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把酒叙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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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星落:“……”
她尽量把自己的语速放的很慢,确保他们能够听清楚她每个字,“我今天是来送我家四哥哥参军的。我也不知道,三哥和我家四哥哥会是同一天出发。”
闻月引掩唇轻笑,“小妹自幼就喜欢说谎。你说你是来送谢拾安的,可他人呢?”
闻星落:“他已经走了,我也正要回府。”
“哼!”闻如云冷笑,“你就装吧,谁能装得过你?”
闻如风也紧跟着道:“好了,别找理由了。现在看到了你三哥,你心里应当也快活熨帖了些。有什么东西要送给你三哥的,赶紧拿给他。不然他真走了,你又要偷偷哭鼻子了。到时候,我要跟着何师读书,你二哥要忙着做生意,我们可没空哄你!”
闻星落实在不想搭理他们。
她吩咐车夫,“回府。”
王府马车逶迤离开。
闻星落想了想,撩开窗帘,朝他们扔了个用过的黄铜鞋拔子。
她的声音和马车一道远去,“给三哥的!”
鞋拔子最不值钱了,又经常和脚后跟接触,许多人都会嫌弃别人用过的鞋拔子。
这四兄妹再怎么自恋,应当也能瞧得出她是真心厌烦他们了吧?
马车渐行渐远。
闻如风等人低头看着扔在地上的鞋拔子。
闻如风眉头紧锁,“这鞋拔子……”
沉吟良久,他俯身捡起,爱惜地轻抚上面篆刻的“镇北王府”四个字,“这鞋拔子,乃是王府御制,瞧这花纹,瞧这做工,寻常人家怎配用上此物?!三弟若是肯,不妨送给我,我想带回府里日日使用。”
闻如雷无语。
前世大哥身为新科探花郎,又是朝堂新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吸引打动?
简直就是自降身份!
他厌烦现在的大哥,冷冷道:“你想要拿去就是!”
无视闻如风欣喜藏起鞋拔子的表情,他恨恨盯向远去的马车。
兄长和月引以为闻星落是来给他送行的,可他很清楚,闻星落确实是为谢拾安来的。
她就那么在意谢拾安吗?
可谢拾安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陪她上下学,请她吃零嘴,在她被欺负的时候为她出头吗?
除了这些,他还做过什么?
闻如雷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要崭露头角,他要立下军功。
他要闻星落后悔选错了哥哥!
闻月引不知他的心思,从婢女手里接过包袱,叮嘱道:“三哥占尽先机,去了军营定要闻鸡起舞力争上游,争取早日建功立业,重拾当年的辉煌,为我挣一份荣耀!”
闻如雷接过包袱,深深看她一眼。
自从父亲入狱、大哥成亲,他就发现这个从前最喜欢的妹妹多了几分虚伪和自私。
因此他没理她,不耐烦地翻身上马。
闻月引见他如此,不禁眉尖轻蹙,眼底浮起泪意:“三哥为何不说话?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已是深秋。
她掩着唇,在萧瑟寒风中颤着肩膀咳嗽了起来,瞧着十分病弱可怜。
闻如雷眉头紧锁。
到底是疼爱了多年的妹妹,看着闻月引掉眼泪,他虽然烦躁,但胸腔里的怒意还是不自觉地消散了些。
归根究底,是他和大哥二哥太宠月引了,才养成了她自私自利的毛病。
好在她如今年纪小,还是能改过来的。
他放缓态度道:“我没有生气,是你自己忧思过重,总是想太多。挣荣耀和脸面这种事,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主动张嘴要。记住了吗?”

闻月引目送他一骑绝尘而去,暗暗攥紧了手帕。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身份贵重,要不是看在闻如雷或许还能逆风翻盘的份上,她才不会和他如此好声好气地说话!
兄妹三人正要打道回府,一名小厮突然鬼鬼祟祟地靠近。
那小厮低声道:“闻县令托我转告几位,他被穆太守所救,如今正在阳城太守府,请诸位速速前往阳城,一家团圆。”
小厮走后,三人面面相觑。
闻如风吃惊,“没想到父亲去了阳城……”
“父亲戴罪之身,把我们叫过去只怕没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连累咱们,影响咱们的仕途和生意。”闻如云摇了摇折扇,“我看,咱们只当不知道,就别去了吧!”
