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趴到摇车边上小声说:“你们要乖乖的哦,不可以打扰娘坐月子。”
骆峋:“……你还知道坐月子。”
曜哥儿仰头。
“……我听瑛姑姑她们说的。”
其实是娘生了他坐月子时他就知道坐月子了,也知道娘坐月子要休息好。
骆峋睨眼儿子心虚乱转的黑眼珠,没拆穿他,“走吧,让他们先睡。”
曜哥儿跟着爹爹出了暖阁,临走前不忘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宋良娣诞下了龙凤胎,消息先后报到乾元殿与坤和宫,随着帝后的赏赐下来,前朝后宫也陆续知道了。
虽说双胎在现今的皇家不算稀奇,宣王府也已经有一对龙凤胎了。
可龙凤双胎毕竟是吉兆啊。
尤其出自东宫。
如此一来太子便有了两儿一女。
长子天资聪颖,二子、小女龙凤呈祥,于国本社稷而言可谓再吉利不过!
因着这份寓意,除了个别人的小心思,阖宫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直到龙凤胎的洗三、满月宴结束,宫里宫外的热闹气氛才渐渐褪去。
槛儿之前不确定俩孩子是不是晞哥儿、瑭姐儿,于是她跟当初确定曜哥儿一样,等着太子给孩子起名。
殊不知太子早知晓前世两个小的的名字,他也不确定这俩是不是那俩。
于是他又把起名的事甩给皇帝老子了。
这回先帝爷没托梦,但冲着龙凤胎的吉兆元隆帝也乐得给孙子起名。
就是多少有些纳罕。
太子又不是没主见、阿谀逢迎之辈,他一个当爹的,就没想过自己给孩子起名?
元隆帝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骆峋:“儿子不善此道,有劳父皇。”
元隆帝见多识广,知晓有些学问好的人在某些领域确有不善之道。
儿子不擅长给孩子起名,倒也说得通。
于是元隆帝大笔一挥。
朝濯发于汤谷,晞余发兮九阳,曜为九阳光源之本,晞为光之所出。
一曜一晞,一兄一弟。
瑭者,玉也。
蕴藉光华,是为光华内敛,厚德载物。
第268章 郑明芷的梦,太子不肯给她孩子!
“要我说她那太子妃当得也忒窝囊了,谁都知道东宫后院的女人不多,她嫁进来东宫连个庶子都没有。
这在皇家简直就是稀奇!
偏她是个不中用的,好好的机会愣是连个嫡长子都没生出来,反倒让自己推出来的一个奴才抢了先。
这不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太子妃做到她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御花园。
琼苑附近一处没人的假山后,两个太监正凑在一道小声说着闲话。
胖太监说完嗤笑了声。
一副很是瞧不上的神态。
旁边的瘦太监一面听一面赞同地点头,跟着嘲笑道:“谁说不是呢。
宫里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主子不少,可像她这样什儿的,自己一颗蛋没下倒是让别人接二连三地生。
咱就是说平头老百姓娶个媳妇儿,五六年屁没放一个,没准儿婆家早拽着女方家里人闹到官府去了。
咱这太子妃还是福气,也是个厚脸皮的,你说,她一点儿不急吗?”
“你都说她厚脸皮了,她能急啥啊?”
胖太监嘴里叼着根草道。
“当初说的是奴才自作主张谋害宋良娣跟大公子,她啥也不知道。
呸!主子日里要没那些个心思,奴才能没事找事?又不是活腻了。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看她也是活该。”
瘦太监掩嘴笑:“这一年跑坤和宫倒跑得勤,人都说太子妃至孝呢。”
“屁的孝!”
胖太监啐道。
“场面话罢了,那位打的什么主意凡长了眼睛的早看出来了。
不就是想要博个好名声?生不出来就想用名声来稳固自己的位置。
要我说啊那就是痴人说梦!”
“你见过哪个太子妃是靠装贤德做成皇后的?历朝历代的贤后谁只靠装就装了个名留青史出来啊?
狗鼻子里插葱装象,葱掉了还不是狗?”
