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小月by耳东兔子
耳东兔子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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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谐前两天找我吃饭,”良久,他才讲,缓缓回过头,不知道是不是车灯和路灯的对撞下,唐湘竟看到他眼里有泪光,“那张证明是桥桥搞下来的。她一个女孩,敢提着一箱假/钞去堵领导的门,手段这么极端,你想想,她这几年在外面吃了多少亏,被逼成什么样,才会走这种路子。”
唐湘蓦然愣住,“你说真的?天呐,这个桥桥!”
他点头,“嗯,我问宗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说他那时还想带着桥桥回北京,他知道说了之后,津杨只会对她更死心塌地。宗谐说如果他不讲,桥桥肯定不会说的。”
俞人杰低头抹了下眼睛,眼泪却越抹越多,人到中年哭起来虽然没了年轻时面冠如玉的怜弱,唐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心疼谁,她把俞人杰搂过来,按在自己肩膀上,这个家就是这样的,没有男人女人,只有彼此需要依靠的肩膀。
“儿子还不知道吧?”
“知道他不早告诉我了?还用等现在。”俞人杰吸吸鼻子说,“其实我只是没想到,在我和她舅舅这件事上,她是站在我这边的。不说了,我那天晚上就一直在哭,你还让我挪开,别挡着你看电视……”他抬头说。
“……谁知道你是因为这事儿。”唐湘一把将他的头按回自己肩上。
甜筒也有样学样地伸出小短手环住父亲,“没事儿,爸爸,你把我的乐园给桥桥姐姐好了!她就原谅你啦!”
然而,这个俞津杨又给她留下一串神秘的数字,最后临挂电话,他忽然说:“还记得中考前我给你发的那两组数字吗?”
李映桥死都不会忘记的,她说当然。
他嘴上说着晚安挂断,结果快速报出一组数字说:“好了,今晚别睡了,解吧。”
当然没人搭理他,唐湘说他幼稚,俞人杰说这你儿子。唐湘不承认,你儿子,甜筒嘟嘟嘟开着小火车迫不及待要回家看小猪佩奇了。
只有李映桥半夜掀开被子,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咬牙切齿:“死俞津杨!”
她又伸手去床头捞手机,看了眼那组数字,“678,999,8212……到底什么啊!”
不会又被人给绑架了吧?真有可能呢,哪有录节目要没收手机的,还不让给家里打电话,有没有可能是俞津杨在传递暗号给她呢?而且,一开始在省城他俩剑拔弩张那样——
想到这,她立马给游晓矾打了个电话。
游大制片正在纽约倒时差,他带着另外一个街舞团队在纽约街头采景,准备给节目做宣传片用,接到李映桥的微信,也是一愣:“国内这个点应该凌晨了吧,你不睡觉打电话给我干嘛?”
“你是不是把俞津杨绑架了?”李映桥问得干脆。
游晓矾真是当头一棒不住了:“……”
李映桥很快也感觉到他真诚的无语,说:“好的,没事,我随便问问。”
挂断电话,李映桥的手机忽然弹出一条社交软件的弹窗,艾顶流分享了决赛的备选歌单,其中俞津杨那组战队采用的跨舞种编排。popping和breaking的结合,曲风也多样,李映桥把歌单都下载了,准备边听边解这组数字,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半夜醒过来,耳机里还在放着歌,李映桥在睡梦中猛然被惊醒,蓝牙卡在耳朵里都发麻了,但她今天是真累了,一早上到现在就没歇过,决定放自己一马,等俞津杨回来再好好给他一后脑勺,正要伸手去关播放器,迷迷糊糊听见几个数字,乍然清醒,把歌词翻过来一看——
——“six seven eight triple nine eight two one two ”
(678 999 8212)
——“baby you know I miss you”
(你知道我多想你)
——“i wanna get with you tonight ”
(今晚我想留在你身边)
——“so baby kiss me through the phone”
(通过电话吻我,好吗?)
——“see you when I get home”
(等我回家见)
——“i love it public love it”
(我准备公开地爱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4个霸王票、2923瓶营养液~
这首歌是来自《Kiss Me Thru The Phone》
明天小小的休息一天,周五周六周日连更哈!
这张给大家发红包!