闻月引低眉思量。
按照前世的轨迹,父亲先从县令擢升为太守府主簿,之后才调去京城。
她原本以为这一世和前世大不相同,可是兜兜转转,闻如雷依旧踏上了参军入伍的道路。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父亲还会再一次升任太守府主簿呢?
闻月引分析道:“我和二哥想得不一样。父亲既然能传递消息回来,可见穆太守没有把他当成犯人囚禁。自打新朝开始,天子就在蜀郡设立了太守府和镇北王府,一个执掌政权和财权,一个执掌军权,两者向来不睦。这次父亲触怒镇北王府,却没有得罪穆太守,说不定,是穆太守看中了他的能力,所以想拉拢他一同对抗镇北王府呢?”
闻如风和闻如云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闻如风才喃喃道:“这么说,父亲的仕途并没有到头。”
闻如云脸色难看,“那咱们断绝父子关系的布告,写早了。”
虽然太守府比不上镇北王府,但要是能搭上关系,那也是极好的。
闻月引笑道:“咱们和小妹不一样,就算父亲怨怪咱们和他断绝关系,也不会真的恨我们。依我看,咱们只需要去向他赔个罪,他就会原谅我们了。”
太守府主簿千金,说出去终究比县令之女高贵许多,不是吗?
闻如风道:“那我回去和渺渺说一声,让她从嫁妆里拿一千两纹银出来,给咱们置办赔罪礼。”
“大哥忘了吗?她的嫁妆是要给我当生意本金的。”闻如云合拢折扇,“不如咱们去问母亲要赔罪礼。父亲入狱终究因她而起,她有责任出钱。”
镇北王府。
园子里有一棵柿子树,今秋丰收,累累柿子压弯了枝头。
闻星落和翠翠摘了满满一篮子柿子,打算晒干了制成柿饼,给谢拾安和陈乐之寄过去。
少女撑着脸坐在台阶上,看曝晒在太阳底下的柿子。
每一颗柿子她都精挑细选过,颗颗金黄饱满,搭配碧绿的四瓣柿蒂,瞧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柿子……”
“世子……”
闻星落忽然灵机一动,叫翠翠拿来笔墨。
她挑了一颗最圆润的柿子,用毛笔在上面细细勾画出眉眼鼻唇。
翠翠坐在旁边瞧,忍不住问道:“小姐画的是老虎吗?”
闻星落画完最后一笔,笑道:“画的是咱们世子爷。”
“啊?!”翠翠震惊,忍不住凑近细瞧,“奴婢怎么一点儿也瞧不出来呀?”
谢观澜刚下值回来。
他从屋檐底下经过,看见主仆俩坐在台阶上,俩脑袋凑在一块儿,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
闻星落捧着柿子,“翠翠,这你就不懂了。你别看他平日里温良谦恭平易近人,实则面善心黑惯会吓唬人。所以,我就画了一只笑面虎来代替他。”
翠翠称赞,“原来小姐是求意而不求形,小姐画得真好!”
谢观澜幽幽道:“没想到在宁宁心里,某竟是一只笑面虎。”
闻星落和翠翠吓了一跳,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
撞上谢观澜似笑非笑的脸,闻星落窘迫地后退半步,垂着头福了一礼,“长兄……”
谢观澜伸手,“拿来。”
闻星落抿了抿唇瓣,没敢吭声,只坚持把柿子藏在背后。
谢观澜一步步走下台阶,再次朝她伸手,“拿来。”
青年身姿高大挺拔,覆落的阴影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尽管容色秾艳俊美昳丽,那薄唇还噙着些微弧度,但眉眼间的压迫感却实在令人胆寒。
翠翠瑟瑟发抖,暗道她家小姐还真没说错!
他们家世子爷就是个笑面虎!
闻星落不情不愿地交出了那颗柿子。
谢观澜在掌心掂了掂,又垂眸瞥向她,“穆尚明派人送了请柬过来,邀请我参加他掌上明珠的及笄礼。你想不想去?”
闻星落微怔。
太守之女的及笄礼,还不配谢观澜亲自前往。
所以,他是冲着穆尚明去的。
穆尚明是天子门生,在杜广弘死后,带着一群大内高手高调赴任阳城,又特意给镇北王府下了帖子,谢观澜若是拒了,便是畏惧朝廷的表现。
这趟宴会,他必须去。
特意问她一句,想必是因为闻青松在穆尚明手里,他依旧存着让她手刃仇敌的心思。
闻星落果断抬起头,“去!”
