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津杨帮她捂耳朵,他低头在她耳边问:“习惯吗?不习惯我们就走。”
李映桥当时回头看他说:“不走,好玩。”随之她也帮他捂住他的耳朵,凑过去说:“有吊桥效应了,俞津杨。”
俞津杨低笑出声,不轻不重地捏捏她的耳朵表示正常。结果回去路上忽然把人打横抱起,走到路灯下还高高抛起,她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抓住对方的T恤领子,却听见他笑着在耳边问:“还吊不吊桥了,刚刚跟我说什么,吊什么?”
她一个蹬腿从他身上下来,更是娴熟地去抓他的头发,胡虏他毛茸茸的脑袋瓜子,一通乱挠之后,又去掐他脖子拼命晃,膝盖提起,一记一记往他身上撞,扬声说:“再搞突袭公主抱,我挠死你。”
俞津杨假意受力,吃疼,皱眉,闷哼出声,右手提着她的腰也没命地掐,两人几乎一路左支右绌地打着架回酒店,一进酒店房门一言不发又开始亲。
李映桥挂断电话,剪断思绪。一回头,只见潘晓亮忽然冲进来说,“报!商铺那边在闹事。”
无非就是,谁谁谁的牌面又挡了自己的牌面,谁谁谁又在暗戳戳地搞价格战,谁又挖走了谁的VIP客户。
李映桥心好累啊,真是祸不单行,她还在想该怎么哄王问香留下呢,她默默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想说等我提个神。
结果潘晓亮莫名骄傲又大声地站那说这次是俩粉丝干起来了!
等会儿?
“谁粉丝,谁俩?”李映桥刚听见个名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咱们小杨的粉丝。”潘晓亮一字一顿说。
“不是,另外那个。”
“就那个一发微博就十万评论,百万赞的顶流粉丝,发条“你好”都能上热搜,注册某音一夜之间暴涨三百万粉丝的顶流同志。”
李映桥放下咖啡,光速赶去火拼现场打卡,心里却嘀咕个没完:怎么敢的啊!
不是,小杨粉丝,你连小杨生煎的咖位都够不上!哪来的胆子碰瓷顶流粉丝啊喂!
她没细问,只当潘晓亮嘴里的粉丝是小画城的老奶们,一帮豁不出一口整牙的老太太,倒是逮着人就咬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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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顶流姓艾,爱豆出身。粉丝数庞大到什么程度,艾家军总人口大约是丰潭总人口的二三十倍。如果他的粉丝把小画城包围的话,小画城就只能是个无助的毛线团。
艾顶流没演过一部戏,没有剧粉,粉圈很单一,但很能打。
因为艾顶流出道前也是“好赌的爹,病逝的娘,上学的弟,和破碎的他”系列中一员,很早被星探挖掘,以为能出道,结果被前公司骗光积蓄还背上巨额负债,只好跑去地下舞团给人打黑工还债,不少粉丝都是陪着他从那段靠着吃泡面为生的至暗时刻里走过来。
这几年好不容易靠着短视频直播玩梗成了顶流,只是没有作品的顶流,后辈们又虎视眈眈,粉丝们心里也不踏实,于是一直喊话让哥哥进组拍拍戏,哥哥却转手接了个综艺……
粉丝们本来就瞧不上游晓矾,不为别的,上季这档舞综能火全靠选手们撕得昏天黑地,播出期间各种爆料喊话比节目好看。这季一看阵容也没跑了,找得又全是些争议满满的B-boy。
录制没两天,已经有人“抛砖引玉”,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一张b超单和节目组喊话:孩子我打了,钱记得转我。去参加个破节目怕自己红了粉丝吃醋跟我提分手,这么敬业当初怎么不管理好你的精/液。
粉丝们无端端在心里替艾顶流捏一把汗,还没开播就上强度,到底是谁还在信游晓矾这玩意儿有街舞精神的。
关键这姐聪明就聪明在,她没点名道姓,要等节目播出看这位“敬业哥”红了没,再公布答案。网友们的胃口被吊得足足的,好奇心爆棚,喜闻不一定乐见,但一定奔走相告。于是这季舞综在一众录制的综艺中热度逐渐攀升,直至断层,就这么未播先火了。
一条#到底是谁这么敬业啊#挂了热搜好几天。
