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它觉得似乎自己是被人遗忘了。
昂帮冲着白杜鹃招手,“杜鹃你过来,和它们认识一下。”
白杜鹃走到昂帮身边,老猎人用枯树枝一般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送到诺诺和蒙格跟前。
两只猎狗低头嗅闻着白杜鹃的手。
昂帮又当着两只猎狗的面摸了摸白杜鹃的发顶,“她叫我一声爷爷,所以你们也要帮她,保护她不叫她被大爷或大娘欺负了去。”
在鄂伦春语里,大爷是公熊的意思,而大娘则是母熊。
诺诺和蒙格盯着白杜鹃看,尾巴摇晃的幅度大了些。
白志勇回地仓子拿出数条带有金属尖刺的项圈,交给白杜鹃,“白毛小子那边二郎和馋狗没有这种项圈,你给它们带过去。”
有这种项圈保护,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猎狗们的颈部遭到野兽撕咬。
白杜鹃接了项圈,用绳子绑了提在手里。
昂帮牵着诺诺和蒙格。
白杜鹃在后面牵着四眼和黑虎,但是没拴小玉。
小玉年纪小,只要有四眼和黑虎在,它就不会跑远。
他们离开时萨摩耶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嗷嗷的嚎。
好像在说,你们等等我!我还没跟上呀!
白志勇送白杜鹃和昂帮走了一段,要分别时白杜鹃突然叫住他,“爷,我有两件事想跟你说下,想让你帮着拿个主意。”
“怎么,你看上大队哪个小伙了?”白志勇问。
白杜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爷!你别开玩笑!咱们这边说话。”
她拉着白志勇往边上走了走,避开昂帮。
白志勇问:“除了嫁人这件事外,你还有什么事能让我拿主意?”
“杨建设他……妈,想认我当干闺女。”
白志勇扬了扬眉,“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呀。”
“刘向红是要认你当干闺女又不是我要认她当干闺女,你问我做什么?”
白杜鹃:“……”
不得不承认,她爷说的对。
白志勇:“不过我有言在先,就算你认刘向红做干妈,但是你不能认杨牛皮当干爹。”
白杜鹃:“……”
她又没疯,怎么可能认杨铁牛当干爹!
“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事不用问我。”白志勇从腰间抽出烟袋杆,搓碎烟叶子点上,“现在说第二件事吧。”
“我把曹铁军杀了。”
白志勇一口烟呛住,“咳咳咳咳!”
白杜鹃连忙帮他捶背,“爷你没事吧,慢着点抽。”
她随时准备躲避爷爷手里的烟袋杆。
但是这一次烟袋杆没有打下来。
白志勇咳完了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受伤了?”
“没有。”
“为什么杀了?”
“他跟踪我到山上,用镰刀想杀我抢我的银锁。”
白志勇沉默了片刻,“尸体呢?”
“我扔到苏毅安那边的悬崖下面了。”
“大队里有谁知道你今天上山?”
“都知道,我跟他们说我来山上找你。”
白志勇点了点头,“不管你今天有没有猎到熊,都别下山了,今晚回东屋来,如果有必要我也会让昂帮替你说话。”
“知道了,谢谢爷爷。”白杜鹃露出笑容。
她明白,爷爷的意思是要和昂帮一块,做她不在场的证人。
到时大队那边查起来,有白志勇和昂帮在,没人能质疑这两位老猎人。
白杜鹃跟着昂帮前往苏毅安的地仓子。
别看昂帮91岁了,走路带风,牵着诺诺和蒙格走山路毫不费力。
“昂帮爷爷,打完了熊你还要回我爷那边吗?”白杜鹃在后面问。
“不回。”昂帮摇头。
“可……库力还在我爷那里。”
昂帮如果不回去,萨摩耶能嚎一晚上。
昂帮突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湛蓝的晴空。
“昂帮爷爷,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的时间。”
时间还分你的我的?白杜鹃一时没听懂。
“我的时间不多了。”昂帮转头看向她,苍老的如同树皮般的脸上绽开笑容,“人活百岁终有一死,我的时间快到了。”
白杜鹃毫无心理准备,这话让她呼吸一滞。
是啊,所有人都会有这么一天。
当走到时间的终点,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不舍吧。
“杜鹃,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厚着脸皮把你当成我的孙女了,就算白冬狗子反对也没用。”昂帮笑呵呵地,“我想求你件事。”
白杜鹃嗓子里有点发酸,“昂帮爷爷你说吧。”
“等我走了,能把诺诺和蒙格留给你吗?”
