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把酒叙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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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月引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就算国破家亡又怎么样,现在父皇不是正在弥补她吗?!拜托,虽然母亲失去了亲人的性命,但她可是得到了父皇的爱情耶!你知不知道这究竟这意味着什么?!”

她时常觉得,她姐姐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谢折一一从闻星落、谢序迟等人面前踱步过去,幽幽道:“朕知道白玉京的宫楼里,危险重重。姒姒,你最好乖乖把所有的机关都说出来,否则,朕不介意拿这几个小崽子探路。”
魏姒脸色苍白。
她捂着咽喉,定定盯着谢折。
谢折轻哂,走到她跟前,拿手背温柔轻抚她的脸颊,“好姒姒,朕也不想惹你伤心,实在是你太不听话了。”
魏姒不语,仍旧死死盯着他。
那样直白憎恨的目光,令谢折感到一丝不悦。
他敛去笑容,“姒姒,朕是不是给你好脸给多了?”
他抬手。
麟卫会意,当即就要先杀了魏萤。
闻星落挣开禁卫军。
她看了眼重伤在身无法招架的谢序迟等人,自知眼下这种情况只能依靠自己。
她紧紧抱住身负重伤的少女,声嘶力竭地喊道:“离我表姐远点!谢观澜,你还要观望到何时?!”
提起这个禁忌般的名字,麟卫和禁卫军们皆都一僵。
青年单枪匹马杀出皇宫的场景似乎仍在眼前,南宫门下的尸山血海叫人记忆尤深,那样一位年轻的煞神,是谢折之外最令他们感到恐惧的人。
他们下意识戒备起来。
然而左右张望,却都不见谢观澜的身影。
闻如风缓解了紧张的情绪,喊道:“星落,你休要胡言乱语!谢观澜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更何况外面漫山遍野全是父皇的兵马,他才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闻如雷灰头土脸,踉跄着走到他身边。
他被梅家死士抓住,成了梅初宜叩开白玉京大门的钥匙。
如今看见大哥,可算是找着了主心骨。
他正色道:“星落,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只可惜,你的救兵来不了了。如今咱们陛下服食了丹药,放眼天下所向披靡,想必就算是谢观澜,也会感到畏惧!你还是赶紧和母亲一块儿投降吧!”
闻月引掩唇一笑,娇声道:“小妹以为,谢观澜真的可以成为你的靠山吗?你真傻,虽然话本子里的爱情感天动地,但现实中又有多少真爱呢?更何况,就算天下真有情之所至者,也绝对不会属于小妹你。众所周知,小妹你从来,就不讨喜呢。”
众人也意识到他们被闻星落骗了。
麟卫正要继续动手,闻星落忽然弯唇,幽幽道:“我若是陛下,今日绝不会在白玉京闹出人命。”
谢折睨着她。
闻星落继续道:“陛下谋求长生不老之术,可天元观的道士学艺不精,我瞧着,您的鬓发都被他们弄白了,怎么也不像是长生的样子。如果天底下一定有人能研究出长生不老药,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的二哥哥——想必陛下虽然远在京城,但也听说过他生死人肉白骨的传闻。”
“小妹,你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闻月引嚷嚷,继而转向谢折,“陛下,我妹妹巧舌如簧,您千万别听她胡说八道!那个谢厌臣满肚子坏水,搞了一堆尸体藏在义庄不算,还掏空人家内脏,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让那个人没有内脏也活了三天,跟僵尸似的,您说吓人不吓人?!而且他以前还把黑狗皮缝在了我的大腿上,害我每个月都要刮毛,气死我了!”
谢折缓慢捻着佛骨手串,眼底讶异。
他怎么不知道谢厌臣还有这种本事?!
闻星落看出了谢折的动摇,继续道:“我表姐迟早是要嫁进镇北王府的,也算是我二哥哥的弟妹。如果陛下想让二哥哥为你研制长生不老药,还是莫要动我表姐为好。”
顿了顿,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实不相瞒,镇北王府之所以心怀叵测,其实是因为陛下多年来的猜忌逼迫。子衡哥哥曾在私底下告诉过我,他一直很敬佩陛下,并不想与陛下为敌。我表姐谋逆,也并非是出于本心,而是裴凛屡屡蛊惑教唆,表姐不得已才为之。
“依我之见,大家闹到今日不死不休的地步,全都是因为裴凛。既然裴凛已经死了,大家何不化敌为友?彼此结为姻亲,陛下和镇北王府岂不也能冰释前嫌?
