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贵妃脸色格外难看,语气冷硬的反问:“她在本宫跟前装神弄鬼,本宫竟还得派人去安抚她?”
 从刚才一直没说话的云充容瞅准机会,适时开口奉承道:“娘娘是看着皇上的面子,并不是为薛妃。”
 卫贵妃冷着脸没说话。
 众人噤若寒蝉的候着,谁都不敢再说话。
 片刻后,卫贵妃叫来了管库房的宫女荷香,语气中颇有几分不情愿。“选些礼物,不要入口的东西,下午给延福宫送去。”
 荷香忙恭声应下,在场的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尤其是云充容,饿着肚子又担惊受怕的陪在这里,已经是累极,只想早些回自己宫中休息。
 正当她准备起身告退,却见卫贵妃神色有异。
 “薛妃落水后装病月余,又换了不少太医诊脉,折腾得生怕宫中有人不知道她的功劳,怎地这次突然聪明了?”卫贵妃若有所思的道:“可是身边添了什么人出主意?”
 云充容习惯性的想接话,却发现自己并不知情,一时语塞。
 倒是张贵仪不声不响站了出来,轻声道:“回娘娘的话,月余前皇后恩准薛家送人进宫,妾身打听着像是顶了延福宫大宫女的缺。”
 这本不算什么秘密,但能时时关注着,确实是用心了。
 卫贵妃看张贵仪的眼神添了几分满意,云充容见状,虽有不爽,也只得暂且忍耐。
 听到薛家送人进宫,卫贵妃脑海中忽然浮现半张精致的侧脸。
 等张贵仪和云充容离开,她无心用膳,叫了纤云过来。
 “着人去打探薛妃身边新来宫女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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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贵妃:被资本做局了[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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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薛姈被叫上随薛妃一道去给皇后请安。
 夏日的清晨尚且凉爽,宫妃们都愿意趁着还没太热去给皇后请安,尤其是品阶低没有仪仗的宫妃,为了不被晒两次,出发得更早。
 薛妃则是掐着时间出门,果然路上几乎不见低位的宫妃,只远远望见两三个高位宫妃的仪仗。
 不同于上次出门的悠闲,撵轿抬得平稳,内侍的脚程快了不少。
 到了坤仪宫,每位嫔妃进殿都只能带一个宫女,薛姈自知身份不够,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银柳身后。谁知薛妃头也不回,淡淡道:“阿姈,随本宫进去。”
 薛姈心中倏然一紧。
 此时殿中已经到了不少人,里面正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听到内侍通传“薛妃娘娘”到,说话声戛然而止,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望了过来。
 自游湖落水之后,这是薛妃第一次来坤仪宫请安。她微扬下巴,神色从容自若,并不介意任何人打量的目光。
 自己晋位是事实,身居高位给她的底气,需要仰望她的人越来越多,自是不必把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放在心上。
 薛姈初次来坤仪宫,一切都令她感到陌生。
 但今日事态非同寻常,她不敢引人注目,垂首屏息跟着薛妃走过,只敢用余光打量殿中座次。
 只有三个位子还空着,除了尚未落座的薛妃,还剩下卫贵妃和恪昭容没到。宫人引着薛妃往前走,如今她升了位份,位次已经提到了当初压她一头的柳昭媛前面。
 一朝落水,换来如今位居高处,虽说薛妃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可那些品级在柳昭媛之下的宫妃们却只觉得她命好。
 羡慕、嫉妒、不忿的情绪从各自眼底划过,她们却只能暗自忍下,装出恭敬的姿态,向薛妃行礼问好。
 薛妃轻轻颔首,报以得体的微笑,薛姈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周围宫妃跟薛妃的关系。
 正当宫妃们互相寒暄问候时,伴随着内侍的通传声再次响起,“贵妃娘娘到——”
 听到来人,众人瞬间打起精神。
 很快身着明蓝色织金宫装的卫贵妃走了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庞,以及高耸的云鬓上那些流光溢彩的宝石,晃得人眼花缭乱。
 宫妃们连忙起身见礼,卫贵妃一路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只略微抬手,那股目下无尘的气势令人无法忽视。
 忽然,她在薛妃面前停住了脚步。
 在场的宫妃不敢明目张胆的看,都在用余光悄悄打探,只听卫贵妃语气懒散道:“薛妃身子可好些了?”
