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作者:简小酌
 本书简介: 【正文已完结,番外更新中。待开预收《锁细腰》《春庭月》,欢迎来戳~】
 薛姈是安阳侯府姿容出众的庶女,堂姐薛妃落水后伤了身子,她被送入宫中当了宫女。
 她深知堂姐善妒,只想缓和关系后早日离宫。
 然而堂姐表面上应允,实则却打起了借她固宠的主意,待她诞下皇子后,就要去母留子。
 为了保住自己小命,薛姈的目光落到了天子身上。
 赵徽稳坐太子之位十年后御极,作为前朝斗出来的赢家,后宫于他而言,不过为了消遣和子嗣。
 起初,薛姈只是恰到好处的勾起了他的一丝怜惜,一点偏心,得到了他的些许宠爱。
 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对薛姈越来越上心,甚至得知她来自己身边目的不纯,也不愿点破。
 她又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想替讨回公道罢了。
 小剧场:
 那日薛妃因堂妹薛姈忤逆而罚她跪在大雨中,待雨停时,薛姈却消失不见。
 薛妃恐背上人命,以要送她出宫为借口掩饰失踪。
 幸而有件喜事掩盖了不安,她生辰将近,皇上许诺为她隆重庆祝。
 生辰宴当日,正当她一身盛装接受众人道贺时,天子銮舆悄然而至。
 软帘掀起,薛妃得意的笑容僵在唇角。
 自己那个娇弱貌美的堂妹正被天子牵着走下来,身上赫然穿着宫妃的服饰。
 待开预收:《锁细腰》
 阿婵是精挑细选献给天子的绝色美人,才进宫却遇到天子病重。
 皇子们各怀心事,巴不得父皇早死自己上位。
 阿婵被推出来当冲喜。
 若天子薨逝,她定会成为罪魁祸首。
 秦王是天子幼弟,骁勇善战手握兵权,攀附上他,不失为一条退路。
 为了活命,侍寝那日她装成小宫女,偷上了秦王的床榻。
 自她“侍寝”后,天子竟一日好似一日。
 阿婵成了有功之人,初封即为正五品容华。不久后,她竟被诊出怀了身孕。
 宫中数年未有皇嗣诞生,天子大喜,越级晋封她为从二品昭仪。
 混淆天子血脉乃是欺君死罪。可若无子,一旦山陵崩,她这样的美人不会有好结局,轻则打入冷宫,重则被迫殉葬。
 富贵险中求,阿婵决定生下孩子。
 小皇子周岁那日,天子旧疾复发,垂危之际,皇子争权朝中大乱。
 秦王奉命回京清君侧。
 一个雷雨之夜,天子薨逝,传位于秦王。
 新帝登基,阿婵收拾行囊,照着规矩,她可以带着皇子离宫开府。
 出宫前夜,新帝推门而入,盯着酣睡的小皇子凝视良久。
 阿婵故作镇定,试图蒙混过关。
 下一刻,新帝锁住阿婵纤细的腰肢,将她压在榻上,冷冷质问:“阿婵,你要带着朕的儿子去哪里?”
 《春庭月》
 订婚前夕,定远侯的掌上明珠姜妤被退了亲。
 她皇子未婚夫转头就定下她那纤弱娇美惹人怜的表妹为未婚妻,原先羡慕姜妤好命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一道圣旨送到姜家,竟是赐婚姜妤和秦王。
 秦王乃天子胞弟,战功赫赫,身份尊贵又生得俊美,虽是性子冷淡,仍是世家女们最想嫁的贵婿。
 有传言说姜妤是用了不堪手段,才得到这段姻缘。
 秦王出面辟谣。
 那道赐婚圣旨,是他亲自求来的。
 小剧场:
 一日,姜妤喝醉了酒乱跑,险些被人轻薄了去。
 幸而她被秦王捡到。
 姜妤喝得迷迷糊糊的,已经认不出人,见着秦王就夸他长得好看。
 操心弟弟婚事的天子想起她曾经的豪言壮语,逗她道:“你说要嫁给长得最好看的人,可还作数?”
 秦王冷着脸,正要阻拦自己皇兄不着调的问话。
 只见姜妤已经大言不惭的点头:“当然!”
 天子自动忽略弟弟的冷脸,挑眉问道:“可有信物为证?”
 小姑娘摸遍全身也找不到合适的物件,转身在秦王脸上亲了一口,眼神迷离道:“这就是,行吗?”
