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天人之姿,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但能得以侍候殿下,奴婢很欢喜。
奴婢年纪轻,不懂女子怀胎是什么感受,也不清楚如何做好一位合格的母亲,但……”
她笑了下,有几分难为情。
“奴婢也曾为人子女,虽说奴婢的娘已经走了很久,可奴婢还记得她的音容笑貌,记得幼年时她对奴婢的疼爱和呵护。
奴婢想,奴婢若有幸和殿下有了孩儿,必定会同奴婢的娘亲爱护奴婢一样,珍之爱之。”
上辈子的遗憾再如何悔恨都无济于事,她现下要做的是竭尽所能抓住这个机会。
“所以殿下,奴婢不愿。”
说到最后槛儿状似气弱,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任何逃避,依旧清亮专注。
骆峋的唇角不经意扬起一抹很浅的弧度,平静的眼里也漾起一圈涟漪。
说不出的俊美逼人。
槛儿猝不及防对上男人映着星辰的眸子,抓着他手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骆峋微抿唇,恢复惯有的不苟言笑。
搂着槛儿柳腰的大掌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人往面前带了带,嗓音低沉。
“生产不易,不怕?”
“那不有您吗?”
意识到自己这话接得快了,说到尾音处槛儿的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但骆峋听见了。
有他在,所以不怕?
骆峋看着小宫女红艳艳的小嘴儿,水润丰盈吐气幽兰,如进贡上来的新鲜樱桃。
呼吸间隐隐透着一缕甜香。
他不爱吃樱桃,觉得不太可口。
可现在,骆峋忽然有些想吃了。
他也真的吃了。
淡粉的薄唇印上饱满嫣红的菱唇,相贴的瞬间,两人的身子似乎都僵了一下。
男人的眼睛里似藏着一团浓雾,丝丝缕缕的,让槛儿感到一阵心悸。
可这样的他,也是她最熟悉的。
仿佛受了蛊惑。
槛儿微微启唇,照着男人的下唇含了一下。
骆峋本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这般情不自禁与哪个女子如此亲密。
岂料她竟这般放肆。
骆峋的心底陡然蹿起一把火,他想她果然和梦里一样胆大,一来就勾他!
喉间一滚,骆峋再无顾忌。
一口衔住她花瓣似的唇肉,啃咬吮食。
又甜又软,果然美味。
只是他倒吃畅快了,槛儿就遭老罪了。
因为太子他不太会亲!
槛儿有意引导,奈何她早习惯了太子的气息,这具身子又实在经不住逗弄。
槛儿只觉昏昏沉沉的。
双手习惯性就攀上他的脖颈,玲珑馥软的身子愈发严丝合缝地迎合着他。
骆峋眸色更暗。
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往下。
突然,落地罩外一阵轻响。
海顺背对着屋内,满头冷汗。
“殿、殿下,陛下宣您去乾元殿。”
但细听便能听出其间夹杂的喑哑。
“说是康国公府的三公子打着您与皇后娘娘的名号在赌坊跟人闹起来了,把平民牵涉了进来,据说闹得挺大。”
康国公府乃当朝裴皇后的娘家。
也就是太子的母族,太子的忠实拥护者。
不过……
槛儿轻喘着,有些恍惚地想。
上辈子没有这事的。
“知道了。”
骆峋应了声,低头看怀中的人。
见她双颊酡红,媚眼如丝。
卷翘的浓睫上一片细细密密的潮意,娇嫩的唇瓣经吮吸愈显饱满浓艳,微敞的衣襟下粉光若腻,极尽绮靡撩人之态。
他拨开槛儿脸颊上的一缕发丝。
“孤有事,先走了。”
元隆帝有事召见太子,槛儿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缠着人不放的事。
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处境,这种情况当着太子的面肯定不能表现得太镇定。
“奴婢还能见到殿下吗?”槛儿小声问。
骆峋惯是个不会哄人的。
