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侍寝当日,说好的太子不近女色呢by展虹霓
展虹霓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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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什么不妥?”瑛姑姑小声问。
槛儿摇摇头。
“没有不妥,能再见到姑姑我很高兴。”
这辈子,她绝不会让瑛姑姑早早就去了!
瑛姑姑不知槛儿在想些什么,瞧着小姑娘白净漂亮的小脸,她心下微叹。
“听人说您的位份是殿下给的,能同奴婢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槛儿颔首。
撇开在嘉荣堂后院受的磋磨,三言两语把自己的境况大致同瑛姑姑说了。
听得瑛姑姑止不住地心疼。
替主子承宠生子,有几个是能得善终的。
单看小姑娘越发沉稳的性子就知道,她这一年多在东宫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过,今儿个是好日子。
重逢也是喜事,瑛姑姑就没说什么感伤的话。
槛儿如今是昭训的位份,每月的薪俸是八两,一年下来一共九十六两。
内务府的人来给槛儿送屋里的小摆件和她日常要用到的各种东西时,把这九十六两的俸银也一并送来了。
还有做衣裳鞋袜要用的绸缎布匹、棉绒皮草,打首饰要用的金银用料什么的,以及一些日用品、药品。
林林总总的东西一通算下来,比槛儿上辈子当奉仪的时候多出了不少。
等终于把每间屋子都规整好,东西全部收拾完毕,时间也不早了。
恰好东宫膳房的人也在,见状便顺势问:“宋昭训午膳可有什么想用的?”
槛儿想了想。
她现在每天有五斤猪肉和一斤羊肉的供应,每三日能吃一只鸡和鸭。
今天日子好。
槛儿就点了鸡鸭各半只、半斤羊肉和一斤猪肉,蔬菜就让膳房看着办了。
交代完这些,膳房的人走了。
槛儿叫小桂子、小满子两个小太监打了热水到浴间,由瑛姑姑帮忙,把自己从头到脚给清洗了一通。
换了身广储司送来的成衣。
晌午喜雨把膳提回来。
寒酥试了毒,同望晴把膳摆上。
这顿饭膳房显然下了功夫。
鸡做成了口菇煨鸡,鸭子是拿蒟蒻烧的,羊肉则用了刺眼核桃煨,猪肉分做成了南瓜粉蒸肉并春笋肉丝。
素菜有烧茄子、茭白炒木耳、凉拌胡瓜和青菜豆腐汤,量不大但胜在精致。
除了这些,寒酥最后从食盒里还端出了一道芽菜煎鲩鱼和一道白灼虾。
这两样超出了槛儿的份例。
想也知道是膳房自己做主添的。
谁叫这位新晋的宋昭训既是嘉荣堂的人,又是太子做主给的位份呢。
槛儿看了看,没有多说。
只让寒酥另拿了几个碗碟来,夹了够她吃的分量出来,就把剩下没碰过的让他们几个端去分了。
也算是一起庆贺今儿的喜事。
望晴垂着眼站在一旁。
看着那抹绣着精致花纹的月华裙裙摆,心里像吃了颗没熟的李子那么酸。
都是做奴才的,偏她这么好命。
想当初……
用罢膳。
槛儿同瑛姑姑把永煦院前前后后转了一遍,然后回屋将她要送去广储司做衣裳的料子选了两匹出来。
感觉不撑了,槛儿便到卧房歇晌。
到了傍晚。
包括瑛姑姑在内,寒酥几人的脸上都肉眼可见地带上了几分忐忑与期盼。
小福子和小喜子更是蠢蠢欲动,就等着昭训主儿让他们出去张望张望。
槛儿知道他们在盼什么。
可惜了,他们今晚注定要失望。
“来个人把灯灭了吧。”
槛儿在院里溜达完一圈,回屋前抬头看了眼檐下那两盏璀璨的花灯。
众人齐齐一怔。
瑛姑姑迟疑劝道:“许是元淳宫的人有事耽搁了,若不咱们再等会儿?”