第七十六章
隔日中午,春珍糖糕铺子。
这个点正是直播人数达到峰值的时候,路过的游客也都纷纷停下驻足。其中一颗熟悉的脑袋也从门外探进来,娴熟且大声地跟春珍问好。
赵屏南正在给切糖糕的孙泰禾擦汗,孙泰禾低头和她耳语两句,赵屏南脸红地催促他:你快切!
郑妙嘉正抱着数位板懒洋洋地给他俩画画。
一旁钟肃则给妙嘉又是递水又是递有信息的手机。
郑妙嘉墨镜架在脑门上,瞥他一眼,不知道释放什么信号。
钟肃低头不情不愿地在她脸上亲了口。
然而,一声响亮地春珍奶奶好!空气瞬间凝固几秒,四个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视线齐齐朝他汇集过来——高典却像只被雷劈中的呆头鹅立在门口。
四人排排站,高典绕着他们足足走了三大圈才停下来,然后面色平静地开口,“是不是按照籍贯来的?对吧?”
他指指这边,“一个本地人,一个外地人,”
又不可思议地指指那边,“一个外地人,一个本地人。对吧?”
高典仔细一琢磨,非要遵循这么个定律的话,留给他的只剩一个谭韭……
他直接呸了出来,反倒替他另外两个蒙在鼓中的朋友感到心酸:“你们倒是看看咱们喵和桥都累成什么样了,他俩心无旁骛地给小画城搞事业,搞流量,你们在干什么!”
孙泰禾一边架手机一边对赵屏南说:“他说咱俩很配。”
赵屏南忿忿地拧他胳膊,“他说有什么用啊,要我妈说!”
高典一个箭步过去:“我说呸呸呸!!”
孙泰禾头也不抬:“谢了,兄弟,吃糖糕吗?”
高典:“………………”
郑妙嘉“啪”地关上数位板,塞回帆布包里,甩着黑色大衣摆和春珍说了拜,拉着钟肃欲走。
钟肃一动不动,瞥了眼高典说你发小好像在吃醋,郑妙嘉刚把墨镜架回鼻梁上,又往鼻尖一拉,一脸莫名其妙地从墨镜上方审视他,“吃什么醋?”
钟肃脸色微微一僵,别开脸低声说:你感觉不到吗,他喜欢你。
郑妙嘉笑出声来,钟肃,不会是你在吃醋吧,你不会真喜欢我了吧?
钟肃俊脸微愠,骂了句滚。
高典回头看他俩,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郑妙嘉拽着钟肃跨出门槛,她冲钟肃笑,然后默默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地一根根弯下来:三、二……
果然,不出三秒,两人听见高典在身后颐指气使地大声吼孙泰禾:“喂狗呢!这点够谁吃!切大块点!”
小画城要大换血,这个消息在景区办公室不胫而走。
高典拿着孙泰禾切好的糖糕一进门就听见吴娟和潘晓亮还有隔壁财务部的柴娜正在嘀咕这件事。
高典忙凑过去,冒着糖糕被瓜分完的风险,得出来的情报就是:桥桥要升职啦!
张宗谐拉着各部门负责人和李映桥开了一天的会。傍晚时分,才见她从会议室出来,回自己办公室,高典刚要把从虎口夺回来的最后一块糖糕给李映桥送进去,脚步还没迈开,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就从门口进去了。
李映桥整个人陷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悠悠地转着圈,任毛呢裙摆打了个旋儿。
张宗谐站在落地窗旁,身影修长,轮廓冷硬,眉峰微微蹙着,他几次低头和她对视,终是别开头看向窗外,直到他抬手扯松了领结,咽了下喉结。
沉默片刻后,他这才侧过脸,目光复杂:“我这次回北京就不会再回来了,小画城的事我会转给其他人对接,几个股东的股权在Convey资本稀释下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的话几乎可以不用听,但你真的想清楚了?”