他也没哄过谁。
眼下即便是对上小宫女春情尚未褪去的眉眼,他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大抵是两人刚刚都那般亲密了,且她方才的答话和反应又难得合他心意。
于是骆峋耐着性子颔了颔首。
“嗯。”
见她右颊上的红痕因她脸上的绯色愈发明显,他拿指尖在那处轻碰了下。
“一会儿让人送点药过来。”
话题转得太突然,槛儿懵了一下。
这一下看在骆峋眼里就成了她还不知道自己脸上留了印,倒是更具有说服力。
不过骆峋没多说。
他清心寡欲惯了。
除了前面三晚莫名其妙的梦。
他至今没对谁有过欲念,这会儿几句话的功夫,体内的躁动也平复下来了。
拍拍槛儿的手示意人起身。
海顺领着人进来伺候太子整理仪容,也来了两个小宫女给槛儿收拾。
一通收拾弄罢,槛儿将男人送至门口。
骆峋侧首看她一眼。
如今虽已步入夏季,但夜里多少还有些凉。
槛儿身上穿的是盛夏时节的衣裳,素淡的薄衫经夜风吹拂勾勒着她丰满柔美的曲线,也为其平添了几分羸弱之感。
骆峋眉头轻蹙,看眼海顺。
后者福至心灵,笑眯眯假作询问一番:“若不奴才叫人送槛儿姑娘回去?”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嗯。”
“多谢殿下,劳烦海总管了。”
槛儿规矩甚好地行礼谢恩。
骆峋随意瞥她一眼。
小宫女行完礼悄悄抬眸看他,他看过去,对方当即像似受惊一般垂下眼帘。
但不知为何那两片鸦睫一阵轻颤后又徐徐掀起,一双美目里没有假做出来的情意绵绵,只藏着几分娇羞敬畏。
骆峋未置一词,收回视线负手而去。
出了嘉荣堂。
骆峋从元隆帝派来请他过去的太监口中,得知了裴三公子闹事的具体始末。
知道这又是他那几个好皇兄中的谁在使绊子,给他那位三表兄下套了。
骆峋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显的冰冷弧度。
旋即他想起一件事:“如何?”
“外头有人听到了声音。”
海顺躬腰低声禀道。
“说是听着像是扇了巴掌,但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屋里只庞嬷嬷在伺候。”
骆峋面不改色,眸光晦暗不明。
他道:“明日收拾个院子出来。”
这就要给位份了?
海顺面上四平八稳地应着,心里却是忍不住感叹这小宫女的运气可真是好。
要知道她可是来替太子妃承宠的。
这种情况可算不得太子的妾。
名分也得等生了孩子之后才会给。
如今却是宠都还没承,就要给位份了。
正想着,前面突然再度响起太子疏冷的声音:“昭训吧,明日午膳前去传口谕。”
“……昭、昭训?”
海顺一怔。
大靖东宫沿袭的是古唐储君妻妾制。
太子妃之下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训十六人、奉仪二十四人。
也就是说,太子拢共可有五十八位妾。
然而太子打小就是个冷人。
早年又因后宫纷争经历了一桩事。
落了个见不得人的癖病。
自此,太子的心性更淡薄了。
现如今东宫后院里仅有的三个妾室,还都是太后在世时逢选秀赏下来的。
让海顺来看。
那小宫女还没承宠,又是没品阶的杂役出身。
给个正九品的奉仪位份,大小是个主子,对那小宫女来说就算得上是顶好的了。
结果殿下开口就是正七品的昭训。
骆峋睨他:“有问题?”
海顺忙不迭摇头。
太子爷决定的事。
轮不到他觉得有问题没问题,他是没想到太子一来就要给小宫女昭训的位份。
可转念想,他们的这位太子妃惯是个好面子活儿的,对外总能做到面面俱到,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的端庄贤德。
但私底下却总是小动作不断。
就譬如这件事。
明明是她起的头,理由也挺冠冕堂皇,好不容易殿下同意,她表现得也很高兴。
那你就把人送过来不就行了?
偏临到太子要幸人的时候给了人一巴掌,谁知道这一巴掌是为什么打的呢?
又把殿下当什么了?
也怪不得殿下要抬小宫女的位份呢。
这么被人下脸子,能不恼么?
