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顿时僵在原地。
 “四丫头……”
 “咱没错,为啥要去做低伏小?不就是撒泼骂人吗?要是靠着我奶两片嘴皮子能把咱给骂得掉块肉,那算她能耐!”
 陶四喜起身来到范氏身旁,将她按坐回凳子上。
 又把筷子重新塞回范氏手里。
 “不用搭理她,咱吃咱的饭。”
 陶大兰道:“我去把她撵走……”
 “你撵不走的,让我来。”
 陶四喜说着,来到堂屋门口,呼啦一声把堂屋门给关上了,马氏的声音被彻底关在院子外面,传进屋里的就变得有些模糊。
 “咱吃饭,让她骂,有本事就骂一宿。”陶四喜道,招呼着大家伙儿抬筷子。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也只能听从陶四喜的话默默的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吃着。
 谭氏的骂声一直伴随他们吃完夜饭,洗漱上床。
 院子外面,朱氏双臂抱肩,又饿又冷,渐渐的有些熬不住了。
 “娘,大房好像不怕骂啊,瞧瞧,您骂这老半天了他们一个人都没出来,该吃吃该喝喝,这会子竟然连灯火都给吹熄灭了。”
 马氏一看,气得跳脚,声音拔高了好几度,绕着院子骂,用各种难听的脏话,恶毒话来对这座小院狂轰滥炸。
 可是,这小院好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不管马氏如何狂轰滥炸,都炸不出半条小虾米。
 直到最后马氏自己都口干舌燥,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大房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马氏气得不行,开始拍打院门,打算冲进去。
 门都快拍破了,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范氏她们都照着陶四喜的吩咐早早上了床,裹在被子里蒙着耳朵不敢出声。
 陶四喜自己却悄然从院子后面给翻墙出去了。
 夜色中,她进了旁边的竹林,头上戴着帽子,手上也戴着手套,全副武装。
 是的,她是打算给马氏和朱氏带个惊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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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娘,我看这大房几口人是被您老给骂睡着了啊,瞧瞧,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好像还听到有人打鼾呢!”
 又等了好一阵,朱氏忍不住了,又道。
 马氏也实在是骂累了,坐在院子门口喘着粗气儿。
 “肯定没睡着,是被我给骂怂了不敢吱声。”马氏气呼呼道。
 听她这语气,好像是打了胜仗不可一世的样子,其实心里面的沮丧只有自个清楚。
 骂了那么多年的架,就今夜这场架骂得好没意思,一屋子的缩头乌龟,屁都不敢放一个。
 “娘,还是你厉害,今个也晚了,咱也还没吃也夜饭呢,要不咱先回去?明日一早再过来堵门骂?”
 朱氏凑到马氏跟前,讨好的问。
 马氏也饿了,于是点点头:“他们夜里躲起来我没辙,明日一早我还来骂,他们要是有本事就永远别出这扇门!”
 “就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娘,我先扶您起来。”
 朱氏赶紧把马氏扶起身。
 马氏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婆媳两个正要离去,一个东西突然砸中了朱氏的后背。
 “哎哟,哪个砸我?”
 朱氏叫了一声,下意识转身,只见脚边多了个圆溜溜的东西。
 “这是啥?”
 她低头一看,那东西黑乎乎一团,瞧不出是啥玩意儿。
 她又抬脚踹了一下,这下,地上那玩意儿突然动了起来。
 “嗡嗡嗡……”
 成群的蜂子从里面飞出来,往朱氏的腿上扑。
 “唉呀妈呀,是马蜂!”
 朱氏嚎了一嗓子,拔腿就跑。
 马氏回过神来,看到那成群的蜂子,吓得脸都白了。
 马氏是裹了小脚的,还没跑两步就把自个给绊倒了摔倒在地,身后的蜂子成群结队扑上来,瞬间将马氏包围。
 “老二家的快来救我啊!”
 身后传来马氏的惨叫,朱氏狂奔的脚步顿了下,她还没来得及转身,耳边便传来了蜂子嗡嗡的叫声。
 朱氏拔腿就跑,双手捂着脑袋,她听不到听不到……
 在老陶家院子门口,朱氏差点跟兜面出来的陶老汉撞到一块儿。
 “大晚上的你们婆媳到底在整啥?饭不吃,觉也不睡,还有完没完了?”