如今这个市场环境下,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拿出钱来稀释这些股权,李映桥太清楚这钱多来之不易,她当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好像梁梅在电话里和她讲的,命运里那只猛兽会闻着她没有愈合的伤口和血腥味不断地拨弄风雨,她本来就不打算躲:“我不会让彩虹羑里的事情再发生。”
张宗谐冷笑:“如果发生了呢?这些事你能预料到吗?下次没人会帮你再保留录音。”
“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李映桥开玩笑说。
张宗谐回头看她,久久没挪开视线,最终也只是勾了下嘴角,用丰潭话骂她傻瓜,“春张。”
“春张”似乎还有回声,李映桥想起她刚入职那会儿,俩都知道彼此是丰潭人,但很少讲方言,全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好像故意卯这劲儿在比谁的普通话更标准,丰潭人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李映桥听笑了,视线终于撇到他身上去,起身打算去给他倒杯水:“第一次听你讲方言,还挺奇怪的。”
“你和俞津杨平时不讲吗? ”
“我们从小就很少讲,”李映桥用纸杯给他倒了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捂手,跟他并肩站在落地窗前,嘴角不自觉上扬,她从没觉得四十天那么长过:“喵小时候很高冷的,我俩上课其实没少打架,有一次老师还让我们拍了一张握手言和的照片,真的就只有两只手,你能想象吗?我们当时被同学笑了好久。”
张宗谐莫名能想象到他们小时候生活的热闹。他的童年乏善可陈,高中之前的照片只有一种,全是和各种资助人的合照,他当时还特别傻问人家能不能只拍手,不想拍脸。人家回他:总理会晤都要拍到脸呢,你算老几呀。因为他不爱笑,一拍照紧张就更严肃,人家发到报纸上,奶奶捡回报纸一看,骂他怎么不笑,不笑以后没书读了。
唯独高中遇到了俞人杰,他挥挥手说拍什么照,不拍,他做慈善不要人家留影的。
他默了会儿,又转头看她,“是因为我有点像他是吗,如果我当初没把你扔到彩虹羑里,我们会怎样?”
“不会怎么样,你也不像他。”
“你现在当然这么讲——”
张宗谐未说完,直接被人打断。因为那个“春张”的回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越来越近,直到蓦然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两人回头,原来是真的有人在闹事。
来人一路骂骂咧咧从门外闯进来,李映桥放下杯子,走出去,看着来人,神色不耐:“钱东昌,你什么事?”
潘晓亮和高典左右护法也立马到位。吴娟评价说,不如李映桥一个人站着气场强大,他俩一过去,白糖糕还粘着牙,气势立马落了半截。
李映桥办公室门口围满了人,钱东昌顾也不顾地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金属腿在地上摩擦刮出一声刺耳锐响,一张法院传票“啪”地甩过来:“李伯清呢,我要见李伯清!我看倒是谁告我,谁他X的敢告老子!”
刚好砸在高典脑门上,带着一股韭菜蒜味,“这手是拨过屎啊!钱老板,怎么拿过的纸都这么臭!”
高典拿下来,一字一句念到:“南来市丰潭县人民法院XXXX案号,传唤人:钱东昌,传唤事由:商业贿赂……”
众人一愣。
“我告的。”李映桥却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说,明天要下雨,我打得雷。
这句话像一条无形的橡皮筋,猝不及防地就弹在他的脑门上,发出一声震响,那震响好似一声长钟,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一下子就把他拽回多年前一个夏日的午后。
画城小学一向很安宁,安宁得连知了都发不出声儿,被欺负了,也没人会出头,不会失态,只是在他身下奋力挣扎,痛得撕心裂肺也没有尖叫,怕惊醒正在午睡的孩子们。
后来钱东昌看见梁梅写在日记本上的一句话。
幸好。孩子们的世界很安静,安静得像被裹了一层厚重、潮湿的棉被。
那时候,女人好像是习惯沉默和隐忍的。每年新来的老师年轻又水灵,还带着师范院校生的高傲。
按理来说,梁梅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她吃到了时代红利,早年考上中师,理应编在初中教师队伍里。但偏生她性子硬,又不懂得怎么钻营,经常得罪人当然把她下放了。
钱东昌从来没打过她的主意,那时新来的一个女老师,性格好,说话也细声细气,他至今都记得她的样子,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还会唱歌,开朗得不像话。
梁梅大概是察觉到异样了,于是在好几次他借由教研会名义单独留她到办公室,一向准点就走的梁梅,总是三番两次借故把人拖走。
他终于恼羞成怒,直到那次,她班级期中考成绩下滑厉害,钱东昌终于抓到机会,名正言顺地让梁梅留下,然后他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将人拖进办公室。
他第一次失手,还被梁梅用柜子里的奖杯砸破头,他怒火中烧,咬牙发狠地想,今天就算要把人掐死,也不能让她走出这里!
