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侍寝当日,说好的太子不近女色呢by展虹霓
展虹霓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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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若漪却步了一瞬。
接着意识到自己竟对一个毫无根基的良娣生了惧意,她不禁恼羞成怒。
“宋良娣,就算您是良娣,也不能随便往臣女头上扣帽子,挟私诬陷大臣亲族可是重罪,望宋良娣慎言!”
槛儿笑了。
不愧是当朝首辅的孙女,就是有底气。
可惜对方显然忘了,太子良娣有诰命在身,而她虽是首辅的孙女却是白身。
终究年纪太小,不知其中利害。
若元隆帝或是高首辅的政敌有心扳倒高家,单是高若漪现在对她说话的这般语气,就可让其借题发挥了。
且如果槛儿没记错。
高首辅似乎就是今年倒台的,罪名是纳贿鬻官,私售盐引,私交藩王。
还有其他什么罪名,槛儿记不清了。
总之从高家拢共抄了五百万两银子,黄金十余万两,另有珍奇古玩不在列。
“您笑什么?”高若漪没好气地问。
“我笑首辅的孙女原来喜欢倒打一耙。”
“你!”
槛儿:“你说帕子是殿下赠你的就是殿下赠你的?证据何在?
殿下为何赠帕给你?又是何时赠你的?具体在哪个地方赠你的?
你且把这些先说清楚,若不然我现在就叫人去请殿下过来与你对质。”
“你若说不清楚,又不敢请殿下过来对质,那便是你玷污殿下清誉,谋危东宫!”

高若漪是真没想到。
她之所以故意把帕子弄掉,又当着此人的面说帕子是太子给的,还特意说了不知太子赠她帕子的意思。
不为别的,就是纯粹想刺激刺激这人。
其实刚开始高若漪也不想这么做的,她堂堂首辅的孙女,又饱读诗书。
这种后宅女子勾心斗角的手段当真为她不齿,她也不想自降身份。
可就在不久前。
在皇孙们向裴皇后进献的时候。
高若漪又见到了那个肖似太子的孩子,且听宋氏说太子日里常指导她教孩子。
高若漪登时联想到了太子和宋氏亲密地挨在一处,逗弄婴孩的画面。
她心里终究还是像吃了颗酸李子,忍不住就想:宋氏何德何能?
于是脑子一冲动。
高若漪便想借手帕刺激刺激宋氏,顺便提醒提醒对方别一得意就忘形。
忘了自己的出身。
且按高若漪的设想。
宋氏听闻了太子她手帕的第一反应,该是先震惊然后黯然神伤的。
亦或者该过于自卑而恼羞成怒的。
结果对方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想请太子过来对质,这怎么行?!
那帕子是太子的没错。
却不是太子赠她的。
而是三年前帝后率群臣及女眷去行宫避暑,她有幸和祖母一起随驾。
然后某天傍晚,她与婢女外出遛弯。
无意间走错了路,远远偶遇了跑马回来的太子,彼时太子正擦拭额上的汗。
擦完之后将帕子交给了随行的小太监,岂料那小太监是个毛手毛脚的。
把太子用过的手帕塞进袖子里,没甩两下就给甩掉了,刚巧当时附近没别人。
于是等太子主仆二人走得没影儿了,高若漪就过去把那帕子给捡了。
所幸帕子上绣的不是龙纹。
也没有任何太子的标志,她便将其私藏了。
平时自是小心谨慎地藏着。
但大抵出于一种隐秘的心思,每逢宫宴高若漪都会将其带在身上。
横竖没什么标志。
她不说,就没人知道是太子的。
刚刚与宋氏提起这方帕子,是她笃定宋氏不敢声张,不敢对她做什么。
只会自己默默拈酸垂泪,若不然高若漪怎么也不可能对外人提起这事。
不是太子赠的,却要叫太子过来对质。
那不就露馅了?!
尤其还涉及到玷污太子清誉,谋危东宫这种罪。
到底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平时表现得再端庄,骨子里也没真正经什么事。
高若漪一下子就慌了。
几乎是槛儿的话音刚落,她就猛地高声一叫:“不准请殿下来对质!”
槛儿眯眼:“不准?”
