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把酒叙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关灯
护眼

“那……那你杀一个不就行了,为何把他们全杀了?!”
“穿的都一样,分不清。”
“你——”
那官员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四剑客颈间的温热血液,尽数溅到了穆知秋的脸颊和衣裙上。
可她并不惊慌,更没有怪罪谢观澜。
她从容不迫地收起竹笛,朝谢观澜款款福了一礼,“小女仪容有损,请容小女先行更衣梳妆。待到梳妆完毕,再来为指挥使大人接风洗尘。”
闻星落目送她离开。
直到穆知秋走远,她才将目光重新放回到谢观澜身上。
青年绯衣玉带金骨神容,眉眼薄唇极尽秾丽俊美,敛去了刚刚恐怖的嗜杀气息,穿过厅堂时的气度矜贵疏离,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
少女眼眸微动。
她原以为,她是朝廷测试谢观澜身手的试刀石。
可是刚刚穆知秋看着谢观澜的眼神,充满了惊喜和欣赏,令她生出另一个念头——她确实是试刀石,试的,却是谢观澜的胆识和气魄。
朝廷知道谢观澜有反意,穆家也知道。
可穆家,似乎并不是心甘情愿做朝廷的刀。
如果谢观澜在今天的接风宴上表现的足够好,那就代表他有称帝的潜力和资本,他们要用穆知秋来和他联姻。
穆家,一介寒门,在京城的名门望族之中毫不起眼,在出身唯上的三六九品之中,也很难再往上爬。
可偏偏穆家人野心勃勃。
于是他们想借谢观澜的势,让天下重新洗牌,要让穆家走到更高的地方……
谢观澜已经走到闻星落面前。
他垂眸看她。
小姑娘睫毛忽闪,不知在想什么,乌润的眼瞳藏满了思量的暗芒。
她很聪明。
想必已经窥破了穆家的局。
他道:“吃饱没有?”
闻星落乖巧地站起身,“吃饱了。”
谢观澜道:“回房。”
闻星落用余光瞥了眼穆尚明,故作天真,“可是穆小姐请长兄等她重新梳妆,还说她要亲自为长兄接风洗尘,长兄难道不等她了吗?”
“我最厌恶等人。”
谢观澜撂下这句话,径直走了。
闻星落便朝穆尚明礼貌地福了一礼,挽起裙裾去追谢观澜。
两人回到下榻的院子,穿过长廊时,闻星落频频望向身侧的青年。
前世,他孑然一人不曾娶妻。
这辈子,他拒绝了穆知秋。
所以,从某种层面来说,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侵略他的心,因为那个位置原本就是空着的,她并没有挤占任何女子的机缘……
谢观澜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少女探究的目光。
他道:“看什么?”
闻星落收回视线,余光却依旧被青年的绯袍所占据,“我其实还没有吃饱。”
谢观澜看她一眼。
小姑娘是很清瘦,应该多吃一点。
于是他吩咐扶山,叫厨房再做一桌宴席送她房里。
闻星落带着翠翠开开心心享用这桌宴席时,穆家的婢女忽然登门,“我家小姐怕闻姑娘在府里无趣,特意派奴婢等人来送些解闷的小玩意儿。”
闻星落望去。
婢女们呈上的礼物精巧别致,甚至还有一匣宫廷御制的胭脂水粉。
可谓花了心思。
那婢女又笑道:“我家小姐让闻姑娘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她亲自请你去梨园听曲儿,带你逛一逛阳城。”
她们走后,翠翠道:“没想到,这位太守府小姐还挺热情好客的。”
闻星落看着那些礼物。
热情好客?
她倒觉得,穆知秋不过是想从她这里,打听谢观澜的生平和爱好。
她喜欢谢观澜吗?
倒也不见得。
她更像是喜欢谢观澜能带给她和穆家的利益。
少女杏眼里流露出淡淡的侵略感,像是被侵占了领地。

闻星落和穆知秋同车而行,刚驶出太守府,就撞见府门前一团嘈杂。
穆知秋掀开车帘,沉声喝问,“在闹什么?”
她在穆家显然很有话语权,管事恭敬地拱了拱手,“启禀小姐,这些人自称受咱们老爷邀请,非要住进咱们府里!”
闻星落听见声音有些耳熟,不禁跟着穆知秋望过去。
闹事的竟然是闻如风兄妹三人。
闻如风也看见了闻星落,惊讶道:“小妹?!”
