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蒜鸟,蒜鸟,这气就只能受着了。
惹不起!
于是,她逃走了,连窝里的鹅蛋也没敢捡。
空气中充满了春的气息,熊皮沟大队的狗子们躁动起来。
母犬到处散发着那该死的魅力,吸引得本大队的狗子还有其他大队的狗子们纷纷前来,想要一亲芳泽。
这个时期各家的看门狗都不想“着家”。
只要有机会出去就会几天不见踪影,就算主人找到了,喊名字,狗子也会装作没听见。
白杜鹃晚上去杨家吃饭,好几条公狗徘徊在杨建设家院门外。
它们到处撒尿,标记领地,有时还能干上一架。
“笨笨又起秧子了?”白杜鹃问杨建设。
“嗯,今儿下午发现的。”杨建设道,“姐,你也看到院外面守着的那些狗子了?”
白杜鹃点头,“有笨笨看上的吗?”
“怎么可能。”杨建设摇头,“除了四眼它谁也看不上。”
“它眼光还挺高。”乔春娣笑道。
“那肯定的,四眼是咱们这片最厉害的狗,笨笨非它不嫁。”杨建设十分自豪。
笨笨起秧子后的第二天,小玉也开始了。
早上白杜鹃出门,看到院门口各种花色大小不一的公狗堵门。
白杜鹃:“……”
公狗们:“……”
场面有些小尴尬。
白杜鹃立即回身进院,把小玉单独拴在了仓库里面。
这种时候她觉得小玉就像自己的女儿。
她可不想自己的女儿被外面那些猪给拱了!
虽然她也不确定小玉会不会看上它们。
不不不,小玉的眼光肯定没那么差,它应该不会看上那些看门狗的。
过了几天,小玉和笨笨散发的魅力气味越发明显,白家院子和杨家院子门外几乎成了公狗们的聚集地。
又过了两天,苏毅安把二郎牵来了狗场,“白杜鹃同志,帮帮忙吧。”
“什么?”白杜鹃知道苏毅安一叫她同志准没好事。
苏毅安把二郎身子转过去,让她看狗子的屁股。
白杜鹃马上明白了,“二郎也起秧子了?”
“嗯,让它在你这住一阵吧,它和馋狗打起来了,把馋狗咬伤了。”
“什么玩意儿?”白杜鹃震惊,“她和馋狗不是两口子吗,它为什么咬馋狗?”
苏毅安无奈,“我也不知道,两口子感情破裂了。”
白杜鹃走过来摸了摸二郎的脑袋。
二郎和她都是老熟人了,很温顺地接受她的抚摸。
“馋狗伤的重吗?”白杜鹃问。
“有点重,二郎才起秧子还不会接受公狗趴跨,馋狗昨晚有点冒失,非要趴,二郎被她烦的不行,今早我喂它们吃骨头时馋狗把自己的那块吃完后又去抢二郎的。
以前二郎都让着它,但是今早二郎的心情可能不太好,昨晚又被它烦的不行,于是下了死口,两口子打起来了……馋狗的鼻子被咬破了,脸上破了相。”
白杜鹃叹气,“行吧,就先让二郎在狗场住着。”
最近起秧子的狗都凑到一块了,她和杨建设都不敢轻易上山了。
她就怕离开后会有某条公狗趁虚而入。
晚上吃饭时白杜鹃和杨建设商量了一下,他们把笨笨、小玉还有二郎转移到了白家院子。
把其他狗都放到了狗场。
杨建设院里只留铁豹自己。
陈保柱一直没有给她来电话,看来那只萨摩耶奶奶还没有起秧子,不到时候。
不过也有可能是它年纪太大了,不会再起秧子了。
白杜鹃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找机会出一趟远门,去靠近毛子边境小镇去找一找其他的萨摩耶。
又过了几天,大队开始春耕。
社员和知青们全都忙碌起来。
天不亮就出门,晚上下工回去累的直挺挺地躺下就不想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不着家的公狗们就更无法无天了。
主人不出来找它们回家,那正合它们心意。
于是白杜鹃的院门口出现了公狗群分帮的情况。
每一帮都有四到五只狗。
白杜鹃进出时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一帮狗是他们大队的本地户。
另一帮则是外来户,不知从哪个大队跑来的。
本地户内部原本并不团结,但是当外来户数量增多后,本地户不得不团结起来。
两个狗帮在白家院门外僵持着。
这个去墙根尿一泡,那个就会马上过来覆盖。
白杜鹃觉得自家院外骚气冲天。
刘向红也觉得这样下去气味不太好,她出主意:“烧点开水冲一冲墙根?”
