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宴by菌落PCR
菌落PCR  发于:202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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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说本王能活捉敌方军师,还是要托你的福,若不是你火烧掸羊城,穆澹慌不择路,本王也不会在掸羊城外抓住他。”
“若非你罔顾掸羊城百姓的命,本王又如何能抓住你的把柄,秦杳,你这一念之差,可是断送了你的命啊!”
“如今证据已经送回汴京,你若是束手就擒,还能活些时日,但你今日若拒不伏法,本王将即刻执行圣旨,杀无赦!”
闫宿边说边站了起来,不慌不忙的踱步到了秦杳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十几步缩到一步之内,秦杳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奸笑,“就算是本王勾结穆澹又如何,你是冤枉的又如何,现在你秦家在苍北的名声已经臭了,等你死了,没有人会追究真相,他们只会信本王给他们的证据!”
“秦杳你看看啊,你费尽心力保护的老百姓,此时此刻恨不得你去死啊!”闫宿虽然是用气音说的这些话,但是却足够诛心。
“本王有时候还真是佩服父皇,虽然人老了点吧,但是这算计人的本事却不减当年啊,你还不知道吧,从本王带兵出征开始,父皇就已将布下了今日之局了,那十万骑兵和五万精兵,表面上是用来攻打北越的,但实际上,是用来杀你秦杳的啊!”
“你瞧瞧你秦杳多大的面子啊,十五万啊,这普天之下,没有人有这样的待遇了吧。”
闫宿的话无疑是给了秦杳当头一棒,她自诩聪明,能在汴京顺利脱身,到头来却被算计得这样彻底。
闫宿打开了话匣子,他要彻底击溃秦杳的内心,身体死亡当然不够,还要心死了才行,看着秦杳有些呆滞的样子,他毫不吝啬的接着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本王已经替你召集了秦家军,想必此刻,他们人已经快到了。”
“不过呢,本王已经给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便他们侥幸逃脱,最后也会背上反贼的罪名,秦杳啊秦杳,你看你害了多少人,本王会让人告诉他们,今日这一切,都是拜你秦杳所赐,你说在阴曹地府,他们会不会把你活撕了,嗯?”
“宋怀舟不会那么蠢!”她不信闫宿能轻易将宋怀舟蒙骗过去。
然而她这话一出,闫宿脸上笑意更明显了,俨然已经可以用放肆来形容,“本王的确没那个本事,但若是你秦家军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秦杳脊梁骨传来森森寒意,她从未想过,秦家军会出现叛徒这样的事。
不相信也无可奈何,闫宿的话让她不信也得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封侯拜相谁人不想,大家都知道跟着你秦杳不会有好结果,当然要在情况达到不可挽回之前另谋出路了。”
“关心则乱,你身边得力手下发出的信号,你觉得他们会质疑吗?退一万步讲,万一呢?你可是他们的领袖啊,他们赶冒这个险吗?万一真的是你在求救呢?”
秦杳无法反驳,闫宿的话不无道理,即便她已经给天门关去过消息,按兵不动,可是万一呢?
“是谁!?”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你不会忘了当初是谁最你父亲一起回京述职的吧。”闫宿的话轻飘飘,落在秦杳耳朵里,却在她心里重重的砸了一个坑!
“当初他可是什么都清楚,却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喝下那杯毒酒的呢!”
竟然是他?
父亲最得力的干将,最信任的前锋啊!
难怪!难怪他那时候会告诉自己,父亲是在战场上毒发身亡,也是他把矛头,悄无声息的指向了汴京,他无声无息的将对朝廷对闫曜梁的仇恨埋进了她的心里,为的,就是让她跟朝廷反目,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扳倒秦家的功勋之臣,日后回京,大小也得是个侯爷上将吧!
多好的一局啊,那么早之前就埋下了种子,真是难为闫曜梁煞费苦心了。
“哈哈哈哈,真是好极了!是我秦杳技不如人,这一局,是我输了!”真是可悲,到头来自己从未走出闫曜梁的算计,而她却还不眠不休的替他守江山,她怎么这么贱啊!