“哈哈哈!这比方打得好,咱那位太子妃不就是狗鼻子里插葱,哈哈……”
“放肆!我看你俩是活腻了!”
瘦太监的笑声未落,从两人身后的假山后面猛地蹿出一个人,厉声斥道。
俩太监一惊。
“腾”地转身一看,吓了一跳。
那从大宫女身后走出来的,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人可不就是他们口中的事主。
太子妃?!
不过这俩也是胆大的。
背地里议论主子被主子逮个正着的,通常要么是吃一通板子发配到低级杂役所,要么是拔了舌发配。
一般这种情况,奴才们都是想方设法跪求主子开恩,谁知这俩倒好。
郑明芷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确实被吓得不轻,可之后他们非但没跪着求饶,反倒一溜烟跑了!
他们跑了!
刚刚呵斥两人的霜月直接懵了。
反应过来她忙不迭指挥随行宫人:“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追!两个烂嘴的奴才连主子都敢编排,我看他们……”
“追什么追!”
郑明芷暴喝,一巴掌甩到霜月脸上。
霜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却是不敢擦,忙爬起来跪着。
“主子息怒。”
一众随行宫人也齐齐跪了一地。
今天裴皇后在澄瑞亭招待几位公侯夫人赏雪,太子妃自是要来作陪。
只因着双胞胎的满月宴刚过了十天,那几位公侯夫人方才便当着裴皇后的面夸俩孩子多乖多有福气。
说着话题又拐到大公子身上。
说宋良娣有福,羡慕皇后娘娘有这么乖巧聪慧的孙儿,这也就罢。
毕竟子孙在上了年纪的妇人当中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她们要以这种方式拍裴皇后马屁也无可厚非。
可郑明芷不乐得听啊。
尤其其中两个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说什么太子妃也是好福气。
有这么三个伶俐可爱的儿女。
郑明芷早先觉得,宋槛儿那小蹄子生的孩子再如何都必须尊她为嫡母。
哪怕将来那孽种成了太子,日后荣登大宝,也是要尊她为母后皇太后,那贱婢只配一个圣母皇太后。
前者重正统地位,后者强调生育之功,所以说宋槛儿这辈子别想越过她去!
如此一想,郑明芷心里痛快极了。
可想归想,每当听到别人夸那贱婢生的崽子,她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厌恶。
刚刚那几个夫人虽没明说,但郑明芷总觉得她们在讥讽她生不出来。
将来只能靠别人的儿女。
郑明芷气憋听不下去了。
便找借口请示了裴皇后,来这边找清净,谁知一来便听到两个奴才编排她!
厚脸皮?
狗鼻子里插葱,葱掉了还是狗?
郑明芷自诩这几年心性已经练出来了,这一年多她也的确没发过脾气。
却没料到让两个奴才激得破了功!
试问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裴皇后,那两个狗奴才还敢跑吗?
说白了俩狗奴才就是看她不得太子的宠,看她没个一儿半女才敢这般狗胆包天地编排她!不敬她!
可她能叫人去追吗?
若不然事情闹大了死两个狗奴才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丢丑的是她!
郑明芷瞪视着霜月,胸口剧烈起伏。
她衣袖一甩,转身直接回了东宫。
而随着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不远处的凉亭后闪出两道人影。
正是方才的两个太监。
“主子说得没错,东宫这两年顺得有点过了,是时候给他们添点儿堵了。”
胖太监呸出嘴里的草渣,哼笑道。
瘦太监:“万一她不上套咋办?”
“你看她那像没上套的样子?”
胖太监白了他一眼。
“甭管啥仇啥怨都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咱的这位太子妃能容忍那位宋良娣得这么几年的宠。
明显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就需一根火线。”
瘦太监:“咱就是那根火线?”