 正当周围服侍的人想拉走大胆妄为的姜家姑娘时,秦王摆了摆手。
 他眸色沉沉的道:“小姑娘,你记得说话算话。”
 1、架空,设定和逻辑为剧情服务,请勿考据。
 2、排雷,男主前期有妃子,非专宠,后期一对一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宫斗 甜文 爽文 复仇虐渣
 主角视角薛姈赵徽
 一句话简介:替人固宠,不如自己上位
 立意:反抗命运不放弃
 庆和三年夏。
 数日来连绵阴雨终于停歇,午后放了晴。日光漫上琉璃瓦,金光流动在朱漆宫墙,映着澄澈碧蓝的天空,本就奢华的宫殿更添几分富丽。
 厢房中,薛姈正坐在绣墩上做女红。
 她整个人笼罩在窗旁的“阴影”里,可腻白的肌肤没有丝毫黯淡,如上好的明珠般泛着柔光。
 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薛姈抬眸望过去,手中的绣花针一个不慎刺入白皙肌肤,沁出豆大的鲜红血珠。
 入宫这些时日,她一直保持着镇定,很少会有这样心神不安的时刻,但今日总觉得恍惚。
 来人是绣棠,入宫前是她的贴身丫鬟。
 见薛姈刺到手指,绣棠才快步走过来,心疼道:“姑娘,可是薛妃在为难您?您的手都流血了。”
 薛姈没在意,只弯了弯唇角,招呼绣棠在身边坐下。
 “不打紧。”她笑笑,轻声解释道:“陛下回銮,今日延福宫极有可能接驾,我自己找个借口不去前头,薛妃心里会舒坦的。”
 “只是我心里始终不踏实,不小心而已。”
 绣棠红了眼圈,心中一阵刺痛,低声道:“嘴上说的好听,不过是作践您罢了!”
 两个月前薛妃为了救人而落水,因受寒病了一场,特向皇后求了恩旨,让娘家送人来贴身服侍汤药。
 名义上是服侍汤药,可府里的人都猜,薛妃这是想选人进宫,替自己固宠。
 薛妃娘娘是当今定北侯世子唯一的嫡女,姑娘不过是三房庶出的女儿,和她从不亲近。族中明明放着两位与她亲近的堂妹不选,偏要选她们姑娘,还不是因为薛妃不愿被人分宠,又要侯府的支持。
 那两个堂妹的父亲,也就是薛妃的亲二叔在朝中得用,进宫就要给位份;姑娘却是存在感极低的孤女,若让她进宫,随便扔在一旁,既搪塞了侯府,又不会影响到薛妃,简直两全其美。
 如今如姑娘猜测,她们一到延福宫后就成了宫女,在这规矩比天大的四方宫墙里学规矩,看人脸色行事,生怕行差就错触怒了薛妃。
 若仅仅是如此便罢了,也是她们还算运气好,刚进宫时正逢天子离京巡幸。虽然学规矩累些,倒也相安无事。可自打几日前起,薛妃对姑娘的态度便古怪了起来。
 起先薛姈初入宫闱还不明白,直到昨日傍晚天子回宫,她才想清了缘由。
 陛下回宫,眼下各宫都在翘首以盼圣驾到来,延福宫也不例外,都在忙着做接驾的准备。
 “薛妃默许我避开,想来也存了不让我卷进宫中是非的意思。”薛姈看出了绣棠心中的难过,柔声宽慰了她两句,催着她离开:“别误了差事。”
 薛妃这两日性子阴晴不定,她们更要谨言慎行,不能出差错。
 绣棠神色一凛,轻轻点了点头。
 目送绣棠离开后,薛姈不由开始出神。
 她已经感觉到,薛妃绝不会白白浪费这个让娘家人进宫的机会,选她,一样存了要利用她争宠的意思,如今不过是在磨她的性子。
 薛妃风头正盛,自己的身份又只是庶出三房的孤女,最好拿捏。
 可她不愿意。
 眼下薛妃尚未挑明,怕是还没下定决心,自己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薛姈定了定神,继续低头绣荷包。
 只是还未安静一会儿,窗边就响起一道尖细不耐烦的女声:“姑娘,延福宫这几日正忙,人人都要机灵点听娘娘的调配,偏您会躲闲。快些出来,娘娘要见呢。”
 延福宫宫女采枝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薛姈不由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应声。
 她虽名义上是薛妃的妹妹,可入宫后做的便是宫女,什么身份地位一目了然。
 采枝是咸福宫里较有脸面的宫女,她对薛姈一贯不喜,说话更是不客气,这些薛妃不是不知道,但她装聋作哑,采枝就更加肆意不放在心上了。
 说这话的时候,采枝的目光透过窗子顺势落在薛姈身上。
 薛姈生得极美,哪怕只略施脂粉,却有种清水芙蓉之感,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也十分出众。尤其那双漂亮的杏眸水润灵动,总是盈着清浅的笑意,瞧着就让人心头舒畅。
 可越是这般,采枝就越是不喜欢她。
 生得再美又如何,还不是让娘娘利用的玩意儿。凭什么她有朝一日越过自己头上去。
