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眼红他们的生意?
这时候,鱼馆的一个帮工从外头跑了进来,悄悄说:“我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要忽然过来了!”
所有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那帮工说:“知道斜对面正在做装修的那家是打算开什么吗?”
路晓琪挑起眉,福至心灵:“……该不会,也要开鱼馆吧?!”
“对!”帮工点点头,“隔壁那王老板说,那是本市一个餐饮公司开的,也打算在这条街上开鱼馆。然后,他看到过那两人和那家店的老板见面!”
宋五嫂“啧”一声:“这就说得通了。”
路晓琪只觉得不可理喻:“意思是他们串通好了想让咱们搬走?不是,他们开他们的,咱们开咱们的,一起做生意不好吗?而且看他们这个装修,和咱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择手段地做生意啊?
初出茅庐的生意人路晓琪第一次见识到了商场的险恶。
宋五嫂却见过不少了,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可多着呢。觉得把你挤走了,所有的客人就都会去吃它家了。而且现在咱们鱼馆也有点名气,把这一带的盘子都给带起来了。”
现在清河市很多人提起五柳路,都会浮现起一个“那儿是个吃鱼的好地方”这样的一个印象。对方显然是想要借这个势。
“而且,他那装修必然要卖贵,可要是卖贵了,味道却还比不上咱家,那口碑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这才使了这种手段。
宋五嫂这样一分析,路晓琪也明白过来,只能摇摇头,很是看不过眼:“这样的人,诅咒它早早关门!”
“他的生意也未必好做。”宋五嫂笑了笑,对自己十分有自信,“若是放在我那会儿,或许还行。但现在的人,选择太多了,不会将就。算了算了,我正好也休息一段时间。”
路晓琪立刻转过来说:“那咱们就一起去省城和杭州。”
“好,我也许久没见过皇后娘娘了。”宋五嫂笑着说。
隔壁家的快餐店里,帮工也好奇在问王老板:“老板,你干嘛要这件事告诉她们啊?”
不是看她们不顺眼吗?
王老板悠哉悠哉在躺椅上扇着蒲扇,他可舍不得开空调,用蒲扇敲了敲自家小弟的头:“你这脑子长了和没长一样。这隔壁和咱们不是一个赛道,咱们还能蹭点他们的流量。可要是那夫妻俩回来了,那可就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了。”
他又不傻。
那俩夫妻肯定也是眼红宋嫂鱼馆的生意,想要收回来自己做。可人家那是实打实有几把刷子的,惦记之前也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
王老板摇摇头,他是不看好他们以后的生意。
这次,他绝对不会看错眼!
宋五嫂想通之后便也乐得自己多休息几个月,但是食客们却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完全不能接受。
被取消了预约的客人反复在电话里确认:“真的不会再开业了吗?”
宋五嫂一个个耐心地解释:“只是这边不会开业了,接下来会在清河古镇有酒楼开张,欢迎您到时候再光临。”
为了表示歉意,她让路晓琪在小程序后台给被取消的客人们的账户里发了五十块钱的优惠券,到时候在古镇可以使用,以示歉意。大家登陆上小程序,才发现首页真的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通知。
而徐晨、廖云云这些每天准时准点来排队买盒饭的也看到了店门口张贴的大幅结业通知,顿时欲哭无泪。
食客群里翻了天了:
【不是说还有十二天吗?怎么一下子就要关门了?】
【不要啊!(抱住大腿),我的食堂没有了,这让我怎么活啊?】
【大哭,宋大厨你骗人,你上次明明说可以再开几个月的。】
宋五嫂心里也觉得歉疚,在群里安抚了好一会儿,又承诺等清河古镇的酒楼一开业就立刻通知大家,才让所有人的情绪变好了一点。
她倒没有说出事情的内幕和自己的猜测,没必要。
大家便又开始在群里催促清河古镇赶紧开业,倒是没有一个人退群,反而路晓琪和宋五嫂的微信里多了很多新的添加好友申请。
路晓琪好奇问了其中一位,这才知道原来本地的一个吃喝玩乐大V发布了宋嫂鱼馆即将结业的消息,有老食客在底下留了她们的微信号,很多之前没加的食客就找了过来,生怕自己以后找不到路。
【终于找到组织了,5555,重新开业的时候一定要踢一脚啊。】
【我是外地的,上次吃过一次念念不忘,求加群。到时候清河古镇开业,我一定会来捧场的。】
【还没吃上呢结果就结业了,郁闷。先来占个位置吧。】
【宋大厨YYDS,求不要休息太久,一定要记得开业呀呀呀!】