“咱哪有那资格啊,东宫的二公子小郡主才是火线,咱顶多是个点火的。”
胖太监说得没错。
郑明芷自认打从宋槛儿得宠、怀上曜哥儿开始,她便一直在忍。
甚至禁足的那两年半,她都忍下来了。
而她之所以从去年解禁到现在还能忍下来,甚至任由姓宋的把双胎平安生下来。
一则源于她时刻谨记不能犯错。
她要保住太子妃的位置。
二则便是她时常拿“自己是那男人的发妻,姓宋的生的孽种要叫她母亲,姓宋的永远也越不过她”这种想法,来安抚自己不要恼怒。
郑明芷觉得自己这回也能忍下来。
她也不得不忍。
若不然便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结果。
她在心里这般劝慰自己,然而那句“狗鼻子插葱”却仿佛咒语也似。
在她脑海里久久不散。
以至于她好几晚梦里都是这句话。
这便罢。
最让郑明芷无法接受的是另一个梦。
梦里太子遭幽禁,那大的孽种养在她名下,某天发烧一直哭一直哭。
她没心情管他。
索性把心里的不安和怒火全撒到那孽种身上,没让人给他请太医。
谁知一个奴才的种倒是金贵,不过烧了一晚,便把脑子给烧坏了。
幸好太子那时被幽禁了,他安排在孽种身边的人手似乎也被清理了。
她只需把乳母和那孽种身边的几个小宫女处理了,便没人知晓是她不让人给那孽种请太医的事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外人都当是乳母伺候不尽心,夜里睡死了过去,没及时上报消息。
才导致那孽种脑子被烧坏了。
甚至太子都没查出来。
她就这般继续养着那孽种。
可她养一个傻子作甚?
傻子又没什么价值。
于是,她命人把那孽种扔井里了。
好巧不巧。
办事的那太监是睿王的线人。
她侥幸逃脱。
可惜,后来东宫的孽种一个接一个地出生,太子却始终不肯给她个孩子!
她以为太子打算废了她,抬举哪个贱人取代她的位置,但是幸好……
幸好彼时的太子变了。
他终究还是把那个位置给了她,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
日后不管哪个孽种被立为太子,登了基,都要尊她一声“母后皇太后”!
梦里的她身心痛快。
做梦的郑明芷也笑出了声。
可她没料到的是,梦里宋槛儿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开始处处与她作对。
关键庆昭帝也一味袒护那贱人!
她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废。
被赐了鸩酒!
那时她才知道,宋槛儿做的一切原来是为了替骆曜那个孽种报仇。
宋槛儿是怎么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的,梦里的“郑明芷”已然懒得追究。
她穷途末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她死了。
梦却没有结束,郑明芷看到宋贱人在她死的那一年年底被立为后。
那贱人的儿子成了储君!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庆昭帝就守着她过日子,甚至到死都想着那贱人!
“主子?主子醒醒,主子!”
霜月将她搀起来,喂她喝了几口温水,关切道:“主子是做了什么噩梦?”
“是啊,一场噩梦……”
郑明芷靠在床头喘气,安慰自己只是一场梦,然而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
她不要被废。
现实中她没有害那孽种,她跟宋槛儿那贱婢没有仇,可她没有孩子。
没有儿子。
没有儿子即便成了皇后,被废的可能性也极大,名声再好终归是虚的。
要稳固自己的位置,还得是儿子。
“去,把抽屉里的东西给我拿来。”
霜月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面露踌躇。
“主、主子……”
她知道主子要她拿的东西是什么。
就是四年前端午刚过那会儿,夫人进宫来探望主子时给主子一种香料。
这东西本是庞嬷嬷在保管。
但庞嬷嬷对永煦院那边下手之前估计也是做了死的准备,便把东西交给了她。
也同她说了效用。
