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小月by耳东兔子
耳东兔子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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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小画城真的毫无预兆地下雪了。
比往年都早点,才十二月上旬。不过南方下雪也就下个热闹,雪花细碎如盐粒,很快便消融在行人的脚印里,大雪了无痕。
李映桥刚踏进门,屋外开始洒下盐粒子,一窗子淅淅沥沥,像是要为这熬煮一年的人生,小雪收汁,盖上盖子。
往年她总觉得日子太快,成就来得太慢,冬天是她讨厌的季节,因为开销总要翻倍,嘴还特别馋。
可今年不一样,因为今年可以和俞津杨一起吃火锅。
然而,某人见了面,“你好,下班了?”
李映桥站在门口,双手揣在驼色的大衣兜里,憋着笑不讲话。
唐湘正在张罗看有没有多余的椅子,满屋子找,路过看儿子在这犯浑,也在后面捶了他一拳,“给桥桥拿拖鞋去。”
俞津杨其实老早拎在手里,宽肩阔背堵在门口,非要逗人玩,后背抵着门框巍然不动,反而把拖鞋举高,低头笑着看她说:“怎么不跟我say hi了?”
她想起从前自己在微信上逗他,发现就不能给他钻空的机会。
“你不好,你别太坏。”李映桥瞪他,索性踩上他的脚背,直接光着脚进去了。
菜都热了好几轮,花胶鸡咕噜咕噜关了火,揭开锅,热气腾腾,餐厅雾气氤氲。
一上桌,俞津杨公布了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俞人杰捞了一筷子他自己辛辛苦苦炖煮了两小时的花胶鸡,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这小画城还有谁不知道吗?听着还没我的花胶鸡新鲜。”
甜筒多数时候都算乖,唯独吃饭比较三心二意,从前还要人喂,不喂就不肯吃,不吃也要在饭桌上刷存在感,对大人的世界充满新奇地问:“哥哥,男女朋友是不是就像爸爸妈妈这样的关系?”
某位哥哥顺手从俞人杰碗里夹走一块大鸡腿,放妹妹碗里,瞥了眼李映桥说:“目前还不是,还需要盖个章,盖完章就是了。”
“还盖完章就是了,”俞人杰又夹起嗓子,嘴撇来撇去地贱兮兮地学他说话,“说实话,没你爹当年半点儿帅,倒是比你爹还自信。”
俞津杨眼皮都没抬,“哪有你自信,丰潭第一深情。”
李映桥差点喷饭,呛得直咳嗽。
俞津杨没想到这能戳她点。李映桥从小对一些莫名其妙的点能笑上半天,笑话讲完过去半天她突然开始笑,边笑还喜欢边掐他。
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这么好笑?早知道早点跟你说了。”
当初,唐湘带着他上门,丢下他就要回海南。俞人杰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唐湘你绝对会后悔的。
唐湘问他后悔什么。
俞人杰斩钉截铁:“你以后绝对遇不到我这么帅还这么爱你的,比我帅的,没我深情,比我深情的,没我帅,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次。”
唐湘和俞津杨母子俩给俞人杰的微信备注名,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丰潭第一深情。
李映桥笑喷了。
因为俞人杰和唐湘走时,俞人杰还在玄关处不知所谓地套上围巾,反唇相讥说:“好意思。打小果冻就吃水晶之恋,火锅只吃鸳鸯锅,擦屁股的纸巾都他爷爷的只用心相印,你就说他深情不深情?”
唐湘听不下去,敷衍说:“好了好了,你第一,他第二,没你俩深情哥罩着,丰潭人已经跟恐龙一样已经灭绝了行吧。”
甜筒立马得出结论:原来恐龙灭绝是因为不够深情。
在他们走后,李映桥直接从饭桌上笑得掉到饭桌底下,索性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最后她趴在俞津杨的腿上,一时调整不过来,只能狠掐他的大腿,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俞津杨懒散地敞着腿,靠在椅背上,任由她笑着掐他,一边又怕她头磕到桌板,还要拿手给她护着头,嘴上还招猫逗狗似得口气:“笑够了没啊?出来玩会儿。”
换来得就是大腿上重重一记,俞津杨骤然吃疼,这是真给他掐疼了,靠在椅子上,仰着头嘶嘶倒抽着冷气,“好你个李映桥,回来就这么招待我是吧。”
他弯腰下去要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李映桥一个转身从圆桌另一边钻出去了,然后被人堵在餐桌一旁的酒柜上。
两人视线相对,屋内忽然静寂下来,没了刚才的热闹,只剩他们两人,不讲话后,还能听见盐粒子在敲窗。
俞津杨低头静静看她,视线从上扫到下,刚爸妈在,他没好太放胆。
李映桥一身黑,黑色高领匀称地裹着她的脖颈,托着她削尖的下颚,他都没往下再看,倚着酒柜门直接脱口而出:“怎么瘦了?”