槛儿回了住处。
她前脚进屋点上灯,后脚门就被敲响了。
开了门,是个面生的宫女。
“你是槛儿?”
那宫女迟疑问道,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槛儿:“是,你是……”
“我是元淳宫的。”
宫女从袖中掏出一个圆肚小瓷罐来。
“这是海公公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元淳宫位于东宫的第三进院,是太子起居的地方,与嘉荣堂隔着一个穿堂和庭院。
“谢谢姐姐。”
槛儿接过小瓷罐,浅笑道。
那宫女被这个笑晃了眼,回过神来忍不住红脸,“不谢不谢,早些歇着吧。”
说完,转身走了。
槛儿关上门绕到墙角处的帘子后洗了把脸,坐到简陋的妆台前拿起那小瓷罐。
瓷罐是青白釉的,颜色清澈透亮质感细腻光滑,罐身印着云纹,甚是雅致。
盖儿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里面是浅粉色半透明状的膏子,质地澄澈莹润。
槛儿用指尖蘸了下,抹在耳后。
一股沁凉感瞬间四散开来。
等了会儿没感到什么不适,槛儿便照着镜子在脸上两抹痕迹的地方抹了抹。
抹好药,槛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嘴唇红艳艳的,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男人的气息。
她拿指尖抚了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上辈子的今晚这人从头到尾没亲过她,哪怕她都被弄哭了,也没见他怜惜。
没想到这辈子……
槛儿心里五味杂陈,也有些羞。
吃得这么狠这么急,她嘴里这会儿都还是他的触感和夹杂着淡香的味道。
麻麻的。
没好意思再想下去,槛儿红着脸转身上榻,然后望着帐顶摸了摸腹部。
上辈子的今晚她侍了寝,没多久曜哥儿就来了,这辈子莫名出了意外,那之后她怀的还会是曜哥儿吗?
翌日一早,嘉荣堂卧房里。
太子妃郑明芷在宫人的服侍下净面漱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笑了下。
“昨晚她是何反应?”
庞嬷嬷正为自家主子挑选要穿的几套衣裳,闻言明白这是在说那小骚蹄子。
她有些踌躇:“那蹄子……”
郑明芷的笑淡了下来,“说。”
庞嬷嬷只好道:“回主子,下面的人来报说、说昨晚殿下安排了人送她回去。”
郑明芷的眼底彻底蒙上一层冰寒,正伺候她梳妆的宫女们立时跪了一地。
“把她给我叫过来。”
庞嬷嬷想劝:“您先息怒……”
郑明芷拿起妆台上的步摇往地上一掼。
“我说叫那贱婢过来!”
第6章 太子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自打槛儿一个月前被调到茶房当差,她每天的活计就是守在风炉跟前烧水。
风炉即用于煮茶的炉子。
外形像鼎,有三足两耳,内置炭火。
槛儿要做的就是往炉子里加炭,保证一天下来里面的火不断,茶房随时有开水。
活儿很轻松。
不拘于站着,想坐就坐,想喝茶了还能拿主子们不要的边角料茶叶泡茶喝。
算得上顶顶轻省的。
太子给的药好,不过一夜的功夫,槛儿脸上的指印和红血丝就消了下去。
省了盖粉的时间,茶房今儿就数她来得最早。
先查看炉里的火,见火势有些大,槛儿夹了两块炭出来,又往壶里添了水。
刚做完这事,正房那边来人了。
槛儿放铜壶的动作微顿,第一时间就猜到郑氏这时候叫她过去是为了什么。
她暗觉好笑,放好壶跟着那人往正房去。
进了内室。
郑明芷正坐在铺了棕黄绣龟背球路纹褥子的炕上,由陪嫁丫鬟霜月伺候着换鞋。
另一个陪嫁丫鬟霜云拿了今年扬州春贡上来的鸭蛋香粉为其整理妆面,空气中飘散着一缕淡雅的茉莉香。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槛儿迅速扫眼屋里的情形,在离炕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下,恭敬地屈膝行礼。
“跪下。”
郑明芷端详着新做的蔻丹,漠然道。
身份差距摆着。
槛儿还不至于蠢得去以卵击石,她没矫情,当下规矩地行了跪拜大礼。
郑明芷的目光这才落到槛儿身上,“把你脖子上的那颗东西给我抬起来。”
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说来羞辱她的,槛儿故作难堪状,怯怯地抬起头。
不过其实用不着她怎么做戏,因为她现在的这具身子本能地畏惧着对方。
槛儿压根儿不需要假装。
只用放任着不管,便能轻易以假乱真。
见这小蹄子还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儿,看到她就怯生生的,郑明芷倒是有些快意。
长得好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给她当奴才。
郑明芷冷嗤,审视的视线在槛儿脸上环视。
别人可能不知道,郑明芷虽至今还没跟太子行过房,但她却不是不晓人事的。
这女人啊。
被男人滋润过的和没有被男人滋润过的,又滋润了多少,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没在槛儿脸上看到承宠的痕迹,郑明芷的视线落到槛儿胸口,语气不容置喙:
“脱了。”
槛儿睁大眼。
郑明芷可没忘记这小蹄子的衣裳底下,那副白得晃眼又骚气冲天的身子。
想到昨晚太子可能已经碰了这副身子,或是那贱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暴露本性,拿这不要脸的身子勾引太子。
郑明芷就怒火中烧!