当然,这些事棚内的选手一无所知,游晓矾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进组前,要求没收所有人的手机,比赛结束才会返还。节目组就算监测到舆情,游晓矾当然不会花钱替他们解决这种男女私生活的烂摊子,该审判审判,该比赛比赛。
纵然,粉丝们在棚外互相揪腿毛,棚内两位当事人倒是关系不错,他俩年纪相仿,又有过同在地下舞团打过黑工的经历,反倒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情谊。艾顶流在第一场比赛俞津杨一下地,几个Power Move和一个诈尸定格,连招牌都没出,就牢牢锁定住他。
因为俞津杨那个背部砸地又弹起的诈尸定格做得太漂亮,干净利落还真有种反人类的滞空感,身体好像装了隐形的弹簧,但其实没有,全靠他腰腹力量和地心引力硬碰硬。
现场粉丝不一定看出这门道,气氛全靠带,几个breaking老炮儿兴奋地忍不住原地起跳,哔哔音此起彼伏,一个个恨不得脱了衣服绕场跑三圈,现场才沸腾,导师们更是明刀明枪地直接下场抢人。
谁让国内能叫得上名号的B-boy屈指可数,他们来之前也大致看了名单,要选谁心里大致都有数,只是这条漏网之鱼谁也不想放过,凭他们对流量的嗅觉,节目播出谁会火,谁是话题中心,他们也心若明镜。
但艾顶流没想到,第一轮抢人大战中,俞津杨没选他,哪怕他甚至为了他违反节目规则,提前做出承诺说,你来我的队伍,决赛我能给你三十秒黄金solo位。
俞津杨仍拒绝,其实俩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录制结束,还单独找了个房间聊了会儿,也都没提场上该选谁不选谁。没选就是不合适,B-boy都很有个性,也很硬,很有想法,也许俞津杨怕他俩强强联合,实力太碾压,这样其他队伍就没看头了,节目还能有什么悬念。艾顶流是很能自我安慰的。
只是粉丝间还是起了点龃龉。潘晓亮和李映桥赶到争执的铺子,是春珍奶奶的糖糕铺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俞津杨刚进节目组封闭,李映桥后脚就找了赵屏南和孙泰禾,跟着春珍祖上的配方学做糖糕,还开了直播。
川明街如今十家铺子里有八家都在直播,唯独春珍这中午十二点切糖糕的直播围观人数最多。刚搬来小画城时,春珍手脚还算活络,凭借着一身糖糕手艺在李映桥这帮小孩里占据一席之位。
那时她和俞津杨经常蹲在铺子旁,看着蒸汽腾腾的糖糕板子出炉,看着老太太手起刀落,听着刀刃切入糖糕的脆响声,然后将糖糕一块块整齐摞好。她再顺手给白天课堂上惹她生气的俞津杨猝不及防地一后脑勺,看他懵懵地转过头,她跟着哈哈一乐,“别气咯,请你吃糖糕好不好。”
“不好。”
那时的俞喵喵个子比她矮,性格也闷声不响,一生气就是这不好那不好的,会跟她说很多个很多个不好。
现在的俞津杨长得比她高了,有时候夜晚走在川明街上,甚至能帮她挡住半条街的风,连投在青石板路上的影子,都带着成年男性的压迫感。那次在省城游晓矾撺掇他参加比赛说了那么多难听话,她以为他会忍,会和从前被史大胖他们堵在巷子里欺负那样,把拳头藏在裤兜。但现在他几乎没犹豫,甚至这样的架看起来他这几年并没少打。
其实能感觉到他的性格硬了很多,从前像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因为个子比她小,又老被她打,嘴巴上的便宜自是不肯再让一分。重逢至今没听他对她说过一个不好,无论李映桥讲什么,他都是笑着说好。
这条街这个点正是热闹,糖糕店门口也围满了看热闹的游客,也有不少人举着手机等着拍,反倒赵屏南和孙泰禾一边手忙脚乱架手机,还没这些游客们稳重,春珍嫌他俩嫌得不行,“哎哟,都说了没到时候不能起锅!灶神要生气的!前两锅是用来的预热的,第三锅的油温最足,你俩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做!”
游客笑声连连,说这老太太整活呢,不然哪有这么草台的班子,有人大声在她耳边说:“老太太,这俩是你的关门弟子吧?”
春珍老奶奶白眼翻上天:“倒霉催的,关你门里好了!”
店铺的人流不自觉分成了两拨,春珍这拨气氛还算融洽,另一拨则剑拔弩张些,李映桥冲进门去,刚想说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那么浮躁,切这么齐的糖糕都治愈不了你吗?