白杜鹃愣在那里。
她以为昂帮会求她帮着料理后事,没想到他只希望她能接手他的两条猎狗。
“那库力……”白杜鹃知道萨摩耶不是猎狗,不知昂帮会怎么处理它。
提起没脑子的库力昂帮一张脸顿时纠结成了苦瓜,“库力让我留给白冬狗子了,你要是喜欢就领回去吧。如果你觉得它烦不要把它送人,只要给它口饭吃,就是把它拴在院子里,看家护院也成。”
在山里野惯了的狗被拴在院子里一辈子,是件很痛苦的事。
但至少它能活,不用担心在饥荒年被人卖了吃掉。
对于鄂伦春的猎手来说,狗就是他们的家人,就算库力再没用,他也希望它能活下去。
白杜鹃用力点头,“没问题,我经常打猎,库力跟着我肯定有肉吃。”
“以后你要是嫁人了不打猎也不能把它卖掉!”昂帮表情严肃。
“我不会嫁人。”白杜鹃轻笑。
“胡说,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我就不会嫁人。”
“你不嫁人以后如果有一天上头不让打猎了,你要怎么生活?”
“我想办个狗场。”白杜鹃一边说话一边摸着四眼的脑袋。
“狗场?”这次轮到昂帮惊讶了。
“对,我想培育属于我们本土的优秀的猎狗。”
昂帮震惊地看着她。
他打了一辈子猎,跟各种狗打交道,也认识不少懂狗的行家,但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想做这一行。
“你打算卖狗?”他试探的问。
老猎的规矩,好猎狗都不是买回来的。
白杜鹃摇头,“不,我只是想把爷爷驯狗的本事记录下来,也许有一天会有人需要。”
“养狗可是很费钱的,你要很有钱才行。”昂帮提醒她。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
因为曹铁军,她隐约猜到她的银锁可能藏着某个大秘密。
在杀死曹铁军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从他口中探究真相。
一是曹铁军可能会骗她,不说实话;二是曹铁军是男人,他多活一秒,她就会有多一份的风险。
不如杀了干脆。
反正莫大妮活着,她可以从那边下手打听消息。
昂帮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皱皱巴巴的皮子,递给白杜鹃,“这个送你。”
白杜鹃接过皮子,打开后发现那是一张绘在皮子上的地图,不过地图缺失了四分之一,有一角是空白的。
“这是什么?”白杜鹃不解。
“这是一份藏宝图。”
白杜鹃大惊,“真有宝藏?”
“当然,这山里的土匪都在找这个地方。”昂帮一脸得意,“可惜,他们手里的地图不完整。”
白杜鹃觉得地图有点“烫手”。
她想起自己和苏毅安杀掉的两个土匪,当时在他们身上就找到了一张手绘的地图。
那张地图很奇怪,整张地图只有一角绘有地图,别的地方都是空白的。
原来那些土匪手里的宝藏图不完整,所以他们出来是为了寻找仅存地图上面绘制的地点。
“昂帮爷爷,你见过那些宝藏吗?”白杜鹃好奇地问。
“没见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宝藏会不会已经被人取走了?”
昂帮哈哈大笑,“不可能,没人能取走。”
白杜鹃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没人能取走?”
昂帮前倾身体,凑到白杜鹃耳边小声道,“想要找到这上面的宝藏要懂得‘按碃’,不然你就是站在宝藏上面也发现不了。”
白杜鹃更晕了,“什么是按碃?”