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有几百条加群的通知,她都忙不过来了,路晓琪不得不又开了两个五百人的新群。她算了算,即便是这些群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为了酒楼办清河古镇的年卡,那也很棒了。
毕竟除了年卡,他们还得要消费,算下来就很可观了。
结业的那一天,宋五嫂和路晓琪还有过来帮忙的苏隽把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所有她们自己买的碗筷、消毒柜等等。这些东西原本宋五嫂还想着要留给那对小夫妻呢。
“这个也搬走。”路晓琪指着墙上的牌匾和写菜单的黑板说。
哼,她什么都不会留给他们的,一包纸巾都得要带走。
苏隽觉得她这样睚眦必报的小表情很可爱,有点莫名想笑,但脸上一本正经,忠实地执行了她的命令,把所有的纸巾和其他小杂物也都打包放在了箱子里。
前来验收的小夫妻,女方原本还想着能接收一些日用消耗品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收拾得那么干净。她很不满,最后指着墙壁上的钉子洞挑毛病:
“咱们合同上可没说可以在墙壁上钉钉子吧?”
这意思是想要扣点钱。
路晓琪气得脸都红了,马上要发飙的时候,苏隽拦在她面前,沉声对那女人说:“先前的合同里也并未约定你们可以提前收回店面,如果我们现在提出要按违约来起诉的话,你们恐怕要赔更多。”
苏隽淡淡补充一句:“我可以现在就叫律师来。”
他有一米八多,身材又挺拔,也是当过衙内的人,气势一放出来就显得很足,莫名有压迫感。而且他还长了一张清俊贵公子的脸,莫名地让人觉得气度非凡,身世不俗,找律师这种话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的可信。
女人感觉他家里都能养得起一个律师团。她退缩了,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回到家之后,路晓琪绕着苏隽打量,啧啧不已:“看不出来啊,苏公子不愧是苏公子,现在连找律师都知道了哎。”
不得不说,苏隽站出来那下有点帅到她了。
苏隽摸了摸鼻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若真是要找律师的话,那也得老板您出钱。所以,我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
她是虎,他才是那只狐。
路晓琪一想还真是,嘿嘿乐起来。
“你只不过是不擅长和这些无赖打交道。又是一个年轻女孩子,所以被他们看轻了。”苏隽安慰她,“这样的人你和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有彰显出自己强势的一面,权势也好,金钱也罢,他们才会老实下来听你说话。”
他以往接触的人之中,这样的人不胜枚举。以往他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人性如此,但现在却觉得可悲。
路晓琪点点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受教了,不愧是苏公子!”
宋五嫂喜提休假,立刻带着行李加入了路晓琪的远行队伍。
这支队伍里还有李冰、张仲景与苏隽。
一行人先坐高铁去省城。
即便已经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一段时间,从表面都看不出来多少古代痕迹了的宋五嫂和苏隽,在进入到占地广阔的高铁站时依然觉得眼花缭乱。
更别提李冰和张仲景了。两人好奇的眼神在各处流连,嘴里的问题就没有停下来过。
张仲景原本觉得他有丰富的出行经验,而且也对这儿慢慢熟悉了,即便是没人陪他,只要有盘缠就能顺利去到省城。但经历了这一趟后他不得不承认,现代社会的出行方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他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那些看上去眼花缭乱的先进设备,而是如今对于“人”的关注——为了出行方便,路晓琪给李冰准备了一个轮椅,然后又预约了高铁站推出的“重点旅客”服务。从进站之后,他们一行就得到了特殊的关照,一路绿色通道放行,还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前来引路。
如果不是他们人多,工作人员恐怕会抢着来推轮椅。
张仲景原本还挺淡然的,但是听到路晓琪说这不是因为她有背景有地位,这个措施针对的是全部国民,纯粹只是铁路系统对于特殊旅客也就是老年人、残疾人等等的关照之后,他就开始陷入到了沉默。
一直到上了车,才从自己的情绪里醒转过来。
他是学医的人,本就有着一颗慈悲心,这也让他对于这种人文关怀更加的感慨:“你们做得很好,好极了!”