闻如云邪魅冷嗤,“闻星落,你是不是听见我说父亲即将升任太守府主簿,所以就巴巴儿地赶过来了?!你想赶在我们前面讨好谄媚父亲,以此获得好处,我分析得没错吧?!”
闻月引满脸不悦,“小妹,你也太有心机了!”
闻星落道:“第一,我父亲是镇北王。第二,我是受太守府之邀,来参加穆小姐的及笄礼的,并非是来讨好谄媚所谓的闻县令。”
“说谎!”闻如云厉声训斥,“咱们打小一块儿长大,你什么心思,我们还不知道吗?!”
闻星落瞥向穆知秋,“穆小姐可否为我做证?”
按道理,她是穆知秋的远客,凭穆知秋那副八面玲珑的性子,无需她求助,她也会主动为她解围,可是穆知秋却始终没有说话,一副在旁边看戏的表情……
被她唤了一声,穆知秋才像是回过神,笑道:“不错,闻姑娘确实是来参加我的及笄礼的。”
闻如风三人愣在当场。
闻月引揪着手帕,望向闻星落的目光悄然多出几分嫉妒。
她身为太守府主簿之女都没受到邀请,没想到闻星落却能来赴宴……
说到底,终究是父兄站的位置还不够高!
好在只剩不到两年的光景了。
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她就能回到京城,成为风风光光的京官千金……
“你们几位……”穆知秋打量他们,“我父亲和闻县令有些私交,如今闻县令身受重伤,十分想念你们,父亲私底下确实说过允许你们来太守府一家团圆。赵管事,领他们去见闻县令。”
她放下车帘。
闻星落忍不住看她一眼。
她怎么觉得,叫闻如风三人来阳城根本不是闻青松的主意,而是穆太守的安排?
闻青松身上唯一的价值,就是母亲的秘密。
如果他始终拿捏着不肯说出口,那么闻如风三人,就是穆太守用来威胁闻青松的软肋……
马车逶迤行驶。
穆知秋道:“我知道闻姑娘是镇北王的继女,原以为打小就养在王府里,没想到刚刚听你兄长的意思,你是在闻家长大的?”
闻星落道:“我是去岁春日,才跟着娘亲进王府的。”
“原来如此。”穆知秋了然,“这么说,闻姑娘其实出身平平,称不上是真正的王府小姐,和指挥使大人也只是半路兄妹,并不是特别了解他。”
闻星落清晰地捕捉到她笑容里的一丝优越感。
她在优越什么?
闻星落起初并不十分讨厌穆知秋。
一个女子,她为自己、为家族去争去抢,即便这个女子要成为她的对手,也仍旧不能掩盖这个女子的勇气和精神是值得钦佩的事实。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拿她的出身攻击她——
尽管穆知秋没有在明面上贬低诋毁,但一切让她感到不舒服的神情和语气,对她而言,都是攻击。
闻星落转了转手里的茶盏,似笑非笑,“听说穆大人出身寒门,年轻时曾靠编织草席为生,穆姐姐自幼耳濡目染,想必也很擅长编织草席吧?”
天真无邪的语气。
穆知秋略一挑眉,凤眼讶然。
像是意外面前这个看起来娇憨纯稚的少女,为何会突然生出强烈的攻击性。
半晌,她挽袖,亲自为闻星落添了热茶,笑吟吟道:“刚刚是我不好,还请星落妹妹原谅我的无礼。”
闻星落没碰她斟的茶。
欺软怕硬,世道如此。
穆知秋顿了顿,又温和道:“难怪星落妹妹能在进府不久,就谋得太妃娘娘的喜爱,果然人不可貌相,是我看走了眼,还以为妹妹当真没有城府呢。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么我邀请妹妹出来的目的,想必妹妹已经猜到了。如何,妹妹要不要帮我?”
见闻星落并不言语,她不仅没有丝毫尴尬,反而还热情地拉起她的手,“听说妹妹和闻青松关系不睦,若是妹妹肯帮我得到指挥使大人,我可以带妹妹去见闻青松,是杀是留,全凭妹妹做主。未来嫂嫂的见面礼,妹妹可满意?”