紧跟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干什么!你这小屁孩怎么那么烦啊,都说了,什么俞津杨,我不认识,那么难看的海报还满景区贴,丑死了。”
嚯!是四一哥啊,只见他倚在一旁糖糕包装区的松木大板桌上,旁边还支着根单拐,笔挺的西装仍旧一尘不染,精气神依旧不减当年,唯独一条裤腿空荡踩在地上,裸露在空气中的是一节冷冰冰的机械金属关节。
“啪嗒,啪嗒——”
俞人杰的拐棍甩在地上,甩得起劲儿,还有点炫耀的意思,转头看李映桥,惯常的口气:“怎么样,小鬼,叔叔走路走得响不响?”
两人沿着川明街的青石板路往深处走,昔日里的小鬼已经长大,不会再那么欠揍地追着他问东问西。
她只是沉默,目光却流连。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看他走得笔直端正,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俞人杰步伐稳健,像棵屹立不倒的青松,直到临街的铺面次第亮起灯,那光线漫到了她眼前,李映桥才看清他衬衫后背上渗透的汗渍。
她想起从前在外婆家,有两年的寒暑假李姝莉照例去省外跑火车,也没让她跟着,就把她送回外婆家住了两个暑假。外婆家供有一个小佛堂,终年缭绕着细细的檀香,还供着长明灯。
外婆教她怎么挑灯芯,那枯瘦苍老的手是挑灯芯的一把好手,她那时候眼神还没外婆好使,外婆却总能精准地把一截快要没入灯油中焦黑的芯头重新扯出来,火苗便“噌”一下挣扎着又烧起来。
外婆和她说,越是烧到尽头,越要挑,要把它的头挑出来,昂得高高的,那火才能烧得旺。人活着,也得是这样,那灯火,那光亮,那希望,都是自己挑出来的,从稠黑的灯油里,也从命运的沉疴里。
见她没跟上,俞人杰杵着拐杖在一个路口处停下回头,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和清亮,“反正事儿就这么个事儿,我真没招她,也没惹她,好好站那等着那俩活宝切糖糕呢,嘿,恰好听她在背后骂我儿子,说津杨就一花瓶还这么不知好歹。我当然忍不住还嘴了,结果非说我是他粉丝,我说我不是吧,我是他爹你信不,她说你这个老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我找谁说理去,好在你来了,不然我还真得上医院做亲子鉴定去。”
李映桥走上前,笑了声,“那您还说您不认识俞津杨。”
“那不是跟她说烦了吗?”
“是怕给俞津杨惹麻烦吧。”
“谁稀罕。”他转身又把拐棍甩得噼啪作响,健步如飞,后背又沁出一层汗,李映桥跟在他身后,慢慢走,打算把他送回家再离开,蓦然想起,自己好像还住在他家里,她的衣服裤子都还混着俞津杨的衣服裤子扔在篮子里没洗呢,她想到这,猛地提起步子追上去。
“不是!俞叔!等会儿!”
“干什么,跟我比快吗?”俞人杰脚步越发快,生怕被她撵上,仿佛后面有狗似的,“知道我这腿多少钱吗,三十万!我能让你追上? ”
“…………”
俞人杰没见过她下课一秒消失的样子,俞津杨从前要面子,当然也从没和他爹描述过那栩栩如生的场面——李映桥被一群狗追的时候还能一把抱起他就跑,狗完全撵不上她。
李映桥几乎不到五秒就追上他,恰好堵在家门口,大喘着气说:“俞叔叔,你要不去我办公室坐坐,顺便咱们聊聊创5A的事儿——”
话音未落,还没等她匀回来这口气呢,背后的门却打开了,李映桥蓦然回头,才发现,这个点惯常黑着的屋内此刻正亮着灯,门里站着一个小人儿,先叫了声爸爸,然后一双眼睛就毫无保留地好奇在她身上打着转,紧跟着,弯腰把地上李映桥平日里穿的那双拖鞋乖乖放到她跟前。
“小鬼,进来吃饭。”俞人杰把拐杖放一旁,头也不回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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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标题党了,为了标题点进来的小朋友们,我先跪一下。