“按碃是行话,就像咱们打猎的有自己的行话和隐语,放山的,挖参的行当也有他们自己的行话。”
行话诞生于旧时狩猎者对于自然的崇拜与各种忌讳。
打猎的人在山里从不会直接称呼某些事物的名称。
比如他们管蛇叫钱串子;管熊藏在树洞里叫蹲仓;熊冬眠的树洞口开在上面,叫天窗;树洞口开在下面,叫地窗。
狩猎队伍里使枪的人叫炮手,猎枪的勾机子叫勾死鬼。
管高寿的老猎人叫老冬狗子;群体狩猎时带队的领头人叫把头。
“按碃是哪一行的行话?”白杜鹃问。
“淘金。”
白杜鹃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昂帮爷爷送了她一份大礼。
从小她就听村里老人讲过有关大山里淘金的故事。
某某进山捡到一块金子,发了财。
某某在河里洗衣服,突然发现河底的沙子闪闪发光,都是金粒子。
但同时她也听过因为淘金引祸上身的事。
某某发了财,结果死于非命。
某某发财后抛子弃女,丢下糟糠之妻远走高飞,最后被人发现死在了山里头……
60年代的集体制度,就算发了财也不可能大肆置办田产,不然会被人举报蹲大牢。
而且她记得66年会出现局势动荡,接下来的几年会有不少知青来到他们大队开荒种田……
“按碃到底是什么意思?”白杜鹃问。
“在淘金这行的行话里,按碃就是挖金坑。”昂帮解释道,“在金矿上,坑不能叫坑,要叫碃,因为坑字不吉利。”
“‘碃’是坑的意思,那‘按’指什么?”白杜鹃问。
“以前咱们这片偏远地区的金矿是被军阀控制的,淘金人不愿意把自己辛苦淘来的金子白白送给那些军阀大爷,就会结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私下采金。
想要私下采金首先需要找到懂行的淘金把头,带四盒礼去请淘金把头出山寻金。
淘金把头选好了地儿,就会用手一指,告诉大伙‘就在这’,于是众人就会依照他指的位置挖采黄金,这就叫‘按碃’。”
听完昂帮的解释白杜鹃有点心凉。
就是说,哪怕她手里的藏宝图,可是她不懂得淘金,一样找不到挖金的地点。
可不管怎么这是一份大礼,白杜鹃郑重地收下。
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就算等个十年二十年的,她相信总有机会。
白杜鹃和昂帮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了。
二郎和馋狗见到四眼和黑虎亲热地互相嗅闻着打招呼。
小玉像小狗乞食似的去舔二郎的嘴。
二郎是小玉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温柔的。
馋狗是黑白配色的田园犬,黑白配色的狗总有点神奇的灵魂在身上,它突然前半身低伏在地上,对着小玉做出邀请玩耍的姿势。
小玉有点懵。
它只想跟自己的狗妈打个招呼,不想跟神经病的狗爹玩。
馋狗却不管那么多,一个劲的发出“邀请”。
“嘿,这馋狗的精神还是这么旺盛。”昂帮赞叹道。
苏毅安烧了水冲了五味子的蜂蜜茶给昂帮和白杜鹃喝,“昂帮爷爷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会过来帮忙。”
昂帮端起碗来吹了吹,小口喝着,“反正闲着没事,陪我孙女走一趟。”
“孙女?”苏毅安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杜鹃。
白杜鹃没说话,昂帮笑道,“这是我抢来的孙女,白冬狗子就算不同意也没用,我认定了。”
苏毅安笑了笑,“杜鹃枪法厉害,要是能得你的指点咱们这片山里估计没有哪个猎人能跟她相比。”
“哈哈哈,我孙女肯定是最厉害的。”昂帮得意洋洋。
昂帮喝完了五味子茶对白杜鹃道,“孙女,把它们的项圈都带上,时间不早,咱们该干活了。”
“哎。”白杜鹃应了声,拿出带尖刺的项圈,给每条狗都戴上。
难得三个狗帮在一块狩猎,场面十分壮观。
四眼、黑虎、小玉是白杜鹃的狗帮。
诺诺、蒙格是昂帮的狗帮。
二郎和馋狗是苏毅安的狗帮。
不过苏毅安前阵生病刚好,没什么体力,他根本不可能跟得上狗帮的行进速度。
于是指挥二郎和馋狗的任务就落在了白杜鹃的身上。
好在三个狗帮都彼此熟悉,除了小玉年纪小一些,第一次参加这种狗帮狩猎,有些不知所措。
白杜鹃拍了拍小玉的颈部,算是对它的鼓励。
“走吧。”昂帮扛着猎枪一马当先。
苏毅安也带着枪跟了上来。
白杜鹃回头看他,“你回地仓子等着我们就行。”
“这可不行……”苏毅安走的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笑,“这种狩猎场面难得一见,我必须跟着。”
“随便你,不过我们是不会等你的。”白杜鹃说完就加快了脚步。
苏毅安在最后慢慢走着,手里还拄着根树棍当拐杖。
他觉得白杜鹃似乎没那么讨厌他了,换成以前,如果他带着枪跟在她后面,她肯定会紧张。
是什么让她对自己减少了敌意?