霜月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霜云说这事,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做决定。
就出了霜云叛主的事。
后来这东西一直没用,她便将其放在了妆台抽屉里一个带锁的小匣子里。
这匣子是太子妃的陪嫁,里头装着太子妃从娘家带来的保养身子的药丸。
但说是保养身子,霜月其实并不知道太子妃的身子具体哪方面需要保养。
太子妃不说,霜月以前和霜云也不敢问,且匣子的钥匙之前也在庞嬷嬷手里。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郑明芷眼神阴郁地盯着霜月,沉声道。
霜月被她的这个眼神吓到了,不敢多言,忙去妆台前取了匣子过来。
郑明芷从中拿了那枚小香囊,旋即目光落在匣子里几个粉彩釉小瓷瓶上。
从她知晓自己跟祖父得了一样的病开始,她屋里便一直备着这药丸。
对外说是她日常保养身子用的,实则是为有那方面念头时压制本能用的。
她陪嫁时带进宫的前两年已经吃完了,前年她娘又让人送了些进来。
因着对外是保养身子的药,典玺局没查出什么,倒也没把东西扣下。
也可能是太子知道这是作何用的,所以……
郑明芷没再多想。
她让霜月把匣子放回去。
手里捏着那枚香囊道:“二十五下午宴席散了,你去请太子,就说……”
前两个月先是双胞胎的洗三宴,再是满月宴,眼看马上又要过年。
因此今年除夕之前,东宫腊月的宴请便没有大办了,只请了信王几人并其家眷吃了顿午膳便算作罢。
听海顺说太子妃身边的霜月过来了,道太子妃想请太子去嘉荣堂用晚膳时。
骆峋刚同槛儿歇晌起来。
倒不是他堕落了,如今白日也要流连后院。
而是今日东宫宴请,元隆帝批了假,晞哥儿瑭姐儿近两日又有些闹腾。
骆峋难免挂念,午膳后就便过来看看,顺便陪着槛儿歇了个晌。
就是这个晌歇得不太纯粹。
槛儿这次坐的也是两个月月子。
十来天前出的月子,算起来两人都素了一年,于是某些事便水到渠成了。
也就致使这晌歇了有一个半时辰。
海顺在卧房门口说事儿时,两人刚醒没多会儿,都还在榻上没起呢。
反正在海顺看来,他们家爷如今变化可太大了,至少白日宣淫这种事以前是决计不会跟太子挂上钩的。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们家爷也是没能免俗。
“所为何事?”
骆峋垂眸看了眼槛儿,冷声问。
海顺暗暗擦汗。
“说是今儿太子妃从信王妃那儿似乎听了点儿什么事,想请您过去相商。”
别看郑明芷当下没什么权,可她名义上是太子妃,又已经解了禁,逢东宫有宴自然还是她负责招待女眷。
万没有太子妃在,却还要请宗亲王妃或由侧妃来越俎代庖的道理。
早年逢宴席结束,都会有一个太子妃向太子汇报女眷席情况的特定时间。
郑明芷禁足期间槛儿参加宫宴,太子晚上过来时顺道就听她说了。
今天槛儿也去嘉荣堂吃席了。
骆峋歇晌前便听她说了席间的事,如今郑氏又以此为由来邀他……
骆峋下意识要回绝。
但顿了顿,他眸色稍显晦暗道:“可。”
估计是这几年习惯了太子与宋良娣在一块儿,以至于海顺一听这话下意识便想,不知宋良娣作何想。
会不会吃味儿。
念头刚起,海顺被自己的想法噎了一下。
太子妃是妻,宋良娣是妾。
丈夫去正妻那用晚膳合情合理,他也是糊涂了,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这不是害太子和宋良娣嘛。
海顺出去了。
骆峋搂着槛儿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翻身与她鼻尖抵着鼻尖,又亲了她一下。
眸底的神色让人看不透。
他与郑氏之间的事,槛儿也不会瞎猜。
攀着他的肩颈笑道:
“您赶紧起吧,青天白日在卧房待这么久,传出去不知别人怎么说呢。”
骆峋面无表情,“今日孤休沐。”
两人在榻上又缠磨了会儿,回元淳宫之前,骆峋去西厢看了看两个孩子。
从西六院出来。
他朝嘉荣堂方向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不显的冷硬弧度。
既想犯错。
他便给其机会。
也是时候了……
“主子,殿下今晚要在嘉荣堂留宿吗?”次间里,喜雨犹豫地问道。
跳珠拐了她一胳膊肘。
“噤声,这话是能说的?”