明天周二是不是?不用更新是不是?不,明天更!可怜狗头
第七十四章
李映桥记得小时候,她总爱趴在门缝里喊俞津杨去乡下捉小龙虾。俞人杰就站在客厅里,那时他两条腿都还在,高大又稳稳地立在地上,从小没有见过父亲的她,特别爱光明正大地打量他,因为可以借此来想像她父亲的样子。
俞人杰对着镜子站那自个儿打领带,打完出门见她在门口趴着,会色厉内荏地警告她:“出去,小鬼,不许进我家。”还用脚在门口划拉了一条三八线,示意她不准越过这条线。
俞津杨下楼看见,说他幼稚。唐湘厨房出来,也说他幼稚,他自己倒不以为然,乐呵呵提着公文包上班去了。
尽管是这样,李映桥的小画城父亲排行榜上,俞人杰还是第一名。她当时把头昂得高高的,站得笔直,腰杆子比旗杆子还挺,眼神却凶狠地目送他离开。
俞人杰讨厌她,她还给他第一名,她自认包青天在世不过如此。
只是她没想到,与三八线一同消失的,还有俞人杰的那条腿。
屋内暖黄的灯光铺在地板上,像被打翻了一锅热油,沸腾地流淌一地,也滚烫地让人无处下脚。她在这住了快两个月,第一次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俞人杰说进来,其实比小时候那句出去更让她觉得刺耳。
她喉咙哽塞,下意识揉揉甜筒的小脑袋,对俞人杰说:“俞叔,我……”
“别你了,杵门口不像样,进来。”
唐湘叫了声甜筒,下一秒,李映桥手臂被人猛一拽——
穿着花裙子的女孩简直唐湘翻版,和小时候拎她回家洗澡一样,不由分说地,力气大得惊人,硬生生把她拖进那沸腾的油锅里。脚踩下去,才知道原来小孩打翻的并不是热油,是流着黄的糖心蛋,地板是温暖的,唐湘的眼神也是。
“真行。”唐湘连说了三个真行,一边说着一边把茶几上她昨天吃剩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速食面扔进厨余垃圾桶里,“你俩真行啊,他去比赛,你就给自己吃泡面啊?哪能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真行,我刚开冰箱,怎么吃过的薯片还往里面塞,你俩真行。”
那包薯片是俞津杨走之前一晚塞的。她当时因为海报的事儿笑他一晚上,在客厅茶几上写当天的工作报告,李映桥想想还是觉得好笑,敲一会儿键盘就回过头去逗逗她的小猫。
俞津杨那会儿正在沙发上看breaking的国际赛。被她逗烦了,冷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劈手夺过她当时还在啃的薯片往自己外套怀里随手一塞,然后俯身过来堵她嘴。
两人索性接了个黄瓜味的吻,她轻勾慢咬,舌尖同他纠缠,唇齿间喘息逐渐浓烈。男人注意力很快被转移,结果被她声东击西,薯片被压了个稀碎,李映桥赶紧倒了一半在自己嘴里,故意大口大口嚼给他看——
跟小时候让牙医检查蛀牙的模样,乖乖大张着嘴,让他检查,吃完啦,啦啦啦。
俞津杨当然被她气得哭笑不得,剩下半袋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得手,藏了好一会儿。任凭李映桥怎么亲他,舌尖怎么同他缠绵地勾吻,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她手指还不安分地钻进他的裤兜里,不由分说地直捣黄龙,擒贼先擒王,一把就给他抓住。
“……你!”他瞬间愣住,气笑,“你给我松开。”
李映桥不撒手,手心发烫,还敢逗他,问他老狼老狼几点钟。
“李映桥,你是不是有病。”俞津杨被她彻底气无语,剑眉星目一张脸,黑得却像个锅底。
“薯片还我,最后半包,吃完了,我就不惦记了。”
“张开嘴巴我看看,溃疡好了没。”
一看没有,那个凹陷的小白坑反而有愈渐扩大的趋势,他更铁了心不给,用外套一把将人裹住,手掌忽然覆握住她的手,交叠在一起,潦草地动了两下,眼神却直直盯她,“继续吗?”