苏毅安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望着白杜鹃背着猎枪的背影。
多好的姑娘啊,不去嫁人却选择当一个猎人。
他无法理解。
不过他也没有精力去探究白杜鹃的事。
因为他的仇还没有报,自顾不暇。
四眼嗅闻着棕熊留下的气味跑在最前方。
其他猎狗紧随其后。
白杜鹃在一棵树边蹲下身,发现了地上的棕熊粪便。
“它往山下去了。”昂帮摘下帽子擦汗,他的额角有一道狰狞的疤,看着不像是被野兽所咬,倒像是枪伤。
白杜鹃看在眼里,没有多嘴去问。
每个老猎人的身上都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远处传来四眼的吠叫。
白杜鹃猛地直起腰,“找到了!”
每个狗主人都能从狗子的叫声里分辨出这种叫声的含义。
四眼的叫声表示它发现了猎物。
不过白杜鹃暂时不能确定四眼发现的猎物就是棕熊。
闻骚犬也可能在半途中遇到别的猎物,被吸引的偏离了方向也是常有的。
白杜鹃和昂帮循着狗叫声追过去。
所有的狗都聚在一片林子里,在低矮的灌木中穿行,叫声震天。
昂帮把手放在嘴边,吹响口哨。
“得把猎物从林子里赶出来,不然在林子里不好开枪。”昂帮道。
白杜鹃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她也向四眼等狗子发出指令,让它们驱赶猎物出林子。
随着一声野兽的怒吼,终于确定了猎物的身份。
是那头棕熊!
棕熊被狗子们团团围住,它也知道情况不妙,为了避免自己腹背受敌,它背靠一棵大树,两个巴掌左右横扫。
四眼它们都知道熊巴掌的厉害,一个个只是吠叫“咒骂”,并不真正的上前攻击。
棕熊被围了一会有点烦躁。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它起身逃跑。
四眼它们故意堵住了一边的路,通向林子外面的路没有狗拦着,于是熊从这条路冲了出来。
白杜鹃和昂帮同时架起猎枪。
为了避免误伤狗,他们要等到棕熊靠近才能开枪。
棕熊也不傻,出了林子一下看到了对面的两个拿枪的人,它想调头回去,但是后路被四眼它们堵住了。
于是棕熊向着另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那边是条死路,有一段断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竟然跳下去了。
数百斤的躯体砸的地面碎石乱滚。
白杜鹃和昂帮跑过来往下看。
断崖下面的棕熊爬了起来,向远处逃去。
“麻烦了,绕路下去至少要花十几分钟!”昂帮跺脚。
狗子们全都聚在断崖边,冲着下面汪汪叫。
狗子们很生气,它们觉得被熊耍了。
可是断崖太高,它们跳不下去。
“看来只能改天再打了。”昂帮话音刚落,忽见年纪最小的小玉蹿上了断崖边一棵倒伏的枯木。
枯木的一头埋在地里,另一头却悬在断崖下方的半空中,倾斜的角度近乎垂直。
小玉顺着枯木往下出溜,爪子死抠枯木,滑落到枯木尽头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四眼和黑虎马上紧随其后,依次顺着枯木往下滑,然后跳到地面。
“真不愧是白冬狗子驯出来的,好狗。”昂帮夸赞道。
诺诺和蒙格开始有些犹豫,但是在二郎和馋狗也跟着滑下去后它们的好胜心也被激起。
它们小心地模仿着,也都顺利跳了下去。
“昂帮爷爷,咱们两个就算了吧。”白杜鹃半开玩笑道。
昂帮苦笑,“咱们两个要是跳下去得摔散架。”
苏毅安这时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只看见断崖边站着白杜鹃和昂帮两个人,“狗都哪去了?”