在他所生活的年代,权贵享受一切便利,健康人能活着就已经算是万幸了。而老弱者、残疾人,往往都是最先被淘汰的对象。照顾他们?而且还是朝廷花费大心思去为他们提供特殊服务?
做梦吧!
李冰摩挲着自己的拐杖,悠悠道:“世道和平,朝廷富足,才能如此。缺了哪条都不行。”
可惜秦国连年征战,且不得不战,根本腾不出时间和金钱来整理内务。
苏隽却有不同看法:“小子以为,即便是满足了这两者,也不是所有朝廷都愿意对百姓施以福利,同享盛世。”
隋文帝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他在位时期,朝廷富足,仓库里的粮食都堆得满满当当。但是在遇到天灾,百姓食不果腹之际,他依然选择了不放粮,导致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李冰苦笑,轻叹一声:“你说得对。”
即便有钱又有能力那又如何?对于上位者来说,不过只是一群黔首而已,何必花这些心思?就连他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前,不也是隐隐这般认为的吗?
路晓琪在一旁听他们低声讨论,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
她在心中想,那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就像是现在网上流行的那句话一样,麦子熟了几千次,但人民万岁是第一次。
宋五嫂没参与讨论,她只是着迷地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那是江南一带的农村风光,阡陌交错,时而点缀一排排两三层楼高的小房子,门口基本都停着车。稻田已经金黄,有正在劳作的农民,但基本上都配备了机械化辅助,收割机在稻田里轧出一条条笔直的路。
偶尔还会经过河道,这边的水运发达,即便是小支流上也都有小型的货船和运沙船来来往往。
除了船的样子有点不一样之后,这边的水道和宋朝倒是差不了太多,宋五嫂这样想着。想当年,无论是汴梁还是临安,水运都极其的繁华,江面百舸争流。
但很快,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江,这是长江的支流,流量在全国也排得上号。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快看!”
李冰等人都回过头去,只见一艘又一艘的巨轮载满了货物,鸣着汽笛在江面上航行,井然有序。不远处,是如飞虹一般跨越在江面上的钢铁大桥,连接了大江的两岸。而他们所乘坐的高铁,也正行驶在这样的铁桥之上,如一阵风一般将天堑视为通途,不过短短一两分钟便将江水甩在了自己的后头。
所有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心中只余震撼。
未来世界又向他们掀开了一层面纱。
李冰喃喃道:“这……便是我们的后世吗?”
“是你们的后世。”路晓琪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微妙情绪,立刻认真说,“虽然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是在这一百多年,但是如果没有当时的大秦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那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华夏。”
这种跨越时间维度的对比其实并不公平,我们的历史并非落后的包袱,而是造就现在这一切的辉煌基础。
就像是垒砖砌墙,底下少了哪一块都不行。
李冰闻言,眼中出现释然与欣慰:“车同轨书同文……陛下的确是做了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
在他的印象里,那位登上了秦王位置的青年,眼睛里燃烧着勃勃的雄心与野心。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怀疑他将立下比他的父辈们更伟大的功绩。李冰却想不到,这份功绩竟然是如此的伟大,甚至照耀了几千年依然不熄。
在行驶了一个半小时后,高铁终于到达了省城。
有坐着轮椅的老人在,照样是走特殊通道。路晓琪已经定好了车将他们送到酒店。
而比他们提前一天到的钱成海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老同事,也是省城医学院院长汪景德的办公室。
汪景德有些讶异:“你想让我和你一起联名举荐一个人?”