秦杳悲哀的大笑, 高高束起的发丝被风凌乱的吹起,她的笑声在刑场上突兀的响起,而伴随着她笑声一起传进众人耳朵里的,还有城外千军万马的嘶鸣声!
闫宿闻声知道大事已成,随后大声的说道:“秦家军谋反,本王今日就要替天行道,诛杀叛军!”
话音一落,周围人应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一声的传进秦杳耳朵里。
“诛杀叛军!”
“诛杀反贼!”
“诛杀叛军!”
“诛杀反贼!”
“......”
“......”
听听,这些可都是她甘愿拿命保护的人啊!
现在真的是恨不得她去死!
哈哈哈哈——
“传本王命令,凡是能斩杀叛军头领的,本王赏千户侯!”
闫宿话音一落,便有一个士兵骑上马,一路朝着交战的城门去,嘴里高喊着闫宿的话,“斩叛军头领,赏千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闫宿的命令一出,外头交战的声音顷刻间就拔高了不少,而城内的百姓,更是在给闫宿的军队助威呐喊,而曾经受人敬仰的秦家军,已然成了他们口中的反贼!
这样的动静闫宿非常满意,他重新踱步走到秦杳身边,淡然的说道:“别急,叛军的人头颅砍下,本王会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严肃重新坐回了监斩官的位置,秦杳站在原地,身旁围了一圈士兵,她能感受到,这些人不是寻常的将士,他们功夫极高,是闫宿专门用来对付她的。
外头的声音在正午时分到达的高潮,随后逐渐变小,紧接着,便是哒哒的马蹄声往刑场的方向来,还伴随着将士们列阵的声音。
马蹄声越来越近,唐海隆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闫宿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迎接这位胜利的将军!
秦杳死死的盯着马背上的唐海隆,但是她已经丧失了手刃他的想法,哀莫大于心死,她真的累了。
然而就在老百姓们准备祝贺闫宿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唐海隆从马背上骤然倒地,头和身体分了家,随后一个身影从后面的士兵中腾空而起,长枪一挥,挑起唐海隆的头颅,长枪朝着闫宿的方向飞去,直直的钉在了闫宿身后的木杆上,而唐海隆血淋淋的头,就那样跟闫宿打了一个照面。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众人回过神来,周围已经被秦家军包围了,而迎面走来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温,温照凛?”闫宿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照凛,双腿不自觉的往后退,俨然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温照凛就在不远处,他身后是秦家军的几员悍将,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直接让人胆寒。
在温照凛出现的那一刻,一直掩藏在人群中的暗卫已经开始行动,轻易就救下了刑场上被绑的人,茶烽也没闲着,带着自己的人,眼睛都不眨的解决了闫宿身边的近卫,随后将那些针对秦杳的人一一解决。
秦杳得救,对于目前的形势,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宋怀舟、关裕、姚之沅等等一众人,全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秦帅!”
她很是迷茫,好在温照凛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阿杳,我来晚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口吻,秦杳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的,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温照凛抱着秦杳,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温柔的安抚她,第一次见秦杳在自己面前哭,他心疼得心都揪起来了。
秦杳没有说话,只是在温照凛怀里无声的摇头。
两人短暂的抱了一会儿就听见傅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王妃!”
秦杳转头,入眼便是哥哥惨白的脸和腥红的血。
秦暮停被康满抱在怀里,嘴里不停的吐血,傅晚一连喂了三颗药都无济于事,秦暮停已经浑身无力,呼吸困难,一个字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哥哥!”秦杳腿一软,踉跄的走到秦暮停身边,握住秦暮停的手,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样,眼泪不争气的一直往下流,一颗一颗的落在秦暮停的手背上。

第84章 乱成贼子又如何
秦杳慌乱的擦着秦暮停吐出的血,可是怎么也擦不完,她双手颤抖,整个人都处于无尽的恐慌之中。
“哥哥,你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了,不会,不会,不会有事的。”秦杳近乎哀求的开口,她害怕,她真的承受不住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秦暮停意识残存,他说不出话,竭力的扯了扯嘴角,朝着秦杳惨淡一笑,可是这一笑,似乎牵动了什么开关一样,鲜血从他嘴里汩汩流出,无法,他只能轻轻的摇头,他想告诉秦杳,不要伤心。
“哥......哥哥。”秦杳哽咽的喊着秦暮停,“不要,不要......”