 薛妃从上次的事吃到甜头,深知要表现得懂事大度,才能令皇上满意。
 她从善如流的再次福身,柔声道:“劳娘娘惦记,妾身已无大碍。”
 卫贵妃嘴角讥讽的笑容顿时僵了一瞬。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妃,眉头微微皱起,没想到从前心高气傲的薛妃也有今日这般顺从的时候。
 不知谁在人群中说了句:“哟,今儿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话也是在场众人的心声。
 两人素来不睦,尤其是莲池的事薛妃占了上风,这让宠冠后宫又向来高傲的卫贵妃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如今仇人见面,必定有一场好戏才对,不料两人竟是一团和气。
 贵妃心中越发不满,可如今在皇后宫中,且皇上才看望过薛妃,贵妃忌惮着到底没说什么。
 一场波澜悄然结束,薛姈不禁想起那日莲池旁贵妃的跋扈,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过去。
 果然下一刻,和贵妃交好的云充容瞥了下唯一的空位,笑盈盈的朝着薛妃发难:“几日不见,薛妃娘娘愈发光彩照人了。到底您底子好恢复快,不似恪昭容身子不适,出门都难呢!”
 薛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卫贵妃微微弯起的唇角,猜到是她授意。
 她还真是知道如何往薛妃心口扎刀子。
 当初两人都落水,薛妃虽也晋位,可恪昭容却是怀子。
 皇上子嗣不多,无论恪昭容生男生女,晋封妃位是迟早的事。若生男就有夺嫡的希望,若生女则是皇上的第一个公主,自然是掌上明珠。
 而薛妃落水伤了身子,以后能不能有孕都很难说,只怕心中并非没有怨恨。
 薛妃眸光微动,她转过头看着满脸挑衅的云充容,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恪妹妹是害喜罢了。况且有皇上亲至探望,纵是身上难受,心里却是欢喜的。”
 如此谦卑大度,毫不在意,当真是薛妃的做派吗?在场众人都惊讶起来。
 薛妃的性子虽不比贵妃张扬跋扈,却也是个心气极高的,被对头嘲讽,竟面不改色稳稳把话接了下来。
 原本唇角还噙着笑意的卫贵妃立刻冷下,若有所思的抬眸看向薛妃。
 薛妃这幅成竹在胸的模样,难道皇上去见她那次不止是安抚,还承诺了她什么不成?
 想到这儿,卫贵妃侧眸看了眼她身后垂首侍立的薛姈。
 正在悄然无声时,有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旋即内侍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终于出来,所有人都从座位上起身,各自敛去情绪,齐齐行礼。
 王皇后扶着宫人的手走了进来,待在主位上坐定,温声道:“都平身罢。”
 薛姈随着众人一同起身,不着痕迹往上看了一眼。
 皇后今日穿了身杏色凤袍,头戴凤冠,端得是一派雍容尊贵的气度。因薛妃早早就站队了皇后,薛姈在侯府也听祖母讲过皇后。
 她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从太子妃到皇后,素有贤名。平日里对嫔妃们关照有加,御下宽严相济,深得皇上信任,生母因难产亡故的大皇子,如今就养在皇后膝下。
 “今儿人倒是齐全。”王皇后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她听到殿中的争锋相对,转而问起薛妃的身子。
 “妾身谢娘娘关怀。”薛妃款款起身,姿态放得谦卑,她柔声道:“前几日想来给您请安,只是中了暑气半路折了回去,如今全好了。”
 王皇后微微颔首,抬手让她坐下,顺势道:“这几日暑气重,本宫命人备了些解暑的丸药和补品,你们都带些回去。”
 除了把不屑写在脸上的卫贵妃,众人都谢了恩,气氛也松快了些,说起了夏日解暑的事。
 薛妃轻摇着手中的团扇,也加入了话题。
 徐婕妤坐在薛妃斜对面,被光泽流转的精致扇面吸引,好奇的开口问道:“薛妃娘娘的扇子好生别致,可是皇上赏赐的?”
 她一张圆脸生得甜美,性子天真娇憨,说这话并不会令人生厌。
 薛妃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着回道:“妹妹猜错了,这团扇是贵妃娘娘所赠。”
 卫贵妃柳眉蹙起,表情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
 当时命人随手给薛妃送些东西过去,竟被拿出来显摆,她就是在故意恶心自己。
 “贵妃位居众妃之首,更是后宫安稳和睦的表率。”王皇后闻言,目露赞许之色,随即对众人道:“贵妃这次做了极好的榜样,你们都学着些。”
 然而卫贵妃并不领情,脸色愈发难看。
 她最厌烦皇后这样一幅垂范后宫的贤德姿态,不过都是装出来骗人罢了!