槛儿朝门口望去。
声音很轻。
“不必了,殿下今晚不会过来。”
“今晚,该曹良媛侍寝。”
嘉荣堂。
太子话少。
嘉荣堂的宫人熟知这位爷的脾性,伺候时没人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
郑明芷自认摸透了太子的性子,跟太子说起后宅里需向他汇报的一些事。
太子偶尔“嗯”一声算是回应。
若有必要,他会放权给她。
除此外,二人便没别的可说了。
一盏茶结束。
郑明芷观察着太子的神色,笑道:“今儿个后院进了新人,属实是喜事一桩,想来宋昭训正盼着殿下呢。”
骆峋放下茶盏。
接过海顺递来的帕子,拭拭唇角。
郑明芷顿了顿,接着道:
“按理说宋昭训今儿刚进门,她的位份还是殿下您给的,殿下若是有兴致,去看看宋昭训也无妨,但……”
海顺眼角一抽。
果然下一刻就听她说:
“妾身下午翻了册子,才想起今儿轮到曹良媛侍寝了,殿下您看这……”
太子不常去后院,郑明芷也很识趣地没把一个月内的所有日子全给排上。
只按照曹良媛她们各自的月事规律,挑了她们容易受孕的那几天安排侍寝。
不过,安排归安排。
最终去不去,还得随太子的意思。
就譬如前些日子轮到金承徽和秦昭训侍寝,太子就没往她们那边去。
骆峋睨了郑明芷一眼,语气淡淡:“你以为孤今夜该去永煦院还是沁芳居?”
郑明芷愣了愣。
旋即心中一喜,太子虽和她生了矛盾,但到底还是敬重她这个正妻的!
郑明芷笑得更真诚了。
“今日是宋昭训的好日子,但时候也确实不太巧,曹良媛是东宫的老人。
殿下又常去她那,若您在该她侍寝的日子去了宋昭训那,怕是会惹她伤怀。
所以妾身以为,殿下今晚若有兴致去后院,还是去沁芳居更为妥帖。”
宋槛儿是她的人不假。
可那贱婢瞧着就是个不安分的。
今早还敢顶撞她。
既如此,就别怪她不给她脸!
海顺简直没耳朵听了。
换做外头寻常高门大户里的男人,听了这话或许只会觉得妻子宽容大度。
即便新进门的妾室是自己院里的人,也不帮着争宠,实在是有够无私的。
可问题是。
太子自小长在宫里,看多了后宫妃嫔争锋相对的戏码,知道女人们斗起来比起男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太子从不对后宫事掉以轻心。
太子妃但凡是个聪明的。
这时候要么直接替宋昭训争好处,宋昭训是她推出来替自己生孩子的。
替宋昭训说话,合情合理。
要么,太子妃就干脆不要给什么具体回答,直接说此事由太子决定便好。
可她不。
她偏要替曹良媛说话!
关键太子还知道她打过宋昭训,太子妃此举不就等于摆明了告诉太子。
她对宋昭训心存芥蒂吗?
这合适吗?
那原本是要替她生娃的啊。
是时以曹良媛高傲多疑的性子,一定会觉得太子妃此举必然别有深意,从而今后只会更加提防太子妃。
宋昭训又会怎么想?
海顺暗暗揣度。
或许太子,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殿下以为如何?”
郑明芷还在那问。
骆峋起身,负手朝外走。
“依太子妃所言,去沁芳居。”

曹良媛的两个大宫女和管事嬷嬷,也在猜测今晚太子会往谁的院里去。
见自家主子还有心情下棋。
抚琴就纳闷了:“主子,您都不着急吗?”
曹良媛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急什么。”
“不管怎么说那宋昭训是太子妃的人,又是太子做主抬起来的,万一太子今晚往她那边儿去了怎么办!”
弄墨:“是啊,今晚该您侍寝,若殿下去了那边,那不是打您的脸吗?”
抚琴低声愤愤:“那位也真是的,怎么想起推那么一个人去服侍殿下?”
曹良媛似笑非笑:“什么人?”
抚琴想起那小宫女胀鼓鼓的身前,和行走间在裙子下时隐时现的腚!