“后日巳时从王府出发,记得回去收拾细软。”
谢观澜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直到回了沧浪阁书房,他才望向掌心的柿子。
小姑娘在柿子上画了个笑面虎。
在她心里,他竟是这般形象。
本欲丢掉这颗柿子,想起小姑娘认真落笔的姿态,不知为何,他又鬼使神差的把它留在了书案上。
这次阳城之行,只有他和闻宁宁两人。
想必会很有趣。
闻星落回屑金院收拾了细软,正要去主院陪卫姒用晚膳,忽然听侍女禀报,说闻如风他们进府来找王妃娘娘了。
闻星落匆匆赶到主院,就看见闻如风三兄妹以及徐渺渺,整整齐齐跪在院子里,正冲着紧闭的屋门啼哭不止。
闻如风哽咽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父亲入狱,您怎么还能吃得下睡得着?!”
闻如云也劝道:“您和父亲终究夫妻一场,怎么能如此狠心,弃他于不顾呢?父亲如今被罢官,正是遭人耻笑的时候,您要是还有心,就赶紧写一封谅解书,再备一份厚礼,由我们替您捎给他,也算全了你们夫妻情意!”

兄弟俩一唱一和,看的檐下婢女眉头直皱。
徐渺渺紧跟着喊道:“婆母,自打我过门以来,您就没见过我!我不求您给我改口费,更不求您将来照顾我坐月子,我只求您和公公化干戈为玉帛,只求家宅安宁!”
闻月引满脸是泪,“娘,您就打开门看看我们吧!纵使从前您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追究您抛夫弃子另嫁高门,难道您就不能学学我们的宽容大度,对父亲网开一面吗?!”
守在檐下的两个婢女,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
见过白眼狼孩子的,没见过白眼狼到这个份上的!
明明星落小姐挺正常一人,怎么她的哥哥姐姐都跟神经病似的?
娶个媳妇也是同样的脑子长包!
眼看他们还要继续吵闹,闻星落出现在屋檐下,“母亲本就身体孱弱,你们吵吵闹闹百般逼迫,是何居心?!”
“闻星落?”闻如云不悦,“你来做什么?”
闻星落冷冷道:“我是来陪母亲用晚膳的。”
闻月引拿手帕抵着鼻尖,轻笑道:“小妹果然谎话连篇。打小母亲就不喜欢我们,连给她请安都不许,更何况陪她用膳?”
前世她在王府的时候,就从不来找卫姒。
因为就算来了卫姒也不会见她。
她其实很不理解卫姒。
明明只是个孤女,还不知道从哪个乡野旮沓蹦出来的,可谓出身低贱,凭什么百般拿乔瞧不上他们父亲?
父亲好歹还是个县令呢!
闻如云也道:“摊上这种不负责任的母亲,算我们倒霉!好在父亲疼爱我们,听月引说,他很可能会升任太守府主簿。昨日他特意派人接我们去阳城,可见是要带着我们一同显赫。闻星落,父亲肯定没叫你吧?”
闻星落看着他们脸上的得意,弯唇,“戴罪之身,如何为官?”
别说闻青松如今是戴罪之身,就算穆尚明扭曲事实为他洗白,她也要趁着这次阳城之行,弄死那个废物,绝对不会再给他为官的机会!
闻月引笑道:“小妹,这你就不懂了。权势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只要有了权势,便可以指鹿为马,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以太守之尊,想为父亲翻案,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不过很可惜,这次跟着父亲享受荣华富贵的人,不再是小妹你了。”
闻星落微笑,“我跟着母亲就好。”
闻如云不耐烦,“都说了多少遍,母亲根本不爱咱们,只有父亲才是我们的依仗。闻星落,你该不会以为,你会是个例外吧?”
话音落地,闻星落身后的槅扇被人从里面推开。
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女子,云鬟雾鬓色若梨花,出尘脱俗明珠生晕,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中嫦娥。
饶是闻如风等人曾经无数次见过卫姒,今日再见,也依旧呼吸一窒。
他们的母亲,倾国倾城。
无论是他们的孩童时代还是现在,母亲的容貌和气度,都是他们向外人夸耀的本钱。
只可惜,她不爱他们……
卫姒在他们逐渐震惊的目光中,拿起挂在臂间的斗篷,温柔地披在了闻星落的肩头。
她牵起少女的手,“深秋风大,宁宁何故站在屋檐下?”