秦暮停想要抬手,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支持他这样大的动作了,哪怕只是简单的挪了挪指尖都办不到。
“王妃......”傅晚在一旁出声,“秦公子已经......”
傅晚话未说完,秦杳似乎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会救哥哥的是不是,你是神医啊,你一定有办法的,求你,只要你能救哥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救他......”
“阿杳——”温照凛难受极了,他从未见过阿杳这样卑微的样子,一时间他心痛难忍。
然而面对秦杳的哀求,傅晚却只能摇头,“他们给秦公子下了七日断肠散,毒性猛烈,常人尚不能活过七日,秦公子本就体弱,再加上受了酷刑,已经到了极限了。”
其实秦暮停大概早就到了极限,只是一直硬撑到了现在,为的只是见秦杳一面。
傅晚的话成了压垮秦杳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秦暮停身上下毒,比在她身上下毒还让她难受。
“啊——!”秦杳崩溃大哭,将秦暮停抱进了自己怀里,嘴里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没保护好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走好不好......”
“你走了我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阿爹阿娘没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求求你了,哥哥。”
秦暮停大限已到,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但是看见秦杳这个样子,他放心不下,躺在秦杳怀里,他用尽力气唤了一声秦杳的名字,然后朝她微笑着摇头,随后看着一直守护在秦杳身边的温照凛。
温照凛知道他这是想要跟自己说话,他握住了秦暮停垂在一边的手,真诚道:“大哥——”
他还想说些挽留的话,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枉然,已经没有机会了,只能在最后一刻,让秦暮停能安心的走,让他知道阿杳以后不会是一个人,“大哥放心吧,阿杳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不会孤单,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生同寝,死同穴,我说到做到。”这是他给温照凛的承诺,也是给阿杳的承诺。
秦暮停闻言,手指动了动,算是认可了温照凛,嘴角的笑意更胜了,他放心了,这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感官功能的流失,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所以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哪怕最后说出来的,只是模糊难辨的气音,“爱......爱护,吾,妹,不,不,不胜,胜,感激......”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秦杳更是再一次崩溃,豆大的泪珠砸在秦暮停身上,可仍旧挽留不住。
”哥哥。“
秦暮停瞳孔逐渐涣散,他要走了,这口气吊了好几天了,他已经早已经疲倦不堪,现在终于放心了,他眼眸微阖,唤出了最后一声:“杳儿。”
一口吊了三天的气终于呼散而出,秦杳再也感受不到秦暮停身上任何生气,手心传来的微弱力量也荡然无存,她喘息一声,抱着秦暮停的身体放声大哭,“啊——!不要!”
“主子!”
“舅舅!”
“大公子!”
刑场上哀声一片,秦暮停的离开,将这里笼罩上了层层阴霾,明明他们才是胜利者,此刻却狼狈不堪,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敬安公主从衙门赶过来之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挪着步子,失神的朝着刑场上走,等看到秦杳怀里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人,才终于两眼一黑,摔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她还没让他认识自己,甚至还没说话一句话,怎么就没有机会了呢?
她这辈子好不容易爱慕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敬安公主既心痛又不甘,眼泪夺眶而出,呼吸都困难了。
“哈哈哈哈哈!报应!报应!这就是你秦杳的报应!诸位看一看,乱臣贼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今日是秦暮停,明日就是她秦杳了!哈哈哈哈!”哀寂刑场上,放肆的声音骤然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闫宿拍手叫好,看着秦杳的眼神是无尽的得意和张扬,“这七日断肠散果然厉害,给本王带来了一出大戏,等本王日后回京,父皇必将重赏本王!哈哈哈哈!”