闻星落静静地看着她。
一开始,穆知秋把她当成了笨蛋,所以拿那些小玩意儿收买她。
现在,穆知秋知道了她的脾气,便投她所好,开始了真正的利诱。
真有意思。
闻星落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她弯唇,“穆姐姐想问关于长兄的事,是不是?穆姐姐只管问就是了,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并不觉得,了解谢观澜就能俘获他的心。
上位者不喜旁人将他们看得太过透彻,做足功课有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穆知秋问道:“指挥使大人可有心仪的女子?”
闻星落答道:“没有。”
穆知秋放了心,又问道:“听说指挥使大人洁身自好,院中甚至没有一个通房丫鬟,是真是假?”
闻星落:“是真。”
穆知秋丰满的红唇噙起满意的弧度。
她不喜与旁人分享东西,男人也包括在内。
她又问道:“我曾派人探听过他的兴趣爱好,但探子回来说,他只喜欢处理公务,常常夜以继日待在官署。可我不信一个人活在世上,当真没有半点爱好。妹妹可知道他喜爱什么?”
闻星落在王府待了一年多,确实不曾见谢观澜与人玩乐过。
指尖触碰到荷包里的一方硬物。
是谢观澜送她的桃花冻石印章。
她道:“长兄喜欢收藏印章。对了,他幼时还喜欢吃龙须糖。”
“印章和龙须糖?”穆知秋莞尔,“我记下了。星落妹妹,多谢你把他的秘密告诉我。至于你父亲,他如今对我爹爹有用。等他彻底无用了,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闻星落抬袖饮茶,长睫低垂时遮住了眼瞳里的冷意。
穆知秋很狡猾。
这番话看似是在履行约定,实际上却把约定的期限推到了无限长。
好在,她也在给她的答案里埋了坑。
马车已经行驶到梨园门口。
闻星落刚下车,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闻小姐?!”
闻星落望去,“沈公子?”
沈渝领着宋怜心,匆匆走过来,“上回闻小姐给我出的主意很有用,家父已经平安回到蓉城!我按照约定,亲自去给闻小姐送分红,没想到被王府管事拦在了外头,不许我进去见你!”
顿了顿,他道:“我带心儿来阳城散心,闻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归家之后,夸奖闻星落冰雪聪明高瞻远瞩,是世上难得的好姑娘,命令他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把闻星落娶进门。
沈渝没有马上答应。
尽管他知道闻星落心仪他,但他身边毕竟有了心儿,心儿得知父亲逼他娶闻星落之后就很不高兴,他这才带她来阳城游玩,买些珠钗首饰哄她开心。
他看着闻星落,忽然疑心她是不是受他父亲指使,暗中跟踪他来的阳城,好故意制造一场和他的浪漫邂逅。

第110章 长兄,我刚刚是故意的
闻星落解释了自己是来参加及笄礼的,又介绍了穆知秋给他们认识。
沈渝暧昧道:“是吗?我还以为,闻小姐是为我而来的呢。”
闻星落沉默了。
是她对他太客气了,所以才会令他生出这种错觉吗?
她瞥了眼沈渝。
往常他穿绯衣时,乍一眼望去和谢观澜略有些相像,可他今日穿了身靛青色锦袍,就一点也不像了。
她对沈渝失去了兴致,便没搭理他,只对穆知秋道:“咱们进去看戏吧?”
穆知秋饶有兴致地打量沈渝和闻星落,忽然道:“既然星落妹妹遇见了朋友,为何不邀请他们一道去看戏呢?正巧我包了一个大雅间,只有咱们俩的话,未免有些空空落落。”
沈渝一喜。
既然穆知秋是闻星落的朋友,那她请他去看戏,其实就是闻星落的意思呗?
听说她们姑娘家都是这样的,自己不好意思向心上人张嘴,就请手帕交代为传话。
虽然他不喜欢闻星落,但她毕竟是沈家未过门的新妇,彼此培养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回去以后他也能向爹爹邀功。
他笑道:“穆小姐相邀,不敢不从。”
闻星落站在原地没动,只安静地看着穆知秋。
穆知秋凑近她的耳畔,“妹妹也到议亲的年纪了,我瞧这位沈公子就很不错,不如我帮你撮合撮合?”
闻星落毕竟只是王府继女,不是吗?
进府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算太妃娘娘宠爱,感情也是不深的。
一个随母改嫁、亲爹还是戴罪之身的小姑娘,能攀上皇商沈家的婚事,已经算是高嫁了。
闻星落直视她,“我似乎从未得罪过穆小姐?”