俞津杨也瘦了,李映桥刚要说,发现被他先说了,再说就好像变得敷衍。
其实一进门她就发现他瘦了很多,眉峰削挺,嘴唇好像都薄了点,生出些锋利的干净,骨相英气彻底凸显,更显成熟冷峻。头发似乎在组里剪过了,和当时理发店重逢那样子似乎相去甚远,原来那个头发真的把他剪得丑了很多。
她忽然想起高典曾和她说的,他前几年帅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上大学之后他的生活可精彩了,有个女生,甚至为了他从绿皮火车上哐当直接跳下来——
李映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好吧。”又伸出手去,让他自己抱着感觉一下,“我没怎么轻啊。”
俞津杨没有抱她,默不作声地转身开始乒乒乓乓地收拾碗筷,然后扔进不锈钢水槽里。
水槽声哗哗响着,碗筷被冲刷得七零八落。
屋内有那么片刻凝固的静寂,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了,哪还有其他声音。
昏暗而静谧的空间里,只有衣料摩挲间细密的“窸窸窣窣”声和偶尔在脱衣服间隙按耐不住、断断续续亲吻声。
那声音前所未有的,又重又密,好像恨不得把对方吞没。
李映桥似乎从没感受过这么强势的俞津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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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俺卡车啊,是俺怕被锁,我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开。
今天先更了,明天俺休息一天,下一更是后天哈,我尽量准时更哈。
目前是更三休一,后面看情况调整哈。
这张也红包哈。可怜可怜可怜
第七十九章

刚搬进来那个月,俞津杨忙着训练,有时候睡卧室,有时候睡书房或者客房,两人正儿八经睡一起其实没几晚。
房东房间太多就是这样。李映桥每天都跟开盲盒似的,在卧室睡睡,起来发现他不在,又摸去其他房间找他。
其实那会她隐隐察觉,俞津杨在躲她,问他怎么不在卧室睡,他说练舞太晚,怕把你吵醒。
他有一晚甚至累得只睡在一楼沙发上,但李映桥知道是借口。一楼还有个空置已久的健身房,他搬回来之前重新找人翻修过,装了隔音棉和整面镜子墙,地板也重新铺过。
晚上基本在里面练舞。
李映桥很纳闷breaking的地板动作不是很响吗?为什么他没有声音。
有一回,俞津杨忘了锁门,她就趴在门口看——四一哥这房子隔音效果做得好是真的,但他几次动作摔得闷不吭声,脚尖还本能地绷紧去勾地板卸力来降低撞击声也是真的。
他是真不怕骨折。
李映桥又气又心疼,他好像知道她睡眠不好。
那时她觉得他真的好像一只猫,一只不敢打扰主人的猫。明明他才是房东,所以当时她想借着四一哥说要回来的话就搬走算了,可俞津杨那会儿看起来是真生气,她就没舍得。
但她也知道他为什么躲着她。
李映桥每次半夜醒来都要摸摸他,亲亲他,等睡梦中的他慢慢回应,甚至开始同她索吻,结果李映桥自己又安心地睡着了。
他当然不会再把她弄醒,因为她明天要上班,她精神要饱满。
好几次,俞津杨被弄醒后,半夜只能直杵杵地对着天花板生无可恋地开始发呆。
李映桥知道就算把她再弄醒,他也不会做什么,她翻遍房东的床头柜,就没看见过计生用品。
有一次,俩人在楼下看一部国外文艺电影,投影里的主角在翻云覆雨,纠缠的躯体在光影里起起伏伏,激烈的喘息声也回荡在昏暗的客厅里蛊惑人。
这一幕等得人抓心挠肝。
李映桥却看着画面忽然问了句:“你把东西藏哪了。”
同看着这一幕的人,半秒就反应过来:能藏哪,他就没买过。
俞津杨装没听见,目不斜视地看着荧幕,荧幕的冷光流淌在他更冷峻的脸庞上。
在电影充满情.欲湿热的光影里,他端正清冷地坐在那,李映桥却觉得比电影让人抓心挠肝。