“秦杳啊秦杳,你死定了,还有你!温照凛!”闫宿嘲讽完秦杳,话锋一转,指向了温照凛,“你竟然敢欺君罔上,你等着下大狱吧!”
“哈哈哈哈!”
闫宿似乎还没有认清现在的形势,放肆张扬的样子好像还觉得自己大权在握一般。
太吵了,温照凛眉头紧皱,起身欲让闫宿闭嘴。
可是还不等他站起来,秦杳已经先一步有所行动,她把秦暮停的身体放进了康满怀里,随后干净利落的站了起来,顺手从旁边的侍卫手里拿了一把长枪。
在她逼近闫宿的时候,闫宿还是得意洋洋的,可是当秦杳真的逼近,闫宿的脸色渐渐就变了,他感受到了秦杳身上浓浓的杀气,秦杳的眼神,是无所畏惧的亢奋!
闫宿脊背发凉,双脚不自觉的往后退,“秦,秦杳,你敢!”
他之所以敢这么放肆,是看准了秦杳不敢拿他怎么样,秦杳看重秦家的声誉,她不会做有辱门楣的事情,她若真的对他下手,那就是坐实了自己反贼的身份,所以她不敢!
可是这样的说辞此刻似乎不能说服秦杳也不能说服自己了,闫宿的话一出,秦杳眼睛都不眨,随后挥动手里的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穿了闫宿的肩膀。
闫宿吃痛倒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秦,秦杳!你是要造反吗?”
闫宿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秦杳步步紧逼,直到闫宿抵到了监斩官的桌子边退无可退,“造反?”
秦杳反问,随后冷笑一声,“你不是已经给我扣上了反贼的标签吗?那今日,我便坐实了这个罪名!”
“秦杳!你——”闫宿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秦杳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此刻的秦杳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但是她很冷静,哥哥在自己怀里逐渐失去温度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什么衷心,什么家门荣誉,什么保家卫国,统统都是狗屁!
父亲不够衷心吗?没有保家卫国吗?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哥哥前半生驰骋沙场,在知道当年真相之后,依旧为苍北殚精竭虑,可是现在呢?
而她自己,更是从来都将苍北当作自己终身的使命,即便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她也没有想过放弃这里,从未想过要跟朝廷对着干,可是最后呢?她还是被扣上了反贼的标签,她拼死保护的百姓,唾弃她,辱骂她,恨不得她死!
既然如此,她何不如了他们的意,他们要让她做反贼,那她便要搅得这天下苍生都不得安宁!
“造反又如何?谋逆又如何?这世间总有人要做乱臣贼子,今日我秦杳便是要反了,麾下三十五万大军,不日便剑指汴京城,定要改写这历史!反贼也好,明君也罢,我秦杳,也要在这历史的长河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无一不重重砸在闫宿心头,恐惧铺天盖地的袭来,秦杳不是在开玩笑,他看得出来!
而他的恐惧跟周围的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进城的秦家军因为秦杳这番话,立刻情绪高涨,挥舞着手里的兵器,高呼着:“誓死追随秦帅!”
“誓死追随秦帅!”
“誓死追随秦帅!”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晋州城响起,老百姓们已经面如菜色,木讷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疯了!疯了!秦杳你真是疯了!他们也疯了!”闫宿从未见过这样一呼百应的场面,虽然恐惧,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认输!
“哼!”秦杳一脚踩在闫宿的胸口,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拔出了他肩膀上的长枪,“疯了又如何,今日我便拿你开刀,让狗皇帝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说完,在闫宿慌乱惊恐又难以置信的视线里,她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头。
“影六!”秦杳嫌恶的踢开了闫宿的尸体,朝不远处的影六招手。
“王妃。”
“把二皇子的头,八百里加急送到闫曜梁面前。”
“是!”影六的声音里隐隐的带着兴奋,憋屈了这么久,可算舒坦了!
接下来,秦杳下令封锁了晋州城,不仅如此,她下令撤走了天门关,乌北关和虎跳崖的所有驻军,三军即刻前往柴陇关汇合。
闫曜梁都不要苍北了,她争个什么劲儿?