反应过来说错了话,高若漪又有一瞬的慌神,可她不愿当着槛儿的面露怯。
只不过不待她开口。
槛儿就先一步道:
“你不准我请殿下来对质,你害怕对质,所以这方帕子不是殿下赠你的。”
“是你私藏的,对是不对!”
也是事情与她设想的发展方向南辕北辙,过于害怕槛儿真请太子来对质。
加之对方逼问得这么急。
高若漪一时心慌意乱。
口不择言道:“是又如何?宋良娣倒也不必这般对臣女摆太子侧妃的谱。
臣女现下虽是白身,却是当朝首辅之嫡孙女,而您一介宫婢出身,能有今日的位置全仰仗太子殿下宠爱……”
“听清楚了吗?”
没等高若漪说完,槛儿忽然扬声道。
高若漪一顿。
不懂此女这话对谁说的,明明看的是她。
然而不待她细想。
宫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坤和宫的宫女朝屋里福了福身道:“回良娣主子,奴婢听清了,也记住了,奴婢这便去回禀皇后娘娘。”
说罢,恭敬退下。
高若漪难以置信,俏脸一片惨白。
槛儿起身。
“高小姐为当朝首辅的嫡亲孙女,难道不知宫宴上任何未经帝后特许的私下会面都会被视作结党营私吗?”
高若漪知道。
但她刚刚一心想拿回帕子。
且她们要谈的是与太子相关的私密话题,她便以为宋氏不会让人跟。
结果对方非但让人跟了。
还要上报裴皇后!
“你、你就没想过那手帕就是太子赠我的吗?”高若漪不可思议地问。
槛儿往外走,闻言在经过她时停下。
“不会。”
高若漪羞愤,又不解。
不解她为何敢这般笃定。
“我说了。”
槛儿目色明澈地看着她,认真道。
“殿下光风霁月,谦谦君子,不会做与人私相授受之事,我相信殿下。”
无关乎情爱,那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槛儿径自往外走,头也不回道:“帕子我会物归原主,高小姐不必忧心。”
高若漪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私藏储君之物被揭穿。
她完了……
回了御花园,宣王妃也带着瑜姐儿过来了,就坐在之前的那个凉亭里。
“听人说你和高小姐一起走了,高小姐人呢?怎生就你一个人?”
等槛儿坐下,宣王妃亲切地问道。
槛儿若无其事道:“她身子有些不舒坦,估计一会儿要准备回府了。”
虽说宣王和太子的关系比较亲近,宣王妃人也好,但事关太子和高小姐的清誉,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了。
宣王妃也像真信了似的点点头。
“才刚立了夏,正是气温变幻无常的时候,今儿人也多,可能一时不适应。”
说着,她忽地顿了顿。
眼神稍显欲言又止。
槛儿莞尔道:“王妃有话但说无妨。”
旁边的顾侧妃很有眼力见儿地拉着吃完糕点的瑜姐儿,到亭子外看花去了。
宣王妃往外看了看,遂压低了声音道:“高小姐入不了东宫,你不用担心。”
槛儿微微错愕。
不过想到选秀在即,不能参加选秀的重臣之女有时也可能入东宫和王府。
如此一来,自然少不了各种猜测,宣王妃是想到了这个才安抚她的吧。
槛儿笑给宣王妃斟了杯茶。
“多谢王妃提点。”
多的就不能说了,心知肚明就好,槛儿转而问起瑜郡主伤得怎么样。
宣王妃:“额头破了点儿皮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可能有点儿惊着了。”
“真是跟映哥儿争玩具闹的?”
槛儿问。
主要韶宁郡主和高小姐来得有些巧,之后这边还刚好就剩了她和高小姐。
不免容易叫人怀疑。
宣王妃不知道高若漪和帕子的事,没想那么多,只当槛儿在怀疑其他事,毕竟宫宴容易让人浑水摸鱼。
“对,争玩具闹的。”
宣王妃道。
“你不知道,映哥儿之前不小心把她的兔子坐死了,之后她就跟映哥儿杠上了,回回在一起回回都要争。”
说到这,宣王妃话头拐了弯儿。
“曜哥儿真是我见过最乖的孩子,话说六哥真现在就开始教曜哥儿了?”