白杜鹃摇头,“起秧子只要没结束,它们就不会走。”
“那……要不弄点东西熏一熏,你去找小苏问问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狗子不喜欢闻。”
这话提醒了白杜鹃。
还真有这么一样东西!
擦枪油!
就连熊瞎子都能被这东西熏的跑出树洞,狗肯定也不喜欢闻。
她试着在院墙外倒了点,然后……她就放弃了。
擦枪油就那么一小瓶,院墙这么长不可能都倒上擦枪油。
院子里头,小玉它们起秧子到了第二阶段。
这个阶段散发的魅力达到最大值,母犬接受趴跨。
白杜鹃严防死守。
当夜,两个狗帮在院门外展开了大决战。
一晚上汪汪汪,吵的白杜鹃睡都睡不着。
半个大队的社员家都能听见。
第二天早上开门出来,白杜鹃发现两个狗帮只剩下了一方。
失败的一方狗帮撤退了,远远的站着不敢过来。
白杜鹃一眼就看到远处夹着尾巴的本大队的狗子:土豆。
失败的一方居然是熊皮沟大队的狗帮。
本地户居然没打过外来户!!
这能忍?
“真没用,还能让外来狗欺负到你们头上,你们干什么吃的!”白杜鹃气的站在院门口骂。
土豆它们还站在远处,一个个看上去狼狈不堪。
在母犬起秧子的期间,公犬几乎不会进食,它们在这个时期为了争斗体重会急剧下降。
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赢得母犬的芳心。
只有打败竞争对手,它们才有更多的机会赢得母犬芳心。
别看一个狗帮里头好几条狗,其实里面有些狗只是打手,它们并不会与自己帮的狗老大争夺母犬。
它们就像是黑帮的小弟,处处跟随老大。
老大上,它们就上。
老大咬,它们就咬。
竞争对手往往一看到这么多的对手,就先放弃了。
由于白杜鹃天天关着院门,也不放小玉它们出来,外来的狗帮一直徘徊在外面,不肯离去。
白杜鹃天天算着时间。
熬到起秧子结束,那些狗子才会离开。
在这期间,只能忍了。
这天晚上她又像以往一样去杨家吃饭,晚上回来时她发现自家院门口的外来狗帮有些异常。
白家院门外,外来狗帮散开了,没有像以前那样聚集在门口。
白杜鹃手里拎着根棍子,走过来的时候注意到那些狗子身上都有伤。
特别是有一条原本是这帮狗子里头最大个头的狗子,它趴在路边的树下头,无精打采地,它的脖子一侧湿漉漉的,好像沾了水。
白杜鹃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并不是什么水,而是血。
血浸透了毛,天色又暗,所以看上去就像是被水打湿了。
奇怪,是谁咬伤的这条狗子?
白杜鹃四下张望。
本大队的狗帮可没这个本事。
土豆它们平时跟着笨笨汪汪汪地横行,吓唬人还行,真的打起架来它们那些小短腿根本斗不过那些大长腿的狗子。
白杜鹃正在张望,忽然前方的黑暗中走来一条大狗。
那些外来户的狗子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后撤。
白杜鹃握紧手里的棍子。
狗子结群又没有主人跟随的情况下,陌生人离的太近会有危险。
那条狗越走越近,发出细小的嘤嘤声,尾巴飞快地摇动。
“四眼?”白杜鹃惊讶地叫出声。
“汪!”那条狗扑过来,跳起去舔她的脸。
白杜鹃一把抱住狗子,又惊又喜,“四眼,你怎么在这,是爷爷回来了吗?”
四眼叫了几声。
白杜鹃往四眼身后看,并没有看到爷爷还有黑虎的身影。
“四眼你就自己一个下山来了?”白杜鹃问。
四眼冲她摇尾巴。
白杜鹃打开院门,转身问四眼,“你要进来吗?”