他不是宁愿将苍北拱手让人也要除掉她秦家吗?那她倒要看看,没有她秦杳,这苍北他到底守不守得住!
没有苍北这道门,他闫曜梁的江山,又能支撑多久!
秦暮停的身体很轻,被闫宿折磨了这几天,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了,她抱起来毫不费劲。
亲自将秦暮停抱回了秦府,将他放在床上,擦去了脸上的污秽,露出了秦暮停原本白皙俊朗的脸,只是现在这张脸上已经没有的任何血色,死气沉沉的宛如一个假人。
白布很快被挂起,灵堂的布置虽然匆忙却不简陋,恕伯强忍悲痛,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人。
大部分都是秦家军的将军,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其余的都匆匆赶来,还有从秦家军退休的老将军,因伤退军的将士们也纷纷赶来。
只是这些人秦杳无心接见,她这几日,一直枯坐在自己房间里,面前的地毯上,摆着从小到大秦暮停给她买的那些小玩意儿,还有每年春节给她准备的红包,小时候的已经找不到的,只能找到近几年的,那些秦暮停写给她的书信,也被她一封一封的翻出来,一遍一遍的看,一次又一次的刺激自己。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目光呆滞但心如刀绞,这下,她真的没有亲人了。
当初阿爹阿娘走的时候,她至少还有哥哥,不至于孤苦无依,她在军营里忙得晕头转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心中至少还有一个惦念,知道哥哥还在等她。
可是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真的,变成浮萍了。
没有人再叫她杳儿了,没有人会在过年的时候给她准备压岁钱了,没有人会一边嫌弃她一边给她准备喜欢的吃食了,更没有人会在她出错的时候把她骂醒了......
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以后整个秦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秦杳在屋子里不出来,温照凛也一直守在门外,无时无刻不再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生怕阿杳有个三长两短。
他很想陪在她身边,可是他也知道现在阿杳想要独处,秦暮停对于阿杳来说,不只是身份上、血缘上的大哥,更是她这么多年坚守的底线,她这么多年身上的担子,是替秦暮停背的,所以只有她做得足够好,才能让秦暮停安心养身体,可是现在这个底线骤然崩塌,这样的打击对秦杳来说无疑是巨大的。
没能守住她最想守护的人,那她这么多年的坚守又有何意义呢?
不仅显得自己无用还无比的滑稽。
所以他很担心秦杳的心理状态,他怕她因此走火入魔,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其实在这一点上,他和秦暮停是一样的。
秦杳实在太坚强了,所以一旦崩溃,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第85章 年少匆匆一眼
秦暮停的葬礼不算隆重,但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直到出殡那天,都还有人特地从关内赶来上香。
她把秦暮停葬在了阿爹阿娘旁边,又指派了专人守护陵墓,康满决心已定,说要留下来替主子守陵,秦杳知道他的心意,便成全了他。
当初阿爹阿娘死得壮烈,闫曜梁命人修建了陵墓厚葬他们,陵墓修建在了楼兰山下,这里是苍北风水最好的地方,据说享尽日月精华。
这是温照凛第一次拜见岳父岳母,他跟着秦杳跪在墓碑前,随着秦杳的动作往火盆里烧纸。
秦杳情绪不高,目光呆滞,手上的动作木讷,话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阿爹阿娘,女儿不孝,有愧二老的期望,未能替您们报仇,还害得哥哥枉死,但您们放心,杳儿不会这样算了的,总有一日,我会让罪人跪在你们坟前,忏悔他所作的种种。”
“您们现在应该见到哥哥了吧,我......我本来......”说到这里,秦杳再一次哽咽了,手里的纸钱被她攥紧,温照凛心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秦杳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本来哥哥已经好转了,本不该,不该是你们见到的那个样子的......”
她最痛心的,是秦暮停死前还受到了那样非人的折磨,那么短的时间就能把人折磨成那个样子,可见闫宿是上了何其歹毒的手段!
她不该那样轻易的就了结了闫宿,应该也让他尝尝那些痛苦,该是活活折磨死了才好!