 人的嫉妒心有时候就是没道理的,薛姈人不生地不熟不愿惹事,从来都好声好气圆过去,不与她起争执。
 可她却变本加厉。
 薛姈没多说,只是仍如从前般垂下莹润的双眸,柔声说:“本是替娘娘缝荷包才略坐了坐,我这就去。”
 娘娘催得紧,采枝总算没有多说什么,率先离开了窗前。
 穿过一道回廊,两人到了延福宫的主殿前。
 她随着采枝走上台阶,有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小宫女连忙过来打起帘子,迎她们进去。
 薛姈来此已是熟门熟路。与往日殿中总是飘出淡淡的药香不同,今日一阵略显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微微蹙了下眉。
 以前在侯府时,薛妃就偏爱馥郁浓重的熏香,看来延福宫果然做好了接驾的准备。
 内室中垂着的轻薄柔软的织金纱帘被侍立在两旁的宫女掀起,端坐在罗汉床上身着华贵的宫装丽人正由宫人服侍着染指甲。
 宫中的礼仪薛姈早就熟记于心,哪怕没有外人在,她仍是一丝不苟的行礼。
 只见薛姈向前走了两步,旋即稳稳蹲下了身子,姿态谦卑柔顺。“娘娘万福金安。”
 等她行完礼,薛妃才瞧见她似的,先关心了她的身体。
 薛姈恭谨的谢了恩,随后她双手将荷包奉上。“娘娘,您吩咐奴婢做的荷包已经绣好,请娘娘过目。”
 薛妃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的移开,实则仍是在看薛姈。
 今日不在殿内当值,她打扮也随意。
 只见薛姈身上穿了件半新不旧的淡粉色衣裙,是内务司统一发给大宫女们的。
 但凡有体面的宫妃,身边大宫女的穿衣打扮也自由。薛妃曾赏过薛姈些华丽的衣裳和首饰,许她不必拘束,可薛姈从没拿出来穿过。
 天子将要驾临的消息已经在延福宫传开,她仍是保持着谦卑低调的态度,看来倒是真的有意避开。
 薛姈对她的识趣很满意,可眼神却有些冷。
 且不提那张惹人注目的脸,哪怕她穿得不起眼,却掩不住那纤秾合度的身段。尤其是她低眉敛眸时,有种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的气质。
 薛妃让人将荷包取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那日自己随口一提,她就记在了心上。
 “阿姈手巧,汤水做得好,女红也极好……”薛妃欣赏着自己刚染好的指甲,不紧不慢的道。
 然而她话音未落,内侍小路子快步走进来,神色激动,喘着粗气道:“娘娘,奴才探听到刘总管对下面人说,最多不过半个时辰,皇上批完折子就过来——”
 这称得上是件大喜事。
 皇上自回宫后只见了皇后一面,连最得圣宠的贵妃娘娘都还未得以召见。
 可薛姈留意到薛妃和白芷面上并无惊喜之色,反而状似不经意的目光望向她,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小路子打探天子行踪必是薛妃授意,而薛妃敢安排人做这件事,足以说明有把握将天子请来。
 薛妃有这个自信,并非没有缘故。
 今年春日里百花齐放之时,皇后娘娘照常在御花园中办了赏花宴。那日天气好,有宫妃提议乘船游湖。
 当时还不是薛妃的薛修媛上了画舫,同乘的还有几位宫妃。正到了湖心时,不知怎的徐修容竟脚下一滑,不慎跌入水中。
 站在旁边的薛修媛眼疾手快的去拽她的衣袖,反而被带下了水。
 很快两人都被救了上来,徐修容被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薛修媛因撞上了湖底的石头,又因正值小日子受寒,大病了一场。
 有孕的徐修容晋为从二品的恪昭容,薛修媛因救人的善举被嘉奖,晋了正二品妃位。
 此事过后,众人皆是称赞天子公允方才有如今的宫妃贤德、后宫安稳,两人当日落水的缘故倒淡出人们的视线。
 这样的破格晋封,自今上御极以来,还是头一次。
 思及此,薛姈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无非是试探。
 薛姈下意识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指尖。
 但她没慌张,只是低眉颔首恭敬说了句:“娘娘,您先前夸过的那道补汤,因断了食材昨儿就没做。”她稳了稳心神,恭声道:“御膳房说今日会有新鲜的食材到,奴婢想亲自去挑一挑。”
 若薛妃想留她,就不会让她离开延福宫;若这是在考验她,薛妃会同意她的请求。
 在薛妃看来,无论她怎么选都有自作主张的嫌疑,索性只表明态度,决断仍旧交给薛妃。