四眼上前用头抵住院门。
白杜鹃知道它要进来,于是推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远处的狗群细微的骚动起来。
四眼没有马上进门,而是回头看了它们一眼。
狗群立即安静下来。
四眼这才大模大样地进了门。
白杜鹃也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狗群。
那些狗子一个个沮丧地耷拉着脑袋,眼睛都不敢看白杜鹃这边。
白杜鹃进门后把院门关上。
她猜测外头那帮狗应该是被四眼揍了。
“四眼你没受伤吧,我来检查检查。”白杜鹃不由分说抱住四眼,趁机撸了一波狗子。
院子里的小玉、笨笨和二郎汪汪地叫。
四眼向后退,退出了白杜鹃的怀抱,然后走到墙边,抬起后腿……
发了个“朋友圈”。
白杜鹃挑眉。
她算是看明白了。
四眼应该是下山来找老婆的。
于是她没有再打搅四眼,她把笨笨的链子解开了。
笨笨一副不值钱的样子,颠颠地跑到四眼身边,嗅了嗅,然后用脑袋去贴四眼的胸口。
白杜鹃简直没眼看。
她回屋搬了个小马扎出来,坐在上头一边看院子里四眼和笨笨谈情说爱,一边嗑瓜子,喝茶水。
四眼高冷范儿,再加上它的体型本就十分高大,笨笨在它身边简直是小鸟依人。
两狗腻腻歪歪了好一阵,天黑下来了。
院子里有些看不清了。
白杜鹃点起了煤油灯。
四眼却故意把笨笨引到远离煤油灯的光照范围才开始趴跨。
半小时左右,两狗分开了。
笨笨躺在地上来回打滚,舔舐自己的身体。
四眼却跑到院门口,以目示意让白杜鹃开门。
白杜鹃打开院门,四眼出去了。
望着四眼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白杜鹃才关上院门。
笨笨还在地上撒欢打滚。
白杜鹃笑它,“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笨笨伸着舌头,整张脸像是在笑。
是的,它就喜欢四眼。
准确的说它崇拜着四眼。
熊皮沟最强大,最厉害,最能打架的狗哥。
第二天去杨家吃饭时,白杜鹃在饭桌上说了四眼晚上进院的事。
杨建设高兴极了,“太好了,笨笨要是能怀上就好了,和春娣一样!”
刘向红给了他一巴掌。
乔奋斗原本也想打人,但是刘向红出手,他忍住了。
“哪有把狗和自己媳妇比的?”刘向红严厉地批评自己儿子。
杨建设老实认错。
乔春娣并不在意,还在捂着嘴乐,“我可比不了笨笨,生不了那么多。”
乔奋斗都想翻白眼了。
他姑娘真的跟杨建设是绝配。
一对不着调!
吃完晚饭,白杜鹃还没等回去,院外传来汪汪的狗叫声。
那叫声一听就是打起来了,而且战况还很激烈的那种。
杨建设第一个抄起拖布把就冲了出去。
“建设,你去干啥?”刘向红问。
“我去帮四眼打架。”杨建设已经冲出了门。
这算是老丈人稀罕女婿?
白杜鹃也跟着跑出去,出门前拎起了她晚上带在身边的那根棍子。
白家院门前,一场狗群大战正在进行。
土豆带着本地狗都来了。
外地狗帮里今天增加了两名干将,估计是外援。
不过跟外地狗打架的不是土豆它们,而是四眼和黑虎。
白杜鹃看见黑虎,连忙拽住了杨建设。
四眼和黑虎从小一块长大,它们之间的默契不是普通狗子能比的。
它们在一块,根本用不着杨建设帮忙。
于是白杜鹃和杨建设紧贴着路边站着看热闹。
四眼纵身跃起,撞开一个对手,同时在半空中转头,咬住一侧想要偷袭它的一条狗子的侧脸。
黑虎是条长毛黑背,体型比四眼还要大,有它护在四眼一侧,任何胆敢冲上来的敌人都将遭到它无情地撕咬。
别看外来狗帮数量众多,但在四眼和黑虎面前,那就是乌合之众。
土豆看的热血沸腾,最后没忍住也加入战局。
土豆小短腿跑起来十分滑稽,它紧跟在四眼和黑虎身后,跟着一块骂街。
要是有狗子咬它,它就往回跑,跑到四眼身后,转头接着骂……
其他本地狗一看自己这一方占了上风,也都纷纷加入。
只用了几分钟,双方就分出了胜负。
外来狗帮带着满身的伤痕撤退了。
夹着尾巴逃走。
白杜鹃估计它们离开熊皮沟大队后明天也不会来了。
以后敢不敢再来还不好说。
反正只要熊皮沟大队这里还是四眼的地盘,它们就得掂量掂量。
战事结束后,在土豆等狗子们崇拜的目光注视下,白杜鹃打开了那扇它们期待已久的大门。
在神圣的大门后面,是散发着无限魅力的笨笨。
四眼迈步走进院,黑虎跟在它的身后。
笨笨欢天喜地地凑上来,迎接它的大英雄的到来……
第二天傍晚四眼它们又下山了,继续来找笨笨约会。
第三天的白天,白杜鹃带着大嘴、金锭和黑风上山去了东屋。
东屋门外的柴堆下趴着无精打采的四眼。
一看就是燃尽了。
白杜鹃偷笑。
黑虎还挺精神,远远见到白杜鹃后跑过来打招呼。
大嘴、金锭和黑风也向黑虎打招呼。
白杜鹃走到柴堆跟前时四眼才站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白杜鹃摸了摸四眼的脑袋,转身到了东屋门前,“爷,我来了!”
