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闭双眼,佯装醉死,不敢硬抗。
本以为自己会被粗暴地直接扔到大街上,谁知暗卫们竟异常体贴地将她抬至不远处一家上等客栈,开了间顶好的上房,将她轻轻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沈闻霁一路上都在假寐,实则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一位暗卫有诸多不满,低声抱怨着:“以往遇到这种硬闯的,不是打杀就是轰走,这次为何如此麻烦?还要好生伺候?真是麻烦。”
另一人立刻厉声斥道:“噤声,这位可是贵人。上头严令不得有丝毫怠慢,当然要好生伺候。敢动他一根头发,别说见明天的太阳,今晚的月亮你都甭想再看见。”
将人安顿好后,两人瞬间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沈闻霁睁开眼,眼眸闪烁。根据他们的谈话内容,她推测定是有相熟的人在阻拦她进醉花楼,那人没什么恶意,不图财不害命,单纯不让自己进去,好生诡异。
前几次她进入醉花楼都是男装,倘若暗卫口中上头的神秘人,是与她在醉花楼相识的,那如果她这次用女装进呢?
距离大师现身的时间已迫在眉睫,沈闻霁心一横,断不可能再犹豫了,她决定赌一把。
她迅速拆散男子发冠,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她手法利落地挽了个当下时兴的堕马髻,鬓边斜插一支点翠镶嵌红玉的步摇。
对镜匀面,薄施粉黛,那双摄魂动魄的桃花眼衬得愈发潋滟。眼尾微微上挑,眼下缀着颗细巧的痣,鼻梁秀挺,往下是娇嫩的唇瓣,涂了颜色艳丽的口脂,唇线却
描得极柔,添了几分无辜的娇憨。
她又高价从花楼姑娘那买了未曾穿过的衣服,将男装换了下来。
再次出现在醉花楼前,沈闻霁已经判若两人,身上穿的是清透的月白色褙子,里头衬着件水红色的绫罗抹胸,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细腻皓白的脖颈,比羊脂玉更惹眼。
下身是条烟紫色百褶裙,裙角绣着金丝合欢花,走动时裙摆翻飞,裙裾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冷香。
整个人瞧着,恍若月光织成的人,又被夜色染指了边角,艳而不俗,娇而不媚,与楼前那些莺莺燕燕截然不同。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寻欢客的目光。
其中尤以王公子最为嚣张跋扈,色胆包天。他腆着肥硕的肚子凑上前,一双绿豆眼黏在沈闻霁身上,涎着脸道:“美人儿,可否赏脸共饮一杯?本公子已在醉花楼备下上好的酒席。”
沈闻霁胃里一阵翻腾,强压着一拳挥出去的冲动。浓密的眼睫垂下,掩住眼眸中的厌恶,红唇勉强勾起一丝弧度,微微颔首。
王公子大喜过望,短粗油腻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揽上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沈闻霁身体瞬间绷紧,精致的眉头蹙起,倒吸一口凉气,紧握的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才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
为了进这醉花楼,她可真是……豁出去了。
若是平日,这等腌臜货色,连她一片衣角都休想碰到。
借着王公子无人敢得罪的权势,加上沈闻霁别致的伪装,这次总算如愿进了醉花楼。
她本想寻机脱身,奈何王公子如牛皮糖般黏着,非要留她吃酒。眼下时辰也没到,她又不能在醉花楼内生事,要是闹得过大,肯定会被赶出去,再想进来可就难了。
这步险棋,终究是引火烧身了。沈闻霁无奈,只得随他落座。
席间,王公子频频动手动脚,咸猪手数次意图不轨。沈闻霁面上挂着虚与委蛇的假笑,手下却毫不留情,或掐或拧或暗踹,招招狠辣。
偏偏那王公子色迷心窍,竟只当她是性子烈,手劲大些的姑娘,非但不恼,反而更添兴致。他不紧不慢地为她斟酒,绿豆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仿佛眼前这绝色佳人,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有的是功夫陪她闹。
谢昀卿昨日去了合欢宗,却吃了个闭门羹,本想灰头土脸的回去,却发现了魔族蠢蠢欲动的气息。他以为有魔族作乱,一路追查却没发现血液痕迹,忙碌至今,耗尽心神,直至此刻才得空回到醉花楼。
乌奉见他归来,拿着今日暗卫禀告的密报,递给谢昀卿。
谢昀卿眼皮都没动一下,恹恹地说:“琐碎杂事,你自行处置便是。”
“真不看?”乌奉眉梢一挑,语气戏谑,“今日你那位沈小公子,可是来了两趟呢。”
听闻此言,谢昀卿顿时坐直身子,眼尾一挑,眸光从眼尾略过,落在密报上,毫不客气地抢来看了。
“赶出去了?”他抬眼,瞳仁漆黑如墨,嗓音听不出喜怒,“谁下的令?”