 陶老汉黑着脸色沉声呵斥朱氏。
 朱氏却是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样子,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老二家的,你娘呢?咋就你一个人回来?”陶老汉又问。
 闺女和外孙女在这里留宿,陶老汉便去客房住了,先前过来看望外孙女的脚,不见老婆子,一问才晓得跟二媳妇一块儿去了大房那边。
 陶老汉是不喜她们再跑去大房那边吵架的,吵架又得不到好处,还让村里人看笑话,所以老汉正准备去把人给叫回来。
 “爹,娘,娘捅了马蜂窝,快,快去救她啊……”
 等到陶老汉和陶春生带着破棉被和火把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发现地上只有马氏的一只鞋子,却不见马氏的身影。
 “你娘呢?”陶老汉问朱氏。
 朱氏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眼四下,茫茫然摇头:“不知啊,先前,先前娘就趴在这地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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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啥?你把你婆婆扔在地上不扶就自个跑回去了?有你这样做媳妇的?”
 陶老汉一双眼珠子剜着朱氏,大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热气,又惊又怒。
 陶春生也是一脸惊愕,“你个坏婆娘,你到底对我娘做了啥?说,快说!”
 他把手里的火把塞到陶老汉手里,上来一把掐住朱氏的脖子,死劲儿的摇晃着朱氏。
 朱氏被掐得吐舌头,腮帮子涨得通红,跟着同来的陶三霞吓得大叫:“爹,你快别掐了,再掐我娘就断气了!”
 陶春生还是不撒手,陶三霞跑上来抓住陶春生的手臂用力掰扯着,陶春生方才撒手。
 朱氏倒到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一阵干呕。
 “娘,娘你没事儿吧?”陶三霞哭着凑到朱氏身旁。
 朱氏回过气儿来,一把将陶三霞搂到怀里:“我的闺女啊,是你救了娘一命啊,你爹那个狠心的,这是要我的性命啊!”
 “哭哭哭,你哭个球,你把我娘给整哪去了你倒是说啊,你要再不说,老子打死你!”陶春生抡起巴掌大吼。
 朱氏吓得不行,自顾自的哭着喊着:“娘让我陪她去大房,大房不开门,娘在外面骂了好一阵,我们回来的时候不晓得是哪个缺德的拿马蜂窝砸我们,一堆的马蜂啊,把月亮都要给遮盖住了……”
 “你个死婆娘,马蜂再多你就不顾我娘死活了?你是咋做媳妇的?啊?那是我娘!”陶春生扯着嗓子吼,从头发丝儿到眼珠子都在冒火。
 平时他是惯着这女人,可这女人真不把他娘的死活当回事儿,那他就不能忍了。
 朱氏被陶春生这么一吼,也吓到了,接踵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哭嚎:“婆婆咋啦?婆婆是人媳妇就不是人?大家都是头一回做人,我总不能为了救她把自个的命给搭进去吧?”
 “你还狡辩?老子,老子打死你!”陶春生照着朱氏的大腿狠狠踹了几脚。
 朱氏挨了几下猛的,这下是彻底赖在地上哭嚎不起来了,更别提带他们去找马氏。
 陶老汉没辙,拉住还要再打的陶春生:“收拾婆娘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先把你娘找到才是要紧。”
 陶春生收了脚,接过火把,望了眼四下:“爹,这大晚上的该往哪里去找啊?”
 陶老汉也是一筹莫展:“这里跟大房近,我先去大房问问,你去其他地儿找。”
 父子俩暂且分道扬镳,陶老汉过来拍响了陶家大房的院子门。
 拍了好几下,屋子里才亮起灯火,范氏的声音传出:“哪个啊?”
 “你娘过来了没?”陶老汉开门见山问。
 范氏愣了下,听出是陶老汉的声音,忙地拉开了屋门。
 与此同时,陶四喜也举着一盏油灯出了屋子。
 “爷,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有啥事儿?”
 陶四喜穿着睡觉的衣裳跟在范氏身后也来到了院子门口。
 陶老汉没好气的道:“你奶呢?”
 陶四喜愣了下,“我在做梦被爷你给喊醒了啊,我奶咋啦?”