这无关乎什么情情爱爱。
只因为她才是太子明媒正娶、十六抬大轿迎回来的发妻,是这东宫的女主人!
她倒要看看,太子昨晚有没有碰这贱婢!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郑明芷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人,那张雍容和善的脸上似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槛儿觉得可笑。
前世她与郑氏纠缠了近二十年,二人的仇怨于对方饮下那杯鸠酒时终于落了帷幕。
之后的很多年,岁月抹平了过往所有痕迹。
槛儿觉得老天既让她回到了命运最初的节点,便不是为了让她把上辈子已经报了的仇泄了的怨,再带到这辈子来。
让她再在仇恨里过一辈子。
可郑氏执意同她过不去,她也不介意再跟她斗一回!
“回太子妃。”
槛儿迎上郑明芷的目光,像似费了好大的劲才鼓足勇气,“请恕奴婢难以从命。”
“放肆!”
霜云一声厉喝。
“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太子妃的命令也岂是你能违抗的?!还不磕头谢罪!”
郑明芷也没想到槛儿会这么胆大,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违抗她的命令!
她先是一怔,旋即就笑了。
笑意不达眼底的那种。
“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经不住抬举的,这还没承宠呢就敢不听话了,承了宠还了得?”
“奴婢不敢。”
槛儿没刻意控制身体对郑氏的畏惧,但她蒙着一层水光的眼神很清明。
“奴才听主子的话天经地义,奴婢受太子妃抬举,也不敢行忘恩负义之事。
可奴婢如今已是殿下的人,太子妃让奴婢脱衣,奴婢可以脱,但奴婢担不起泄露殿下房中之事,亵渎皇室尊严的罪名。
若是太子妃执意要窥视殿下房中私密,还请您派人请示殿下或是就此发落了奴婢,奴婢只求留个全尸。”
说罢,睫毛上的泪珠掉落下来。
槛儿毕恭毕敬磕了个头,颤抖的上半身趴伏在地,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这情形。
怕是任谁看了都要觉得是当主子的欺人太甚,做奴婢的冤天屈只能认命。
庞嬷嬷惊呆了。
霜云、霜月两个丫头也惊呆了。
先前当着她们家主子的面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奴才,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郑明芷也愣了愣。
愣过之后就是不可遏制的暴怒。
“好好好……”
她怒极反笑。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奴才!我竟不知你还长了这么一张嘴,倒是威胁起我来了。
不过伺候了殿下一晚,就敢摆出这么一副做派,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吧?!”
“奴婢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郑明芷一巴掌拍到炕上的小几上,随手端起茶盏就要朝槛儿的脑袋砸过去。
槛儿虽低头跪着。
实则余光一直在通过侧后方的那面鎏金嵌珍珠的铜镜,注意郑氏的举动。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对方要把茶盏砸过来,槛儿准备躲时庞嬷嬷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了人。
“使不得,主子使不得!”