“长生不老君临天下固然美妙,可是高处不胜寒,‘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连月中姮娥也怕孤单寂寞,何况陛下?留着太子哥哥他们承欢膝下,怎么不算是人间月圆呢?”
少女伶牙俐齿。
勾勒出的未来画卷,瞧着团圆美好极了。
就连闻如风也忍不住陷入其中,劝道:“父皇,儿臣觉得星落言之有理。”
谢折一颗一颗捻着佛骨。
深邃苍老的眼眸紧盯着闻星落。
少女梳着双髻,只簪着一根简单的金蝴蝶发簪,墨绿色缎面缺胯袍和石榴红宝相花纹袍裤衬得她分外明艳可爱,那张尚还稚嫩的小脸,真是像极了年少时的姒姒。
只是眉梢眼角藏着的稚气和狡黠,与他年轻时颇有些相像。
明知她在撒谎,谢折仍是从喉间发出一声闷笑。
他温和又遗憾道:“魏宁,可惜你不是朕的女儿。”
不等闻星落再说什么,他示意麟卫动手。
麟卫骤然挥刀!
闻星落自知已经把时间拖延到了极限。
她跪坐在地,闭着眼睛抱紧魏萤。
黑暗中,少女几乎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迫人刀风!
“谢观澜……”
“谢观澜……”
心脏如擂鼓般喧嚣跳动。
她在心底一声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尽管危险近在眼前,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慌张害怕,整个人的情绪莫名变得平和温柔。
“噌——”
耳边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闻星落闭着眼睛,却于血腥气息里,闻见了熟悉的松木冷香。
几缕凌乱的额发被刀风拂动。
她缓缓睁开眼。
一抹绯色的背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青年渊亭山立,手执狭刀。
鲜红的血珠顺着刀刃缓慢滴落,那名妄图砍杀魏萤的麟卫,睁着眼睛死在了他的刀下。
绯色衣袍无风自舞。
谢观澜的嗓音低沉温柔,透着些许慵懒宠溺,像是跨越了两世而来,“我似乎听见了宁宁在唤我。”

万籁俱寂。
慢慢的,闻星落听见了血珠顺着刀刃滴落进砖石的声音,听见了谢瓒等人的呼喊声,听见了禁卫军们的窃窃私语,听见了宫楼外的两军厮杀——
视线模糊。
又逐渐聚拢到正前方那一抹绯衣上。
所有的喧嚣,在她耳边刹那定格。
她仿佛只能听见谢观澜的呼吸声。
她的声音极轻,带着一丝不确定,“子衡?”
“嗯。”
青年没有多言。
一个字的回应,却足以令她安心。
“还有我们!”
谢拾安嚣张桀骜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闻星落连忙望去。
二哥哥和四哥哥他们都来了,就连乐之、香君和陈玉狮也来了!
他们把鼻青脸肿的闻如云丢弃在地,显然是利用他的血进白玉京的。
谢厌臣笑道:“大哥猜测谢折必定留有后手,所以没有贸然进白玉京,只留在外面观望。果然,谢折不仅安排了替身,还另外准备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大哥干脆也召集了兵马,外面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谢折的脸色阴寒如水。
他死死盯着谢观澜,“竖子怎敢窃取朕的江山?!”
“陛下的江山,不也是从大魏皇族那里窃取来的吗?但我应当比你略强一点……”谢观澜回眸望向闻星落,狭眸温柔却又坚定,“起码,我从未让喜欢的女人掉过眼泪。”
“大哥,你就别煽情了!”谢拾安迫不及待地挥舞起亮银枪,“我做主,今日咱们兄弟谁先砍下谢折的首级,将来谁就分最多的家产!我先上了!”
谢厌臣看着少年跃身而起如野马般一骑绝尘,不由温柔地弯起眉眼,“既然是分家产,那我也得争上一争。”
谢瓒气笑了,吐出一口血,喊话道:“你们也太奸诈了!我不同意根据谢折的脑袋分家产!”