却没想到,那天门卫来巡逻,他忘了告诉他这边不用来,门卫听见门里的动静,过来敲门,梁梅抓到空隙跑了出去,一直躲在卫生间里。
他在梁梅眼中看见了女人对清白、对世俗眼光那熟悉的恐惧。
他断定,梁梅也一样,会让小画城一直安宁下去。
让孩子们一直裹着这层潮湿又温暖的棉被。
所以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当警察们走进画城小学的荣誉教师办公室,亮出国徽证件,问他是不是钱东昌的时候,他脱口而出:“谁敢告我?”
那个梁梅放下教案,抬手把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转头看他轻描淡写说:“我告的,怎么了。”
此刻。满屋子人神色各异,在一众看热闹的,装糊涂的,愤怒的,害怕的,惊讶的,甚至想息事宁人的眼神中,李映桥也只是目光淡淡攫住他:“我告的,怎么了。”
我告的。
怎么了。
不咸不淡又重复一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1个霸王票、585瓶营养液~
先祝大家七夕快乐!!!
特意等过了七夕再发,因为这章也蛮重要,最后一个烦人精收走。
后面等完结补大家一个情人节番外。
嘿嘿。这张红包哦~
今天见!!!!
第七十七章
高三那次雨夜,李映桥和梁梅在雨中吵架。
李映桥那时候特别不理解梁梅,也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留在丰潭,非要去G省支教。她觉得梁梅似乎在变相和她证明,她教他们读书,没有任何所图。
她绝对不会认为梁梅是为了逃开钱东昌,在她心里,梁梅没那么脆弱。或者说,梁梅逃开的是,丰潭的人情关系网,她想当老师,她想光明正大地当老师。
朱小亮说,人生中,只要走进过一次教室,拿起过粉笔给学生们讲过一次课,看着台下的学生们渴望而求知的眼神。就很难再说,我不想当老师这种话。
梁梅怎么会不想当老师,她做梦都想回来当老师。
后来朱小亮还和她说,你梁老师其实最在意你,就是讲话不怎么好听,你不要跟她计较,她和她的恩师到死都没能说上一句好听话。
李映桥也觉得很奇怪,她其实从来不吝啬于跟人说好听话,她可以和妈妈讲,妈妈你最好了,我今天不想去上学,也可以跟很久没见的俞津杨说,喵喵,见着你真高兴呀,可至今对梁梅一句谢谢都说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一直都是梁梅先找的她,追着她求着她读书的,甚至拿她当赌注。然后呢,她赌赢了,她就走了。
她们之间再没联系,她给朱小亮留了电话,这么多年,除了那通她主动打的电话,梁梅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她一直很好奇,梁梅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
起初她知道自己是她和谭秀筠的赌注时,她是有点不高兴的,不愿意自己被当做筹码。她那时候补习,天天和她在厨房吵架,她故意说一些泄气的话,梁梅把锅碗瓢盆摔得啪啪作响,一般这时候,俞津杨就会进来把她拉走。
朱小亮大多是时候充耳不闻,偶尔才会和她讲两句,也是那会儿才告诉她:悄悄告诉你,我和梁老师都是孤儿。
孤儿啊,那她理解了。她又很快原谅了梁梅拿她当赌注的事情,和好的标志之一,就是她进门会把鞋子脱在梁梅的边上,因为她赌气的时候,连鞋子都要脱得老远,一点儿都不要沾上。
其他人或许没察觉,但梁梅和俞津杨一般光看鞋子的摆放顺序,就知道她最近和谁吵架。
有时候两人还私下交流,你又怎么惹她了。俞津杨那时候脾气也不太好,吵架的时候也认真埋头写卷子,只说懒得理她。
那阵是李映桥和六班那个学委走得最近的时候,梁梅多少看出一点端倪,她对此不发表意见,她很少在学习之外的事情上管他们。
反正很快也分道扬镳了。
李映桥刚到北京那会儿,心里堵着一口气,坚信自己要在北京闯出一片天来,她几乎不给自己课余的休息,一有空就找各种兼职填充自己的大学生活。