 她猜薛妃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果然薛妃听了她的话,眉目间神色微妙的舒展了些。
 “难为你有心。”薛妃收回了审视的目光,放松了端正的仪态,随意靠在了大迎枕上。“那就去罢。”
 薛姈福身后准备退下,谁知站在殿内的采枝撇了撇嘴,顺着她的动作走出殿门外,甩了甩手帕说着:“既然是要去取食材,那正好替我也把香粉取回来。娘娘交代了人人都要体面些,姑娘可别耽误了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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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子们久等辣~
 先上排雷,这本是宫斗所以非SC,惯例是女鹅动心在后,前期非独宠,结局会是一对一。相信你们酌,这个故事在宫斗文里算甜文,宝子们放心入坑~
第2章 “抬起头来。”
 采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等她答话,自顾自的吩咐小宫女道:“愣着做什么,没见阿姈姑娘要出门了,还不快去取提篮?”
 看似是做事周全,实则不给薛姈拒绝的余地。
 殿内有欢声笑语飘出,恍若助威声。
 薛姈面不改色,唇边扯出一抹浅笑,轻轻说了句“不必了”,自己转身去了小厨房取提篮。
 今日御膳房格外热闹,各宫都在绞尽脑汁安排晚膳的菜色。
 若能留天子用晚膳,侍寝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薛姈打点过小厨房的人,选好了自己需要的食材,拎着提篮出来后快步穿过人多的甬路,转身选了条偏僻的小路后,才放慢了步伐。
 各宫还都在翘首以盼,说明圣驾尚未到延福宫,自己此时回去尚早。
 经过一处有假山和矮树遮挡的小径,薛姈拎着分量十足的提篮早就有些吃力,看到隐蔽的绿荫处有块石头,她眼前一亮,准备过去歇歇脚。
 忽然,薛姈感觉裙角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一下。
 她低头去看时,杏眸中闪过一抹讶色。
 原来勾住她裙角的竟是一只瘦弱的小猫,看起来不过三四个月大。它通体纯白,只在尾巴尖儿上有一撮橘色的毛。
 这样的品相在乡野中常有,不像是宫中豢养的御猫。
 小家伙的脸尖尖的,与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大相称,紧挨着眼角有明显的陈旧伤痕,瞧着就让人心疼。
 薛姈矮下身子,怜爱地摸了摸它。小猫也不怕人,扬起小脑袋呜咽了一声。
 这时她发现小猫的前爪上还一道渗着血珠的伤痕,可小家伙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小鼻子一拱一拱,还往薛姈的提篮旁蹭。
 薛姈一怔,顿时想起提篮里的一小包熏鱼。
 小家伙儿鼻子灵,定是闻到了鱼的味道。
 “小馋猫,治伤要紧。”
 薛姈轻轻弯了下唇角,一面放软了嗓音哄着,一面动作麻利的捉住了它。
 幸而她随身的荷包里备着伤药,本是因每日去灶上干活难保不会伤到手,今日便用上了。
 薛姈拿出止血的药粉,先是仔细洒在伤口上,又撕了袖中干净的帕子,动作又轻又快的帮它包上。
 她只顾着包扎,却未留意远处的天子銮舆。
 回廊上,赵徽不经意的一瞥,不由凝住了眸光。
 因地势和草木的缘故,起初他只看见一道人影在假山旁。那张精致的脸在绿荫中若隐若现,冷白晶莹的肌肤似是不沾染一丝烟火之气,恍若话本里才有的绝色精怪。
 等他吩咐銮舆停下时,那道纤细的身影在绿荫中隐去,仿佛是一瞬间的幻觉。
 赵徽心头罕见地涌起一丝兴趣。
 在旁边服侍的刘康顺觉察到天子的异样,连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并未发现周围有何特别之处。
 看到赵徽若有所思的模样,刘康顺还以为原本今日不入后宫的天子改了主意,要去哪位主子娘娘宫里,故此识趣的问道:“皇上,您是回福宁殿还是……”
 赵徽轻敲手中的折扇略微沉吟。
 自他回宫后只见了皇后未曾召见宫妃,这两日就有人想着法子打探他的行踪,试图制造偶遇伴驾。
 他神色淡淡的道:“回福宁殿。”
 当薛姈意识到手中提篮摇晃得厉害时,心中顿觉不妙。
 她连忙低头望去,只见手柄和篮底的连接处不知何时断裂了大半,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全部脱开。