槛儿一窘。
忍俊不禁道:“哪能呢,曜哥儿才多大,压根儿听不懂话,日常顶多逗逗他。”
“那便是生性乖巧聪颖,这么乖的孩子,看得我都想再生一个了……”
话音未落,宣王妃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前世因着有姜氏,宣王妃母女不幸早逝,这辈子没有姜氏横插一脚。
按说宣王妃要想和宣王再生一个也不是不行,何至于脸色瞧着这么难看?
不过关系到人家两口子的私密事,槛儿也没多问,随口把话题岔开了。
眼看临到酉时。
槛儿准备去琼苑把曜哥儿接过来。
等外命妇和没有子嗣的妃嫔赐别了裴皇后,他们就该去交泰殿赴家宴。
然而槛儿刚站起来,韶宁郡主风风火火地来了,“宋良娣,我有话问你!”
“琬姐儿不得无礼!”
宣王妃低斥。
韶宁郡主差点被呛到。
撇撇嘴扭过头看着槛儿,放低声音问:“你跟若漪说了什么?她脸色难看得不行,还提前出宫了!”
槛儿可没忘韶宁上个月当众嫌曜哥儿脏的事,再者她和韶宁郡主同岁。
如今也不用过于忌惮身份。
槛儿便恭敬又不失几分随性道:“郡主与高小姐交好,直接问高小姐岂不更好?”
韶宁瞪大眼。
她没听错吧?
姓宋的居然敢跟她这么说话!
搞清楚她可是亲王郡主!
“郡主可还有别的事?若没有,妾身便去接大公子,稍后还有家宴。”
槛儿只当没看见韶宁郡主脸上明晃晃的怒意,没事人似的柔声道。
韶宁郡主刚打算和槛儿理论理论尊卑,一听大公子和家宴她立马蔫儿了。
就因为她当众嫌了那臭屁孩儿一句脏,她至今还在天天练武、抄经、侍弄花草!
月例被削得只剩了五两!
有她这么惨的郡主吗!
韶宁郡主愤怒想哭,却是不敢再惹事了,重重哼一声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半个时辰后。
太子率众皇子、驸马在家宴上向裴皇后贺了寿,宴上仍是设了男女大方,之后的宴便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岔子。
宴罢,帝后与后妃们相继离席。
再是太子和槛儿。
曜哥儿也被奶娘与银竹护着坐上了小轿,一家三口浩浩荡荡地回东宫。
信王不在,信王一大家子就由信王妃和世子骆晔领着出了交泰殿。
骆晔状似不经意扭头朝东宫一行人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那顶孩童小轿上的红穗在拐弯处打了个转。
“可惜没机会,要不然真想看看咱们太子宠起女人来是个什么样。”
骆晔转头,就见他五皇叔慎王看着景和门方向,摸着下巴似笑非笑道。
宣王也出来了。
闻言道:“五哥你好奇这个作甚?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慎王侧身就在宣王的肩头捶了一拳。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怕我对太子那个宠妾下手吗?
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后宅妇孺下手了?说,你什么时候见过了?”
他说一句捶一拳宣王,说一拳捶一拳。
宣王武艺不俗,却是芝兰玉树,跟虎背熊腰,一身亲王蟒袍瞧着身前衣襟都仿佛要被崩开的慎王比起来。
宣王俨然就是一根竹竿。
就这么被慎王拿拳头戳着,在外人看来活像似他在被慎王虐待似的。
“五皇叔慎言。”
骆晔上前挡住慎王的拳头,提醒道。
慎王甩开他,“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去去去,别搁这儿讨人嫌。”
“五哥行事光明磊落,弟弟也只是随口一问,五哥倒也不至于这般激动。”
宣王笑着道。
慎王瞪眼睛:“谁说我激动了?我激动了?老七我看你是想找打。”
打是不可能打的。
真打了消息不出半刻钟就能传到乾元殿,是时兄弟俩都免不了挨一通骂。
但慎王心里不舒坦。
出了宫马车快到慎王府的时候,他问慎王妃:“那小崽子今天表现得如何?”
慎王妃双十年华,生得温婉秀丽,性子也和慎王截然相反,是个面团似的人物。
“什么小崽子,王爷你慎言。”
慎王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个两个都叫他慎言,老头子也是,当初怎么就给了他这么一个封号!