钱成海:“我还想让老李也一起。”
汪景德:“……你这是想要举荐名医?”
第51章 中医还能急救?难道是现……
汪景德和钱成海以前都是清河市中医院的同事, 后来他调来了省城,但两人一直都有着很不错的关系。汪景德进入到省城医学院之后,经常找钱成海来讲座。
钱成海倒是很少有事找他, 这次也怪不得汪景德会惊讶。
现在的中医特殊人才认证, 如果只是普通的行医执照, 那只需要自行去卫生管理部门申请然后通过考核就行了。但现在钱成海动用到自己和老李两个人脉,显然就是要举荐对方直接去做名医认证。
名医是现在国家对中医专业级人才的一种头衔认证, 算是一种荣誉, 也可以说有点像是职称。
现在的规定, 如果要认证为名医, 如果有单位的就单位举荐, 如果没有单位是民间独立执业, 那最起码要三个已经是名医的医生共同举荐。
很多民间厉害的大夫,其实不太管这些,反正口碑这个事情不需要官方认证, 老百姓自然能打听得到。所以这种共同举荐其实发生的次数并不多。而且都二十一世纪了,这样的“民间遗珠”也越来越少了。
他没想到钱成海竟然会想要举荐一个人走这个途径。
“你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透露口风?”他狐疑的问。
钱成海:“当然是因为刚认识不久。老汪,你还不了解我吗?这么多年我可没说要推荐谁吧?这位张大夫,绝对是大手。反正……”他嘿嘿笑两声, “比我厉害。”
他这几天也和孙子钱博江一样,常跑清河古镇,和张仲景越聊便越投机,也越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哟!”汪景德倒是真的惊讶了,“你钱成海居然还有服气的人?”
他太知道钱成海了,手上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要不是他眷恋故土恐怕现在他的成就早就比自己高了。有本事的人总是傲气一点,他就极少见到钱成海如此推崇一个人。
钱成海叹了口气:“不服不行啊, 人厉不厉害,有的时候聊几句,看个方子就能知道。”
“那倒是。”汪景德沉吟一下,“不过老李那人向来不太好说话,对民间行医的又有些偏见……”
钱成海:“所以我才找你啊。”
他们口中的老李,是他们打算找的第三人,也是三人之中地位最高的,现在主管审核的又是他的学生,假如他能够出面,那这事儿便十拿九稳了。
汪景德:“这样,你明天先让我见见那位张大夫,我了解一下后再想想怎么把他推荐给老李。”
钱成海露出笑容:“行。张大夫今天应该刚到,明日吧,明日我就带他过来。”
省城毕竟是一线城市,经济比清河要好,规模也要更大。几个人看到了更繁华的城市景象,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在江上游轮享受着夏日清凉的江风,欣赏两岸高楼大厦所构成的璀璨夜景,更是赞不绝口。
“要是星空也和以前一样璀璨就好。”苏隽有些惋惜。
他在做水运浑象仪的时候经常往来司天监,也染上了观星的爱好。来了现代之后,觉得哪儿都好,就是星空灰蒙蒙的,完全不如古代舒朗清澈,银河肉眼可见。
路晓琪遗憾地摇摇头:“城市里是别想了,就算是空气好,光污染也太严重。”
苏隽“嗯”了一声,然后补充了一句:“事情很难总是十全十美。”
张仲景在一旁听了,笑呵呵说:“要是大家都能如你一般想,那就没有这么多情志失调引起来的病了。”
几人说说笑笑,从游轮上下来之后路晓琪准备带他们去江边的步行街走走看看,顺便吃点东西。每一个城市都有这么一条供游客观光停留的步行街,路晓琪每次出去旅游的时候都要吐槽,但每次还都要去,尤其这次带着他们几个充当了半个导游一样的角色时,更觉得步行街实在是个好去处。
不过,刚到达步行街入口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一桩事故。
一阵急速的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来,然后是“砰”的一声。
有人喊起来:“撞到人了!”