一个“骚”字脱口而出。
“奴婢读书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真的、正经姑娘谁那样啊。”
曹良媛轻笑一声。
玉指夹着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殿下今晚不会去她那。”
“主子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
曹良媛暗笑。
那自然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其实是殿下为制衡后宅而立起来的一杆枪。
殿下与那姓郑的之间有什么矛盾,曹良媛不清楚,但她乐得当这杆枪。
殿下打谁的脸,都不会打他自己的脸。
让曹良媛来看。
那位今晚多半谁的院里都不会……
“主子,元淳宫的小公公来取灯了!殿下已经过来了!”不等曹良媛想完,院里响起了跑腿太监的通禀。
抚琴与弄墨狂喜。
直个劲儿地说讨喜话。
曹良媛嗔她们,抚抚鬓发再理理衣裳,领着两个丫头疾步迎了出去。
夜色弥漫。
檐下的灯笼照得庭中一片通明。
男人从夜色中走来。
身姿挺拔,高大伟岸。
一身东方既白底儿绣暗龙纹的宽袖常服,头戴镶碧垂缨赤金累丝冠,俊美的脸上是惯有的清冷淡漠。
仅一个照面,众人皆不敢直视,毕恭毕敬齐声拜下,极尽恭顺庄肃之态。
曹良媛款步来到男人跟前,声音娇娇道:“妾身给殿下请安,殿下金安。”
她今日穿了身桃夭牡丹凌霄的妆花对襟夏衫,庭芜绿金丝滚边百迭裙,精致的堕马髻上一根银鎏金镶玉步摇。
白皙双颊上一抹浅浅霞色,衬着她秀丽俊雅的面容也染上了几分妩媚。
骆峋的视线自那步摇上扫过。
“起。”
进了屋,太子照旧往书房行。
曹良媛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拉了拉,抚琴、弄墨默默端着茶点进来。
骆峋在临窗的罗汉床前站定。
曹良媛难为情般笑道:
“闲来无事自娱自乐,有几个地方不甚明白,不知可否向殿下请教一番?”
骆峋看眼表面闲庭信步,实则暗藏杀机的棋局,没有拆穿她蹩脚的借口。
转身落座。
他少时的棋风杀伐凌厉。
被太傅以“君王不因小利动干戈”给训了,此后骆峋便秉中庸改下仁棋。
所谓仁棋,即重势不嗜杀。
但一个人的本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所以久而久之骆峋自成了一套棋风。
看似松散布局,实则环环相扣大规模攻守,到后面曹良媛都不明白怎么输的。
不过,她的心思也不在下棋上了。
屋中安静。
晕黄的烛火和空气中隐隐飘散的香,都为这份静谧平添了几分缱绻旖旎。
曹良媛的目光被那只执着黑子,骨节分明的大掌吸引住了,再徐徐往上。
明晰有力的腕骨。
宽肩长臂,挺拔健硕。
单看身形,太子的身形更偏向于军中的年轻将领,高大的身躯往那一站。
宛如一棵屹立不倒的苍松。
但太子从小生在皇家,满腹经纶,气质斐然,再加上那张俊美非凡的脸。
使得他纵使身形再高大。
气度也是雍容华贵的,不显半分魁梧粗糙。
此时他一只手散漫地撑着额。
另一手落下棋子。
乌黑浓密的眼睫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蝶翼般的阴影,透着一股别样的温雅。
曹良媛不心悦太子。
从小看着后院妻妾争宠长大,她深知自古后宅不宁的症结所在是男人。
所以她立志不会对男人动情。
她也做到了。
但她还是自愿入了东宫,成了良媛,开始了像母亲一样和后院的女人争宠。
俱因她崇敬裴皇后。
她想像裴皇后那样。
坐上那个万人敬仰的位置!
所以察觉到太子将她立起来和太子妃打擂台时,曹良媛很自然地就受下了。
太子至今只去过金承徽那儿一次。
秦昭训那边两次。
轮到她侍寝的日子,五次里有三次太子会过来。
在东宫拢共只三个妾的情况下,曹良媛俨然是盛宠,她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正四品的位份,华服美食养尊处优,都不用真侍寝每月就有薪俸赏赐可拿。
这样的日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但问题是她求的不止这些!