 “别装了,你奶夜里过来骂了你们,有这事吧?她就一直没回去,我不找你们找谁?”陶老汉恶狠狠道,一副他们不交出人今夜这事儿就没完的样子。
 范氏顿时就慌了:“爹,娘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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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我奶今夜确实过来过。”陶四喜道。
 “吃夜饭的时候就过来了,二婶陪着呢,一直骂,各种难听的话骂了个遍,我们不想搭腔,就指望她骂累了自个回去,早早的吹了灯火睡觉了。”
 “从头到尾,连院子门都没有打开过,奶没回去,爷你应该找当时跟她在一块儿的人问去,那就是二婶,跟我们这打听一点用都没有。”
 陶老汉瞪着陶四喜,嘴巴上面的胡子都在抖动。
 范氏吓得悄悄扯了扯陶四喜的衣裳角,让她不要跟陶老汉硬碰硬。
 陶四喜没有理会范氏,而是继续跟陶老汉道:“爷你别跟我们这耽误工夫了,赶紧去找我奶吧。”
 陶老汉气得胸口痛:“不是你奶?你们就一点都不上心她有个啥闪失?”
 范氏:“爹,我们这就去……”
 陶四喜抢声道:“爷,你若是觉着人手不够想要我们过去帮着找,就请你好好说话,拿出求人办事该有的态度。”
 陶老汉气得抬起两根手指头指着陶四喜,手指头都在颤抖。
 “你你你,你这是要存心气死我啊!”
 “我们老陶家,没你这样的孙女!”
 撂下这话,陶老汉跺跺脚,转身就走。
 “爹……”范氏叫了一声,抬脚欲追,被陶四喜一把拽了回来。
 “别去,咱热脸不贴人的冷腚儿,回屋睡觉!”
 不由分说,她拉着范氏回了屋子,栓上门。
 范氏哪里睡得着,在屋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你奶咋没回去呢?这是咋回事啊?该不会出啥岔子了吧?回头怪罪下来,咱可咋整啊?”
 陶四喜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温茶抿了几口,不紧不慢的道:“她跑上门来骂咱,啥难听的话都骂了,就算出啥岔子那也是她的报应,算不到咱头上。”
 “咱一家人都挨了一宿的骂了,这会子大半夜的还要去帮忙找她?那可真是傻透了。”
 范氏看着陶四喜这副天塌下来都不慌的样子,也是没辙。
 “我担心你奶要真出了啥事儿,回头你爹回来,咱没法交差……”
 “我爹?”陶四喜冷笑了声。
 “我爹不是个傻子,我们姐弟是他的儿女,儿女被他老娘被他姐被他外甥女欺负成这样子,若他回来了只会朝咱发飙,那他就不配做我们姐弟的爹了!”
 范氏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陶四喜,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因为四丫头这话听着……好有道理啊!
 各自回屋睡觉。
 不管范氏有没有睡着,反正陶四喜是真的倒头就睡了,而且一觉到天亮。
 至于马氏有没有找到,在哪里找到的,这就不与她相干。
 隔天吃早饭的时候,包打听陶大兰从外面兴匆匆回来,跟陶四喜和范氏这一脸神秘的道:“娘,四妹,你们猜猜看昨夜我奶最后是在哪里找到了?”
 “哪啊?”范氏问。
 陶大兰道:“老张家的猪圈里,哈哈哈……”
 “啥?猪圈里?咋会跑猪圈去啊?她昨夜后来不是跟朱氏一块儿回去的嘛?”范氏极为不解。
 陶大兰边笑边道:“听说昨夜她们两个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捅到了马蜂窝,二婶当时就撂下我奶一个人逃命去了,我奶八成是慌不择路躲到了老张家的猪圈里。”
 “昨夜一宿都没找到,是今个早上老张家婆娘去铲猪圈的时候看到有个人躺在里面,一看才发现是我奶,听说那脸都蛰得跟腚儿那么大,人都昏过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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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范氏抬手捂住嘴,惊得脑子里空白一片,老半天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陶四喜则是忍不住笑了,“我奶可是一个最要体面的人了,她的床上,那被褥被单长年累月都是洗得发白,一只虱子都找不到,这会子好了,全村人都晓得他睡别人家猪圈了,老脸丢光了。”
 陶大兰哈哈笑:“活该,这就是报应啊,谁让她昨夜骂咱。”
 陶二云也觉得很解气,“可惜大平去了学堂念书,还不晓得这个好消息。”
 陶大兰道:“不慌,等回头他放学回来了,咱跟他说也是一样的。”
 屋子里就范氏一个人忐忑不安。
 可看到三个闺女都这副欢喜解恨的样子,范氏也不忍说出让她们扫兴的话来,只在心里偷偷忐忑着。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们爹今个不晓得能回来不?”范氏突然又道。
 三姐妹听到范氏这话,面面相觑,是啊,明日就是中秋了,陶旺生可能会回来,可能不会回来。