她虽然生了五个孩子,却不懂如何做一位母亲。
但她想,如同当年母后为她撑腰一般,站出来为宁宁撑腰,大约总是没错的。
所以,她鼓起勇气,第一次迈出了房门。
闻星落细看她的眉眼。
确定她没有胆怯害怕,料想她没有被闻如风等人吓到,才稍稍放下心。
她弯起眉眼,乖巧地依偎在卫姒身侧,“娘亲……”
她娇娇地唤着,瞥向闻月引他们的目光却满是挑衅。
小时候,闻如风和闻月引他们总喜欢在她面前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
她孤零零站在角落,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父女情深,只能无措地揪着破旧的衣角。
她堆着讨好的笑脸,走上前也想向父亲撒个娇,却总是被父亲严厉地数落辱骂,叫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伴着簌簌滚落的泪水,看起来像是家里最滑稽的丑角儿。
而现在,她似乎也可以叫这四个人尝尝她当初的苦楚和委屈了。
她炫耀般挽住卫姒,仿佛卫姒只是她一个人的母亲,“娘亲,我饿了!听说爹爹最近给娘亲寻了个江南的点心厨子,他做的桂花栗子糕最好吃了,我要吃两块——不,三块!”
小姑娘撒着娇,卫姒却清晰地捕捉到她小脸上的霸道。
她的小女儿,比她有胆识、有魄力。
她似乎,是喜欢这个小女儿的。
她便学着昔年母后对待她的样子,娇惯般轻点了点闻星落的鼻尖。
两人进了屋子。
槅扇在众人面前缓缓合上。
直到过去半盏茶时间,闻月引才猛然喘了一口气。
她面色苍白,不敢置信,“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们那个见不得人的病秧子母亲,怎么会为了闻星落抛头露面?!
怎么偏偏是……闻星落?!
那她呢,她在母亲心里,算什么?!
如果说是闻星落的孝心打动了母亲,那她明明也很在意母亲的,只是她小时候屡屡去给她请安,却都得不到回应,所以才慢慢和她疏远。
爹爹教训母亲时,她也很心疼的,可是谁让母亲不识抬举不懂得讨好爹爹呢,挨罚也是应该的,也许她挨多了罚就会对爹爹和她有几分好脸色了……
闻月引嘴唇发抖,茫然地盯着槅扇。
虽然她瞧不上卫姒的出身,但不代表卫姒可以越过她,去爱闻星落!
父亲是她的,母亲也应该是她的!
她才是闻家最受宠的女儿!
侍女又沉声道:“另外,星落小姐有令,今后诸位不得再踏进镇北王府半步!否则,休怪护院把你们乱棍打出去!诸位,请吧?”
她作出了送客的手势。
闻如风质问道:“什么小姐有令,闻星落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做镇北王府的主不成?若论亲疏远近,我乃是母亲的嫡长子,和闻星落一样唤镇北王为父亲,她要是能做镇北王府的主,那我也能!”
他说罢,挺直脊梁站起身来,颇有架势地撩了撩衣袍。

檐下侍女见他如此自信,纷纷掩袖讥笑。
为首的丫鬟十分无语,噎了半晌,唤道:“来人,把他们撵出去!”
眼见护院们拿着棍子走来,闻家兄妹落了个没脸,连忙灰溜溜地跑了。
闻星落透过窗纱看见他们跑了,不禁轻轻吁出一口气。
她厌恶这些人总来王府骚扰母亲,也厌恶他们与她争夺母亲的爱。
她望向卫姒。
卫姒坐在对面,正抚弄一幅《春日山河图》。
闻星落想了想,悄悄探出细嫩的指尖,试探般碰了碰卫姒的手。
等卫姒看过来时,她便抬起委屈的杏眼,小声道:“我把兄长和姐姐撵走了,还不许他们再来看您,娘亲会不会生我的气?”
卫姒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小脸。
她觉得这个小女儿好有趣。
小姑娘挥舞着稚嫩的利爪又争又抢,把宝贝抢到手了,又故意扮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仿佛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
令卫姒想起昔年的深宫里,那些手段了得的后妃。
但对于经历过国破家亡的人而言,手段了得,从来就不是贬义词。
卫姒忍不住弯起朱唇,越过横在罗汉榻中间的小佛桌。
在闻星落惊诧的目光中,她捧起她的小脸,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眉心。
谢靖踮着脚悄悄往里瞧,看见这一幕,顿时捶胸顿足连连哀嚎,“呜呜呜姒姒从来就没亲过我!”