 卫贵妃摆了摆手,像是受到了羞辱一般。“娘娘这样贤良,宫里尚且有人不安分,妾身可不敢担这贤名。”
 这话说完,殿中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薛姈察觉到气氛微妙,又想起莲池那日贵妃的阴阳怪气,暗暗忖度着里面的蹊跷。
 趁大家一时无言,心里不痛快的卫贵妃瞥了云充容一眼。
 “有日子不见薛妃娘娘,连身边人都瞧着眼生了。”云充容会意,她起身向皇后行礼,嗔道:“皇后娘娘偏心,这样的美人送给薛妃娘娘当宫女,如今瞧着薛妃言谈举止都和从前大不一样,难道也是她伺候得宜的好处吗?”
 听了她的话,在场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薛姈。
 大家各个都是人精,或许有人早就留意到薛姈,也听到她是薛家送来的人,只是无人点破。
 薛姈心如鼓擂,面上却不露出来,仍保持着垂首的姿态。
 王皇后对此事自然知情。
 她唇边笑意隐去,面色未变,眉眼间却透着威仪,她淡淡的道:“若你宫中的人不得力,本宫派人挑好的给你换上。”
 云充容一愣,心虚地不住摇头。
 自己是贵妃这边的人,若要了皇后派来的宫女,岂不是放个眼线在身边?她连忙道:“妾身口无遮拦,还望娘娘原谅。”
 “若无事就早些回去罢,日头愈发毒了。”王皇后自有后宫之主的风度,敲打过后就没再计较。
 众人正各自离开时,王皇后身边的宫女素华过来到薛妃身边,屈膝行礼道:“娘娘,皇后娘娘留您说话。”
 薛妃有一瞬间的慌神,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随口吩咐“去御膳房取食材”打发走了薛姈,自己跟着素华去见皇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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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妃来到皇后起居的侧殿前,她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笑容,才缓步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安好。”
 临窗的软榻旁,王皇后正翻看着后宫账册。听到薛妃的问好声,她抬起头,目光淡淡的望了过来。
 皇后素来宽和,如今脸上没什么表情,让薛妃心中愈发添了些不安。
 过了片刻,王皇后才缓声道:“坐罢。”
 薛妃谢了恩,隔着小几跟王皇后相对而坐。
 待宫人端上了茶,王皇后屏退了身边的人,开门见山的问:“今儿你带在身边的宫女就是薛五姑娘吧?”
 薛妃有点不自在,轻声道:“妾身让阿姈暂且跟在身边学规矩。”
 王皇后微微蹙眉,语气不轻不重的道:“你当初求本宫让她进宫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薛妃双颊泛红,讪讪的没出声。
 两个月前,她被太医判定以后再难有孕时,痛苦纠结了良久,求到了皇后面前。因着从前就支持皇后的情谊和护佑皇嗣的功劳,她直接坦白了想让娘家妹妹进宫固宠。
 “你说不想一生孤苦无依,想要个一儿半女在身边,本宫念及你护佑皇嗣有功,便答应了你。”
 王皇后凤眸微眯,锐利的目光让薛妃无可躲避。
 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娘娘,妾身想着强扭的瓜不甜,到底要皇上喜欢才好。”
 王皇后笑了下,不紧不慢道:“昨日皇上去看你,你可曾提过此事?”