胳膊猝不及防地被人掐了下,他吃疼地嘶了声,偏头看她,眼神平常,没有被带跑,随即扬着嘴角笑出声:“你要干嘛啊,家里没有。”
“没有你怎么不买。”
“没钱,你一天吃这么多顿,我哪有钱买别的。”
“俞津杨,你是不是有病。”她被气笑,大力拧他,“路边都有免费发计生用品的机子,没钱你不会早点起床去蹲点啊。”
他俩有时候打机锋是真不管别人死活。当然她知道他不是这个理由。他无非想等公开,等名正言顺,等个所有人都祝福的瞬间。
因为李映桥当初说:对,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谈被双方家长祝福的恋爱,但我不介意水到渠成地和你睡一觉。
俞津杨第一次被气得语无伦次。
他当时觉得自己像瓶红酒,胸口堵着块软木塞,对她那点想法和念头,堵又堵不死,真要拔出来也费劲,只能任由那些酸涩的情绪不断地发酵。
对他来说,地下情不算情,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更算不得数——只有公开坦诚地站在彼此身边,接受祝福或厌恶、接受暴雨或平静,接受年轻或垂老,接受死亡和新生,才算。
用孙泰禾的话来说,谈恋爱要官宣,有种秋裤扎进袜子里的踏实感。
李映桥从小就不穿秋裤,所以她当然不懂,总嫌他穿得多,有时候冷了还要抢他围巾,还不要脸地问:“喵喵,我围着好看不。”
高典无脑说好看,他当然说不好看。
但她从小就自洽:“那也是你的围巾不好看,我妈妈说我最漂亮了。”
每当这时候,俞津杨面无表情一句:“哦,是吗?可是是我妈妈织的围巾。”
于是,等他和唐湘再经过她们家的小卖部。
李映桥多机灵,为了让他们多买点东西,立马就扯着嗓子故意大声说:“喵喵,你的围巾真漂亮呀!”
唐湘瞬间眼前一亮,桥桥,还是你有眼光啊,这围巾是前两天展销会上和保温杯一起送的,大家都说丑,就你说好看。
俞津杨走时看她狠狠斜乜着自己的眼神,就知道第二天后脑勺必遭一击。
所以他一般在这种时候都会选择晚去十分钟,等李映桥扎俩小辫在那乖乖坐好了,他再慢吞吞走进去。
但防不住她上课趁他不备对他重拳出击,“俞、喵、喵!你竟然耍我。”
他那时也只能嘴角抽抽,心里一声冷哼,耍你怎么了。
俞津杨那时一点儿不觉得她可爱,只觉得她吃得多,长得高,力气大,脾气还倔,就是一头牛!
自己还打不过。
等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揍她一顿。
俞津杨专心致志地和她接着吻,不知道谁先主动的,反正俩都没忍住。衣服料子在悉悉簌簌声中不知不觉落了地,他把人抱上楼,进了卧室的洗手间。
花洒在头顶,他开一下关一下,不知道哪学来的,没水的时候他就亲她,有水的时候他就不肯亲她,无论李映桥怎么垫脚撅嘴,他只稍稍抬下颏她就亲不到。
李映桥被他弄了个湿透,他自己的衣服倒没怎么沾上。她故意往他身上贴,用衣摆拧干水淋在他身上,直到他T恤也差不多都吸饱了水,布料沉沉地贴在身上,腹肌沟壑开始若隐若现,某人忽然就安静了,仰头盯着他不讲话,像老鹰巡视自己的领地那样。
谋定而后动,她猛地搂住他的脖子纵身扑上去,两条腿紧紧缠住他精瘦的腰。
两具年轻滚烫的身体贴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和线条自然也撞在一起。
心跳固然猛烈。湿透的皮肤吮吸着皮肤,连呼吸都开始同步,李映桥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里,他身上线条很好看,分寸不多,硬实性感。后脊背的肌理在她来回摩挲下,也开始不断地绷紧。她就那么抱着他,亲着他的耳朵,在他身上一寸寸不安分地摸,像在测量自己的领地。
俞津杨架着她两条腿,一只手箍着她的腰,一只手去拨她的后脑勺,把人从怀里拨出来,不让她亲,不让她摸,偏了下耳朵,执拗地要从她嘴里听到回答:“我刚在楼下问你的话呢,为什么不讲。”
“你再问一遍。”
“四十天长吗?”