“殿下……”
眼见太子落子后即将收回手,曹良媛抬起柔若无骨的纤长玉手覆了过去。
声音媚到了极致。
一旁的抚琴、弄墨瞬间红了脸,随即很有眼力见儿地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海顺吓了一跳。
这种时候他该出去的,可他们家殿下……
骆峋掀起眼帘。
漂亮的凤眸在烛光和眼睫阴影的映衬下,少了几分冷冽疏离,多了一丝深沉温和,乍一看似显得格外深情。
换做平时,曹良媛绝不会有这种错觉。
可许是太子亲自给人位份这件事,无形中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亦或是他在新人进门的当晚选择了来她这儿,给了她一种莫名的渴望。
以至于她在对上男人幽冷的眸光时,不仅没像白日里那样觉得敬畏,心底反而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
曹良媛没有将手挪开。
她迎着男人的目光,轻轻握住他的手,指腹若有似无地在其手背上蹭了蹭。
骆峋抽回手,眸光彻底冷了下来。
但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曹良媛并未发觉。
她起身。
扭着腰几步走到男人跟前。
两只纤纤玉手分开搭在男人的肩上,染着蔻丹的指尖缓缓往他胸膛上探。
“殿下,容妾身伺候您就寝可好?”
她不爱这个男人。
但她爱他能带给她的荣华和权势。
而要想得到那个位置,光靠与郑氏打擂台是绝对不行的,她必须要有一个立身之本。
他抬了那个宋槛儿做昭训。
就说明他是同意让那宫婢替郑氏生子了,既如此,他也合该给她一个孩子。
她不要空有其表的虚名。
她要他名副其实的宠!
曹良媛心底的渴望更为强烈,纤白的手寻着太子的衣襟便要往里探。
海顺赶忙背过身。
这时,忽地一声惊呼。
海顺回头,就见曹良媛倒在罗汉床上。
“你越矩了。”
太子负手而立,清冽的眉眼间神色依旧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丝毫喜怒。
可越是这种平静。
他那通身的气势威严就越是慑人,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忽然睁开了眼,一个鼻息便能让人瞬间化作齑粉。
“殿下……”
曹良媛花容失色。
翕张着唇想要伸手抓太子的衣摆,却是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太子便走了。
“主子,出什么事了!”
抚琴两人冲进来。
曹良媛有些呆愣地坐回位置,半晌才回过神抬眼问:“什么时辰了?”
弄墨:“刚到亥时。”
曹良媛了然地点点头。
“一个时辰,也不算短,去姓金的和姓秦的那边差不多也是一个时辰就走了。”
抚琴与弄墨对个眼神,心情复杂。
与其他皇子不同。
为避免耽于享乐坏了根本,太子临幸完妾室通常不会在其屋中过夜。
这规矩并非明令禁止。
而是历朝皇室对储君潜移默化的要求。
即非正统律令所定,自然就有自律遵守者和怠惰放纵者,太子显然是前者。
这半年来,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以及逢十的日子,太子会在嘉荣堂过夜外。
其他时候太子就没在哪个妾室屋里留宿过,只是每回来沁芳居,太子在这边待的时间都是最长的。
“你们说。”
曹良媛忽然开口。
“殿下为什么宁愿给一个奴才孕育皇嗣的机会,也不愿给我一个孩子呢?”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抚琴弄墨也不敢妄议,只能小声宽慰。
曹良媛盯着棋盘。
她道:“去打听打听,太子今晚为何会来沁芳居。”
“殿下当心!”
元淳宫,后寝殿。
前一刻还步履稳健矫捷的太子,刚一进卧房,高大的身形便猛地一晃。
海顺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
又给干儿子袁宝使眼色。
袁宝转身寻了借口把屋里的几个小太监给挥退了,和他干爹一道将太子爷搀到一旁的软榻上坐着。
数盏琉璃宫灯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太子爷此刻的模样也被照得清清楚楚。
他端坐着,俊目紧闭。
宽阔的胸膛因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着,冷峻的脸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额角、脖颈和撑在膝上的两只手手背青筋暴起,明显在忍受什么难言的痛苦。
太子侧身。
对着海顺及时捧过来的唾壶吐得昏天暗地。
与此同时,他的手、脸、脖子以及耳后,肉眼可见地冒出几片渗人的红疹。

好不容易止住呕意,他漱了口伸出左手,海顺忙朝其掌中倒了颗豌豆大小的药丸。
骆峋仰头服下。
可惜再好的药也不是立竿见影。
他此时只觉浑身像似有无数只虫蚁在顺着他的血管,一寸寸四处爬咬啃噬。
阵阵恶寒不断从脚底往上窜,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骆峋的前胸后背就湿透了。
海顺让袁宝用温水打湿巾子。
替主子擦拭脸跟脖子上的汗,他自己则拿了香胰子给太子爷净手。
尤其是被曹良媛碰过的那只手,海顺洗得尤为仔细,一面洗一面低声自责:
“早知如此,早先奴才就该提醒您提前服上一粒药的,您也就用不着遭这罪了。”
也是曹良媛往日向来清楚分寸,从没在殿下跟前做出类似今晚这般的邀宠之举。
所以他就没想到。
想来殿下也没往这方面想。
结果哪知曹良媛今晚竟如此大胆!