李映桥心口蓦然颤了颤,眼睫毛垂下,在眼睑投下一排阴影,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反握紧,带动着她一点点动作,然后鼻尖贴在她的耳廓,怎么不继续了?于是她慢慢跟着他动,仰头又去吻他,他呼吸迅速发烫,唯有舌尖那一点凉,最后他难得欠揍地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也不给,这样也不给,你找不到的。
她真找不到,因为她从来不开冰箱,以前自己家冰箱偶尔还会往里头塞几瓶水,现在房东一日三餐都喂到她嘴里,她当然不记得开冰箱。
这会儿屋内几人各司其职,气氛倒也没想象中尴尬,只见唐湘把茶几上的东西收完出来,给俞人杰放脚,俞人杰毫不避讳、专心致志地拆自己的假肢,甜筒正拿着他拆下来的假肢,给自己的玩具火车头充电……
“差不多得了,你别给我充没了,这儿没轮椅,你让老爸等会儿抱着腿跳回去吗!”俞人杰架着腿刚说完,大咧咧转头看一时怔住的李映桥,“坐啊。”
这谁坐得住,太魔幻了,她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比较合适。
俞人杰从前觉得李映桥没心没肺,这么一对比,还是甜筒更没心没肺一点,他残腿放在沙发上,大咧咧地把那条好腿架在茶几上,说:“习惯了,母女俩一个赛一个,你唐阿姨有次在路上还让我把腿拿下来,我说干嘛,她说手机没电了,没拿我当烧烤架子,我都谢天谢地了。”
话是这么讲,他自己也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看路边捡垃圾的老太太踩易拉罐踩得费劲,他走过去磅磅两脚,给人踩得扁扁的,丢下一句“不用谢”扬长而去。老太太感恩戴德,每次看见他都要给几颗水果,他也吃,虽然知道是她捡来的。
俞人杰觉得很有意思,这样的事儿他从前也常做,但人家对他没有这么感激,甚至有些人会觉得他假模假式。早年不少报道都致力于抹黑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甚至曾有人说他儿子被绑架是自导自演。
如今他不过少了一条腿,哪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收获的善意比从前多得多,这也是俞人杰永远不可能有的待遇。
哎,做人还是不能太完美。小鬼,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吧,无论是做从前那个叱咤风云的木头大王俞人杰,还是现在这个没有腿的俞人杰,我的快乐,你不懂。他说。
“……既然这样,叔,我也直说了。”李映桥从进门开始,几次欲言又止,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指着茶几说,“咱能把脚从茶几上拿下来吗,我和俞津杨会在这工作。”
“…………哦。”
挪下来之后,“不是,这谁家?”
茶几空了一块出来,吃完饭,俞人杰大致和她聊了聊他对木玩和景区联名的想法,听到李映桥说李伯清要退出,倒也有些错愕,“还是你们这些小年轻厉害啊,李伯清那是个栽到坑里的烂萝卜,竟然还能被你们拔出来,他肯放手,那事情就好办很多。”
李映桥点头,小画城以后就是Convey资本进驻,她其实不太想李伯清卖给Convey,毕竟有过前科,那时李伯清还在,她没想那么多,也不抱什么希望,无非就是烂在资本手里,或者烂在李伯清手里的区别。但如今不一样了,于是她刚想问俞人杰,叔,你有没有再创业的计划。
唐湘瞥了眼时间忽然说:“时间到了,甜筒,把妈妈手机拿过来。”
“好嘞!”小甜筒立马从地上站起来,裙子原地旋成一朵花伞,转身把插在他爸腿上充电的手机拔下来,放到茶几中间,小手撑在茶几上,“是哥哥要打电话了吗?”
“俞津杨?”李映桥一愣。
“津杨手机被节目组没收了你知道吧,他请不出假,连个电话都不让打,那个游总说只允许他往家里打一个电话,而且还要在摄像跟拍的情况下。”
李映桥心说,其实也可以不打这个电话,四十天过挺快的。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唐湘看了李映桥一眼,“喂”了声。
电话声音熟悉,喘气声有点大,俞津杨似乎刚结束一轮比赛,俞人杰说:“怎么累得跟牛一样,没给你吃饭啊?”
话音刚落,甜筒也想说话,挥着小拳头示意,急得差点把火车头塞嘴里,李映桥忙给她拉出来,“不能吃这个。”
“嗯?谁?”
“我。”
“你啊,你怎么在我家呢。”那边笑了声,明知故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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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也更,不管啊,我就是要更!
喵马上出工了,哐哐哐对手戏。
(丢下一句tips汤姆猫姿势离开:日更时间会晚点!)