“喂,外人能不能争你们镇北王府的家产啊?!”陈乐之兴奋嚷嚷,提着剑就冲了上去,“回头你们告诉镇北王一声,我眼馋他的兵器库很久啦!”
“乐之!”陈玉狮连忙唤了一声,却没能唤住脱缰的少女。
她宠溺地摇了摇头,跟着上了。
香君捏着紫檀木漆金细烟杆吞云吐雾,一双狐狸眼玩味地望向谢观澜,“主子,奴家不想要家产,奴家想在你和星落妹妹大婚那日,为她梳妆打扮。奴家馋她的身子很久了呢。”
谢观澜:“不行。”
眼见美人不高兴,闻星落瞅了眼谢观澜,讪讪举手道:“香君姐姐,我愿意把自己托付给你。”
香君这才笑逐颜开,朝她妩媚撩拨地吐了一口烟圈,跟着加入了战斗。
谢观澜又看了一眼闻星落,似乎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闻星落通情达理,笑容甜甜,“我知道的。”
她会努力保护好自己。
也会努力保护好受伤的表姐他们。
谢观澜也弯了弯唇,提着狭刀掠向谢折。
宫楼内处处都是厮杀。
知道麟卫的强悍实力,这次谢观澜带了不少精锐进来,麟卫们渐渐招架不住,竟相继落了下风。
谢序迟蹙眉,“虽然占了上风,但阿厌他们也负了伤。”
谢厌臣提着三尺剑,一个人对上三名麟卫。
尽管最后解决掉了那三个人,但他的一袭白衣早被鲜血浸湿,狼狈地拄着剑刃单膝跪地,冷汗一滴滴滑落脸颊,正喘息得厉害。
闻星落担忧地望向谢拾安。
四哥哥和乐之并肩作战,两个人是其中最年轻稚嫩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肯退让半步,为了让子衡和谢折对打时不被麟卫放冷箭,硬生生缠住了四名麟卫。
“四哥哥!”
闻星落看着谢拾安被长剑贯穿肩头,忍不住喊了一声。
亮银枪反手挑翻那名麟卫,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
谢拾安抹了一把脸,冲闻星落嚣张笑道:“放心,你四哥哥没那么脆弱!我可是要给你和大哥当证婚人的!”
陈玉狮和香君倒是出乎意料地默契,一个纯粹依靠强大的正面作战力,一个宛如刺客般神出鬼没机敏狡猾,两个人配合起来竟完全不逊于那群麟卫!
而最惹眼的战斗,自然是最中间的谢观澜和谢折。
两人的身形几乎化作残影,即便麟卫和禁卫军有心掺和,也根本掺和不进去。
谢折的脸色极其阴沉。
他这段时间服食了不少丹药,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武功内力都更胜从前,甚至比他当年巅峰时期还要强悍。
可是……
可是前不久才和他打成平手的谢观澜,竟然能追上他!
这怎么可能!
谢观澜!
他还是正常人吗?!
愤怒促使身体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谢折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坚硬,犹如钢铁铸就!
谢观澜的狭刀刺向他的胸口,却只是堪堪刺破了表皮,流出些许微不足道的血液。
谢折冷笑一声,“黄口小儿!朕叱咤风云的那些年,你还不知道蹲在哪里玩泥巴!”
他猛然握住谢观澜的狭刀,将他连人带刀甩飞了出去!
谢观澜撞到金碧辉煌的墙壁上发出轰隆巨响,带起无数尘埃。
闻星落咬住嘴唇,紧紧盯着那些灰尘。
谢观澜……
“没事的……”魏萤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虚弱地搂住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闻星落,安慰般覆住她冰凉的小手,“他不会有事。”
话音落地的刹那,一道绯色身影掠出灰尘!
狭刀如长虹贯日,横跨大半座白玉京,挟着铺天盖地的杀气直逼谢折!
谢折眼眸一眯。
他迅速后退,底下十几名禁卫军抬着一柄长达一丈的寒铁巨刀,恭敬地呈到他面前。
谢折握住刀柄。
重达千钧的巨刀被他轻易挥起,他身上的衣物寸寸崩裂。
“谢——观——澜——!”
失控的皇帝,仇恨地喊出了那个令他数年来日夜难安的名字。
巨刀的刀光寒冷刺眼,一瞬逼退了谢观澜的攻势!