 薛妃眼底浮现一抹尴尬之色,勉强解释:“皇上来得突然,阿姈的规矩尚未学好……”
 王皇后挑了挑眉,“本宫瞧着她跟在你身后举止得宜,连云充容都看出来了,她不是寻常宫女。”
 薛妃才想张口辩解云充容是故意挑事,可转念一想皇后岂会不知,这是在敲打自己。
 她脸色有点苍白,眼圈微微泛红,很快低下了头。“娘娘,是妾身做得不妥。”
 见她服了软,王皇后念及她伤了身子更是伤心,缓和了语气道:“五姑娘到底是侯府血脉,你若要用她,就早些给她名分,只让她不明不白的当宫女,着实是委屈了她,让别人看着也不妥。”
 薛妃心里充满无法宣泄的委屈和痛苦,却只能红着眼圈应是。
 皇后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赏赐了不少补品,让她回去好好调理身子。
 出了坤仪宫的大门,薛妃脸色有点差,她看到等在撵轿旁的银柳,想起自己打发薛姈去了御膳房,眼神也变得复杂。
 她没说什么,一路沉默着回了延福宫。
 今日休沐,赵徽批阅折子至晌午后,又看了半日书,不知不觉到了暮色四合时。
 刘康顺瞅准皇上喝茶的时机,上前道:“皇上,有几位娘娘特意备了解暑的羹汤,想要给皇上送来。”
 这次回宫后,皇上虽去过嫔妃宫中,却未曾留宿过,日子久了,自然人心浮动。各宫娘娘们既想邀宠又怕讨嫌,近来多是先找御前的人打探消息。
 送汤只是由头,若皇上肯去哪位宫里用晚膳,侍寝自然也成了。
 赵徽放下茶盏,随口问道:“全都是解暑的汤?”
 刘康顺早就打好腹稿,连忙解释道:“今日是去坤仪宫请安的日子,皇后娘娘赏赐了解暑的补品。自贵妃娘娘起,各位去请安的主子们都得了。”
 他话音才落,只见皇上忽地抬眸,目光淡淡的望过来。“往常怎么没见你这样多话?”
 刘康顺额角冷汗直冒,自知瞒不过皇上,恭声道:“昭阳宫来人,贵妃娘娘想亲自给您送来。”
 春日游湖那件事发生后,且得知恪昭容有孕,卫贵妃心里不痛快,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后来又屡次质疑对薛妃的封赏,皇上面上没说什么,却再未踏入昭阳宫。
 她先是称病来请皇上,皇上只让太医过去;后来她亲自到福宁殿求见,皇上忙于政务,并未没见她。
 进宫后就得宠的卫贵妃,还从未受到如此冷落。
 卫贵妃委屈极了,却忘了一件事。
 皇上既为明君,天下海晏河清,后宫就该和睦安宁。
 好在贵妃没有执迷不悟,近来知错能改的姿态摆得好,且有同皇上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他才敢往皇上面前递话。
 赵徽收回了视线,淡声道:“回福宁殿。”
 刘康顺正疑惑皇上改了主意,忽地回过神来,皇上是准他给昭阳宫递信儿。
 他连忙应下,心道贵妃娘娘的努力没白费,这是要复宠了。
 等銮舆从梧桐苑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夏日天长,落日晚霞的余晖遍染天际,白日里的燥热稍稍散去。
 赵徽没让人放下帘子,路过御花园西南角时,无意往外瞥了一眼。
 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石青色的假山掩映其中,仿若一副风景画,忽然浓荫下的一道淡粉色身影跃然景中。
 那张笑靥如花的美人面好生眼熟,赵徽眯了眯眸子,叫停了銮舆。
 正在假山旁托人办事的薛姈,丝毫没觉察到自己在正在被人远远注视。
 她从帕子里拿出最后一块小鱼干递给小猫,看着它埋头苦吃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薛姈转过身,对着面前身着的小内侍扬起笑脸。“小家伙就拜托公公照拂了。”
 她本是去御膳房归还提篮,回去路上不仅再次遇上了她救过的小猫,还结识了在附近当值的小内侍。
 在宫中当值月余,她早就知道该如何笑得亲和无害,况且她生了一副好容貌,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见他也喜欢猫,薛姈拿出自己的积蓄,一块分量不轻的碎银子,直接递到他手边。“公公且收下,给小家伙准备口粮也需要花销。”
 小内侍本还有些迟疑,见小猫吃完了鱼干正在舔爪子,眼看就要溜走,他只得先接过了薛姈了银子,轻轻说了声“姑娘放心”。
 见他肯收下,薛姈松了口气,笑盈盈叮嘱他该如何照顾猫。
 难得瞧见她活泼松弛、笑意灵动的模样,赵徽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上次去薛妃宫中,薛姈处处谨慎妥帖,显然过得并不好。她自己的困境尚且未解决,竟花心思给猫找活路。
 在这宫中,自然是少管闲事为好。她聪慧伶俐,不会不懂。
 为了一只来历不明的猫,值得么?