她在他耳朵上又咬了下:“弹指一挥间。”
“我还樯橹灰飞烟灭。”他气笑了,把人抵在瓷砖上。
“那是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谁在高中卷子上写的,弹指一挥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他唯手熟尔,很快李映桥呼吸陡变,“能不能别这么嘴硬,你这都什么样了。”
服务完一轮。李映桥双脚落地时,她靠在瓷砖壁上缓神,双眼惯常地从放空、失焦,慢慢汇聚神气,今天比往常快。她看着准备脱掉完全湿透T恤的男人,忽然开口:
“俞津杨,我爱你。”
他的动作顿住了。俞津杨高抬着双臂,T恤卡在脖颈处,很遗憾没看见她的表情,静默半秒,他猛地扯掉衣服,直接捞过她湿透的后脑勺,低头和她急风骤雨地亲,又细细密密的吮。
他太清楚了。
没有比高潮过后的李映桥,更冷静清醒的李映桥了。
李映桥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回应,潮湿的水汽裹住她的眼睛,雾气在玻璃上蔓延,两人身影逐渐模糊,喘息声交错,话语仍是清晰得让人耳热。
“可以吗?嗯?”
俞津杨问了又问,他嘴里似乎只剩这一句。
“可不可以。”
李映桥看着他从床头柜拿出某个计生用品的时候,她脑子里蓦然生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忽然就脱口而出:
“不会是你爸妈的吧,这都过期了吧!”
“……”
俞津杨把人重新抱上床,李映桥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高,他低头带着问号地“嗯?”了声,一时措手不及地埋在她颈窝里笑。
他沿着她的颈侧往下吻去,几乎同时没入:
“你能不说扫兴的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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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青天大老爷啊!!
求求青天大老爷啊!!!!
饶了我吧!!!!!!
没有人再讲话。
屋内阒寂,只剩下盐粒子在敲窗,噼噼啪啪地敲,混着床架摇摇晃晃的闷响声。
窗外的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李映桥小时候跟着老师们学种树,只需要剖开湿润的泥土,将树苗栽入,再用铲子凿进去,填平施肥,便大功告成。
她也瞒着大人们种了一棵,日日浇水,期盼着他快快茁壮成长,期盼着期盼着,又怕他长得不是自己期盼的样子。谁料,得天独厚的环境,长出一棵天生地养的小白杨,根苗新鲜嫩绿,挺拔正经。
可只有她知道,那些埋在地底下的根茎,要是栽种和拔出,都要颇费些功夫。
只是有人足够有耐心,栽得就顺利些,他顺利地把自己栽进她的土壤里,从此她的小花园里,多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小白杨。
她从前想过这样暴雨的夜晚,梦中的俞津杨是怎样的,是冷漠的,是面无表情的。因为那时的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们产生这种密不可分的连接时,俞津杨那张冷峻的脸是怎样的表现。
或者她以为他会害羞,会躲避她的眼神,在栽种过程中的任何对视都不可能有。
怎么也不可能是眼前这样的——
俞津杨的五官生来便适合这样的暴雨天,眉目浸润得更深邃而挺拔。他目光湿热,微红。是雨水太过滂沱,睫毛叫雨水压得很低,眼睛却直戳戳地盯着人看,就这样一铲土一铲土慢条斯理地埋。
他“嗯?”了声,似乎在笑,慢了些。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有多哑:“要停吗?”