“我看着挺乖的。”
慎王妃没把丈夫的黑脸当回事,笑着说。
“那么大点点儿人就知道向母后贺寿了,长大了肯定也是个聪明的。”
慎王:“呵,小小年纪就知道拍马屁,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大马屁精!”
慎王妃:“……”
慎王妃坐到临窗的位置。
慎王:“你作甚离本王那么远?”
“王爷的嘴太利,妾身怕被伤到。”
慎王:“……”
回了王府,慎王与妻子一道回了她住的承锦堂,进屋后便挥退了下人。
“说正事,母后待老六家的小崽子态度如何,那姓宋的良娣是个什么样的人?”
慎王浑归浑,但他也确实如他说的那样,没对谁家后院的妇孺下过手。
不过情况还是要了解的,尤其老头子对东宫的态度,慎王瞧着委实憋得慌。
等慎王妃把女眷那边的情况详细说了,慎王阴着脸陷入了沉思之中。
慎王妃看着丈夫黝黑俊朗的侧脸,迟疑了片刻伸手覆上他放在案几上的手。
“王爷。”
慎王侧首看她。
慎王妃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
“今日定也吃了不少酒吧,妾身让人去煮醒酒汤来,您喝了也能睡得安稳。”
慎王怔了怔。
慎王妃柔柔一笑。
“昙哥儿和瑾姐儿前两天还说好久没与爹爹一起睡了,难得您今晚有空,妾身便让乳母把他们抱过来。”
说着,她扬声吩咐人下去传话。
慎王盯着妻子温柔白皙的侧脸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撂下一句“我去沐浴”进了内室。
慎王妃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落地罩前,沉默良久疲惫地叹出一口气。
槛儿说会物归原主真就物归原主了,睡前收拾完等宫人们都退下了,她便将帕子递到太子面前。
骆峋接过,“你绣的?”
槛儿褪去寝鞋从他腿上翻到了里侧,倒也没兜圈子:“不是,这帕子是您的,您瞧着可还有印象?”

他还不至于会闲到连自己用过哪块手帕这等事,都会完全记得的地步。
但他没忘自己的确曾遗失过一条手帕。
倒不是他矛盾至此,不记得用过哪条帕子,却能记得手帕丢失这样的小事。
而是储君的一应用物自来当严密保管,稍有遗失便可能引发一连串政治事件。
譬如落入有心人之手后,会遭其利用,诬陷东宫行巫蛊厌胜之术。
亦或是伪造谋逆证据、沾染上与人私通秽乱、更甚者被构陷私通外敌什么的。
这般情况往往后果难测。
所以别看丢失一条手帕看似是件小事,于骆峋而言却是尤为严重。
大抵也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时负责收捡手帕的小太监没敢瞒。
老老实实就把事上报了。
自是挨了一顿板子,之后海顺派人在马场与那条路上找了个底朝天。
可惜都没找到。
考虑到帕子可能会被人利用,酿成不好的后果,骆峋索性将此事告知了父皇。
左右都要挨骂。
先老实承认了,总好过将来出事了被揭发时才牵扯出他意图瞒天过海。
当时父皇早对他生了猜忌不满之意,知道这件事后自然发了一通火。
说他连贴身之物都管不好,说他驭下无方,甚至不堪为储这种话都说了。
总归骂得很难听。
彼时骆峋才十九岁,尚未及冠。
尽管清楚父皇会那般待他,究其根源是父皇年迈,对死亡生了畏惧之心。
但念起父皇曾经待他的那些好,骆峋也还是破天荒难过了两天。
也后悔自己当天没带海顺,没让暗卫跟着。
事后他一直有让人留意手帕的去向。
可惜大抵因着一开始就没有头绪,故而后来也一直没找出那方帕子。
此时听槛儿道这方手帕是他的,骆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遗失的那方帕子。
于是他道:“孤曾遗失过一方手帕,但未曾寻到,这方帕子你从何而来?”