 赵徽垂眸掩去情绪,抬手放下了软帘。
 銮舆一路往前,很快行至通向福宁殿的甬路。
 眼下尚未到点灯的时候,但暮色正浓,远远看人有几分不真切。
 看到天子銮舆,甬路两边的人纷纷避让行礼。
 刘康顺明白天子为何回来,眼尖地发现默默行礼的人中,果然有卫贵妃。她一改往日奢华张扬的衣饰,换了身素净雅致的宫装。
 他当机立断的问好:“贵妃娘娘——”
 虽然已有准备,可卫贵妃看到天子銮舆时,还是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见銮舆中没有动静,她心里既忐忑不安,又觉得十分委屈。
 须臾,男子修长有力的手指拨开帘子,映出一张俊美的面庞。
 赵徽嗓音温凉道:“这几日清减了不少,可是没好好用膳?”
 卫贵妃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还来不及抬起头,泪珠从眼眶滚落,泪水涟涟道:“还以为皇上再也不理妾身了——”
 她生得明艳,哪怕示弱落泪也很是楚楚动人。
 赵徽神色温和的下了銮舆,走到她面前。
 “皇上,我知道错了。”不等他开口,卫贵妃仰起头,盈动着水光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试探着换了称呼。“我只是太想皇上多在乎我一点,那时才口不择言,皇上别跟阿鸢计较好不好?”
 赵徽淡淡一笑,亲自扶她起身,又看了眼她手边的食盒,“阿鸢带了什么来?”
 卫贵妃听他肯称呼自己的闺名,心中一松,立刻换了一副笑面:“是宁心静气的补汤。”
 “只有汤?”赵徽挑了挑眉,语气轻松,且有两分戏谑。
 卫贵妃彻底放下心来,娇声嗔道:“昭阳宫里备好了有好酒好菜,皇上可愿意移驾?”
 赵徽笑笑,牵着她的手上了銮舆,用行动回答了她。
 卫贵妃笑得眉眼弯弯,娇媚地挽住赵徽的手臂,语气和软的诉说自己的思念。虽然说得委屈巴巴,可心里却很畅快。
 不多时,自己复宠的消息就要在后宫传开了。
 赵徽心不在焉的听着,面上却看不出来,忽然晚风吹起软帘,他微微侧眸,眼神多停留了一瞬。
 卫贵妃敏锐地捕捉到,跟着看过来。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宫女正低头跪在地上,卫贵妃本没太在意,忽然墙上悬着的宫灯点起,众人的模样也清晰起来。
 那人看着眼熟,眉眼跟薛妃有两三分相似——
 卫贵妃眼神蓦地冷了下来。
 薛妃好大的胆子,竟敢派薛姈跟踪起自己!
 她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引得天子侧目,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皇上就在自己身边,无论何人都不能影响。
 她缓缓挤出笑容,伏在天子怀中撒娇。“皇上,今晚留下陪妾身好不好?”
 赵徽淡淡一笑。
 待到銮舆离开,薛姈松了口气,揉着膝盖站了起来。
 她有点倒霉,因赶着回延福宫却遇上了天子和贵妃在一处,怕被贵妃瞧见她多想,匆忙低头蹲身时却因赶路腿软没稳住,膝盖磕到了青石板上。
 不过她倒是明白了贵妃今早的反常,在后宫中能让贵妃低头的人,从来只有皇上。
 她继续往回赶,心里却是愈发不安。
 若薛妃知道今晚的事,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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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陪贵妃回昭阳宫的消息传来,薛妃愣了片刻,一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贵妃复宠她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如此轻易的原谅了贵妃。那些因自己暂时占了上风而生出的得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旁边服侍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迁怒。
 忽然,瓷器破碎声打破了可怕的安静。
 是薛妃发泄似的将面前的碗碟推到了地上,烦躁说了声“太烫”,又呵斥道:“一群蠢货,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宫人们齐齐下跪认错,只是神情间隐约有一丝木然,如今主子摔东西也成了家常便饭。
 汤汁弄脏了衣袖,薛妃愈发烦躁,转头时视线不经意落在薛姈身上。
 柔和的宫灯下,那半张精致的侧脸如玉般细腻,长睫遮住琉璃似的眸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抬起那张脸一探究竟——
 她忍着厌恶细细打量过,比起贵妃的美貌,薛姈甚至略胜一筹。
 皇上会喜欢薛姈吗?