灯光太亮。李映桥抬起胳膊挂在自己的眼睛上,听着窗外雪粒子扑簌簌落在雨棚上的声音。
随之嘴唇被人衔住。
他低头吻下去,她便乖乖张嘴,原本想撑着一股劲儿到底,但一想到她的倔,他便停了,因为她不会说疼。
“不要停。”李映桥把胳膊拿下来,评价说:“一行白鹭上青天了都。”
“这么用是吧,”俞津杨埋在她肩窝里没忍住笑出声,仰头微一闷哼,“李映桥,我可能没脸见梁老师了。”
她假装没听见,玩着他的头发。
俞津杨抖了抖脑袋,把头发抖顺了,让她摸上去舒服点,她却还是不满意说,“没以前那么好摸了。”
“哪里啊?”他明知故问。
“我说头发,你说哪里。”
他没再应声,闷不吭声地把她小花园里刚栽进去的白杨树,一铲铲凿得更深,更紧实。
直到她说一行白鹭上青天,我今天的日报还没写。
雪停了,窗外安静下来。
写完日报。床板的吱呀声却还在继续,李映桥中途甚至不断拿脚踢他,“俞津杨,你有完没完。”
他直说没有,还早。
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往自己这边一拉,两腿往腰上架起,又抱她去浴室了。
李映桥趴在他肩上咬他肩膀和耳朵,又很不争气地忍不住开始在他身上游走。
想象和实践是两回事。
原来俞津杨和俞津杨也是两回事。
等两人正儿八经洗完澡出来,欲望的潮水褪去,刚才有多荒唐,这会儿就有多沉默。
礼貌是个很好的东西,一到关键时刻就能打破僵局。俞津杨下楼把刚脱在楼梯上的衣服裙子捡起来,给她扔沙发上,李映桥简单说了声谢谢。
俞津杨说不用客气,说完两人都笑了,李映桥看着他默默地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只用一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意思是,我真的要睡觉了,俞津杨。
他笑着刚要坐到床边去捏捏她的脸,想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然而,下一秒,俞津杨手机响,俩几乎都在一瞬间想起来,今晚还有个高典!
李映桥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
俞津杨一遍套上T恤,一边把电话举到耳边,声音漫不经心却毕恭毕敬:“典哥。”
李映桥拿手指无声地戳他面颊,很坏一个人。
俞津杨在床边坐下,一只手举着电话还卡在袖子里,衣服都没套好。被她戳脸的瞬间,条件反射地先去捏捏她的脸,拇指在她脸上摩挲着,就这么要穿不穿地和她闹了会儿。
然后才听见电话那头高典说:“喵,晚上先不吃宵夜了,我得回趟深圳。”
“这么急?”俞津杨一愣,慢慢把另只T恤袖子给套上,眼神示意让她安心睡吧,对电话那头说,“家里出事了?”
高典那边也匆忙,下楼边打车边说:“富婆上门闹事啦,我滴个老天爷,闹到我爸的厂子里了,我都逃回丰潭了,还缠着我不放,我真不知道她图什么!”
“呃……”俞津杨也大鹅生不出小鹅,只能说,“行,你先回去吧,回头再说。”
高典说:“对了,喵,我问你个事。”
“你问。”俞津杨给李映桥掖上被子。
“你知道桥桥和张宗谐是什么关系不?他有没有可能是桥桥的前男友。”
俞津杨低头看了眼李映桥,后者已经安心地闭上眼了,准备找周公去了。
“不清楚,不是她前老板么。”
高典在电话那头仿若没心没肺地说,“啊,那问你也是白问,你现在和桥桥看起来好像还没我和她熟。”
俞津杨笑了声,“……从哪看出来我和她没和你熟的?”他刚想说,你知道她现在住哪睡哪吗?然而及时打住了,在这个充满风言风语的小镇,这种话无非就是让人误会,高典脑子转不过来的。
高典说:“感觉吧。”
“感觉不准,你再感觉感觉。”他说。
“那她跟张宗谐肯定熟——”
俞津杨不耐地打断:“高典,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很不高典,不像会说八卦的高典。
高典支吾半天,终于说:“喵,我就是感觉你有点喜欢桥桥,无论从前在梁梅老师家补课的时候,还是我说我要给桥桥当狗的时候,你表现得就是她养狗也只能养你这一条的样子,我是能感觉出来,但你好能忍。”
“我在去高铁站的路上,喵,”高典看着车窗外,屋顶有薄薄一层雪覆盖着,路上却照旧是潮湿的沥青路,车尾灯流淌着艳丽的光,“丰潭下雪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冬天我感觉有点孤独,妙嘉她们都成双成对的,我走了你肯定更孤独了,所以我想跟你说,如果你喜欢桥桥的话,你得告诉她,别让她跟别人走了。”
屋内很静,俞津杨没开扩声,闭着眼的李映桥也听见了,她蓦然睁眼。俞津杨也哭笑不得。
“高典,我跟李映桥其实——”
“跟我就别装了,俞津杨,”高典立马打断说,“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爸爸的关系,但是又怎么样呢,他现在一条腿还能追上你两腿啊?再说,我看过你手机相册,你单独给桥桥分了个相册,结果也没张像样的照片,还是那张诺基亚。”