屋里传来白志勇的声音,“我不在。”
白杜鹃:“……”
推开地仓子的木门,白杜鹃走进去。
炉子上放着铁皮水壶,虽然天气暖和了,但是春天的山里早晚还是会有点凉,炉子还能继续用。
白志勇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上擦着猎枪,嘴里叼着烟袋锅,身上穿着青布褂子,木骨头纽半敞着怀,露出干瘦但却满是肌肉的身板。
白杜鹃鼻子嗅了嗅,她闻到一股药味。
虽然被旱烟的辛辣味掩盖了,但还能闻到一点。
“爷,怎么有股药味?”白杜鹃问。
“哪有药味,你闻错了。”白志勇耷拉着眼皮,继续擦猎枪。
白杜鹃上上下下地打量白志勇,“爷,你咋把虎皮铺椅子上了?整的跟座山雕似的。”
“什么话!”白志勇抬头瞪她。
白杜鹃伸手摸了摸那张虎皮。
感觉是张新皮子。
白杜鹃满腹狐疑,“爷,这张虎皮哪来的?”
白志勇放下擦枪布,把嘴上叼着的烟袋锅拿下来,吐出一口烟,“你这丫头没事就好好在大队过你的日子就是了,干嘛上山来管我,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被孙女管?”
“爷~我不是管你,我是关心你嘛。”白杜鹃伸手去扯白志勇的褂子。
“走走走,别搁我这耍赖塞。”白志勇打掉她扯自己褂子的手。
(注:耍赖塞,东北方言,意为耍赖撒娇。
不是单纯的耍无赖,仅限于亲密关系的熟人,混合着亲昵,调侃,无奈,戏谑等情感色彩。)
白杜鹃转到白志勇身后,仔细端详这张虎皮。
越看越觉得很新。
“爷,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打山神爷了?”白杜鹃突然变了脸,生气地炸毛。
白志勇有点心虚,但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没有,你别胡说八道,我去哪打山神爷。”
“没有的话,那这张虎皮哪来的?”
“是昂帮那老东西给我的。”
“昂帮爷爷去打山神爷了?”
“嗯……”
白志勇话音未落,地仓子外头传来昂帮的声音:“白冬狗子,我又来啦,哈哈哈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酒……茅台!包你这辈子都没喝过,你只要把你那张虎皮送我,我就让你喝……”
白杜鹃眉毛立起来,瞪着白志勇。
白志勇一口烟儿呛住了,低头直咳,顺便掩饰着脸上的尴尬。
谎话被揭破的也太快了。
昂帮推门进来,看见白杜鹃时猛地意识到什么,他怀里抱着一瓶酒,眨巴着眼睛,“那什么……我……我是说我的那张虎皮……我得拿回去了。”
白志勇恶狠狠地瞪他,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他的心里明显是在骂人。
昂帮很快恢复了正常,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嘀咕:“老啦,老啦也有好处,脸皮厚,嘿!”
白志勇心里有一万句想骂人的话,但是孙女在跟前,他不好开口。
昂帮嬉皮笑脸地和白杜鹃说话,“孙女啊,听说你跟着卖唱的那个小子去了恰喀拉人的部落?”