骆峋没理他,闭着眼扛过新一波的恶感。
一刻多钟后。
骆峋的呼吸平缓,身上的疹子消失了,一张俊脸亦恢复了平日的冷峻淡然。
浴间备好了水。
骆峋睁眼起身,径直朝浴间走去。
海顺跟进去。
伺候太子净发时,他迟疑问:
“殿下,那曹良媛……”
话音未落,男人抬目看向他。
海顺立时反应过来。
曹良媛今晚的行举不过是后宫里常见的邀宠,确切来说并未犯什么大忌。
若真就此惩治了她。
反倒是小题大做,显得太子想遮掩什么。
海顺没敢再问。
从浴间出来,伺候太子殿下上榻时海顺忽地想起一事,压低声音悄咪咪问:
“殿下,今夜可要备换洗的裤子?”
骆峋躺下的动作一僵。
明明海顺的表情再恭敬正经不过,但他就是觉得这老货心里肯定在笑他!
谁让他已经连着四日都……
“滚!”
太子爷恼羞成怒。
抄起另一侧的枕头砸过去。
海顺从善如流地接住,嘿嘿笑着说了几句讨好话便领着一行小太监退下。
太子就寝没有让人守在榻前的习惯,外间只留了袁宝跟另一个小太监值夜。
骆峋本不热衷于女色,今晚又在沁芳居经历了那么一遭,他就更没有心思想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事了。
躺下后兀自想正事。
可不知是海顺出去前问的那话起了暗示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迷迷糊糊睡着的骆峋又做起了梦。
不同于先前的四晚。
这回梦里的场景在书房。
夏风习习,青莲纱幔徐徐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罅隙在窗沿处投下斑驳的影子。
“殿下……”
“殿下饶了妾吧,妾……”
书案上。
伴随着声声娇啼,女子粉嫩的指尖在紫檀桌面上划过一道浅浅汗痕。
身上凤仙粉缠枝莲的通袖纱衫彻底自她的肩头落下,那因情动而泛起一层薄粉的白皙香肩一览无余。
她仰起纤颈。
粉面含春,娇喘微微。
忽然,她的眼前多了一串葡萄。
葡萄被丝线串着,颗颗晶莹剔透。
雍容的太子爷行这等事时神态亦是冷峻寡淡的,唯有额角的汗和泛红的眼尾显露出几分难言的隐忍。
“不是来给孤送葡萄的?”
槛儿呜咽。
如狐似杏的眼儿里波光潋滟,鸦睫上悬着一颗颗细细碎碎的小泪珠子。
“妾知错,妾不该来扰您清净……”
“孤没怪你,哭个什么?”