俞津杨觉得这事儿在电话里告诉高典,他可能会觉得更孤独了。于是说等你深圳回来,我们再说。
挂断电话后,李映桥躺在那,冲他意味深长一伸手,“手机相册我看看。”
他拍开,关灯躺下。
李映桥侧过身来,拿胳膊肘支棱着,低头看他。
窗帘一拉,屋内黢黑,月光渗不进来,却也还是能瞧见彼此的轮廓,李映桥看到他闭上眼。
她当他害羞了。
李映桥却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刚刚浴室里的那幕——
最后一次在浴室洗手台上。李映桥坐着,后背抵着镜面,他站着慢慢入,李映桥食指戳在他唇上,意思是我们要睡了,却被他张嘴就咬住。
他先是咬,而后是含住——眼神不似刚才那般烫得灼人,那目光剔透,恢复了平常的冷清,却平静地看着她,咬着她指尖,任凭她生涩地撩拨游走,也只微微张开嘴任由她肆意玩弄。
这种强势却任由她支配的感觉,只有俞津杨能给她,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她吃这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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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月光像画卷,徐徐铺陈开来,又悄然卷好,藏在山驼峰下。
隔壁病床有个腿骨折的小屁孩,这两天马上要出院。
精神头刚恢复,半夜就躲在被窝里看小黄片,没有耳机直接公放,音量打到最低,张宗谐还是听见,他烦得要死,故意摁护士铃。
小屁孩立马把手机关了,被子一卷开始假寐。
张宗谐勾勾嘴角,只问护士vip病房什么时候能腾出来。
护士摇摇头还是说没有,冬天摔倒的老人很多,骨科医院的病房很紧张,vip病房也很挤。
他理解。毕竟县城的医疗资源天花板就在那,不像省城的私人医院可以钱堆钱。
县城VIP病房五百就能住一天,子女们都争抢着给老头老太太们送进去,互相还要攀比孝心,谁住的时间长,谁住的时间短,谁不给住,谁被街坊四邻戳脊梁骨。
李映桥经常和公司的人说,别信丰潭人,我们丰潭人讲话最不牢靠的。确实,这里的人思想腐朽,什么都要拿来掂量掂量,市侩计较里又掺着那么一点真心,那拨斤拨两的话语听着又让人唏嘘。
“妈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病房,五百一天又不是五千一天,让她住。”
“爸也想住。”
“那你给他腿打断。”
“我生孩子那会儿,我妈毫不犹豫地拿出退休金让我住五万一个月的月子中心,五百一天我还欠她三万五。”
说好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呢?他奶奶当初缠绵病榻,他爸跑了,还拿走了奶奶捡废品攒在饼干盒子里准备给他上学用的钱。
人果然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连李连丰那样的,至少也知道孝心两字怎么写,还知道给他老头子求求情。
丰潭这个地方也真是怪,明明长着狗尾巴草都嫌贫瘠的土地里,也长出些能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根系长埋地底,你觉得它腐朽,它树冠绵延朝天。它自己或许还正在经历狂风暴雨,却仍会问,你要不要来我这躲躲?
一个两个都这样。
他不知道俞人杰当初资助那些残疾学生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残疾人。
但当初他问过李映桥,你的职业前景坦荡明朗,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意外事故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景区的巴士车坠崖,是公司制度失责还是司机疲劳驾驶,都跟你无关,在Y省那么苦的日子你都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执着。
他那时不明白,来了丰潭,从俞津杨嘴里知道了她妈妈是货车司机,小时候她经常跟着她妈妈出车,她是在货车上长大的,所以她无法沉默。
然而,当时李映桥却没有把这些告诉他,来试图引起他的共情,让他理解她的决定。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最适合打感情牌的时候,她偏要用理性来说服他。
他记得那时北京也是冬天,和丰潭不同的是,路上的积雪很厚,皑皑白连着天,办公桌旁的小茶壶上咕咚咕咚冒着热气,还煮着她从Y省寄回来的普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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