白杜鹃指了指断崖下面,“都在那。”
苏毅安低头往下看,吃了一惊。
只见狗帮对着棕熊围追堵截,将它团团围在当中。
“这么远枪打不到。”苏毅安道。
“是的,我们要是绕下去的话至少要花十几分钟。”昂帮收了枪。
“那怎么办?”苏毅安问。
白杜鹃叹了口气,“只能看它们的了。”
昂帮盘腿坐在地上,从腰间取下装水的皮囊喝水,“要相信它们,主人在的时候,它们是狗,主人不在的时候,它们就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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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和黑虎时不时交换位置,封锁棕熊逃跑的后路。
四眼则在周围来回游走,专挑熊转身的瞬间下口。
断崖下面都是碎石和土堆,周围没有树木,棕熊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
顾得了左边,顾不了右边。
白杜鹃等人站在断崖上面看着。
昂帮问白杜鹃,“你看出什么来了?”
白杜鹃蹲下身子,贴近盘腿坐着的鄂伦春老猎手,“狗帮没有占到便宜。”
“嗯。”昂帮点头。
苏毅安听了昂帮的话愣了愣。
他不是猎人,不太懂这些。
不过以他的视角觉得此时狗子们占了绝对的上风。
为何昂帮说狗子们没有占到便宜呢?
昂帮点指着下面对白杜鹃道,“你看四眼,它和黑虎并没有真正的上去扑咬,有好几次它们冲上去了但是却没有咬实。”
白杜鹃点头,“你看这头是大爷还是大娘?”
“应该是大爷。”
也就是说,这是头公熊。
下面的战况时刻发生着变化。
不一会棕熊冲出了狗帮的包围圈,逃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昂帮立即吹响口哨,“不能让它进林子。”
苏毅安忍不住道,“这个距离枪根本打不到,它进不进林子还有什么意义吗?”
昂帮摇头,“不光是猎人使枪,就是猎狗进林子也不容易追捕猎物,只有把猎物赶出来才好下口。”
树木会妨碍狗子们的视线和速度。
不一会狗帮又把棕熊赶出了树林。
棕熊在前面逃,后面狗子不停地追。
每当棕熊逃向远处,狗帮就会把它圈回来,不让它靠近远处的树林和灌木丛。
“四眼它们好像有点不一样了。”白杜鹃突然道。
昂帮哈哈大笑,“不是它们不一样了,而是因为你现在帮不到它们,它们不能采用以前的狩猎技巧。”
苏毅安好奇地问,“有区别吗?”
“当然有了,主人在身边,它们就是猎犬,只要配合主人,最后由主人射杀猎物取得胜利。
但是现在主人不在身边,也帮不了它们,于是它们血脉中的本能觉醒,再加上狗子数量众多,它们就会进入群体狩猎,就像狼一样。”
苏毅安回忆道,“我没听说过有狼群会狩猎棕熊。”
狼群狩猎的目标最大的也不过是鹿或是野猪之类的,它们不会跟熊正面冲突。
山里唯一能捕食熊的野兽只有山神爷,也就是老虎。
“这就是狗跟狼最大的区别了。”昂帮眯缝着眼睛看着断崖下面的战斗,“狼其实很怕受伤,受伤就会有死亡的风险,但是狗不同,它们有主人,并且狗信任着主人,它们知道自己受伤了会有主人来救自己,所以它们在面对大型猎物时会格外凶猛。
杜鹃你注意看四眼,它现在扮演着狼群首领的角色,每当猎物想要逃跑时,它或是黑虎都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撕咬猎物,为的是阻止对方逃跑。
我的诺诺和蒙格是鄂伦春猎犬,它们不但有着狼一样的模样,也有着狼一样的群体配合攻击方式,它们默认了四眼为首领,听从它的指挥。
二郎是钳狗,口重,它经常会和黑虎换位置,交替上前撕咬。”
白杜鹃看着下方的战斗,眼神越发明亮,“我发现狗帮每次都会有一只故意挡在猎物身后卡位!”