“???”乌奉摸不到头脑,一脸懵:“大哥,不是你自己吩咐的吗?如果你不在,不许他踏入醉花楼半步。”
谢昀卿眼睛轻轻眯起,冷言说:“我是让你们请出去,不是赶出去。”
乌奉:“……”
行吧,您老咬文嚼字的本事又精进了。
他哽了一下,无语解释道:“您放心吧,我们那叫一个毕恭毕敬,绝没伤小公子分毫。”
谢昀卿并不太相信乌奉所说的话,毕竟他那些手下他了解,绝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于是,他悄然释放出一抹灵识,去探查醉花楼有没有沈闻霁的灵力波动。如若灵力波动过大,必然是在醉花楼大打出手了,他正好借此机会,前去找她赔罪。
这不探查不知道,一探查,却让他心头骤然一紧。
虽然没有灵力波动,但他察觉到一丝属于沈闻霁本人的气息。
那股微弱又熟悉的气息,正萦绕在一楼喧闹的酒席之间。
沈闻霁居然此时就在醉花楼内?
谢昀卿蹙眉看向乌奉,问道:“你确定拦住了?没让他进来?”
乌奉拍着胸脯保证,甚至夸下海口:“你就放心吧,拦得严严实实的,沈闻霁化成苍蝇都飞不进来。”
但灵识气息的感应格外真实,谢昀卿深知这醉花楼夜晚都不是什么正经勾当,他始终放心不下。
虽然晚上的醉花楼并不由他管理,他也不该出面,但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攫住了他。
谢昀卿未及更衣,仍穿着那身玄色暗纹锦袍,面上覆着冰冷的黑金恶鬼面具,循着气息指引,疾步走向二楼回廊。
他站在二楼,目光扫过楼下喧嚣的人群,几乎是在瞬间,便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闻霁身着从未见过的女装,玲珑曼妙的曲线在轻薄的月白褙子与水红抹胸下展露无遗。
正与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同桌共饮,言笑晏晏。
他没有眼疾,也绝不会认错。
沈闻霁就如他所猜得那样,当真是女扮男装。
握着佩剑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抑制不住愠意将剑刃拔了一小截,锋利泛着寒光的剑刃上,映着对面酒桌上沈闻霁仰头时,鬓边那支摇曳的步摇。
她正侧身听着身旁的人说话,月白褙子让穿堂风吹得摇摇晃晃,敞开的襟口露出白皙的肌肤,脖颈在灯影下白得耀眼。
许是醉酒的原因,她的发髻有些凌乱,眼部泛着红晕,笑起来时眼尾上挑,那抹红艳的泪痣本该只对着他的。
谢昀卿握着剑的指节猛地收紧,指尖泛白,剑鞘在掌心硌出红痕。喉间腥甜翻涌,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破眶而出,淬了冰的目光死死盯着沈闻霁。
沈闻霁正强忍着恶心与王公子周旋,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到令人心悸的不虞视线在盯着她。
她心头警铃大作,微微转过头,状似无意地扫过目光。
醉花楼内的光线明明暗暗,在斑驳陆离的碎影中,她精准地锁定了那个玄色身影。
男人肩宽腿长,抱着剑倚在墙上,晦暗迷离的光模糊了他的轮廓,显得气质清冷凛冽。
他戴着骇人的黑金恶鬼面具,颀长高大的身影像被镀了层同款釉色,如同鬼魅般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视线猝不及防撞上,男人的眼眸漆黑,那抹纯粹的黑深不见底,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却让沈闻霁心头一跳。
神情恍惚间,竟然疏于对身侧登徒子的提防。
那不安分的手竟然抚摸过她的肩颈,要把她往怀中带。
沈闻霁嫌恶的眼晲向对方,捏紧的拳头蓄势待发。
然而,未等她出手。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通体银白的长剑自二楼飞驰而下,精准无比地擦过王公子那只不安分的手臂。
“啊!”杀猪般的惨嚎响起,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绽开,王公子吃痛之下猛地甩开了手。
沈闻霁瞳孔骤缩,这剑……好眼熟。
不等她细看,二楼那人只是随意地一招手,那柄灵性十足的剑便锵的一声精准回鞘。
紧接着,沈闻霁的纤细腰肢被人揽住,冰冷的黑金面具磕碰在她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
天旋地转间,她已被那玄衣男人打横抱起。