秦杳的手越纂越紧,眸子里的憎意越发遏制不住,整个人处于一种失控的边缘,温照凛舍不得,舍不得看见他的阿杳这样自责,这样难受:“阿杳——”
温照凛的温度从手背上传来,秦杳怔愣了片刻,随后眸子里的恨意逐渐淡去,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随后扯出一个微笑,握紧了温照凛的手。
“差点忘了告诉您们,女儿成婚了,今日带来见见你们二老,哥哥已经见过了,也考验过了,你们要是好奇,可以问哥哥,或者来我梦里,我详细说给你们听。”
秦杳说完,转头朝着温照凛笑了笑,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强行扯起嘴角。
温照凛心疼秦杳的强颜欢笑,摸了摸秦杳的后脑勺,道:“阿杳,你永远都会有我。”
秦杳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往温照凛的手心蹭了蹭。
“阿杳乖。”温照凛笑着又往秦杳身边靠了一点,随后正了正身体,端正的跪好,磕了三个头才正式的开口道:“女婿温照凛,见过岳父岳母,本该成婚之后便来拜见的,只是我远在汴京且有诸多不便,这才拖到了今日,希望二老不要怪罪。”
“阿杳是个很棒的女子,我很喜欢,感谢二老前十几年对她的悉心照顾,往后,我也一定事事以阿杳为主,她的事必当亲力亲为,在此我给二老保证,日后一定竭力爱护阿杳,一生长短未知,您二老在天有灵,可时常看看,我是否有悖今日之言。”
说完,他再次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秦杳静静的听着他的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到那日在刑场上,自己抬眸看见他的那一刻,惊喜,委屈,难受,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也是在那一刻,她无比坚定了要跟温照凛在一起一辈子的决定。
他是乱臣,她是贼子,可不绝配吗?
“阿爹阿娘,女儿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让你们受到牵连,会让你们被世人唾骂,但请您二老体谅,这件事女儿非做不可,这个朝廷不算清朗,那个皇帝也配不上女儿的衷心,这些年的种种你二老泉下有知,女儿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铤而走险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所以请二老在天有灵保佑女儿,手刃仇人,以慰二老和哥哥的在天之灵!”
“今日女儿在此拜别,他日事成,不说荣归故里,也是清白无浊,对得起您们的教导。”
三个响头落地,秦杳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了,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心头,最后却都定格在血腥的场面上。
阿爹血肉模糊的尸体,阿娘脖颈上的红痕,哥哥惨白的脸和鲜艳的血......
两人整整在楼兰山待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才起身准备回去。
因为秦杳状态不佳,所以两人来的时候是坐马车来的,回程自然也是马车,温照凛小心翼翼的扶着秦杳上马车,他放好了食盒之类的东西才上去,坐在了秦杳身边。
小斯驾着马车往回走,秦杳一直看着窗外,离开了楼兰山,便是广袤无垠的大漠,余辉映照着大漠,这样浩瀚的景色,她日后应该是很久都看不见了。
“小时候苍北无战事的时候,阿爹很喜欢带我四处走走,我不会骑马,他就带着我骑,就是驰骋在这样的大漠上,后来我初学骑马,总是跑不直,我在前面驾马,阿爹就在后面跟着,怕我摔了。”
“等我再长大一些,已经能轻松驾驭马儿了,后来还能跟阿爹较量,有时候甚至比阿爹还厉害,但其实我知道,阿爹那是让着我呢,他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的,我哪是他的对手呢?可是他还是说,我是咱们家最厉害的,比哥哥还厉害。”
秦杳看着窗外,眼神落不到实处,她慢慢的说着话,不知道是在跟温照凛说还是自言自语,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落寞之中。
温照凛只是静静的牵着她的手,没有说话,此刻的他,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只是每回阿爹带我出去骑马之后,回家总免不了阿娘的一阵抱怨,阿娘觉得女孩子要温婉一些,她嫌阿爹把我带得太糙了,但其实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每回我跟阿爹出去,干粮什么的都是她亲自准备的,就连我的臂缚都是她亲自盯着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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