“卖唱的是谁?”白杜鹃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动不动就扯嗓子唱起来的那小子……”昂帮有点想不起来的样子,“他名字是啥来着,上了年纪我想不起来了,就是曾经被炭头喂蛤蟆吃的那小子。”
“陈保柱。”
“哦对,就他。”昂帮点头。
“他救了个被拐的恰喀拉人的孩子,我和他一块把孩子送了回去,我还带了一些恰喀拉人送的鱼毛呢。”白杜鹃说着把她带来的竹筐打开,从里面把礼物一样样拿出来。
昂帮拿了一盒鱼毛,美滋滋地,“这个我要了。”
“放下,那是我孙女给我的。”白志勇伸手去拦。
昂帮搂住盒子,“放屁,这是我孙女给我的!”
“都有,都有。”白杜鹃连忙劝架。
两个老爷子不管看到什么都争。
吵吵个没完。
白杜鹃光顾着劝架,把虎皮的事给忘了。
在白杜鹃看不见的地方,白志勇和昂帮不断地互使眼色,打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暗号。
白杜鹃带来的鱼干也被分成两堆,最后多出一条鱼干分配不均,只能用刀把鱼干切成两半。
两个老爷子总算满意了。
“爷,四眼晚上和黑虎下山去我那了,你知道吗?”白杜鹃问白志勇。
“知道,春天嘛,很正常。”
“四眼今年又看上谁了?”昂帮问。
“建设家的笨笨。”
“那狗可惜了,小时候没养好,那可是白面黄狗,养好了不会是现在这个体型。”昂帮叹息。
“以前家家都穷,哪有多出来的东西给狗吃。”白杜鹃道。
其实现在家家也不富裕,大队养狗的人家虽然多起来了,但狗子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还有的人家根本不喂,就让狗自己出去找食儿,或是去吃屎。
“今年诺诺和蒙格也配上了,杜鹃你到时要狗崽吗?”昂帮问。
诺诺和蒙格是一对鄂伦春犬,都是纯种的。
白杜鹃眼睛顿时亮了,“要!最好能给我两只。”
“等蒙格生了再说,它年纪也大了,不知道会生几只,如果有多出来的就送你两只。”
“谢谢昂帮爷爷。”
“哈,我是你爷,客气啥。”昂帮说这话时故意用眼去看白志勇。
白志勇斜眼瞥他,满眼都是嫌弃。
哼!老不死的,净会跟他抢孙女。
中午,白杜鹃和昂帮都在白志勇这里吃饭。
锅里早就炖煮着大块的肉,汤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那肉闻着挺香,但是白杜鹃怎么看那肉也没瞧出来是什么猎物的肉。
不是野猪,也不是狍子。
不是野鸡不是兔子。
白杜鹃盯着锅里的肉看。
一旁昂帮疯狂向白志勇使眼色,撇嘴。
白志勇挤眼睛,努嘴。
“爷,锅里这是啥肉啊?”白杜鹃问。
“啊……这肉啊,是你昂帮爷爷拿来的。”白志勇道。
昂帮傻了眼,无声地抗诉:咋把锅甩给我了呢?
这一锅都是是山神爷的肉,可是他们不敢告诉白杜鹃。
该怎么把这事骗过去呢?
昂帮信口胡扯,“对,就是土豹子,它受了重伤,我捡了漏。”
“那土豹子的皮呢?”白杜鹃问。
“皮……放在我那里,我只送了些肉过来。”
“哦,这样啊,我还真没吃过土豹子的肉。”白杜鹃不再追问锅里肉的事了。
白志勇和昂帮悄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差点让这丫头给问住了。
白杜鹃看似信了,其实……她信个球!
两个老爷子合起伙来骗她。
真当她是三岁的娃娃?
吃完午饭,白志勇就催她早点回去。
白杜鹃注意到白志勇和昂帮根本没吃多少肉。
她猜到这两个老爷是想等她走了再吃肉喝酒,他们是嫌她在这里碍事。
“哎。”白杜鹃喃喃自语,“长大了真没意思。”
“你说啥呢?”白志勇看着她。
“长大了就没人疼了。”白杜鹃啧啧地摇头,“连爷爷都嫌我碍事,赶我走。”
白志勇:“……”
昂帮默默嘬牙花子。
小丫头也不是善茬。
他这会是品出来了,小丫头绝对是猜到了这锅肉不对劲。
他又看向铺在椅子上的虎皮,心里骂白志勇:再让你显摆!让你孙女抓到了吧?