第七十五章
在电话之前,这几天远在纽约采景的游晓矾,给俞津杨提了个醒,你要跟家里联系可以,但只能打一个电话,避免节外生枝,你的摄像得跟着,不可以透露节目任何的信息。
俞津杨多明事理一人,两句话听懂他的意思,“你就是不想让我跟我女朋友联系。”
游晓矾不想和他解释这么多,外面的舆论方向已经被前两天那个嫂子带得全偏,消息他都还压着。
他索性破罐破摔说:“你当我法海好了,我见不得人谈恋爱行了吧,我最恨你们这些谈起恋爱来不顾人死活的情侣了!”
俞津杨听笑了,“好好好,我和李映桥真没那么无聊,我给我妈打行了吧。”
游晓矾当然知道他要是单纯想给他妈打这个电话,怎么可能还会半夜给他打这个电话,“你要想给李映桥传递什么消息,你省省吧。”
“神经啊你,”俞津杨完全被他气笑,“我有什么消息好传递的。”
“比如说,我想你啊,你想不想我啊。谈恋爱不就传递这些消息吗。”游晓矾是真恨上了。
“这也不让说?”
“俞津杨,你要敢在我节目上秀恩爱,我扒了你的皮。”
于是俞津杨明知故问地逗她说:“你啊,你怎么在我家。”
紧跟着又问:“在我家干嘛呢?”
“偷你薯片吃。”她说。
“找到了吗?”他反应过来,笑了声。
“阿姨找到的。”李映桥看了眼唐湘说。
唐湘莫名:“咋了,你还藏东西不让人吃啊。”
那边仍是笑:“唐女士,您不如问问她一天要吃多少顿,我藏得了什么。”
这是实话,吃人嘴软,李映桥冲唐湘抱歉笑笑,只好转移话题:“录得怎么样?节目组里有帅哥吗?”
“嗯,很多。”
言简意赅,语气听不出来区别,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到那一丝细微的冷淡和醋味。
这点跟他爹真是两模两样,俞人杰很少吃这种醋,他对自己迷之自信,他一直说在丰潭没见过比他帅的。他第一帅,津杨第二。
甜筒终于插空贴着话筒大声道:“哥哥,我们都超级想你!想你想得一不留神,月亮都被吃掉了,你呢,你想我们了吗?”
那边没接话。
俞人杰觉得肉麻,鸡皮疙瘩起一片,边挠边说:“你这都跟谁学的。你不是看小猪佩奇吗?怎么看上琼瑶奶奶了。”
本以为是甜筒的童言无忌。
结果甜筒又大声说:“哥哥呀,他说他在芝加哥就这么想的,想得看着月亮被一口口吃掉——”
“唐疏田!”那边叫她大名,声音冷清却急了。
甜筒哦了声,“哥哥说不能说。”
俞人杰揉了揉甜筒的脑袋说:“你别学你哥,他脑子小时候吃果冻给吃坏的。”
唐湘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肘击。
两边都没再讲话,任由静默在空气中蔓延,也许是知道他那边有镜头的缘故,俞人杰都显得拘束了些。直到俞津杨忽然开口:“还在吗?”
“在。”李映桥反应很快,似乎知道他在叫她,应了声,其余三人也不约而同看向她。
“怎么不讲话了。”
“怎么不讲话呀!”俞人杰回去路上还捏着嗓子和唐湘添油加醋地鹦鹉学舌说:“……月亮被一口口吃掉了耶!就没见他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过话!”
一低头,摸到个圆不溜丢的小脑袋,甜筒浑然不觉,还在“嘟嘟嘟”开小火车,更气了:“也没跟甜筒讲过!”
“你是吃上儿子醋了?你都没吃过我的醋。”唐湘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
俞人杰扯着甜筒,噔噔噔走快两步,“老夫老妻了说这个。”
唐湘三两步追上去,看着路灯下他的脸,笑着说:“老夫老妻了还脸红啊。”
俞人杰又加快脚步,唐湘不甘示弱追上去,这对中年夫妻倒是玩心也重,你追我赶穿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
甜筒全程当个拖挂,一脚一脚踩在父母的影子上和笑声里。
等三人终于打上车,唐湘这才说:“我本来就说了,你等儿子回来再说,我都不知道你吃错哪门子药,非要今天过来,哪怕就算房本上写着你的名字,但现在好歹也是桥桥和你儿子在住着,你贸贸然上门来,她肯定紧张,你都没看桥桥刚才的表情,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看着都挺揪心的,她小时候看着挺没心没肺的。”
俞人杰沉默抱着甜筒,静静看着窗外,只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唐湘却不解,把女儿接过来,转头盯他:“俞人杰,你这两天真的很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