槛儿就把下午那会儿和高小姐之间的事跟他说了,从手帕掉到她脚边开始。
包括高小姐说不知太子赠此帕是何意,请她指点一二,以及后面两人的具体谈话、高小姐承认私藏手帕等。
统统都说了。
骆峋听完,神色很是不好。
他虽没说当初他为手帕遗失一事在元隆帝那儿挨过骂,但槛儿清楚储君的东西遗失可能酿成的后果。
因而大致能猜到以这人的行事风格,估计当时便将事向元隆帝报了。
挨骂倒也不难猜到。
若说这事放在寻常人家,小姑娘私藏了心上人的东西,事后惨遭发现。
槛儿还能以女儿家的一片赤诚爱慕之心替其说说话,可惜不是寻常人家。
事情就注定不能等同待之。
再者不管那位高小姐平日的为人如何。
她今天的初衷都是为了不让槛儿好,后面也表现出了对槛儿的低看之意。
槛儿自觉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所以她没多说别的。
只问:“殿下要处理这件事吗?”
骆峋:“必须处理。”
不提他被父皇骂的事,仅针对高若漪私藏他东西的这件事本身的性质。
便不能不了了之。
且另有高家,高敬璋、高墉父子。
高敬璋乃先帝时期元武十年的榜眼。
初授获翰林院编修,后经调至外地督学,回京后先后任翰林院侍讲、国子监祭酒、礼部郎中、礼部左侍郎。
再之后被调至吏部。
从吏部右侍郎到吏部尚书,入内阁,于先帝大行前接替上任首辅之位。
至今高敬璋在首辅这个位置上待了二十多年,一直为朝中清流之表率。
不可否认高敬璋于朝廷所做的贡献。
然此人表面是清流。
实则暗地里利用职位之便大肆敛财,将两淮盐场搅得一团乱也是事实。
据骆峋所知。
先帝任用高敬璋为首辅,是为父皇今后有人可用,当时高敬璋也尚为清明之人。
直至元隆五年。
父皇需借高敬璋之流推行新政、重开海禁,其洞察圣意后作风便开始变了。
到元隆十七年。
新政完成,海市完全恢复商贸。
高敬璋卖官鬻爵,雅贿洗银,其贪墨恶行渗透至军费、司法、田产等多处。
父皇这两年明面上对高敬璋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则早在为扳倒高敬做准备。
上个月淮安府清江浦水渠暴雨决堤,知府的折子今日下午才到父皇手上。
报称此次决堤毁漕船百艘,淹死役夫数百,另有洪水倒灌皇祖陵,究其决堤原因或为高氏门生克扣工料。
父皇大怒不止。
让骆峋来看,若无意外此事便极可能成为父皇铲除高家父子的引火线。
至于高家小姐私藏东宫之物这件事,骆峋当初没瞒,现今也不打算瞒。
非他有失君子风度,不顾及高家小姐清誉,而是事关高家不能轻拿轻放。
且此事本身性质恶劣。
那高家姑娘却非但不知悔悟,反想借此挑拨他与槛儿,骆峋不喜。
槛儿见太子同她说了几个字,眼神就深了许多,知道他是联想到正事上了。
她便不作打扰。
从他手里拿过那本民间轶文看。
骆峋事情想得差不多了,思绪被旁边几不可闻的翻页声完全拉回来。
看看她白净的侧脸,骆峋问:“那人说帕子是孤赠她的,你当真不曾误会?”
槛儿转过头望着他,目光甚是清明。
“没有。”
不想他误会,她放下书很是郑重其事道。
“我虽不知三年前的殿下是何模样,但我知道您是君子,是明智之人。
我相信殿下,并不仅是因为您待我好,更因为您原就不欺暗室,不愧屋漏。”
好一个不欺暗室,不愧屋漏。
骆峋想说他并没有她口中这般光明磊落,为储者,光明磊落是成不了事的。
但看着她明亮的眼,骆峋按下了这些心思,意味深长道:“你倒了解孤。”
槛儿抱住他,声音黏黏糊糊的:“不是了解殿下,妾身是亲眼看到的。”
骆峋由她又抱又蹭。
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轻哼。
槛儿转而道:“您要跟陛下说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和高小姐的谈话娘娘那边的人估计已经报给她了。”
骆峋将帕子扔到床头小几上,“若报给陛下,你可会怕将你牵扯进来?”