是发生车祸了吗?
路晓琪带着大家猛地停了下来,有的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有的人从周围围了过来。从他们的讨论中她这才知道是有送外卖的小哥骑着电动车忽然从路口拐角处冲出来,然后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车给撞了。
“好惨啊,血流了一地。”
她听着都觉得痛,打了个寒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看到张仲景已经往前面挤了进去:“我去看看。”
路晓琪有点急,那句“您还没有拿到行医执照呢”都已经到了嗓子眼又被她给咽了回去。想了想,她让宋五嫂推着李冰在路边没人的地方等,自己拉着苏隽也赶快跟了上去。
地上果然倒着一辆电动车,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额头上被蹭了好大一块伤口。但最严重的是他的小腿,裤子已经被血浸湿了,还洇染到了地面。
撞到了人的小轿车司机正在一旁惊慌地拨打急救电话。
张仲景挤了出去,蹲在了那小哥的身边。
旁边有人见他要伸手的样子,急忙喊:“老先生,不要动他。等救护车来了再说。”
张仲景抬起头:“我是大夫。”
那人愣了一下,没再说话了。对方仙风道骨,一看就是古装电视剧里那种老中医或者是老道士的样子,说是大夫倒是过得去……
不过,是中医吗?
张仲景的急救经验其实不少,他所生的那个时代战乱频发,经常能够遇到伤者,他还在军中待过一阵子。后来他曾想过把自己的急救经验也出本医书,但是瘟疫开始了,他全身心投入到了对伤寒的研究里,便再也无暇他顾了。
他用手指按着那小哥的人中穴,又拨开他的眼皮,看到他瞳孔有了反应,张仲景这才放下心来。
加大了一点力度,小哥呻吟了一句。
张仲景又伸出手指搭住了他的脉搏,开始为他诊脉。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行不行啊?是个中医,感觉中医急救不行的吧?”
“嗐,死马当成活马医呗,120怎么还没来?”
也有人默默拿起手机拍起了视频。
张仲景没有管周围人在做什么,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伤患身上。给他诊完脉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看上去情况似乎不是很妙。
“拿我的药袋子来。”他对守在一旁的苏隽说。
张仲景的药袋子是不离身的,这次来省城本来就是参加考核,药袋子自然带上了。
苏隽拿出药袋给他,他从里面先抽出了一根长长的金针,让苏隽帮忙脱下伤患的鞋子和袜子,找到了大脚趾上的隐白穴,利落刺了进去。
周围人群中响起了小小的轻呼声。
“是针灸!”
“针灸还可以止血吗?”
“不知道。”
大多数百姓们对于针灸的印象还停留在缓解肌肉疲劳和关节疼痛上,都在小声议论。好在张仲景这一系列的处置看上去行云流水,很是娴熟,并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他。
“把他的裤子拨上去。”他吩咐苏隽,“受伤的那条腿。”
苏隽照做,裤子被血黏在了腿上。
“给你,我有剪刀。”有旁观者伸出了援助之手。
“多谢。”
待到剪开裤子后,响起了一片抽气声。那小哥的小腿胫骨显然断了,有骨茬刺出了皮肤,看上去就觉得疼痛难忍。
“这个骨折要固定才行,不然待会儿一动可能还会出问题。”张仲景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很快发现滚落在地上的外卖盒子里有一双竹制的筷子,立刻取了过来,又问路晓琪:“可有手帕或者衣带?”
路晓琪摇摇头。
旁边有个女孩子立刻说:“我有,我有!”
她从自己的包上解下来一条丝巾:“您看看这个可不可以?”
张仲景接过:“可以。”
就这样,用竹筷和丝巾,他给患者的伤处做了一个简易的夹板固定处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一直蹲在地上,用手摁着伤者的足三里和上巨虚穴。
等了大概三四分钟,终于听到了救护车呜呜呜的声音。小轿车的车主急匆匆将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急救人员带了过来。
这几人到了现场后一怔,路晓琪连忙迎过去:“我家长辈是医生,刚刚为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做了止血。”
急救人员点了点头,看到了患者大脚趾上的金针,心中浮起一个想法,竟然是中医吗?