四年时间过得很快,她年年奖学金傍身,绩点名列前茅。师哥师姐的各种项目都频频朝她抛出橄榄枝,她当时目光短浅,为了尽快能和梁梅呕完那口气,她放弃了考研,接受当时一家高薪聘请,直接参加工作,然后日以继夜地加班加点,终于在公司里刷出点存在感,结果那家公司毫无预兆地爆雷,老板进去了。
她一切又要从头再来。
她当然不气馁,认真在网上投简历,但却不敢回丰潭,怕自己没工作早晚传到梁梅耳朵里。
所以她总捡好得说,什么都好,所有人都很喜欢我,当上经理了,马上要买房子了。当初为了圆这些谎,她甚至刚回来那会儿都想过去蹭俞津杨的户口。
连李姝莉问她过得怎么样,她也没实话好讲,但姝莉听得出来她在外面不开心,也没逼她回家,只说李映桥,你要按时吃饭,身体要健康。
她妈妈最生气莫过于,把桥桥换成李映桥。
桥桥,你要按时吃饭。
李映桥,你身体要健康。
就这样的区别。
因为姝莉知道她在坚持什么,所以这几年,姝莉坦诚和她说过:她恨过梁梅,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没有梁梅,你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可如果没有梁梅,你也少了很多快乐,你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优秀。
李映桥心里知晓,没有梁梅,她不可能来到北京。只是那日子过得很窘迫,卡里的余额马上见光,房租续不上,马上要被人赶出去。那时疫情肆虐,一不小心二维码见了红,立马就有人上门拉她去做核酸,她以为是房东来催缴房租,她连门都不敢开。
她以为考上大学,一切都结束了,才知道考上大学后,一切才刚刚开始,那时她觉得世界很荒诞。
然后她进了Convey,遇到了张宗谐,他手段雷霆,她一步步跟着学,她忽然明白了荒诞的秩序要怎么维持,张宗谐说,对待客户,你永远要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魄力——
对方装,你得比他更装;
对方有理想,你就得胸怀天下;
对方真诚,你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他看。
那么如果对方凶狠会咬人,你应该怎么办?
李映桥心说,比狠谁不会。
张宗谐却笑了声,说:“你要让他知道,你喜欢血腥味。”
血溅三尺不算什么,毕竟穷人命薄,富人纸厚。血溅到眼睛里,也不能眨眼睛,你只要还在那坐着,就有人害怕。他说。
钱东昌混沌的脑海里,像有一只荧光色的蜘蛛在慢慢结网,脉络逐渐清晰。连同李映桥的部分,小时候那张脸,如今竟可以严丝合缝地套进面前这穿着黑色高领的女人轮廓里,毫不违和。
更毫不违和的,还有她和梁梅那不声不响一口就咬上来的疯劲。
这像梁梅教得出来的学生,不,她比梁梅更狠,梁梅看见他的血,整个人在发抖。
钱东昌很后悔,很后悔。
后悔当初抱着侥幸心理,没有直接杀掉梁梅,那时候法律尚不健全,只要李伯清愿意给他打点,顶多判个过失杀人,坐几年牢就出来了。
他老婆都被他儿子睡了,就这么点事,他应该的。
如果当时把梁梅杀掉,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钱东昌忽然暴起,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他猛地一头撞在潘晓亮的脑门上,把潘晓亮撞了个人仰马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疼得他眼冒金星,嘴里溢出一句:“这傻屌……”
“我要见李伯清!我老婆给他儿子睡了这么多年,这么点钱想打发我!还想抓我坐牢,做梦!”
紧跟着,钱东昌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牛似得,开始在办公室里到处乱拱,下一秒,高典胸口也吃了一记,猝不及防地骂了句:“我草,这老牛。”
“老子要见李伯清!跟你们说不清!老子要见李伯清!”
钱东昌怒火中烧,额上青筋扭曲着暴起,像个即将要变异的丧尸。撞开两大护法之后,立马就锁定住李映桥。
她本来不想躲,觉得他不敢。后来发现他不对劲儿,眼球都开始充血了,立马好汉不吃眼前亏往边上一闪。钱东昌肥肉横生,身子笨重,来不及调整方向就直直朝着前头一个猛子扎过去!
