欺骗自己的种种, 胸口就像是漏了一个大窟窿。
他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沉着脸色站起身,往厅中走去, “还有呢?”
卫戟:“少夫人病了,高烧,下不了地,说是要在宛平多停留些时日。”
纪景和:……
都有那么大的本事去找人,还能高烧到连地都下不了?
平日里念她养在深闺,身娇体弱,可谁曾想到,她还会驾马,甚至能将暗卫甩开……
她到底还有什么,是叫他不知道的……
纪景和:“她怎么知道宛平县有李家?人?”
卫戟回答不出,刚张开了嘴,便听见头上?难以掩饰不悦:“给?我查。”
将暂时不回的消息传到纪府不过半日,纪姝便带着太医到了潭拓寺,好在瑜安早做了准备。
纪姝一听是前段时间?的旧病复发,就禁不住开始发愁,“这好不容易好了,怎得又出了岔子……”
瑜安安慰:“太医不也说了,这次症状轻,好得快。”
纪姝:“那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回家?,我哥今儿一早就叫我带着太医来,说是要把你?劝回家?。”
瑜安一愣,瞧纪姝一脸认真模样,便知没作假。
纪姝正色:“你?别?待了,这福你?也别?祈了,娘已经叫大师给?咱家?作法了,娘和姑母的病也渐渐好转,不需要你?留在西山了。”
她这才离开几日,怎得就变成了这样。
见瑜安久久不应,纪姝就直接叫宝珠和小厮开始收拾,待下午用过饭便启程。
“不用这般快……”瑜安阻拦。
纪姝一脸坚定:“我哥说了,家?中邪祟已被抓住,嫂子你?就别?担心了,连娘都说没事儿了。”
瑜安辩不过,也无?立场拒绝,只好听着纪姝的话,夜间?亥时回了家?。
想了一路的解释,谁知回家?之后,纪景和不在。
正好儿,叫她缓些时间?,多想些借口,将那些密信给?藏过去。
一日两日过去,转眼到了阳春三月,纪景和已经有四五日没回家?了。
“听祖母说,都察院那边又开始忙了,新皇帝登基嘛,总有些对前朝旧事的清理和重审,说不准这次太后过寿,天?下大赦。”
纪姝照着瑜安的花样儿一针一针绣着,话也说得极慢。
瑜安深吸了口气,一时出了神。
一阵清风从大开的窗口吹来,一声声猫叫传来,察觉到脚底有异样,瑜安低头一看,是纪姝新抱养的小猫崽,黑白相?间?,与它?主人般,浑身透着一股调皮。
“郑家?养的母猫生了好几窝,我去得迟,到了之后就剩下这么一只,我就想着,颜色花一点,也没什么坏的,便养了。”
纪姝瞧瑜安伸手去逗,笑问:“它?是不是可精了?”
瑜安从乡下长?大,自小见惯了猫猫狗狗,因为?被拐的经历而怕了狗,时间?一久,对猫她也变成了不喜不厌的态度。
纪姝:“你?要是也喜欢,也养一只呗,反正你?一个人也无?聊。”
瑜安摇头,“还是算了。”
她连自己都顾不好,何苦再牵扯一条无?辜性命同她吃苦受罪。
她重新埋头在绣棚,与纪姝边闲聊,边忙着手下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深夜。
屋内仅仅点着一盏灯,瑜安坐在床上?,再细细翻看那些一张张不起眼的纸条。
其中大多是李延与夏昭的联系,上?及君心,下及民生,牵扯之广,密谋之深,其中重中之重便是谈到数年前徐云的事情。
虽说不能一举定罪,但也能佐证当年徐云之死与夏家脱不开关系。
当朝新帝既然有重新审查陈年旧案的决心,那她何不乘此?东风。
她一人之力单薄,对朝堂的了解也仅困于旁人嘴中,借外力才是上?计。
胡乱思索一番后,无?奈将手头上?的东西装好放回去,便去睡了。
纪姝学女工学在兴头上?,日日吃过早饭便来了,午间?回去睡一觉后,继续到半亩院,直到天?黑才离开。
姑嫂两人互相?打趣彼此?,日复一日,时间?如白驹过隙。
有时趁着天?好,两人就搬到后花园的凉亭,哪成想一日回去后,屋中满地狼藉,一只得逞的花猫正惬意?卧在床边舔毛。
瑜安心头一漏,忙忙用视线寻着自己的盒子,苦于纪姝在面前才没有显露。
宝珠瞧在眼里,赶紧上?前开始收拾。
纪姝气得直骂:“你?这臭猫,在这儿发什么疯!瞧瞧你?干的好事儿……”
花猫看见势头不对,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叫人连影子都找不到。
自己的猫闹出这种事,纪姝只得认错再认错,毕竟半亩院不是她的,况书架上?还摆放着好些纪景和的东西,万一出了岔子,她就大祸临头了。
找不到自己的东西,瑜安的好耐性也没了,随意?应了两声“无?碍”后,便随着丫鬟一同开始收拾残局。
直到了晚上?,她缺的东西还是没找到。
宝珠:“姑娘,你?确定那些东西就是被放在了这里?”