谢折双眼猩红地大吼着,巨刀在他手里挥舞如寻常刀剑,却格外狠戾毒辣让人逃无可逃,直打得谢观澜节节败退!
谢观澜身后就是闻星落。
他没再后退,抬起狭刀硬生生接住了谢折砍来的那一刀!
长达一丈重若千钧的巨大刀锋,蕴着恐怖磅礴的内力,尽数倾泻在了狭刀上。
谢折狞笑,“谢观澜,你只有这点本事吗?心爱的女人就在身后,你真的能保护她吗?!”
谢观澜的靴履死死抵着地面砖石,因为招架了过于沉重的刀,脚下砖石隐隐塌陷。
他沉默着,浑身肌肉犹如拉紧的弓弦。
冷汗顺着额角滚落。
他抬眸,陪伴了他十几年的狭刀,正在眼前寸寸断裂。

谢拾安挑翻麟卫,发疯般从背后袭向谢折。
其他人注意到谢观澜这边的异常,连忙跟着谢拾安一起围攻过来。
“找死!”谢折狞笑,游刃有余地挥舞起巨刀。
明明是那样恐怖庞大的一把刀,握在手中本该笨重无比,可在谢折的手里却莫名灵巧,即便众人合力招架也仍然吃力。
陈乐之率先被刀背拍开。
少女整个人重重砸到远处的墙壁上,如风中落叶般跌落。
“乐之!”
陈玉狮分了神,焦急地唤了一声。
只这一刹那就被谢折寻到了机会。
刀锋横掠如推开的海潮巨浪,尽管香君等人及时拖住了谢折,可横扫过去的刀锋依旧擦过了陈玉狮的腰腹,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谢折太强了。
即便众人联合,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谢观澜的锦袍上溅着半身血。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眼皮,额前的乱发被薄汗浸湿,在面庞上覆落阴影,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闻星落注视他的背影,轻声唤道:“子衡?”
谢观澜仿佛没听见。
——谢观澜,你只有这点本事吗?心爱的女人就在身后,你真的能保护她吗?!
谢折嘲讽的话反复回响在脑海里。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试图保护家人。
可是年幼时,他保护不了在雪天中毒死去的母亲。
长大了些,他以为他变强了,可他依旧保护不了顶替他前往京城为质的二弟,保护不了被宦官们迫害至死的姨娘。
他没办法让三弟回家,他还险些看着幼弟在眼皮子底下失去双腿。
还有……
还有他心爱的女人。
年少时,他喜欢的蝴蝶被夫子打死。
现在,他还要再一次失去他的蝴蝶吗?
一滴薄汗,顺着谢观澜高挺的鼻尖滚落。
他突然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裳。
他丢掉那件绯色窄袖锦袍,只穿着一条松绿色的袍裤。
“子衡……”
闻星落担忧蹙眉,无声启唇。
青年站在那里,后背肌肉紧致漂亮,线条纵伸到后腰,宛如一把逐渐收拢的狭刀。
涔涔薄汗缓慢流淌过他的肌肉,每一寸肌肉都在随着他的呼吸而轻微起伏,坚硬紧实的像是经历过千锤百炼,令人疑心这具年轻的身体里究竟藏着怎样磅礴恐怖的力量。
怎么会是无用功呢?
千百次寒窗苦读,千百次练习弓马。
他是镇北王府花费二十年时间,锻造出来的一把利刃。
那些日日夜夜的勤勉,怎么会是无用功呢?
他生来……
就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啊!
就在谢折得逞大笑,打算一举解决掉谢拾安等人时,谢观澜终于动了。
“谢折——!”
谢观澜嘶吼着这个憎恨了多年的名字,靴履踩在巨大的刀背上,如同迎面袭来的风,沿着刀背一跃而上!
拳头如同钢铁,恶狠狠砸在了谢折的脑袋上!
谢折猝不及防!
他整个人倒退十几步,终于站定,笑容愈发癫狂狰狞,“朕还以为,你斗志全无了,没想到——”
话音未落,谢观澜再次化作残影!
在谢折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青年已经袭至他面前!
拳头争相落在谢折的脸上。
谢观澜的语速很快,“天子不是应当爱民如子吗?!为什么要折磨别人?!权力就那么重要吗?!谢折,这世上根本没人爱你,你祈求长生又能如何?!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活五百年、活一千年,也依旧不会有人爱你!”