喜雨缩了缩脖子小心瞅着槛儿,“主子恕罪,奴婢也是、也是……”
“好了。”
槛儿无所谓笑道。
“知道你是为我想,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再说太子妃是太子妃。
殿下去用膳也好留宿也罢,都是天经地义的,你们不要因为瞧着我得宠,就连最基本的规矩常识都忘了。”
她原先便想得开,而今太子待郑氏的态度明摆着,她更没必要介意什么。
眼看马上过年了,槛儿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省得年都过得不清净。
傍晚,嘉荣堂。
除了霜月,嘉荣堂的宫人在太子妃禁足时被换了个遍,前两年新换的人大多心里对太子妃都隔着一层。
毕竟没人想给自己惹一身腥。
但近一年经郑明芷的笼络、做戏,不少人也变了,有了主仆荣辱观。
除了霜月,也有几个宫人得了郑明芷重用。
听闻太子要过来用晚膳,院里的气氛虽与早先庞嬷嬷她们在时比不得。
可在几个心腹宫女太监的引导下,众人也都带着笑,院子里一派喜气。
内室,卧房内。
郑明芷坐在妆台前,刚由霜月和她新收的心腹宫女青婵伺候着梳完妆。
她是圆脸细目,瞧着端庄温婉且不失富态的长相,日常妆容一向雅致。
尽显当家主母的风范。
然此时郑明芷的妆容明显与平时不同。
眉眼色彩秾丽,眼尾及睫毛上翘弧度更甚,口脂也换成了艳丽的石榴红。
与她平日用的桃粉、樱粉差别甚大。
配上双颊浅浅绯色,转盼间那张雍容的观音面仿若也风情万种起来了。
郑明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不见喜色,心中更是厌恶至极。
她曾是顺国公府的嫡女。
自小被寄予厚望,接受的亦都是高门大户里当家主母的教养路数。
在郑明芷的认知里。
私下如何不提,对外贵女生就该有贵女的仪态,言行举止乃至衣着打扮都必须优雅矜持、要上得了台面。
宋槛儿那般的,就是骚狐狸成精。
是为勾引男人而生的贱奴!
官妓都比那女人高等一人!
然现在,她却要把自己装扮成肖似那贱婢的模样,郑明芷能高兴才怪!
她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
一切为了大局。
等今晚一过……
郑明芷起身,几个小宫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霜月与青婵伺候她更衣。
绯红绣孔雀牡丹芙蓉花的妆花立领长衫,墨绿四季长春双鸾马面裙。
精巧的蝴蝶髻上插戴金累丝嵌红蓝宝的玉叶对蝉簪,蝶戏牡丹金步摇。
艳光四射,风情妩媚。
青婵试着夸了一句,见太子妃似乎没恼,便与几个小宫女说起了讨巧话。
霜月站在一边,有些愣愣地出神。
郑明芷冷冷瞥她一眼。
等青婵等人下去了,她对跪着伺候她穿鞋的霜月道:“你若想学霜云背主,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霜月的脸一白,当即跪伏在地。
“太子妃明鉴,奴婢不敢!”
“你可以敢。”
郑明芷用脚尖勾起她的下巴。
“你只要没忘你的老子娘在安顺候府,若此次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你猜是你老子娘先死,还是我先死?”
一个太子妃不是说处死当场就能让人死的,期间必经宗人府层层审查。
哪怕元隆帝下旨,也必须调查在先。
所以毋庸置疑。
太子妃绝不会比叛主的家生子奴才先死。
霜月抖若筛糠,哽咽道:“奴婢不敢,这几年奴婢时刻伺候在您身边,哪儿也没去,还请太子妃明鉴……”
郑明芷放下脚。
沉着脸说:“那就别把事写在你的死人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不是?!”
“是、是……奴婢定当谨记!”