瑜安:“当然。”
她几天?前还在看呢。
宝珠翻遍了整个房间?,苦恼道:“就这么大点地方,都是些装起来的纸片片,它?能跑到哪里,难不成被风吹出了窗子?还是被猫吃进?了肚子。”
那些东西琐碎极多,瑜安为?了好安放,都放进?了一个大的信封袋中,猫吃不下那硬纸,再加上?那日无?风无?云,何谈被吹到外面。
唯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拿走了。
是谁,能是谁……
“这几日可有外人进?来?”瑜安问。
宝珠肯定道:“除了我,就是小姐和彩琦,其余人都是咱院的自己人,不是端饭就是送水,干这些的时候旁边都有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拿走东西?”
脑中思索半晌,最后还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纪景和。
书架那么多东西,什么东西不能偷,唯独拿了最不起眼的。
除了午间?离开房间?去花园的那会儿,她整日在家?,怎就叫人得了手?
只能证明下手之人格外熟悉这里。
等了半个月,见他迟迟不下手,她以为?他不知道……原是对方也在等她放松警惕的时候。
宝珠:“姑娘,这咋办?”
瑜安深深呼出口气,忍着心中的怒气,吐出两个字:“睡觉。”
费劲力气才寻来的东西,就这般没了,宝珠也觉着可惜,“要不咱们明天?将全府搜查一遍,看是不是谁误拿了……”
“不搜。”
瑜安憋着气上?床,“这件事你?别?管了,回去休息吧。”
纪景和错过上?巳,直至十五才抽出时间?回来,去荣寿堂时,碰巧所有人都在。
瑜安正恨得牙痒,平日里还能出声关心几句,今日瞧见人后,连一眼都嫌多。
“自瑜安从西山回来之后,你?就一直在外面,这半个月委实也忒忙了些。”
纪母面上?是提瑜安抱不平,其实也是借着怨自己孙子不懂事。
忙归忙,也不能一下都不顾及家?中媳妇儿,夫妻不是这样生疏的。
纪景和也没看身旁人,只是笑答:“公务在身,孙儿倒忽略了这些。”
纪素宜跟着笑:“跟你?媳妇儿还说官话,谁家?丈夫像你?这样。”
两人笑而不语,无?人愿意?主动戳破僵局。
最后还是纪母发了话,“叫我说,待会儿把饭吃完,你?们两个自己回去悄悄说,年轻人,有些话当着长?辈的面说不出口,我们知道。”
纪素宜立马点头迎合。
瑜安无?甚所谓,也不应话,纪景和瞧见她半天?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应承了长?辈们的话,接着就将话头转了。
晚上?回去,瑜安也没心情坐在绣棚旁,洗漱罢就直接坐在榻边,等着纪景和洗漱完。
纪景和瞧见她端坐在旁,淡淡看了一眼后,抬脚去了床榻旁,良久不见她熄灯入睡的打算,不禁出声问:“不睡?”
“啪”一声合上?书本,一道凌厉的眼风扫来。
“大爷何时将我的东西还回来?”
纪景和静静瞧着她,冷声问:“什么东西?”
瑜安不甘示弱:“大爷比我清楚是什么东西。”
“你?就这般确定是我拿的?”他缓缓转身,语调充满了漫不经心。
“你?都这么问了,答案还不显而易见?”
瑜安见不得他不紧不慢的样子,上?前一步站他面前,只吐出二字:“还我。”
纪景和坐在榻前,一瞬不瞬望着她,眼中不带一丝情绪:“所以你?也承认了,你?借着祈福远去西山,只是为?了找那些东西,就连家?中闹鬼,也是你?的一手操控的对吗?”
戳穿后依旧没有体面,她默默后撤了半步:“不是。”
不是……
纪景和露出一丝苦笑,“连人都抓到了,还说不是……你?的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他欺身而来,狠狠钳制住她的手腕,“之前给?过你?机会,但你?选择什么都不说,我以为?是我错怪了你?,可是你?呢?我明明告诉过你?,你?若有事,尽管与我说就好,何必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为?了骗过众人的眼睛,不惜给?自己用药,这就是你?以为?的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