于是一直置身事外、正在抽雪茄的张总裁,听见动静刚要回头瞧瞧怎么个事儿,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下子就被人直挺挺地拱到办公室的落地窗上。
像是挤到了一辆满人的公交车,脸都被人摁在车窗上,表情无辜地好像还不知道自己上的哪趟车。
于是一片寂静中,所有人听见张总裁骂了句脏话。
钱东昌,我X你大爷。
李映桥上次听见他骂人,是航司直营机构的经理疫情期间不肯给客户退款,拿几千万航线补贴中饱私囊,张宗谐那时候海内外到处跑酒店航司,为了协调退款问题,结果发现被人当猴耍了,他第一次气得破口大骂,直接釜底抽薪,拿下五年的独家运营权后,转手把人送进去了。
张宗谐腰断了,连夜找了市医院几个专家会诊,是真断了,他在医院住了小半月,李映桥给他送过三顿饭,余下的时间都是俞人杰送的。
今天谁也没来送。
张宗谐饿着肚子等,等了半天,拿起手机一看,才想起今天俞津杨放出来了。
小画城这边,唐湘也在问:“对了,宗谐那边送了吗?别给人饿着了呀,他那腰估计一时半会儿长不好。”好奇说,“他怎么会被牛给拱了啊?他没事儿下田干嘛?”
俞人杰也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接到电话时,人已经在医院了。医生通知他去签手术同意书,俞人杰这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刚要说要不再联系联系他家里人。
医生啊了声,说:“他说你是他爸爸,我们才通知你来的。”
俞人杰听得心里有些动容,就立马签了字。
唐湘听完也感慨,“真这么讲啊,宗谐也蛮可怜了,奶奶听说很早就去世了,好像现在也没什么亲人了。你不从小爱给人当爹吗,挺好的,白得一儿子。”
在外面滚了四十天地板的某喵提着行李一进门:“……”
外面的大衣都没来得及脱,眉峰如削,带着屋外的寒气。空气安静两秒,俞津杨缓缓开口:“……我记得走之前,我给你们说了吧?我没离家出走啊,妈?”
李映桥这会儿也正掐着点儿等下班呢,从没觉得四十天那么长过。高典是个吃货,隔三差五就甩来一堆美食链接,妙嘉也时不时给她分享好笑的综艺,好看的电影。
李映桥从前没觉得,她以前觉得看了也就看了,吃了也就吃了。她现在都忍着,忍着口腹之欲,忍着对精神的探索和宣泄,就连他走时那晚他们最后看的那场电影,她都没往下拉进度条,反正就是要等俞津杨回来。
小画城好像要下雪了。李映桥看了眼窗外,天阴沉沉的,风凛冽地扫过落叶,枯枝萧条。不过四一哥这会儿估计在家给他做饭了,灶台上咕嘟咕嘟炖着汤,热气腾腾的,香味能飘到街上。
他一进门就能喝上,完全不会让他冻着,像小时候那样,老远能听见唐湘问他:“阿杨,爸爸做的汤好不好喝,是不是一下就暖到肚子里。哎呀,怎么围巾又摘掉了。”
“有个烦人精嫌我穿太多。”他那时高冷,喝着汤也板着脸,一本正经回唐湘。
正想着,办公室门砰地被人打开,高典风风火火地进来,“喵今晚终于放出来啦,我约了他晚点宵夜,咱们几个今晚好好聚聚。”
李映桥从窗外收回视线,瞥他一眼:“他答应你了?”
“还没回呢。”高典满脸笃定说,“这还用问吗?他出来不找咱们,还能找谁?这事儿就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爹要入赘一样,板上钉钉。”
“你等他回复再说,可能他另有安排。”
高典嘿了声,刚要反驳,手机一响。
对面微信就回过来了,俞津杨熟悉的头像躺在对话框里,他嘿嘿一乐,扔到李映桥面前。
“看到没,喵说等会儿见。”高典把手机塞回兜里,羽绒服窸窸窣窣响,“这我还能不懂吗?一只单身狗能有多难约。”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微信也随之弹出来,除了那通电话,那个四十多天没联系的人,此刻正躺在她的对话框里勾引人。
D321: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3个霸王票、1871瓶营养液~
终于回来了回来了!
天要打雷,天要下雨,俺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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