“不怕。”
槛儿枕到他肩头,实诚道,“妾身又没犯错,反倒将您的帕子拿回来了。”
“嗯。”
骆峋假作沉吟。
“有功,当赏。”
槛儿仰头问:“什么赏?”
骆峋拿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下一刻翻身将人放到榻上,倾身覆上去。
“这种赏,要或不要?”
槛儿的脸被他的鼻息本能地染上一层桃粉:“说着正事儿呢,您怎么就……”
骆峋亲亲她的脸颊,又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嗓音低低的:“要不要?”
槛儿想捂脸。
被他按住了手。
她忍不住想,其实在榻上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好,明明起初行事都要熄灯。
这会儿倒调戏起人来了。
活过一辈子的槛儿不服,半推半就地翻到他身上,颠龙倒凤不外如是。
骆峋的一句“放肆”在喉间打了个转,随着一声低喘变成:“下不为例……”

骆峋去内阁转一圈回来,将帕子呈到御前,并言明个中来龙去脉。
三年前的事元隆帝自然记得,所以他想起了当时对儿子的那番指责怒骂。
元隆帝:“……”
元隆帝咳了咳。
绷着老脸嫌弃般拿笔杆子戳了戳那条手帕,道:“确定是这条帕子?”
无需骆峋开口。
跪在一旁的小太监瑟瑟发抖道:“回、回陛下的话,正是这方手帕。”
此人正是三年前那日在太子跟前服侍的小锦子,说起这事他也是倒霉。
他那时原是太子的随行宫人。
虽说属排在末尾之列的,但到底能在太子跟前侍候不是?多体面啊。
那天好不容易有近身伺候太子的机会,小锦子还想着要好好表现呢。
结果就是过于紧张,导致差当得毛毛躁躁。
发现弄丢帕子的第一时间小锦子人都傻了,下意识就想把事瞒下来。
可他又害怕把事瞒了,如果之后酿成了什么大祸,再查到他头上。
那他岂不死得更惨?
关键瞒着事,他成日里也要战战兢兢。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端倪,亦或者他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于是思来想去。
小锦子最终壮着胆子找到海总管请罪。
虽说当时挨了板子,人也被调去做了杂役,可到底暂时活下来不是?
不夸张地说,这三年小锦子一天也不敢忘了那条帕子,就怕真出了什么事。
今儿一早当着太子的面认出那条帕子时,小锦子激动得当场就红了眼。
他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
太子爷也没有被他害!
太子的人,除非必要元隆帝向来不会下令处置,都是随太子自己处理。
挥退了小锦子。
元隆帝本就因淮安府的事对高敬璋父子没好脸,这会儿又有了这么一桩事。
他朱笔一扔,把御案拍得震天响。
“首辅的孙女当为京中贵女以身作则,为闺阁之表率!这高家姑娘倒好,竟干出私藏外男贴身之物这种事!”
“实在是不庄重!不知羞!”
“来人!”
全仕财上前。
元隆帝:“叫高敬璋父子过来!朕倒要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孙女教女的!”
全仕财安排人分别去文华殿西侧的首辅专属直房和户部云南司请人。
元隆帝骂了一通。
停下来问儿子:“以你之见,清江浦水渠这起案子在京的人里该派谁去?”
自打元隆帝放宽了对东宫的态度,类似这种考校功课的问题时不时就有。
骆峋稍作思索。
从善如流道:“回父皇,儿臣私以为工科梁盛或可前往与淮安知府一同勘察水渠用料及账目。
佥都御史周肃、冯秉仁则能与淮扬道按察使审责当地官吏,锦衣卫千户苗季樵可和淮安卫指挥使缉拿人犯。”
“清江浦乃漕运重要河段,修建水渠的款项出自漕粮折银,石料走的两淮盐税,该户部山东清吏司管。
当派该司主事与两淮盐运使核验拨款流向,另盐税往来或也需查一查。”
“事关重大,儿臣学识经验尚浅不敢妄下论断,有思虑不当之处请父皇训示,用否其人,亦请父皇圣裁。”
每次都有最后几句,元隆帝懒得再搭理。
沉吟须臾,他道:“你说的这几个人都可用,不过朕打算再派一个人去。”
骆峋看着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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