谢折被打得连连后退。
他怒不可遏,“谢观澜!竖子怎敢!”
他挥刀,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杀意,重重砍向谢观澜!
谢观澜一拳砸在了刀身上。
时间仿佛凝滞。
闻星落清晰地捕捉到,刀身上缓缓裂开的纹路。
下一瞬,刀身彻底崩碎!
“谢观澜!”
谢折的声音愤怒之余,带着莫名的颤抖。
谢观澜踉跄着后退几步。
血液顺着指缝滴落。
他浑然不觉疼痛,反而冲谢折挑衅嚣张地弯起薄唇,“来吧,来一场男人之间最纯粹的较量。看看最后是你稳坐帝位,还是谢某护住镇北王府……和心爱的女人。”
青年的从容不迫意气风发,令谢折那张扭曲苍老的面庞露出一丝怯意。
他不明白谢观澜明明都被逼到那种地步了,明明身边的人都相继倒下了,为什么他还有勇气站在那里?
为什么,他还敢和他打?
来不及思考太多,谢折被迫迎上了谢观澜。
两人都失去了兵器。
以肉相搏,拳拳到肉!
谢折的龙袍破碎不堪,黑白间杂的长发凌乱飞舞。
他招架着谢观澜嗜血的招式,在对方愈战愈勇的快意之中,刚刚的那一丝怯意被无限放大。
会输吗?
这些年来,他赢了大魏皇族,他赢了父亲和继母。
他当了那么久的皇帝,他手揽重权无所不能,他会在今日,失去这一切吗?
怯意一旦攀上心头,所有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谢折突然很想逃离战场。
然而谢观澜没给他机会。
谢折的腹部挨了重重一拳,他倒飞出去,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终于像是力竭般颤抖着跪倒在地。
灰白的长发,犹如蓬乱的枯草。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血液却争先恐后涌出唇齿。
丹药的作用似乎到了极限,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就连头发都变本加厉地白了大半!
谢观澜同样踉跄着跌倒在地。
他捂住胸口,咯出一大口鲜血。
他的状况没好到哪里去,除了皮外伤,肋骨断了两根,脏腑也受了伤。
他抬起血蒙蒙的狭眸。
好在……
好在终于解决掉了谢折。
“子衡!”
闻星落把魏萤交给谢瓒,担忧地跑到谢观澜身边。
谢观澜紧紧握住她的手。
闻星落红着眼睛同他依偎在一起,想起什么又望向谢折。
谢折颤巍巍地拿起自己的头发。
他看着满目白发,整个人不由恐惧地剧烈发抖。
“怎么会……朕是天子,天子怎么会……怎么会老去?”

谢折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母亲早死、父亲另娶,年幼时的那段岁月始终蒙着一层灰色的阴霾,像是他独自走过的一场盛夏的雨——那样的闷热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食物发霉的味道,他踩着旧木屐穿过雨幕,街道晦暗,两侧门窗紧闭,只剩青砖上遍布的阴暗青苔陪伴他穿过这场雨。
后来,他去了京城。
年少为质,强烈的自尊心让他觉得谁都瞧不起自己。
皇太子的结交,在他眼里是上位者的施舍。
帝姬的倾慕,在他眼里是少女故意炫耀她受尽宠爱天真无邪。
少年心思阴暗,如同攀援挣扎在砖缝和墙根的苔藓。
想要站起来。
想要让所有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匍匐在自己脚下。
于是他呕心沥血步步为营,他背叛未婚妻、背叛君王,他弑父杀母、屠戮手足,才终于从困境和淤泥里挣扎出来,才终于一步步登上那个位置。
他谢折,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
谢折看着掌心的白发,双手微微颤抖。
不该是这样的。
他谢折,年少成名,一生峥嵘。
他是一代枭雄,他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他猛然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众人连忙捂住耳朵,等再次望向他时,却见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丹药,尽数塞进了嘴里。
谢观澜眸色骤变。
本想上前阻拦,可他刚站起身就捂着伤口单膝跪地,血液汩汩涌出,已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丹药沉入肺腑。
谢折那副残破苍老的身体,竟迅速回春!