主仆俩刚说完话,院子里传来小太监报太子殿下朝嘉荣堂来了的声音。
郑明芷对着镜子照了照。
确定没什么问题,她扬起得体的笑迎出去。
到了院里,见太子正往正房这边来,郑明芷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去。
“妾身参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嗯”了声越过她,径直步入厅堂。
郑明芷在心里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数遍,亦步亦趋地跟进屋。
西间晚膳已摆好。
一桌子山珍海味琳琅满目,空气中鲜香之气浓郁,紫檀雕山水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玲珑的娇黄釉酒壶。
海顺瞅了瞅,一边眉毛不自觉跳了一下。
抬眼偷瞄太子爷,这位爷倒仍一副天塌了他也能顶着的风轻云淡之态。
眼神平静得比寺庙里的和尚还要四大皆空,主打的就是啥也没入他眼。
入了座净完手,太子持起银箸。
侍膳宫人开始侍膳。
霜月执起酒壶要替太子斟酒,却刚有动作便被旁边的海顺伸手挡了。
“殿下日常不饮酒。”
此乃实话。
宫宴不提,其他时候除了偶尔与宋良娣、宣王小酌两杯,太子并不沾酒。
虽说这酒适才验过没毒,可太子妃今儿这顿晚膳醉翁之意不在酒。
海顺自然要看牢些才行。
“是妾身粗心大意了,竟忘了殿下日常不饮酒,还请殿下勿要怪罪。”
郑明芷不甚介意地笑笑,赔罪道。
说完对霜月道:“还杵着作甚,殿下不饮酒,还不将这玩意儿拿下去。”
霜月立马让小宫女把酒撤了。
之后的膳用得极为安静,静得席间连一丝碗筷碰撞的声音也没有。
膳毕,两位主子移步堂间。
宫人们麻利撤了膳桌,霜月早得了吩咐,上完茶后领着青婵等人退下。
只退下之前,她隐晦地朝角落香几上那盏镂空紫玉香炉上瞥了一眼。
那里……
方才添了新的香料。
海顺立在太子身侧,元淳宫的几个宫人也在。
郑明芷早找好了理由,正想屏退他们,就听太子忽然开了口:“退下。”
海顺反应很快,知道这是对他们说的。
顿了顿。
他啥也没说地带着人告了退,转眼间屋中便只郑明芷与太子两人。
“不是有事要说?”
骆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淡淡道。
事情顺利,都不用她多费口舌。
郑明芷乐见其成。
可她也不是没留意到太子从进了院到现在,眼睛就没往她身上看过!
就连这会儿同她说话,他看的也是茶!
茶有什么可看的!
郑明芷差点气笑,不过如此一来,她倒也更期待一会儿要发生的事了。
她娘给的那香料,她可是拿人试过的。
郑明芷就不信了。
是时他能不看她!
脑子飞快转着,郑明芷面上一派自然。
当即把她午膳时候与信王妃单独交谈时聊过的一些事,挑挑拣拣说了。
其实没什么可用的消息。
郑明芷知道宋贱人回去了肯定与太子说了晌午女眷席这边的情况。
但没关系,横竖只是为了拖时间,她随便胡诌几句又不是行不通。
说着话,她观察着案几对面男人的反应。
骆峋只当不察她的视线。
神情无常地听着,像是真信了她的话也似。
如是过去了小一刻钟。
郑明芷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前她拿那宫女试时几句话的功夫便见效了。
这男人块头大,她亲眼看着霜月把剩的量全混进熏香里了,拖了近一刻钟。
也该见效了。
这般想着,郑明芷停止了说话。
试探着叫了一声。
“殿下?”
便见太子原盯着门口,也不知是药效的作用,还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之前一个眼神也没给她的人,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对上那双深幽淡漠如同冬夜寒星般的凤眸,郑明芷的心下意识一紧。
可见他并没有马上收回视线,郑明芷迟疑地起身,缓缓朝他走去。
“殿下,可有听妾身说话?”
她试探地问。
太子没回她,却仍看着她。
就是他神色是惯常的清冷,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何情绪,药又有没有生效。
生了效的!
郑明芷暗自肯定道。
放在正常情况,就算是从前她没跟这人在明面上起争执的时候,他也断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直看着她。
这男人从来就是这样。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哪怕最早。
她刚嫁过来还不曾被他撞破那事,他的视线也从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
这么一寻思,再望进那双黑幽幽的眸底。
郑明芷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畅快、痛快。
她终于能看到,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太子爷稍后会如何向她摇尾乞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