在满场惊愕的目光和王公子的破口大骂声中,几个起落便闪入二楼一间幽静的雅室。
沈闻霁没挣扎,这恰好是她脱身的好机会。
伴着“砰!”的一声,房门被粗暴地甩上。
她被男人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谢昀卿俯下身,单手撑在墙上,精悍有力的手臂支在沈闻霁脸侧,将她牢牢禁锢在方寸之间。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翻滚着墨色,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这副可恨的乖顺模样,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能将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骗子拆吃入腹。
在他面前剑拔弩张,像一点就着的炮仗。在别人面前,就是这副乖巧柔顺的模样,真是可恨。
他要被气死了
,心口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鼓胀的嫉妒和烦躁几乎要撑破胸腔。
沈闻霁被迫仰头,盯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明明对自己没有杀意,却偏偏拦着她不让走,莫非和屋外那王公子一样,又是个登徒子?
为了试探,故意放软了嗓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惶:“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公子眼下这是何意?”
谢昀卿低头凑近,沈闻霁眼前的光亮被身影遮挡,两人的距离极具拉近,气压变得逼仄,她仿佛是被套进网袋的猎物。
男人额前的几缕碎发垂落,半遮住他漆黑狭长的丹凤眼。
他眸如深潭,嗓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裹挟着危险的气息:“你欲同楼下那人做什么,便要和我做什么。”
什么的含义不言而喻,无非是花楼营生。
斑驳的月影照进室内,光晕颤动,室内安静的可怕,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男人撑在门板上的手慢悠悠地垂下,五指张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隔着轻薄的月白褙子,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臂。
滚烫的掌心透过衣料烙在肌肤上,宽大手掌在白皙的胳膊上留下淡红的指印。
沈闻霁丝毫不慌,她莞尔一笑,抬眸间眼含戾气,笑道:“倘若我要杀他呢。”
谢昀卿垂眸,自己的胸口处正被一把匕首抵住,而持刀人便是眼前这个言笑晏晏女子。
刀尖紧贴着心脏,仿佛只要她再进一寸,这把无情的匕首,就会轻而易举了结他的性命。
这才是熟悉的沈闻霁。
他低低笑出声,嗓音闷在喉咙里,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沙哑。
随后,他带着漫不经心地散漫模样,松开对她的桎梏。在沈闻霁警惕的目光中,身上的外袍被他随意地脱下。
沈闻霁喉咙微动,将注入灵力的匕首握得更紧。
下一秒,那带着温热体温的玄色外袍被男人罩在了她身上,鼻尖充盈着好闻的树脂清香,夹杂着一股清冷的白梅香,是很熟悉的味道。
“记住,”男人掀起眼皮,嗓音含着慵懒的笑意,“你欠我一份人情。”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闪,从敞开的窗户翻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沈闻霁裹紧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外袍,看着空荡荡的窗口,小声嘟囔着:“本来也不用你帮,莫名其妙。”
估算着时辰已近,她蹑手蹑脚从屋内走出来,凭着上次送药时的记忆,朝着西厢最深处的雅间潜去。
谢昀卿闪身回到西厢雅间,自从那日沈闻霁在这间屋子里主动吻了他,他便将这间屋子用作自己休息的房间,不允许任何外客再进。
此刻,他解下面具,吩咐乌奉找人把沈闻霁送出醉花楼。
乌奉一直隐在暗处看戏,此刻才如梦初醒,瞪大眼睛,指着谢昀卿,又指指门外,震惊得语无伦次:“你、你刚才搂搂抱抱那个……绝色大美人……是你那位沈小公子?”