谢观澜面无表情地立在枇杷树下。
他是来找父亲谈论穆尚明的,结果一来就撞见他爹躲在女人窗下偷窥。
堂堂镇北王,和痴汉有何分别?
如果卫姒当真是那种身份,别说亲了,人家压根就不可能喜欢他这种没读过几本书的糙汉。
他懒得拆穿谢靖的白日梦,远远看了眼楹窗。
楹窗后,秋日光影错落绵长,少女被她的娘亲捧着小脸,在她的眉心温柔地落下了一个吻。
尽管剪影模糊,他却依旧能捕捉到少女瞬间绷紧的身体。
紧张、无措,却又欢喜。
他捏住枝桠上垂落的枇杷叶。
不知为何,他看着那样的闻星落,便觉得吹过枇杷树的秋风也稍带上了一丝甜,像是枇杷叶酿成了糖浆。
去阳城的路上,谢观澜绯衣金簪骑马而行,一手勒着缰绳,随意瞥向马车。
长风卷起织花窗帘,车内很宽敞,被精心布置成惬意舒适的样子,中间的矮几上搁着热茶和各种糕团果点,那小姑娘捂着眉心发呆,杏眼乌润清亮,唇边正扬起欢喜的弧度。
翠翠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了一箩筐的话,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谢观澜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姑娘还在回味她娘亲的那个吻。
他弯唇,低低道:“小傻子。”
闻星落忽然望向窗外。
四目相对。
她并没有没听见谢观澜的低语,只冲他弯起眉眼,娇憨地笑了起来。
秋阳落进她的眼瞳,融成蜜糖般的琥珀色。
谢观澜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紧了紧缰绳。
车队行驶到阳城的时候,穆尚明亲自到城外迎接。
翠翠好奇地挑了帘子悄悄去瞧,又忍不住回头冲闻星落道:“这位穆太守看起来一身书卷气,长得好生儒雅!对咱们世子爷也是客客气气的,阳城里的大小官员都跟着他出来迎客了!”
闻星落翻了一页手里的史书,未曾抬头,“昔年楚霸王设鸿门宴,宴请高祖皇帝时,也是客客气气的。”
翠翠吃惊,“小姐的意思是,穆太守宴请咱们,其实是不怀好意?”
闻星落合上书,“长兄这次带的人虽然不多,但全都是他的心腹精锐,连为咱们驾车的车夫都是蜀郡的顶尖高手,可见此行危险重重。翠翠,等进了太守府,咱们定要事事小心,凡是端进咱们房里的吃食,都得先试过毒才行。”
她不想拖谢观澜的后腿。
翠翠如临大敌,谨慎地点点头,“奴婢一定牢牢记着!”
马车缓缓驶进了阳城。
太守府小姐的及笄礼安排在后日,今夜是接风宴。
黄昏时分,闻星落先在下榻的闺阁里更衣梳妆,仔细妆点了一番。
推门而出时,却见谢观澜负着手等在屋檐下。
听见脚步声,他回眸转身,视线落在她簪在鬓角的金蝴蝶上,瞳色不觉温和几分,“打扮好了?”
闻星落没料到谢观澜会专门等她。
她道:“长兄等了很久吗?为何不叫丫鬟进去催一声?”
谢观澜与她一同往正厅走,淡淡道:“女子梳妆时最是催促不得,男子有安静等候的义务。”
闻星落惊诧地看他一眼。
谢家年轻的掌权者,出身锦绣位高权重,连妆容都不懂,竟还知道要耐心等候女儿家梳妆打扮?
她轻笑,语气里染上一丝活泼,难得大胆的取笑道:“我竟不知,长兄还有这等觉悟。”
谢观澜拨弄了一下腰间的平安符。
这是他年幼时,母妃教的。
母妃出身世家名门,每次出行都会盛装打扮,而彼时父王奉朝廷之命在外连年征伐,没空陪伴母妃,于是母妃每每出门逛街,便都喜欢带上年幼的他。
他看着母妃对镜梳妆,明明是差不多样式的发钗和耳坠,却总喜欢反复比较试戴,看得他心焦不已,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在房间里焦虑踱步。
母妃从铜镜里看他,取笑他道:“澜儿这般没有耐心,将来若是娶了世子妃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出门时,因为等不及她梳妆,便丢下她先行赴宴吧?”