穆知秋垂眸而笑,侧着脸凑近闻星落的姿势,看起来极为亲密,然而说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我不喜欢与别的女人分享男人,妹妹也包括在内。难道星落妹妹不知道,姑姐妯娌最难相处吗?我希望嫁进镇北王府的时候,府里只有我一个年轻女子。”
闻星落:“看来穆小姐很自信,将来一定能嫁进镇北王府。”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这句话很狂妄。
可是穆家能从寂寂无名的寒门,一跃而成天子门生朝堂新贵,似乎他们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闻星落思量间,翠翠忽然惊喜道:“小姐,世子爷来了!”
谢观澜是和穆家的两位公子一块儿来的。
彼此见过礼,穆知秋笑道:“我已预定好雅间,既然这么有缘在这里遇见,指挥使大人和两位兄长不妨和我们一起吧?也方便彼此说话。”
闻星落看着她。
少女丰颊红唇体态窈窕,水蓝色襦裙衬得她沉静温婉,无论坐立行走髻边步摇从来不晃,颇有大家闺秀之风。
可她就这么着急,要和谢观澜拉近关系吗?
她不看好穆知秋,更不看好穆家走的这一步棋。
于是没等谢观澜说话,她先拉起他的衣袖。
她不想让谢观澜陪穆知秋梨园听曲。
话到了喉间,却又无法张口。
明面上,她是谢观澜的妹妹。
她没有立场,阻拦他与别的姑娘接触。
半晌,少女抬起水润润的杏眼,决意走迂回婉转的路。
她柔声道:“我与沈公子有些私事要谈,长兄可否等我谈完了,再一同去梨园听曲儿?”
谢观澜不知道闻星落和沈渝有什么私事可谈的。
他早已警告过她,不准再和沈渝来往。
然而视线落在她搭在他袖口的凝白指尖上,顿了顿,他还是松了口,道了个“可”字。
闻星落和沈渝走到远处,宋怜心生怕他俩生出情愫,也跟了过去。
闻星落确定这个距离谢观澜是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声的,才抬手轻抚髻边的金蝴蝶发簪,“宋姑娘当真喜欢我这支金簪?”
宋怜心撇了撇嘴,“喜欢又怎样?你又不肯送给我!”
“若我肯呢?”
宋怜心一愣。
沈渝也呆住了,须臾,惊喜道:“你终于愿意接受心儿了?!我早说过她虽然是我的远房表妹,但和我感情很深,你想嫁给我的话,是一定要接受她的!”
闻星落微笑,“我知道她和沈公子的关系,也知道她给沈公子生了个孩子。”
沈渝震惊,“你都知道了?!”
“沈公子别急,我并不介意这件事。既然宋姑娘喜欢我的金簪,那就当做是我送给她的见面礼好了,沈公子自己来取吧。”
听见闻星落这么说,沈渝顿时大喜,立刻朝她伸出手。
谁知他刚摘下那支金蝴蝶发簪,闻星落忽然往后踉跄两步,柔弱地跌倒在地。
她抬起通红的泪眼,并不言语,只怔怔凝视沈渝和宋怜心两人。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谢观澜等人的注意。
众人刚赶到这边,就听见闻星落带着哽咽哭腔,控诉道:“我只是想向沈公子预定几匹雨丝锦,送给我娘亲裁衣,我不是付不起钱,沈公子为何非要我用金簪抵账?那金簪是长兄送我的礼物,我爱惜至极,你为什么非要夺走?!”
沈渝和宋怜心倒吸一口气。
穆家人也愣住了。
谢观澜在闻星落身侧单膝蹲下。
他执起少女的手,看见她白嫩的掌心已是被小石子磨破了皮。
狭眸晦暗不清。
少女紧紧攥住他的袖角,晶莹泪珠滑落到雪嫩纤细的下巴边缘,楚楚可怜悬而未落,“求长兄为我做主……”
话音落地的刹那,那滴泪珠儿恰到时机地砸在了谢观澜的手背上。
滚烫灼人。
沈渝魂都要吓飞了,慌忙澄清道:“不是的!指挥使大人明鉴,我没有抢她的金簪,是她自己非要送给心儿的!”
“对!”宋怜心点头如捣蒜,“是闻星落自己非要送我金簪,我们根本就没有逼她!”