骆峋拿着那串葡萄,低头亲了亲她,沉冷的嗓音里带着别样的蛊惑。
“先吃,你吃了孤再吃。”
骆峋睁眼。
安静的帐中尽是他粗重的喘息,坐起身借着墙角小灯微弱的光掀开被子。
骆峋薄唇紧抿。
片刻,他朝外喊了一声。
袁宝匆匆进来。
打了盆热水,又拿了条干净中裤来。
骆峋没让他伺候。
在帐中稍微收拾收拾,换了衣裳下榻。
然后披了件外衫撂下一句“不必跟,无需告知海顺”,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寝殿。
槛儿睡得也不安稳。
傍晚,随着太子去沁芳居的消息传来,寒酥、跳珠他们就彻底歇了心思。
几人不但说话声儿压低了,进出更是轻手轻脚,生怕惹恼了这位新主子。
毕竟宫里多的是稍不如意就把气撒到奴才身上的主儿,他们当然要紧着皮子。
槛儿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话,她并不在意太子去幸谁。
怕他来了又走,又怕他永远不会来,这样的日子她上辈子过了小半辈子。
如今才哪儿到哪儿呢。
只是理智归理智,二十年朝夕相处的习惯潜意识里却不是那么好改的。
所以槛儿做梦了。
梦到了上辈子。
梦到她在东宫和太子的点点滴滴,梦到太子登基,她受封淑妃后他对她的盛宠。
梦到他立她为后。
他站在奉天殿门前亲自授予她金册宝印。
广场上礼乐肃穆,百官的朝贺声响彻云霄,他们的小儿子声音最响亮。
然而下一刻。
满场的披红挂彩和喜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素缟白幡,丧钟阵阵。
坤和宫外。
御医、朝臣跪了一地。
一声声“陛下节哀”、“请陛下保重龙体”如泣如诉,悲痛欲绝。
坤和宫的宫人们泣不成声。
这是她死后的场景?
槛儿漂浮在半空,见状愣了愣,随即她有意识地飘进了生前的寝殿。
屋中死寂一片。
只偶尔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哽咽。
槛儿一路飘进卧房,入目便是坐在凤榻上,怀中抱着她尸身的庆昭帝。
年过花甲的庆昭帝,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她临终前见过的玄色龙袍。
昔日挺拔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身躯,眉梢眼角再不复平日的神采奕奕。
就连那头原本只鬓角处染了风霜的头发,此时此刻竟也已是满头华发。
他怀中抱着的那人。
形销骨立,了无生息。
往日丰腴窈窕的身形,这会儿只剩了一副皮包骨,但她的面容是安详的。
他就这么抱着她。
紧紧地抱着。
也不知这么坐了多久。
“陛下……”
槛儿震惊于男人的一头白发和脸上木然空洞的神情,缓缓飘到他面前。
“陛下,节哀吧!”
海顺抓着庆昭帝的袍摆,悲痛劝道。
“娘娘已经去了,该镇魂闭宫了,娘娘生前最是关心您的龙体康健,她若地下有知,定不愿见您如此啊!”
庆昭帝无所觉。
仍旧雕塑般抱着怀中人,一错不错地盯着某个地方,眼里却又好似空无一物。
海顺趴伏在地,失声痛哭。
悲怆的哭声让槛儿也忍不住红了眼。
“怎么会呢……”
她看看庆昭帝怀里的自己,再看向他,伸手去摸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但她这会儿的身体呈半透明状,指尖刚碰上男人的脸便从上面穿过去了。
槛儿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
最终收回。
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低喃:“陛下,您这样,显得我好薄情……”
话音刚落,庆昭帝的眼睛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帘。
抬手抚了抚怀中人舒展的眉眼,声音嘶哑:“罢了,这四十年,辛苦你了。”
“今后不必伴君如伴虎,不必再小心伺候我,你该是欢喜的,你欢喜就好。”
“你欢喜……”
话音未落,庆昭帝的嘴角溢出血丝。
人也猝不及防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
“御医!御医何在?!”
槛儿紧闭着眼,额头上一层汗,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时,床帐被人从外面撩开。
一道身影在榻前停下。
“陛下,陛下……”
男人探出的手陡然一僵。
下一刻,槛儿只觉下巴猛地一痛。
她当即皱眉,手本能地挥起来,想把那让她吃痛的东西从下巴上打落。
可惜刚有动作,手腕就被钳制住了。
槛儿倒吸一口凉气。
终于从梦魇里醒了过来,却不想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冷得彻骨的眸子。
“你梦到了谁?喊的谁?”
“你在孤的后院,想着谁?”

卧房里墙角点着一盏起夜用的小灯,微弱的烛火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
男人的脸浸在一片朦胧中。
明暗交错间,他的眸光晦暗得不见底。
仿佛暴风雨前的黑海,顷刻间便要掀起惊涛骇浪,将槛儿砸得粉身碎骨。
可这大半夜的。
一睁眼就看到这么大个男人出现在床榻前,还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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