昂帮欣慰地点头,“你终于看懂了。”
苏毅安听了这话看的更加认真了。
慢慢的他也发现了门道。
不管棕熊往哪跑,每次都会有一只狗故意卡在它身后的位置。
棕熊一旦越过后面卡位的狗子逃跑,从后方位置就会自发的冲出一只狗子超越棕熊的身位,提前卡在最前方,以防止棕熊逃出它们的包围范围。
一开始苏毅安以为这只是偶然,可是这种卡位越来越频繁。
狗子们轮流卡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棕熊的体力消耗很大。
而狗帮却因为数量众多,它们轮流休息,所以体力还是很旺盛。
棕熊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它想逃开,但是后面狗帮穷追不舍。
熊又一次的想要逃走时,黑虎扑上去咬了一口。
熊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这是咬疼了。”昂帮道。
白杜鹃知道,这时才是狗帮真正狩猎的开始。
之前那都是开胃小菜。
你逃,我追,为的是消耗掉对手的体力。
当你没了力气时,战斗才刚刚开始。
狗帮分散开,呈扇形围着棕熊。
熊停了下来,似乎想要休息一下。
小玉从后方扑上来偷袭。
熊猛地回头想用爪子去抓小玉。
小玉扭转身体敏捷地跳开了。
就在熊转头的刹那,馋狗扑上来咬了熊一口。
熊又挥爪去打馋狗。
馋狗绕了个圈子跑了。
诺诺和蒙格一左一右同时去咬熊的屁股。
熊挪动着身躯,愤怒地吼叫着。
但是这些狗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它。
熊似乎是真的被激怒了,它突然冲向黑虎。
黑虎一边跑一边绕圈。
熊一直盯着它追,其他狗就在后面疯狂撕咬熊的身体。
疼痛让熊不得不放弃继续追杀黑虎,它又调过头去咬后面的二郎。
二郎不小心撞到了馋狗,被熊的爪子蹭到,摔在地上。
熊扑直去想要咬二郎。
二郎在第一时间翻过身体,四爪朝天,用四条腿抵住了熊的脖子,借着反推的力量把自己推出熊嘴的撕咬范围。
“二郎没事,没被咬到。”白杜鹃看到苏毅安脑门上全是汗,知道他刚才被吓的不轻。
就算苏毅安不是猎人,二郎和馋狗也是他赖以生存的好伙伴。
它们要是受伤了苏毅安也是会担心的。
二郎逃到安全处后抖了抖身上的毛,冲着馋狗龇牙。
昂帮笑道,“它在骂它那不中用的男人。”
刚才馋狗站位错了,二郎才会在躲避时误撞上它。
馋狗被老婆骂只能乖乖受着,耳朵也跟着垂了下来。
棕熊的动作越来越笨拙,身上的出血点也越来越明显。
每次它的逃跑都会造成身上更多的撕裂伤。
它停下来喘息。
狗帮阴魂不散,紧紧围绕在它周围。
小玉一个不小心被熊打飞出去,但它落地后很快就爬了起来,抖了抖毛。
不过白杜鹃还是看到它的身上有了血迹。
与猛兽搏斗,受伤是难免的。
也就是他们的狗帮优秀,换成普通猎人的狗,像这种狩猎最少也要死一条狗。
熊的爪子和牙齿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闪失就会造成致命伤。
昂帮从地上站了起来,“快结束了,白毛小子你就在这待着,我和我孙女找路绕下去。”
苏毅安留在原地。
白杜鹃和昂帮绕路用了十五分钟,等他们赶到断崖下面时,狩猎已经快要结束了。
所有狗子都扑在棕熊的身体上,压制着它,撕咬着,吠叫着。
随着白杜鹃的靠近,狗子们的叫声越发响亮。
它们喘着气,浑身伤痕累累,兴奋地向主人炫耀它们的战绩,摇着尾巴向主人邀功。
狗子们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一个个冲着熊的尸体继续逞威风。
昂帮呼喝赶开狗子们,让白杜鹃取熊胆。
白杜鹃随身带着装熊胆的小木盒,把熊胆装好后就到了狗子们最喜欢的开饭环节。
白杜鹃先祭了山神。
附近没有树木,她就把熊的肠子挂在低矮的灌木枝上。
分食的时候,白杜鹃先喂了四眼,然后又切了些熊肉依次喂了黑虎、二郎、馋狗和小玉。
诺诺和蒙格是昂帮的狗,白杜鹃把割下来的熊肉递给昂帮。
优秀的猎狗只会接主人递过来的食物。
昂帮却没有接熊肉,而是对白杜鹃道,“你来喂。”
“我喂?”白杜鹃有些犹豫,“它们可能不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