这下我可不说话了,看你自己怎么圆。
昂帮葫芦锯嘴,闷头不吭声。
白志勇脚在下面都快把他鞋踩扁了,昂帮疼的直吸气,但是他忍住了,就是不接话。
哄孙女他不擅长,这活还是让白冬狗子干吧。
“我不是……”白志勇支支吾吾。
白杜鹃突然捂住脸,跑出去了。
白志勇傻眼了。
他看向昂帮,“这丫头……怎么还哭了呢?”
昂帮也在龇牙,看着像是要哭的模样,“白冬狗子,你先把脚从我的脚上拿开……嘶……我的脚指头……”
白杜鹃跑出仓子后没有跑远,她其实没真哭。
她只希望爷爷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
可是她爷却是个一生爱冒险的主儿。
她管又管不了,说又没人听,她只能打亲情牌,希望爷爷能有所收敛。
果然,不一会功夫白志勇跟出来了。
老爷子很不擅长哄人,他看着白杜鹃背朝着他,站在柴堆前肩膀一耸一耸的,手足无措。
“这玩意儿……咋哄啊……”他嘀咕着。
狗子们围观爷孙俩。
白志勇磨叽了好半天,叹了口气,“行了,你别掉金豆子了,我不是想赶你走。”
“那是什么?”白杜鹃梗梗脖。
白志勇上前用手重重点着白杜鹃的脑袋,“行了,你别甩头不拉甲的,我赶你走也是怕你知道了担心,我是打了头山神爷,那锅肉是山神爷的肉。”
(注:甩头不拉甲,东北土话,意为形容一个人不停地,令人无语地摇头晃脑,以此来表达他不想合作,不听话,不服气的态度,是一种倔犟,叛逆,不驯服的精神状态。
例如:说你两句你还甩头不拉甲的,跟谁俩呢?)
白杜鹃猛地转过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爷,你在哪打的山神爷?是自己打的还是跟别人一块?”
“我自己。”
白杜鹃眼珠子瞪的更大了,“爷!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冒险呢?”
白志勇蒲扇似地巴掌盖在了白杜鹃的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行了,别瞪你那双牛眼了,瞪的我心突突的跳,你比那山神爷还可怕,你知不知道?”
白杜鹃哭笑不得,“爷,我是关心你!”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阻止我打猎啊。”
“你不能打点不危险的东西吗?”
“难道我以后只能打兔子和野鸡?”白志勇放开白杜鹃,“那样还不如你现在去挖个坑,把我埋了。”
白杜鹃:“……”
白志勇有一颗热爱冒险的心,谁也阻止不了。
白杜鹃沉默了许久,突然抬头,“好,打山神爷这事就算过去了,那仓子里的药味是怎么回事,爷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倒腾白毛小子给我配的药来着,你来了正好闻着。”白志勇眼神飘忽躲闪。
白杜鹃要是再看不懂她爷的眼神就算白活了,她上前去扯白志勇身上的褂子。
“丫头你干啥?”白志勇大惊。
“我不信,爷你把衣裳脱了,让我看一看我才能信。”
“不是,你别拽我褂子……我真没受伤。”
“看了我才能信。”
昂帮在地仓子里听见外头两人吵吵,于是开门伸头看了一眼。
结果看到爷孙俩在撕吧。
白杜鹃非要白志勇把褂子脱了,看她爷身上有没有伤。
昂帮吓的把头又缩回去了。
外面两个吵吵了一阵,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地仓子的门打开了,白志勇绷着老脸走进来。
昂帮一个没忍住,“噗嗤!”
白志勇气的踹了他一脚,“笑笑笑,你都不帮老子!”
“我不敢帮。”昂帮捂着嘴乐,“把孙女惹哭了以后她不给我买萨其马怎么办?”
白志勇坐回到铺着虎皮的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别说,这虎皮的椅子坐着就是气派。
昂帮突然冒出一句:“你脸红什么?”
白志勇:“……”
昂帮笑的脸上的褶子全都展开了,“别告诉我是精神焕发。”
白志勇气的白了脸。
昂帮问:“怎么又白了?”
白志勇愤愤道:“防冷涂的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