 但现在,有个别的更让三姐妹在乎的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明日就是中秋节了,照着这一带的风俗和规矩,男方家是要给女方家送节前礼的。
 可老葛家至今都没来。
 若要来,只能是今日了,过了今日,就没有来的意义了。
 陶大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脸也随即拉了下来。
 “我烧早饭去了。”
 随着陶大兰躲进了灶房,陶二云压低声跟范氏和陶四喜这道:“这老葛家今日应该会来吧?再不来,那也太不给大姐面子了。”
 “不仅是不给大姐面子,也是不给咱大房面子。”陶四喜纠正道。
 范氏蹙眉:“真不晓得老葛家怎么想的,既然两家结亲,这态度一点都不诚心……”
 比起范氏的不解,陶二云的不满,陶四喜反倒一脸平静。
 平静背后隐藏着期待。
 期待老葛家索性不要来人好了,如此,大姐也就可以毫无阻碍的退亲了。
 没想到上昼,老葛家突然来人了。
 这消息,并不是大房人去老宅那边故意打听的,而是陶二云去池塘那边洗菜,刚好跟老陶家隔壁的一个邻居遇到了,那邻居口中说出来的。
 “二云,你洗菜呢?晌午来客了咋也不整点荤菜?这都是素菜啊……”
 陶二云:“婶子,我家晌午没客人啊,明日才是过节,荤菜留着明日吃,哪能天天吃呢。”
 那邻居又道:“啊呀?你家咋会没来客人呢?我先前打从你爷奶家院子门口过,都瞅见你大姐的婆婆和你大姐夫进了东屋呢。”
 “婶子,你没看错吧?”
 “说啥呢,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我还瞧见你大姐那未来婆婆手里拎着一只老大的篾竹篮子,篮子上盖着红帕子……”
 陶二云心不在焉的把素菜给洗了,赶紧往家里赶,到家就跟娘和姐姐妹妹这里说了这个事儿。
 陶大兰一听,气得顿时像火药炮仗给点燃了,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
 “这亲事我不结了,回头谁爱嫁谁嫁去!”
 说罢扭身回了东屋赌气睡觉去了。
 堂屋里,范氏娘仨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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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范氏小声道:“这老葛家也真是的,咱大房分家那么久了,他们竟然一直装不晓得。如今送中秋礼来,竟然还是送到了老宅,大兰可是咱大房的闺女啊,他们到底咋想的?”
 陶四喜冷笑:“还能咋想?肯定是觉得老陶家即便分家了那也是老头老太太做主,只要把老头老太太哄好,大姐就得乖乖的嫁。”
 “这事儿咋能这么办呢?多少也得顾虑下咱大姐的面子和感受吧?”陶二云小声嘀咕,很是为陶大兰打抱不平。
 陶四喜笑了笑:“这就叫有恃无恐,二姐,咱不用去管那些,该干嘛干嘛。”
 范氏叹口气,“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做啥都不得劲啊。原本是打算打算去山里拢松毛,也不晓得葛家人等会是不是会过来,倘若他们过来了,我不在家接待,那就失礼了……”
 陶四喜摇摇头,对继母简直无话可说了。
 “他们若是有心,早就过来了,不至于等到至今,继母,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范氏口头应着‘好’,但早饭之后,到了上昼,她硬是磨磨蹭蹭的没动身。
 “继母,你咋不动身呢?”陶四喜是实在不想她继续待在家里。
 她待在家里等啥,陶四喜一清二楚。
 “刚忘记拿绳索了,我这就走,就走。”范氏道。
 “继母,你再不出门,就临近晌午了。”陶四喜又道。
 范氏涨红了脸,只得拿着扁担绳索和竹耙出了门。
 刚走到院子门口,迎面便来了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朱氏,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穿着蓝底碎花的对襟褂子,黑色的裤子,裤脚绑在鞋袜里,裹了小脚。
 头上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脑袋后面绑着髻,插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银簪子。
 国字脸,吊梢眉,眉骨极高,眼窝却有些凹陷,黑漆漆的眼珠子陷在那深眼窝里,再配上那薄的跟一张纸似的嘴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又势利又精明,还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这是陶四喜第一回看到大姐未来婆母,前世,她压根就没正面跟葛母打过照面。
 既然这个是葛母,那站在葛母身旁的那个皮肤黝黑,身形壮实,头发油腻,嘴唇特别厚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葛大毛了吧?