谢昀卿颔首,扫了他一眼,语气带着鄙夷:“你们情报网就是个废物,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查不出来。”
“你早就知道?”乌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怪叫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断袖呢。”
“闭嘴,快去。”谢昀卿不耐地睨他一眼,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乌奉刚出门不过片刻,便又折返回来,脸上瞬间堆满了看好戏的促狭笑容:“啧,不用我送了。人自己找上门来了,正往西厢这边走呢。”
“什么?”谢昀卿脸色一变,骤然起身,绝不能让沈闻霁发现黑金面具人与谢昀卿是同一个人。
他手忙脚乱地去解身上显眼的玄色锦袍。
乌奉识趣地闪身出去,留下一句幸灾乐祸的调侃:“看这方向,摆明是冲你来的。这送美人回去的差事,还是您亲自来吧。”
沈闻霁攥紧了袖中的手稿,掌心已沁出薄汗。嘴上说着自有成算,心下却擂鼓般狂跳。
她一遍遍默念着准备好的说辞,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顺着幽深的长廊,终于摸到了西厢最深处的雅间门前。
这间屋子……沈闻霁脚步一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
那日唇齿相贴的温软触感,伴随着暧昧的水声,猝不及防地撞入脑海,清晰得令人心尖发颤。
她猛地摇了摇头,甩掉脑中被勾起的回忆。
醉花楼里一贯是脂粉香和酒气的混杂味道,可越往里走,她却闻到一丝丝截然不同的清苦檀香。
大师的品味,果然清雅脱俗。
她做足准备,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抬手毕恭毕敬地叩响了门扉。
门内传来一声清润如玉的熟悉嗓音,裹着几分慵懒,漫不经心地说:“进。”
沈闻霁脑子嗡的一声,像被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这声音……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幻听!
她猛地摇头,试图驱散那荒谬的猜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推开了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悬挂在玄关处的天玄宗弟子外袍,上面绣着独特的云纹徽记,她绝不可能认错。
沈闻霁盯着那个外袍,呢喃自语:“大师……是天玄宗的?”
再往前,是一道垂落的珠帘,她踱着小步,鬼使神差地拨开珠帘一角。
软榻上斜倚着的人正抬手饮酒,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恰好落在他身上。
一抹绯色发带松松系着墨发,末端垂在榻边,随着他仰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带着几分狂荡不羁。
露在外面的锁骨线条清晰,上面氲着湿润的水滴,应该是顺着滚动的喉结而滑落下的酒液。
衣襟敞开处,隐约可见壁垒分明的腹肌轮廓,流畅规整的线条上附着几条贲张的青筋,被月光镀上一层暧昧的银辉,说不尽的风流旖旎。
听到沈闻霁的脚步声,他稍稍侧头,露出小半张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沾着酒液,水色潋滟。
这分明就是天玄宗首席弟子,谢昀卿。
一想到那个一身素白,连袖口都系得严严实实的谢首徒。
背地里……竟如此放浪。
沈闻霁倒吸口凉气,像是见鬼般,下意识后退半步。
腰间悬挂的合欢宗玉佩,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身后的廊柱,发出一声清脆又突兀的声响。
软榻上的人瞬间掀起眼皮,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尽管谢昀卿早有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沈闻霁美了一大跳。眼眸中闪过幽深,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陌生的燥热猛地窜上谢昀卿的心头
他放下酒盏,酒液在盏沿晃出细小的涟漪。
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谢昀卿眼眸轻轻眯起,薄唇轻启,故作惊讶的声音里带着点玩味,清润的嗓音刻意拖长了调子:“沈师弟?你方才可是在说天玄宗?”
沈闻霁呼吸一滞,心脏骤停。
她猛地抬手捂住胸口,完了。
她身上穿的,可是实打实无法辩驳女装啊。
“哦……”谢昀卿已经站起身,白衣下摆扫过榻边散落的绯色绸带,一步步朝她走来,一字一顿:“沈姑娘。”
他个子本就比她高,此刻逆光站着,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半明半昧的灯光勾勒着他的轮廓,喉结滚动的弧度格外明显。
谢昀卿低眉垂眸,沙哑懒散地嗓音响起:“信也不回,面也不见,又一声不吭地消失吗?”