闻星落抬起猩红湿润的泪眼,委屈道:“我喜欢长兄送的金簪,每日都欢欢喜喜地戴着,绝不会把长兄的东西随便送人!你们仗着人多,便欺负我……”
少女的泪珠簌簌滚落,瞧着可怜柔弱至极。
穆知秋冷眼看着她。
她不在意闻星落和沈瑜的纠纷。
她只知道,今天精心准备和谢观澜梨园听曲的计划,被毁了。
闻星落,根本就是故意的。
生怕惹怒谢观澜,沈渝飞快把金簪还给闻星落,惊恐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我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儿了?!闻小姐,你讲不讲理?!”
闻星落紧紧握住金簪,没看他,只凝着谢观澜。
纤长的睫毛依旧挂着湿润晶莹的泪珠子,眼尾晕开绯红的胭脂色,仿佛雨过天晴时的满天红霞。
她稚嫩的嗓音犹带委屈哭腔,“我刚刚扭了脚,疼得紧。长兄,咱们不听曲儿了好不好?我想回去……”
谢观澜抬手,慢条斯理地擦去了她的珠泪。
他道:“好。”
他背起闻星落,也不管穆知秋等人,径直离开了梨园。
闻星落伏在他的肩头,朝穆知秋回眸。
圆圆的杏眼敛去了泪意,清冷猩红,暗含挑衅。
穆知秋紧紧攥住双手,气得忍不住追了两步,“闻星落——”
她这般胆大妄为,就不怕被人拆穿?!
闻星落弯唇,抵在谢观澜耳畔,“长兄,其实我刚刚,是故意的。”

闻星落歪了歪头。
她注视青年骨相优越的侧脸,对他咬耳朵,“指挥使大人也不喜我和沈渝接触,所以将计就计带我离开,是不是?”
她称呼他,指挥使大人。
少女唇齿间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谢观澜耳廓旁,捎带出湿润的花果香,一绺青丝轻擦过他的脸颊,有些痒,像是盛夏时节睡在果树下,枝桠低垂至鼻尖,一瞬间吸进肺腑的苹果香气。
新鲜酸甜,热烈烂漫。
谢观澜喉头发紧,并未言语。
扶山催来了镇北王府的马车。
上了马车,谢观澜打开药箱,执起闻星落的手掌,拿镊子一颗一颗钳掉上面嵌着的细小石子,又用清水给她洗干净。
闻星落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嘶。
谢观澜:“我还以为,闻宁宁是不知道疼的。”
他用软布一点点擦干她手上的水。
小姑娘的手掌细白娇嫩,哪怕仅仅只是擦磨了点皮儿,渗出些微红血丝,看起来也十分触目惊心。
他垂着晦暗的眼尾,握住她小手的大掌忍不住悄然收紧。
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恨不能……代她承受这些。
闻星落已经不疼了。
她看着谢观澜给她上药,道:“只是小伤罢了,说不定还没回太守府就已经痊愈了。长兄给我敷这么厚的一层药,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手断了。”
谢观澜不语,只是一味给她的手缠上重重纱布。
闻星落看着他,樱唇忽然弯起甜甜的弧度。
“好了。”
谢观澜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刚抬眸,就撞上小姑娘笑得杏眼盈盈,像是琥珀色的蜜糖浆泛起温柔的涟漪。
他寒着脸,“你笑什么?”
“没……”闻星落敛去笑意,“没笑什么。”
谢观澜沉默地看着她。
青年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闻星落慢慢垂下头,用余光看他的绯衣,“长兄生气了。”
“你若不想我陪穆知秋去梨园看戏,大可直说,何必如此迂回婉转?”谢观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跌在地上的时候,就不疼吗?”
她那样娇弱,宛如一只纤幼的蝴蝶,纵然是她陷害旁人,他也觉得是旁人欺负了她,恨不能叫世上的凄风苦雨尽皆离她而去,只叫她永远春和景明。
闻星落依旧垂着头。
指尖沉默地轻抚过掌心的纱布蝴蝶结。
明面上,她只是谢观澜的继妹,她是没有资格阻止他议亲的。
她的心思是水沟里的老鼠、是角落里的毒蛇,永远不能为外人道,永远只能一个人品尝酸甜苦辣,永远只能一个人享受这场狂欢。
纵然她想撷取这朵高岭之花,却也只能用最见不得光的手段。
她背叛祖母、背叛爹爹,她妄图独占谢观澜,她离经叛道,她居心不良!