郑明芷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
“使不得?如何使不得?这贱婢摆明了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岂能再容她!”
槛儿有些无言以对。
现在的郑氏嫁进东宫还不到两年,论心机和城府都是不能跟几年后相提并论的。
自己是扯了太子的虎皮来给对方添堵不假,但问题是她说的也是事实啊。
储君及帝王的房中之事一旦被泄露,便会被认定为对皇权的亵渎,属大不敬之罪。
郑氏让她脱衣裳,想以此窥视太子昨晚做了什么,这一举动是犯了大忌。
偏郑氏无所觉。
不过不急。
郑氏没反应过来,有人帮她反应。
“主子息怒,您且先息怒。”
庞嬷嬷不停地安抚郑明芷,一旁霜月过来把茶盏从自家主子手里拿下来。
“主子,您还要去坤和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可不能为了这小蹄子耽误了时辰。”
庞嬷嬷不断给郑明芷使眼色。
说完看向槛儿,怒斥道:
“太子妃仁慈,今日这事且不同你计较,往后再敢这般违抗主子的命令,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还杵着作甚,滚!”
说的比唱的好听。
槛儿暗嗤,面上麻溜地滚了。
郑明芷看着晃动的珠帘,到底是气不过,抓起炕几上的玫瑰糕就朝门口扔了去。
“看她那猖狂样儿!表面见着我跟耗子见着了猫似的,实则没把我放眼里!
这是在殿下那儿挂了名儿,打量着我不敢拿她怎么样呢!作死的下贱奴才她也敢!”
庞嬷嬷替她抚着胸口顺气。
“这些个下贱秧子惯是如此,一朝入了贵人眼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主子犯不着为这样的人气上,没得伤了身子。”
“不过那贱皮子有句话倒是说对了的。”
郑明芷瞪她。
庞嬷嬷:“奴婢可不是要替那小蹄子说话,而是昨儿晚殿下既没撵人出来,那她如今便确实算得上是殿下的人。
要扒了她那身皮不难,关键那副骚浪的身子殿下碰过了,事关殿下的房中事,还真不是咱们说看就能看的。
要奴婢说,她没脱反倒是好事,若不然这事传到殿下跟前,怕是对您不好。”
郑明芷冷笑。
“这么说我倒要谢谢她了?”
“奴婢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庞嬷嬷安抚地笑道。
“奴婢是想说甭管殿下昨儿个如何待她,您其实都不必放心上,左不过就是咱们送去伺候殿下的一个玩意儿。
殿下那样的身份跟性子,除了皇后娘娘,您何时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让人送那小蹄子回去,没准儿就只是殿下的随口一句,您真犯不着为这事恼。”
郑明芷冷静了下来。
也后知后觉方才的事,自己做的是有些不妥。
但她打小心高气傲,哪会承认自己的错,更别说让她失态的对象还是个下作的奴婢。
“照你这么说,她刚刚顶撞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那不然你还想咋样?
庞嬷嬷腹诽,面上作思索状。
“您的意思是……”
郑明芷磨牙。
“我要让她知道,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茶房今日当值的人已经到齐了,大伙儿忙着各自的事,时不时小声说几句话。
正说着呢,槛儿进来了。
屋里倏地一静。
众人像是灌了哑药似的,神色各异。
太子妃嫁进东宫一年有余都没遇喜,这时候调了这么个小宫女到前院来。
打的什么主意,懂的都懂。
可这世上又有哪个做正妻的,能真正心甘情愿往丈夫的枕边送人呢?