凉浸浸的视线如有实质,黏在她惊惶失措的脸上:“天玄宗不去,合欢宗不在。如今……你又在哪个宗门?”
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裹挟着微凉的晚风,带着一种危险的、近乎喟叹的腔调:
“我正想着,该去何处抓你回来……”
“你倒好……”
“自己送上门了。”
沈闻霁白净的脸颊烧了起来,滚烫的绯色瞬间蔓延至耳根脖颈。浓密的眼睫慌乱地眨动着,试图掩饰那无处遁形的尴尬与惊惶。
只不过,这骄矜又脆弱的模样,反而更激起人心底想要狠狠欺负的恶劣念头。
头发紧,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着谢昀卿越来越近的脸,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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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谢(气炸版):她穿女装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看到的[小丑]也不是第一个摸到的[小丑]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酥酥(吃惊版):天玄宗首徒不是正人君子吗?眼前这个不好好穿衣服的是……?
没错,心机小狗特意不好好穿衣服,也不知道要给谁看[狗头叼玫瑰]
感谢正版小天使们的支持!好爱你们![红心][红心][红心]感激不尽!(鞠躬)明晚零点还有一更~
第22章 穿你衣服
夜风穿堂而过,席卷着珠帘轻晃,细微清脆的响声撞碎了室内的灯火,明晦不清的光映照在男人轮廓深邃的眉骨上。
谢昀卿垂眸,看过来的眼神如有实质,直勾勾的略微瘆人。
沈闻霁呼吸停滞,不仅是因为掉马,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贴近了。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她抬起眼,都能看清谢昀卿根根分明的眼睫,灼热的呼吸凝在她脸颊,裹挟着淡淡的酒气。
一时间,不知是她喝多了,还是谢昀卿喝多了。
光影交错下,两人身影交叠,宛如一对耳鬓厮磨的亲密爱侣。
这场景太过荒谬离奇,沈闻霁恍惚以为自己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悄悄伸手,在袖底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尖锐的痛感瞬间将她拉回现实,这不是梦。
老天爷啊,何必如此捉弄我。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解释?
要不然……说自己走错房间了?对,一定是走错了。
现在,立刻装傻,往外跑,他说什么都不要回头。
做完心理建设后,沈闻霁确实是这么做的。
她一把推开谢昀卿,忙不迭地想夺门而逃,甚至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走错了,你也认错人了。”
谢昀卿被推得一个踉跄,他拧着眉,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冷笑。
又跑?这小骗子,除了跑还会什么?
他眸色一沉,抄起玄关上的雪白外袍就要追上去,非得扣住她的手腕,好好审问个明白不可。
然而,沈闻霁却在门外停住了脚步,似乎在低头确认着什么。
谢昀卿脚步一滞,不动声色地将外袍重新挂回去,假模假样地拿起酒盏,故作云淡风轻地靠在软榻上,但藏不住的锐利视线,却一直盯着门口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倘若她有半分想逃,他必然紧随其后,立马将她抓住。
沈闻霁拿着情报的手指都在发颤,她仔仔细细地对照了好几遍,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她没走错,这间屋子就是情报中隐世大师的现身之所。
半敞衣衫喝酒的谢昀卿等于编纂仙法秘籍的隐世大师?
不对,一定不可能。
沈闻霁不敢相信,相识多年,她竟不知他还有这等本事?
但她还不敢贸然离开,她承认她不敢赌。万一谢昀卿真的是隐姓埋名的大师,她还要笑脸相迎地恳求他帮合欢宗的忙。
毕竟,晏叙手中的情报网找了这么久,也只有这一个大师的消息。
此时她若真跑了,后续还想找谢昀卿可就难办了,以这厮睚眦必报的性子,日后怕是有吃不完的苦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才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机械僵硬地转过身。
谢昀卿还在那,他拈起酒盏,在指间无比轻巧的旋了一圈,冲着沈闻霁的视线轻轻抬起,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深邃的眼眸隔着晃动的酒液与她无声对视,面上却一片寡淡,看不出喜怒,也看不懂用意。
“……”沈闻霁只觉得喉咙发干,干笑两声:“那个……我、我好像……也没走错哈?”