 薛姈只得提篮抱在怀中,看到没有任何食材掉下来,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等她仔细去看断裂的地方时,眉头微微蹙起。
 这次选的食材远没有超过提篮能承受的重量,断口看上去并不平整,一时难以断定是有意为之,还是自然损坏。
 是采枝做的手脚么?她倒是日日等着自己办砸薛妃的差事。
 薛姈心头划过一丝烦闷。
 只是屋漏偏逢雨,她因着急走路又被挡了视线,不慎踩到了石子,虽没跌倒,却扭了下脚,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然而眼下不是她能多思的时候,方才救治小猫时耽误了不少功夫,若太迟回去,撞上天子离开延福宫也不妥。
 这条甬路虽不是主路,也时常会有宫女和内侍经过。薛姈正准备寻个路过的小宫女帮忙,忽然瞥到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
 薛姈来不及收回目光,一抹明黄色映着日光,明晃晃的闯入眼帘。
 她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心也怦怦跳得厉害,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是天子仪仗!
 薛姈稳了稳心神,动作轻快的避让到了宫墙墙根下,正要拎过提篮放到旁边行礼时,一点细弱的“噼啪”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提篮的手柄处彻底断裂了。
 她没有乱了方寸,眼疾手快的拦住了险些滚落出提篮的菌子,借着行礼的姿势挡在了身侧,尽量不让自己惹人注意。
 銮舆上,赵徽眼看着那张腻白的面庞一闪而过,像极了自己在御花园中看到的人。
 她乌发间只插了根素净的玉簪,衣裳也是半新不旧的淡粉色衣裙,是宫中大宫女的打扮。
 女子行礼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轻盈,只是她太规矩了些,头埋得极低,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是哪宫的人?”赵徽忽然开口。
 在旁的刘康顺在看到大宫女打扮的薛姈时,脑子就飞快转了起来。
 她瞧着眼生,先前没见过。
 如今各宫的大宫女都是齐备的,唯有上个月延福宫还有空缺,本月却告知内务司已经补足。
 “回皇上的话,这位姑娘奴才也是头一次见,应当是延福宫薛妃娘娘身边的人。”他在旁恭声道。
 刘康顺回话的时,心里也犯嘀咕。
 那姑娘怀中抱着提篮,隐隐看到有青翠的菜叶露在外头,显然是去取食材。可大宫女是主子娘娘们跟前最得意的人,自然不必做这种粗活。
 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赵徽淡淡应了声。
 刘康顺见天子没有别的吩咐,銮舆甚至没停下,以为天子只是随口一问。
 觉察到天子仪仗越来越近,薛姈一动不动的保持着仪态,心中却越来越紧张,呼吸都几乎屏住。
 忽然,一道“阴影”停留在她身边。
 “提篮中是何物?”低缓冷淡的男声自上而下传来,虽是随口一问,却让人不敢轻慢对待。
 说话的人自然是当今天子,赵徽。
 薛姈心如鼓擂,眼前也一阵阵发晕。
 她本想着避开皇上,不给薛妃筹谋留下半点余地,却偏偏撞上。
 可天子问话不得不回。
 她下意识将头埋得更低,轻声道:“回皇上的话,是炖汤用的食材。”
 这话最简短木讷,语气平淡让人没有探寻下去的欲望,她就等赵徽觉得无趣,好早些离开。
 女子嗓音轻软,细听时能发觉有些气息不稳。
 不知是害怕还是拘谨。
 赵徽本想借她回话的时,瞧一眼她的容貌,是否就是御花园中的“精怪”。
 偏生她恨不得将头埋进提篮中,过于规矩了些。
 赵徽没什么耐心,语气冷淡:“抬起头来。”
 薛姈本就因头一次面圣而惶恐,听到天子亲口命令,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哪怕她不是身份卑微的宫女,这天下也无人违抗天子的意思。
 薛姈按捺下心中的慌乱,垂着眸子,缓缓抬起了头。
 此刻离了浓厚的绿荫,又有自琉璃瓦倾泻而下的日光,那张粉白的面颊细腻润泽。他居高临下的看下去,如远山般的黛眉,轻颤的长睫,眼眸被半垂的眼睑藏住,再往下是秀挺的鼻梁、淡粉色的樱唇……
 饶是宫中从不缺美人,他心头仍是划过一丝惊艳。
 赵徽的目光最终停在她的手上。
 只见葱白的指尖上正渗出殷红的血珠,像是被什么刺破的。
 正在薛姈险些撑不住时,却听到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拎得动么?”