 陶四喜正在心里辨认的当口,范氏脚步顿住,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来人,张了张嘴。
 朱氏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扭头跟身后的葛家母子说话。
 看到范氏,朱氏笑着跟葛母那道:“亲家母,我大嫂这是晓得你们要来,都出来接来了,瞧瞧,我大嫂比我会来事多了,我这弟媳真是没法比呀!”
 葛母嘴角扯出一抹笑,目光扫向站在院门口的范氏,以及范氏扛着肩上的扁担绳索竹耙。
 “亲家母,你这是要出去呐?”葛母主动跟范氏这打招呼。
 范氏回过神来,忙地放下肩上的扁担,涨红了脸不知该说啥。
 “大嫂,你还傻愣着做啥?大兰的婆母都到了家门口,你赶紧招呼人家进门呀!”朱氏说着,朝范氏使了个眼色。
 范氏下意识就要侧身让人进门,陶四喜正要动,一个身影从屋子里冲出来。
 她一把将范氏扯到身后,伸出双手抵住院门两侧,形成一道人墙不让葛家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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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堵门的,说话,都是陶大兰。
 陶大兰一张脸拉得长长的,脸上一片寒霜,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葛母以及葛大毛,浑身上下透出寒气。
 让葛母他们有种错觉,再往前一步,要挨打。
 葛母的脚步刹在原地,蹙着眉头打量着未来儿媳妇,脸上都是嫌弃。
 葛大毛也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母亲不悦的样子,他眼中有些惶恐,于是拿谴责的目光去瞪陶大兰。
 “大兰,你做啥呢?咋跟我娘说话的?”
 葛大毛直接出声了。
 这媳妇还没进门,就把婆婆给堵在屋门口,真是没规矩。
 被人看到还要笑话。
 葛大毛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四下,幸好这会子并无人从旁经过。
 “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你谁啊你?凭啥冲我发号施令?”陶大兰朝葛大毛这梗起脖子,大声道。
 “你……”葛大毛愣住了,瞪圆了眼,就跟不认识陶大兰似的盯着她从头到脚打量。
 葛母也出声了,话却是对朱氏说的。
 “她二婶,这是啥个情况啊?我们老葛家中规中矩的过来送中秋礼,你们老陶家的闺女就是这样招待未来婆婆的?”
 朱氏回过神来,一边跟葛母这边赔着笑,一边朝范氏使眼色。
 “大嫂,你还不快管管,亲家母上门了,快些叫大兰别发疯!”
 范氏看着葛母,又看着陶大兰,嘴角嗫嚅了下:“我家大兰好端端的,没发疯呢。”
 “大嫂你……”朱氏气了个半死。
 又来到陶大兰身前,压低声呵斥:“大兰你疯了?这可是你未来婆婆和男人,你快些让他们进屋啊……”
 说罢,抬手就要扯陶大兰进去,陶大兰一把将朱氏推开。
 朱氏没提防,踉跄了几步摔了个坐屁、股墩儿。
 “哎哟,我的腚儿哟,裂了裂了,大兰你个死丫头咋还打人了呢……”
 朱氏坐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葛家母子也没去拉她。
 葛母双手抄在袖子里,冷冷看着陶大兰,“大兰丫头,你这是啥意思?我们老葛家可没有亏待过你们老陶家,四两银子的彩礼一文不少,三节礼一趟不落,咋?你这是要翻天呢?”
 从心里说,陶大兰对自己这个未来婆婆还是有点惧怕的。
 因为葛母的长相有些锋利,一双眼睛凹陷在眼窝里面,黑漆漆的,看起来有些阴鸷。
 葛母那两片薄嘴唇一开一合,接着数落陶大兰:“我们照着规矩先去老宅拜访了你爷奶,听说你们分家了,我们又赶紧过来这边看望你们。”
 “你一个做媳妇的,就是这样把自个的婆婆和男人挡在外面?像话不?就算你生母没了,你爹总该教教你吧?”
 “就算你爹不教你,你好歹也好有个继母吧?这一大家子的,咋就没个人好好教教你规矩呢?难不成到了我们老葛家还要我这个婆婆来教你做人不是?”