当时,年幼的他冷酷地回答道:“孩儿不喜和女孩子一起玩。孩儿不愿娶世子妃。”
“笨蛋!”母妃屈指叩了叩他的脑门儿,“你现在不喜欢和她们玩,不代表长大后依旧不喜欢。你牢牢记着,出门前耐心等待姑娘家梳妆打扮,乃是王孙贵胄的基本礼仪。日后若是遇见心仪的姑娘,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不耐烦。”
尽管闻星落只是他的妹妹,并非他心仪的姑娘,但耐心等待女子梳妆的教养,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谢观澜瞥了眼闻星落。
少女眼波盈盈娇艳欲滴,打扮得格外漂亮。
他道:“宁宁今日的妆容很美,是值得花时间等待的。”

她目送他走到前面去了,忍不住红着脸绞了绞手帕。
总以为这厮在私底下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他竟也会夸她漂亮……
到了正厅,谢观澜和穆尚明坐在上首位置,阳城的官员和女眷分列厅堂两侧,面前各自摆上了一张张堆满珍馐佳肴的红漆曲足矮案。
闻星落的座位设在谢观澜身侧。
她听着谢观澜同穆尚明等官员吃酒笑谈,始终安静地正襟危坐观看舞姬们献舞,充当场内一个并不重要的花瓶,而她用膳的仪态是近日从卫姒那里学来的,如同宫廷帝姬般优雅而赏心悦目,叫底下的女眷们疑心她是不是打小就养在了王府。
谢观澜扫了眼她桌上的那壶女儿红,瞥见她竟自斟自饮喝了一杯,白嫩嫩的脸颊已是浮上红晕,狭眸顿时掠过阴霾。
他在谈话间抽了空隙,吩咐侍女道:“把小姐桌上的酒换成牛乳茶。”
闻星落正在吃鱼,闻言诧异地望向他。
可谢观澜又和穆尚明交谈了起来,只留给她一个清冷矜贵的侧脸。
牛乳茶入肚,暖洋洋的。
少女垂下长长的眼睫,捧着杯盏的掌心似乎也染上了融融暖意。
等厅堂里的歌舞散了,穆尚明抚须大笑,“歌舞无趣,我府上有门客擅长舞剑,不妨叫上来,请指挥使一观?”
谢观澜不置可否。
一名戴着金色面具的白衣剑客,很快出现在厅堂里。
他抱拳行了一礼,便在众人的注目下挥舞起手中长剑。
闻星落正看得津津有味,不料剑客突然举剑刺向她的脸!
闻星落挑眉。
原以为今天这场鸿门宴是冲着谢观澜来的,没想到,她倒是成高祖皇帝了!
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眉心时,一把狭刀铮然出鞘!
刀刃映亮了闻星落的双眸。
身侧的谢观澜轻而易举挑开剑客的长剑,强大到恐怖的威压自他周身如潮水般推开,刀势嚣张锋寒,将剑客逼得节节败退。
闻星落瞥了眼穆尚明。
看来,她今天成了穆家的试刀石。
就在那名剑客即将战败之际,三名同样戴着金色面具的白衣剑客从角落飘然而至,如秋风落叶般轻巧无声却又危险地袭向谢观澜。
狭刀背负在身后,架住了刺过来的三柄软剑。
穆尚明喝彩道:“好!指挥使果然武艺精湛!”
厅堂外突然传来竹笛声。
笛声清亮悠扬,像是在给谢观澜伴奏。
闻星落望去。
吹着笛子走进来的少女,水蓝色织锦衣裙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段,丰颊红唇,斜挑的凤眼似有万种风情,眉间贴京城里新近流行的花钿,莲步沉稳,髻边步摇晃动幅度很小。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太守府的小姐了。
好像叫什么,穆知秋。
竹笛声奏罢,四名剑客手中长剑同时折断。
厅堂寂静。
穆知秋笑道:“指挥使大人以一敌四不落下风,真是厉害。”
谢观澜收刀入鞘,没理会她。
下一瞬,四名剑客的脖颈间同时出现了一根血线。
血液喷涌而出,四剑客惊骇地睁大眼睛,轰然倒地。
周围顿时传来官员和女眷们的惊叫声。
有人恐惧地结巴道:“指……指挥使这是作何?!他们不过是舞剑助兴罢了,你为何要取他们的性命?!”
谢观澜似笑非笑,“舍妹自幼胆小,剑尖都指到她的眉心了,若是吓坏了如何是好?似这等不知轻重的门客,死了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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