 薛姈显然没想到天子会问自己这样一桩小事,下意识抬眸。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容,哪怕是端坐在銮舆上,仍能看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姿,许是她仰望的角度,眼前的身着玄色常服的男子尊贵雍容,又透着不怒自威的气派。
 她忽地察觉到不妥,敛下眸子,轻声道:“奴婢拎得动。”
 赵徽似是失了兴趣,随意应了声,抬手放下了软帘。
 没等到天子再说话,薛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哪怕走路再痛,她也打定了主意,只等天子銮舆离开后,她即刻就飞奔去御花园暂避。
 然而下一刻,銮舆内传来天子声音。
 “派人送她回去。”
 刘康顺恭声应下,立刻对随行的内侍道:“福喜,你帮姑娘拿着提篮,送到延福宫再回来。”
 他最是会察言观色,他看出薛姈下意识想拒绝,不着痕迹的提醒:“姑娘慢些走,若伤着了怎么好服侍主子?”
 薛姈回过神来,猜到眼前笑得和气的红衣内侍,应当就是天子心腹,连后宫的主子娘娘们都要讨好的刘总管。
 听出他话中的提点,薛姈稳了稳心神,再次蹲身谢恩。
 等天子銮舆从眼前离开,薛姈起身,只见被点到名字的蓝衣内侍已经动作麻利的抱起了提篮。
 眼看銮舆的方向显然不是延福宫,她心头一颤,唇畔却已扬起笑容。
 “有劳公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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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人帮忙,薛姈往回走时身上轻松了不少。
 等能遥遥望见“延福宫”三个大字时,看到门前空荡荡的甬路,她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破灭了。
 皇上并没有过来。
 福喜是御前服侍的人,应当知道皇上的行踪。可他此番领的差事仅是送自己回来,若多问就是自己不知好歹僭越了。
 薛姈犹豫了几次,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在宫门前值守的内侍看到薛姈身边还有人,起初以为是御膳房的人帮着来送东西。等两人走近时,这才惊觉那蓝衣内侍竟是刘总管的徒弟福喜。
 两个小内侍都是机灵的人,松石跑着去给薛妃报信,留下的松青则是殷勤的快步走来。
 “福喜公公好。”他先向福喜问好,随后才对薛姈笑眯眯的道:“阿姈姑娘回来了——”
 说话间松青看到福喜手中的提篮几分眼熟,仿佛就是阿姈姑娘带出去的那个。
 福喜微笑着颔首,顺势将提篮交到松青手中,侧身对着薛姈客客气气的道:“有人来接姑娘,奴才就先回去了。”
 松青看到手柄损坏的提篮,又听了他的话,面上的笑容一僵。
 难道福喜公公此番前来只是帮阿姈姑娘的忙,而非来传达皇上的旨意?
 薛姈沉住气,唇角扯出浅笑,杏眸清澈,一派坦然大方的姿态。
 她微微福身行礼,温声道谢:“公公辛苦。”
 福喜仍是一副谦和的笑面,“姑娘客气了。”
 能让皇上留意的女子不多,有些选秀进宫的低品阶宫妃甚至还未面圣,这位延福宫的阿姈姑娘竟能被皇上特意关照。
 她的确生了一张动人心魄的芙蓉面,举止谈吐瞧着也不像是寻常宫女。
 更难得的是她极有分寸,这一路上不该问的话竟一句没提。
 这趟差事办得比想象中顺利。
 福喜还礼后并未多做停留,以有差事为由拒绝了松青请他进去小坐,直接离开了延福宫。
 当白芷带着人匆匆赶来时,只看见了他的背影。
 方才白欢喜了一场,娘娘还等着她们回话。
 没能跟福喜说上话,白芷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她瞥了一眼松青手中的提篮,目光又落到两手空空的薛姈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