所以这一个月来槛儿在茶房看似过得顺利,实则早被其他人有意无意孤立了。
就譬如现在。
没有一个人主动跟她搭话。
槛儿乐得清闲,忽视这些人眼里的复杂自顾回到位置,拿火钳拨弄风炉里的炭。
半刻钟后,太子妃领着人去坤和宫了。
茶房的人暂时无事可做。
槛儿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些边角料泡了杯茶,随便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
坐久了再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除非必要,她很少开口说话。
这一点瞧着倒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但众人还是看出来了,槛儿变了。
以前她坐在那基本都是肩扣着头垂着,一副随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瞧着就小家子气,奴才相。
现在不是了。
她的腰背端正,透着一股自然的端庄优雅,低头做针线活也显得娴静温婉。
还有眼神里偶尔显露出的淡然。
总归不像一个奴才的眼神。
倒是跟宫里的主子娘娘们有些像。
“还没咋样呢,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夏荷坐在临窗的炕上,一面吃茶一面跟对面的秋菊使眼色,压低声音道。
秋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小姑娘正在后窗处活动筋骨。
随着她手臂伸展的动作,身上的衣裳也跟着上拉下垂、收紧放松,腰臀胸之间的弧度曲线被勾勒得一览无遗。
看得人心惊。
秋菊脸热地收回视线,心道也不知这丫头怎么生的,才十五就这么一副身子。
“诶,你说……”
夏荷扯扯她的袖子,又拿两只手在胸前掂了掂,比划出一抖一抖的姿势。
“殿下会喜欢这样儿的吗?”
话音刚落,秋菊一脸煞白。
一把捂住她的嘴,开口声音都是抖的。
“你疯了?!”
殿下的喜好是他们能编排的吗?
几个脑袋够赔的?!
夏荷也意识到说错话了。
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往窗外望了望。
确定外面没人。
她松了口气,也没敢再说了。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太子妃怎么就看上槛儿了呢?
就他们殿下那般神仙似的人物,就算是纳妾,也合该配清丽脱俗的女子才对。
而不是这种……
夏荷朝槛儿看了眼,鄙夷地撇撇嘴。
半个时辰后,太子妃回来了。
二等宫女青绒过来催茶点,说是曹良媛、金承徽和秦昭训来给太子妃请安了。
槛儿忙着烧火,青绒看向她。
“槛儿,你也过去上茶。”
没等槛儿出声,夏荷先拔高了音调:“什么,让她去上茶?她是烧水的啊!”
青绒皱眉。
“这是太子妃的吩咐,你在对太子妃不满?”
这话太重。
夏荷当即跪下来:“奴婢不敢!”
青绒没理她,看向茶房里其他人。
“我既是来传令的,那就是得了主子的吩咐,都不是头一天在宫里当差了。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最好都在心里记牢了,今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一屋子的小宫女齐声应是。
青绒对夏荷道:“今天这茶不用你上了。”
说罢,撂下一句“手脚麻利些”就走了。
槛儿从风炉后面出来去拿点心。
夏荷站起来,恶狠狠地瞪她。
“先是抢了白萝的活,这会儿又来抢我的活,宋槛儿,你可真能!”
白萝就是之前管风炉的人。
槛儿看她一眼,没功夫搭理。
太子性冷,东宫后院目前只有三个妾室,便是曹良媛、金承徽和秦昭训。
郑氏此举摆明了是故意让她去伺候曹良媛她们,好让她日后就算有了名分,在曹良媛她们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上辈子也是如此。
哪怕彼时她承了宠,郑氏也会用各种方式来提醒她,一日为奴终生为奴。
而她出于对郑氏的畏惧,也就真如对方想的那样,每每都因自己的出身感到难堪。
以至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跟曹良媛等人相处时都没有什么底气。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回过头来想,当初的她真是被出身二字蒙蔽了双眼。
她是奴才出身不假。
这没得改。
可在生了孩子成了太子奉仪的那一刻,她和曹良媛等人的身份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们都是太子的妾。
郑氏屡屡用她的出身拿捏她,又何尝不是在提醒太子,他的女人曾是个奴才呢?
再者她好歹是嘉荣堂的人。
郑氏却让她去伺候曹良媛她们,以此来羞辱她,可实际被羞辱的到底是谁?
也是那时她太小,又在后院被磋磨得狠了,才会没心思没精力往这方面想。
思绪间,茶点备好了。
槛儿几人端着东西到了正房。
厅堂里,曹良媛三人刚请完安。
郑明芷给她们赐了座,槛儿几人在门前两个二等宫女的示意下入内上茶。
“哟,要不怎么说这嘉荣堂人杰地灵呢,瞧瞧这随随便便一个上茶的人儿,都能生得这般国色天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