 听到葛母这一番噼里啪啦的话,陶四喜的眉头轻轻蹙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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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葛母是一番话骂了大房一房的人。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妇人,怪不得前世大姐自打嫁入葛家后,就连回娘家都不怎么回了。
 在这样的婆婆手底下讨生活,葛大毛一看就是个没主意的愚孝子,大姐头两胎又都是闺女,这样的日子亏了大姐熬。
 院子门口,陶大兰气得浑身颤抖。
 “你骂我就骂我,少扯上我爹和继母,更不准说我去世的娘!”
 陶大兰一张脸气得又青又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每说出一句话仿佛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反观葛母,双手抄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是个没少吵架的主儿。
 “做子女的不懂事没大没小,肯定就是大人没教好,我说的没毛病啊!”葛母扯了扯嘴角,一脸的鄙夷。
 也不晓得大毛爹当初是不是昏了头,非得跟陶老汉在酒桌上定下这门亲事。
 陶大兰这个媳妇,她是越看越不中意。
 还没进门呢就敢跟未来婆婆当面吵,着进门了还不得上房揭瓦?
 “你们要是不稀罕我们进门,那我们就不进去了。大毛,我们走!”
 葛母转身,带着葛大毛就要走,葛大毛却站在原地。
 他一脸失望的看着陶大兰:“大兰,你咋能这么跟我娘说话呢?原来你是个这样的女子?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陶大兰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叫啥话?这母子两个都不反思下他们葛家做了些啥吗?现在竟然搞出一副她搞事的样子?
 “大毛,还不走做啥?你跟那种没教养的女人有啥道理好说的?媳妇就像牲口,得好好调教,不然不晓得天高地厚!”葛母朝葛大毛厉声道。
 葛大毛立马耷拉下脑袋:“娘说的是,儿子记住了。”
 反正年底就要娶进门了,到时候再好好调教,就不信她不服帖。
 “你们想得美,我陶大兰才不会嫁给你们葛家这种恶心人家呢!”
 陶大兰突然朝葛家母子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葛母脚步一顿,扭头,挑眉,冷冷看着陶大兰。
 “你说啥?再说一遍试试?”
 陶大兰深吸了口气,走出院子,直视着葛母的目光:“说一百遍我也敢,我,陶大兰,要跟你儿子葛大毛,退亲!”
 “退亲?大兰你疯了吧!”
 葛大毛直接吼了起来,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凸出来。
 “亲事是长辈定下的,媒人也请了,彩礼和三节礼都送完了,我爹娘都给咱准备好了婚房,就等着你的嫁妆抬进去咱就能成亲,你这当口跟我说退亲?你瞎扯个啥!”
 葛大毛一口气吼出这么多,完事了站在那里双手捏着拳头,鼻孔张大,跟一头愤怒的公牛似的呼哧呼哧喘着气儿。
 瞧见葛大毛这副要拼命的架势,范氏和陶二云慌了,娘俩一起过来将陶大兰往后拉。
 “大兰,有些话你让你爹去说就是了,干嘛这么沉不住气啊……”
 范氏压低声道,眼角的余光往葛母和葛大毛那边瞟,很是担心他待会冲过来打大兰,到时候她们这娘几个必定吃亏。
 陶大兰也被葛大毛吼得有些发蒙,但她生来就是个泼辣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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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于是挣脱开范氏和陶二云的手,梗着脖子,粗着嗓子破口厉声质问葛大毛:“咋?我要跟你退亲,你还想打死我不成?”
 “来呀,你来打死我呀,打死了,我也不嫁给你这种男人!”
 “你、你、你找打!”
 葛大毛眼睛红了,捏起拳头朝陶大兰冲过来。
 葛母站在一旁冷冷看着,朱氏眼底则掠过一丝心灾乐祸的冷笑。
 在庄户人家,男人打女人,丈夫打妻子,天经地义。
 打完哭完,还得抹抹泪接着打理家务,照料孩子和公婆,该干嘛干嘛。
 这个大丫头,早就该打了,打一顿就乖了。
 一盆水泼来,葛大毛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水里一股子馊味儿,还夹杂着几片菜叶子,没错,是早上的淘米水。
 葛大毛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才看清楚泼自己水的人是自己的小姨妹陶四喜。
 葛母看到自己的儿子吃了亏,尖叫起来,一边上前来掏出帕子给葛大毛擦拭,边朝陶四喜这唾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