尽管只是恢复到了四十岁的模样,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比刚刚的鸡皮鹤发要强上太多。
他危险地望向谢观澜。
谢观澜一手护住闻星落,一手捡起地上的刀。
谢折忌惮地没动他俩。
他看了眼白玉京外的厮杀,忽然瞬移至魏姒面前。
他抱起魏姒,掠进了白玉京宫楼深处。
都说白玉京藏着天下富贵,藏着人间至宝。
那么,白玉京的宝库里,应该还有灵药吧?
也许他可以在这里找到最珍稀的药材,缓解他的衰老之症。
人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顽强,只要不老不死,那么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娘!”
闻星落惊愕。
她本想去追,却被谢观澜一把攥住手腕。
青年拧眉,“危险!”
闻星落摇了摇头,“你还没有发现吗?那些丹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不是长生不老的灵药,它们只会加速人的衰老。谢折一口气吃了那么多,他活不了多久了。我猜,只要拖延两刻钟的时间,就能救下我娘!”
谢观澜拄着刀,不肯松开手。
他不放心闻星落一个人去。
两刻钟,听起来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可是却足以令她死在谢折手中。
“我替你去——”
他有心替闻星落走完最后这一段路,可惜他受了太重的内伤,即便只是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就又吐出了一大口血。
闻星落抬袖,为他擦了擦唇角的血,声音极轻极柔,“子衡哥哥已经陪我走了很长的路,最后的这一段路,我必须自己走……”
她将谢观澜交给了谢拾安。
“表妹!”魏萤撑着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我也要去!我要亲眼看着他死,才能安心!”
闻星落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决绝。
犹豫片刻,她握紧了魏萤的手。
两个少女追着谢折的踪迹,跑进了白玉京深处。
谢观澜咳嗽着想要去追,“宁宁——”
“谢观澜,你别乱动了,我们跟过去看看吧。”梅初宜突然道。
她和张亭柳受的伤并不致命,现下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
两人都很清楚,只要谢折活着,那么无论是梅家还是在场的这些孩子,甚至包括闻如风、闻月引等人在内,都会被杀。
谢折,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只顾他自己的疯子!
张亭柳捂着手帕哭成了泪人儿,深深看了一眼远处仓惶不知所措的闻如风。
尽管闻如风并不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尽管闻如风和她没什么母子感情,但他毕竟是她最后一点血脉了。
张亭柳哽咽道:“若是我保护了魏宁和魏萤,世子可否答应我,放闻如风一条性命?”
谢观澜撑着刀。
若非他受了重伤,他并不想把闻星落的安危交到别人手上。
他垂眸看着梅初宜和张亭柳,不知怎的,从她们身上看见了一种莫名的力量。
很温柔,却很强大。
像是……母亲。
鬼使神差的,他道:“可。”
梅初宜和张亭柳追进了白玉京深处。
此时,谢折已经带着魏姒来到了宝库。
宝库是用来贮藏珍宝的,然而不知为何,此时偌大的宝库竟然空空如也,只剩下穹顶的长明灯。
谢折愣住,“怎么回事?”
魏姒也愣住了。
她幼时来过这里,她明明记得这里藏着无数珍宝。
可是现在,这里竟然连一块银锭都没有了……
谢折暴怒,猛然掐住魏姒的脖颈,“是不是你联合镇北王府,提前盗取了所有宝物?!”
魏姒挣扎着,“怎么……怎么可能……”
谢折脖颈青筋暴起。
是啊,怎么可能。
这里是京畿,是他的地盘。
镇北王府绝对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运走那么多宝物!
他突然注意到宝库最中间,置放着一张红漆案台。
案台上,工工整整摆放着一本古籍。
他眼前一亮,连忙拖着魏姒,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他唯恐这里有什么陷阱,命令魏姒道:“把它拿起来!”
魏姒沉默地拿起那本古籍。
谢折迫不及待地继续命令道:“翻开它!”
魏姒翻了一页。
“是武功秘籍吗?!”谢折野心勃勃地问,“还是别的什么藏宝图?!是不是你父亲临死前,命人把这里的宝物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特意留下舆图以供后人知晓?!”
魏姒一页页翻看,并没有回答他。
那张清冷艳丽的面庞上,甚至渐渐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谢折皱起眉头,质问道:“魏姒,朕在问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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