既然他们来了,路晓琪凑过去对张仲景耳语了几句,张仲景也正好想看看现在的西医是怎么做急救的,立刻避让到了一边。
有人将伤者搬上担架准备运上车,有人过来询问做了什么急救措施。
他便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一一道出:“除了固定伤口之外,刺隐白穴有止血之效,摁住足三里和上巨虚可固肾培元。另外,我观其脉象,恐怕他脾部破裂有内脏出血之虞。”
急救人员愣了一下,点点头:“明白了,我们会注意的。”
救护车载着伤者,乌拉乌拉的又开走了。
张仲景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来。若是在清河市,他肯定就跟上去了,正好也可以去医院看看,但现在是在省城,还有同伴,就不合适了。
原本聚集着的人群逐渐散开了。
“咱们也走吧。”张仲景笑着说,“正巧也饿了。”
受伤的快递小哥很快被送入到了急诊室。在止了血之后就被送去了做CT,果然脾脏破裂有内出血于是又被紧急推去了手术室。
第二天上午,熬了个大通宵的急诊住院总又做了一些结尾的工作,一直到中午才能准备下班。
中午,急诊的办公室里终于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点轻松的氛围,大家也能坐下来缓一缓,聊个几句。
急诊住院总想起自己昨晚接到的病例,和同事们分享:“……说是一个老中医在现场抢救的。把过脉了,说脾脏应该破裂了,要注意。结果到了医院一做CT,还真是脾脏破裂。”
“这么神?把脉把得出来吗?”
“应该是凑巧吧?被冲撞过后脏器破裂也是很正常的啊。”
年轻的医生们都摇摇头,觉得那位老中医应该就是蒙对的。他们都是受过医学教育的,不至于觉得中医没用,但是很多人对它都是选择性相信——觉得针灸、某些经方是有用的,但是把脉什么的……前几年的新闻,有人特意做了一个用把脉诊断是否怀孕的测试,那正确率可不是很高。大家都记得呢。
很多人潜意识觉得,把脉不过是伪科学而已。
急诊住院总资历深,却摇了摇头:“你们可不要小看老中医。而且,昨天那些现场的处置做得蛮好的……”
那应该是一位很有经验的医生。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门口却传来了一声咳嗽:“你们在聊什么?”
大家转头看过去,立刻站起来:“主任!”
看到急诊大主任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都一凛:“李老!”
李老是医院的特聘专家,而且是一位老中医,也是省内名医。要死了,他们在背后议论把脉却偏偏被李老听到了,一个个都觉得糟糕!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李老却不怕尴尬,直接开口问:“你们刚是在讨论中医急救?可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急诊住院总老老实实将他们刚才聊的话题又原封不动讲了一遍。
李老来了点兴趣:“噢?那位老先生可一起来了医院?”
住院总摇摇头。
这个时候,一个机灵一点的实习女医生忽然拿出手机:“是不是这个?我早上刷到的,刚才你们讨论的时候我就觉得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她把手机凑到李老面前,李老立刻拿下了胸前挂着的老花镜,认真看起来。
那是被别人拍下来传到网上去的昨晚车祸的现场视频,很快就登上了同城热门榜单。很多人都在感叹小车司机简直无妄之灾,但又同情快递小哥被平台压榨,纷纷留言,祈祷快递小哥赶快好起来。
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为伤患做处理的张仲景。
【是中医吗?】
【啊啊啊这种场合中医有什么用啊?难不成现场熬药吗?】
【阴阳怪气啥?云南白药可就是你们看不起的中医发明的,也是,看你那傻X样,估计脑子都没长好,这些常识不知道耶是正常的。】
【这一看就是很有经验的老中医。】
李老没管乌烟瘴气的评论区,他认真的把视频里张仲景的所有动作都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将手机还给了那个实习女医生,也没说什么,和急诊科大主任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