她挪着仿佛灌了铅的脚,一步一蹭地挪回屋内,眨着那双努力装出无辜的桃花眼,硬着头皮开口道:“您……是擅长编纂仙法秘籍的隐世大师吗?”
谢昀卿:“?”
“呵。”他喉间泄出意味不明的嗤笑,眼尾染上一抹阴翳,周围的气息都变得阴沉沉的。
她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脑回路,怎么又扯到这了?
沈闻霁试探着后退半步:“那您要不是……我就先走了?”
“等等。”这下谢昀卿坐不住了,冷静自持的表情微微松动,手指摩挲着杯盏的边缘,故作从容地开口,声音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问我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
沈闻霁眼神飘忽,企图装傻:“解释什么?”
谢昀卿不语,只定定地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无声的威压。
沈闻霁败下阵来,狡黠灵动的眼眸轻轻转动,张口便是胡扯:“实不相瞒,我是个男子。”
谢昀卿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顿,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针:“沈闻霁,你当我瞎吗?”
“真的,我不骗你。”沈闻霁绷紧嘴角,言语中带了些恳切:“我听闻醉花楼楼主好色,不忍心让我娘子江雪眠来,于是我使用幻术,男扮女装,替她而来。”
“……”谢昀卿差点气笑了。
死到临头,还拿那假娘子做挡箭牌,可真是入戏极深。
他强压下咬碎后槽牙的冲动,看着她又开始面不改色地编瞎话,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在她眼里,他谢昀卿就这么像个傻子?
但他并未急于拆穿这拙劣的谎言,反而顺着她的话,不紧不慢地反问:“哦?你见过醉花楼楼主?”
“当然。”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不就是那个一身黑带丑面具的男子吗?当然见过,一看就是到处沾花惹草的登徒子。”
她语气鄙夷,旋即话锋一转。眼睫弯起好看的弧度,眼眸澄澈,白软的脸颊上盈满讨好的笑意:“他怎么能和光风霁月、英俊倜傥、修为盖世的天玄宗首席弟子谢昀卿比啊?”
谢昀卿:“……”小号风评被害。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仿佛听不见她对小号的诋毁,满脑子都是沈闻霁在夸他。
谢昀卿清清嗓子,抿唇强压下嘴角的弧度,若不经意地问道:“你就不怕……你穿这个会被他占便宜?”
好吧,他转头和沈闻霁一起吐槽自己,也是手到擒来。
沈闻霁摆摆手,一脸无所畏惧道:“怕什么?登徒子但凡敢近我身,我势必一脚踢在他命根子上,再反手给个过肩摔。”
谢昀卿喉咙微动,隐隐觉得□□一紧。
见他神色有异,沈闻霁眯起漂亮的桃花眼,大步流星地逼近。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不客气地点在谢昀卿线条紧实的胸膛上。
谢昀卿呼吸紧促,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冷俊的面庞带着几分心虚。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下一秒,沈闻霁揪着他的衣领往下拉,精致的眉眼不耐烦地蹙起,抬起头对上他的眼,凶巴巴地问道:“谢昀卿,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大师是谁,在这儿套我话呢?”
谢昀卿悄然松了一口气,他眉尾一挑,散漫松弛地俯下身,盯着沈闻霁的眼睛,缓声道:“没有啊。”
沈闻霁点在他胸前的手指一顿,下一秒猛地化指为掌,狠狠将他推开。她双臂环抱,冷冷睨着他:“那你为什么在这?”
谢昀卿作势被她推得倒在软榻上,姿态慵懒。他顺手拿起案几上的酒壶,毫不避讳地仰头灌下。
澄澈的酒液顺着他滚动的喉结蜿蜒而下,淌过壁垒分明的腹肌沟壑,最终没入半敞衣襟下那引人遐思的人鱼线深处。
他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语气散漫得理所当然:“如你所见……买
“砰!”
酒壶被一只纤手狠狠夺过,毫不留情地砸在地上,碎裂声刺耳。
谢昀卿惊诧睁眼,对上沈闻霁含着愠意的眼眸,她咬牙切齿:“姓谢的,少在这跟我装模作样。高傲清冷的首徒沉迷烟花酒肆,你觉得会有人信吗?我们自幼相识,我最了解你了,你什么道德品性我不知道?少在这蒙我,把我当三岁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