谢观澜最初并没有看走眼。
她披着纯良无害的皮,可她确实……
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姑娘。
少女眼瞳猩红如水,透出浓浓的侵略感,“我——”
马车突然停下。
扶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街头有百戏班子路过,暂时有些拥堵,要过一会儿才能继续往前走。”
谢观澜挑开窗帘。
太守府之女要办及笄礼,城中比往常更加热闹,形形色色的伶人和戏子正搬运道具路过街头,来往的马车都被堵在了这里。
他正要放下窗帘,忽然瞥见路边站着一对兄妹。
小姑娘紧紧揪住她兄长的衣袖,指着冰糖葫芦撒娇,“阿兄,你给我买冰糖葫芦嘛!求求你啦!我就要吃那个!”
“吃什么吃,你昨天才吃过!”
“那又怎样?!我不管,你不给我买我就回家告诉娘亲去!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小姑娘噘着嘴扭过头去,见自己哥哥丝毫没被吓唬到,便又拽住他的衣袖,“你就给我买吧,就买一串好不好?就一串嘛!阿兄最好了!”
她哥哥被她闹得受不了,只好给她买了一串。
谢观澜看了他们良久,忽然斟酌起措辞,“你我乃是兄妹,我瞧别家妹妹都会任性撒娇,你自然也是可以的。以后再发生今天这种事,你撒个娇便可,不必耍任何手段。”
闻星落:“……”
刚刚谢观澜掀开帘子的时候,她也看见了外面那一幕。
所以,他是想让他们的相处方式,和别家兄妹一致?
向谢观澜撒个娇……
闻星落想象了一下——
闻星落扒拉谢观澜的衣袖:“长兄,人家想吃冰糖葫芦,你就给人家买一串嘛,求求你啦!”
谢观澜高冷:“滚!”
闻星落噘嘴:“你要是不给我买,我就回家告诉祖母去!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谢观澜:“滚远点!”
闻星落娇滴滴地跺了跺脚、扭了扭身子,继续扒拉他:“好哥哥,你就给人家买一串冰糖葫芦吧?!子衡哥哥最好啦!”
百戏班子已经过去了,马车重新开始行驶。
谢观澜看着闻星落。
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五官扭曲神情诡异。
他不悦,“闻宁宁?”
闻星落回过神,被刚刚想象出的画面恶心得汗毛倒竖。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不会撒娇。”
谢观澜看着她颊边浮现出的两朵小红云,“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
少女低眉敛目,避开了他的视线。
回到太守府,自称扭了脚的少女利落地跳下马车,挽起繁复艳丽的裙裾,如同秋日里觅食归来的小雀儿一般,径直飞进了她的闺房。
谢观澜负着手,“我时常窥不破她在想什么。”
扶山笑了笑,垂着眼睛道:“小姑娘家家的,最是心思重的年纪。”
金乌西坠。
闻星落做戏一般都会做全套,白日里自称扭了脚,自打回了府就扮作病容,一直靠坐在床榻上。
穆知秋带着府医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身穿素衣,浓密青丝随意垂落在腰后,露出一张未施粉黛好不可怜的小脸。
她掩去了眼底的嫌恶,笑道:“我带了府医过来,为妹妹瞧瞧伤。”
闻星落自幼见惯了闻月引称病时的模样,因此将她的柔弱病态学了七分像,娇柔无辜道:“都怪我不好,害长兄没空陪伴穆姐姐,倒是搅扰了穆姐姐看戏的雅兴。”
穆知秋面上客气带笑,眼底却掠过冷意,又递给府医一个眼神。
府医会意,立刻上前给闻星落检查。
解开手掌心的重重纱布,那府医顿了顿,气笑了,“我若再来晚一点,只怕姑娘手上的伤都要痊愈了!”
翠翠嚷嚷道:“你懂什么?!我家小姐是扭伤了脚!”
府医欲要检查,闻星落按住锦被,“男女授受不亲。”
穆知秋也气笑了,“我也略懂岐黄之术,妹妹若是怕男女授受不亲,不妨我亲自来替妹妹看伤?”
她要在谢观澜面前揭发他这个继妹的城府和心机,为她嫁进镇北王府扫清一切障碍。
然而她话音刚落,谢观澜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闻星落唤道:“长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