 当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动了要用薛姈的念头,气急败坏地起身进了内殿。
 今日夜里,薛妃比平时歇下的时辰都要早。
 刚好轮到薛姈在内殿值夜,她猜着薛妃心事重重难以安眠,特意换上了安神的香料。
 从她进宫后就发觉,薛妃若要延续护佑皇嗣的功劳,最好的法子就是继续做“贤妃”。
 这一次薛妃也并没有输,只是不及贵妃得宠罢了。
 起初帐中还有衣料的窸窣声传来,后来渐渐安静,薛姈才放下了扇子。休息好了脑子才能清醒,不至于做出过激的事。
 只有薛妃站得稳,她才能全身而退。
 翌日一早,薛妃梳洗更衣完毕,吩咐银柳和薛姈去用先前皇上赏赐的补品制些孕妇能吃的糕点后,只留下了白芷在身边说话。
 “本宫争不过贵妃,这是事实。”薛妃咬了咬牙,用平静的语气掩饰住不甘。“如今能依仗的,也就只有那点功劳。”
 白芷听了心里一酸,同时又有些不安。
 娘娘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用薛姈。
 不过她没有太意外,毕竟薛姈的身世是娘娘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娘娘,您要去看恪昭容,何必带吃食?”她收回了心思,提醒道:“这入口的东西……若有个好歹怕说不清。”
 薛妃摆了摆手,她如此安排是已经思虑过。
 “如今她怀着身孕,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说到此处,薛妃冷嘲般勾了下唇角,忍下心头的烦躁,耐着性子解释道:“今日有太医来给她诊脉,验过就无妨了。”
 要紧的是让皇上知道她亲自过去的心意,送了什么倒不打紧,何必破费。况且恪昭容不傻,她自知如今一切荣华皆是因为肚子里的皇嗣,大概也不会吃自己送去的东西。
 白芷也觉得在理,并没有再劝。
 一切准备妥当,薛妃这次带着白芷和薛姈一起去清和宫探望恪昭容。
 因天气炎热,她命人从御花园循着阴凉的小路穿过,顺便散散心。
 穿过竹林小路时,薛姈留意到薛妃看着竹林若有所思的出神,白芷同时暗示撵轿放慢速度。
 “去年夏天娘娘陪皇上在此处作画,又得了皇上的墨宝,可是让卫贵妃怄气了好一阵。”白芷看出了主子的心思,故意重提旧事。
 那时薛景洲在西北再立战功,正好能对上。
 虽说卫贵妃父兄的才干颇得皇上赏识,可本朝疆域广阔,皇上要用的人又不止他们,皇上就是看在薛景洲的面子上也不会薄待薛妃,这是她的底气。
 薛姈眸光不受控制的冷了下来。
 那个文武兼备、沉稳多谋、立下赫赫战功,颇得天子赏识的——伪君子!
 自己一家的不幸都跟他脱不开干系,可他于薛妃而言却是个好父亲。
 多么讽刺!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薛姈很快敛下心思。
 好在始终她垂首跟在撵轿旁,也让人看不出端倪。
 薛妃微笑着颔首,看似漫不经心,视线却始终没从薛姈身上离开,见她依旧温顺谦卑,这才收回目光。
 这一耽误就慢了下来,眼看时候不早,薛妃正要让人快些走时,忽见竹林的另一侧也有仪仗过来。
 薛妃看清来人后,身子瞬间绷直,竟然是卫贵妃。
 看对方要去往福宁殿的方向,薛妃心里暗啐一口,只觉得晦气极了。昨夜才复宠,就这样急不可耐的缠着皇上么?
 她不想看到卫贵妃得意的嘴脸,正要命人快些过去时,却因小路湿滑,只能眼看后面撵轿赶了上来。
 薛妃命人停了下来,不情不愿的让行。
 然而她的“谦让”并没有让卫贵妃高兴。
 卫贵妃今日顶着毒辣的日光出门,是要去福宁殿找皇上用午膳。
 “又是她,本宫瞧见她就觉得碍眼!”卫贵妃眉头倏地蹙起来,丝毫不掩嫌恶之色,再见到身边跟着的薛姈,便又忍不住想起那日她也在皇上身边的事,怎么就这么巧?说不准是这贱人专程来跟踪她。想和她争宠,薛妃也配?
 待贵妃一行过来,薛妃微微前倾身子,耐着性子见礼,“妾身见过贵妃娘娘。”
 卫贵妃懒得跟她说话,甚至连回礼都没有,只冷哼一声。
 薛妃自认已经足够客气,可贵妃却姿态傲慢,此时她心里也涌起怒气。自己离四妃只有一步之遥,她凭什么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