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秦杳巡防,闫宿便开始对秦家发难,他暗中观察着,又让闫宿给秦暮停下了毒,彻底激怒了秦杳,秦暮停一死,秦杳必定伤心欲绝,要么受不住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要么疯魔不受控制,当然他并不希望是前着,因为这样就不好玩了,但也不想是后者,因为麻烦众多,他希望看到秦杳在悲愤中束手无策,临死都悔不当初!
这样死去才最让人痛快不是吗!
但他没想到最后秦杳竟然走上了乱臣贼子的路,很意外,但却似乎异常的合乎情理。
不过不管如何,秦杳现在不要苍北了,那他的机会来了,他即将完成一件北越几十年都无人达成的伟大事业!
他有预感,此番,他们必将入主中原,而他,也注定功成名就,名垂千古!
因为穆澹带回来的消息,闫宿下令加快征兵的步伐,一个月之后,他们要兵临苍北,重新入主中原。
并且封了穆澹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穆澹回北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秦杳耳朵里,对此她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她知道穆澹没死,也清楚的明白她之所以沦落到今日,跟穆澹脱不了干系,但是她现在不准备对穆澹如何,时机还没到,时候一到,穆澹该付出的代价,一点也不能少!
他欠她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秦家军已经在柴陇关集结完毕了,苍北所有的粮草已经运走,等她带人撤出苍北,整个苍北就是万里孤城,或许不应该这样说,毕竟还有不少老百姓呢。
但是恐怕离万里孤城的结局也不远了。
出发的前一天,秦杳准备跟温照凛说自己日后的打算,这些日子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此事,主要还是因为秦杳不知道如何开口。
所以才选了这么个时间。
四月二十三,夜,秦杳的书房内。
温照凛和傅晚并排坐在下手,另一边是前几日赶过来的沐阳和常承周,以及宋怀舟将军。
“......闫曜梁已经调动了飞鸿关三十万大军前往柴陇关,预计还有十日的路程,宋怀舟,我给你精兵十五万,务必将周复左的三十万大军拦截在齐蒙关,黑熊将军会带兵绕后抢夺飞鸿关,事成之后,你们需要铲除周复左三十万大军,然后要在飞鸿关,齐蒙关还有应朝关三地铸建防线,半年之内,北边的三洲十五城要尽数归在秦家军麾下。”
她不要苍北了,但不代表她不要别的地方,她当了这个反贼,就注定了会有一场持久战等着她,所以要立刻占领有利地形,才能跟闫曜梁对抗!
飞鸿关在最北边,应朝关在东边,跟西边的齐蒙关遥相呼应,这三个关卡形成了一个大三角,守护着的,是北方最繁华的几个主城,她的目标,就是它们!
虽然这三州十五城对于偌大的东堰国来说根本不够看,但这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日后她会继续在北方扩张,两年之内将整个东北地区掌握在手里,在东堰国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秦杳的书房有一个巨大的地图,众人的视线落在秦杳所说的地方,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秦杳不说,他们已经猜到了她接下的计划。
宋怀舟和常承周已经跃跃欲试了,沐阳也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将来秦家军的势力范围,日后的交战应该是用不上他了,但他有信心替秦杳驻守整个东北地区。
“闫曜梁已经放弃了苍北,苍北必将成为北越的地盘,我会传令关裕,让他守好这边,不让北越的人给你们添乱,必要时候,我会亲自给你们断后。”
东北地区她要定了,决不允许出一点差错,她说得决绝,但同时也没有忽视温照凛的脸色。
温照凛的脸色并不好看,看着秦杳的眼神也有些深沉。
傅晚若有所思,几番欲言又止。
第88章 我不值得信任吗
秦杳手下的众人离开书房已经是后半夜的时间了,同时从这间书房送出去的,还有发往各地的信件,谁都没想到,今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谈话,便敲定了未来几年东堰国整个东北地区的发展和走向。
天下大乱,已成定局。
书房内还剩下温照凛和傅晚,秦杳知道这两人是有话要跟她说,要说些什么她其实心里有数,但不管如何,有些决定是不能改的。
“王妃。”傅晚率先开口,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担忧,“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已经不适合战场作战了。”
傅晚说得很直白,没有一点犹豫,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上次掸羊城外,相信王妃已经有所察觉了。”
秦杳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断了,她当然没有忘记自己那天晚上在马背上突然的失力和僵硬,“我只是太累了而已。”
她只是太累了而已,根本就不碍事!
“这些日子我已经休息好了,身体不会有问题了,东北我非去不可!”秦杳说得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不是东北非去不可,而是这个仇,她不能假手于人!
“王妃......”傅晚有些无奈,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秦杳是个很固执的人,轻易劝不动,所以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给你开玩笑,您四年前的重伤已经伤及根本,您养伤时喝下的那些猛药看似有奇效,但是是药三分毒,我看过您当年的药方,冷香丸虽然能养身体,但是绝不能多食,您一用就是一年,冷香丸的毒素已经在您体内堆积,如今手臂突然失力没有知觉只是先兆,若是不加以干预,冷香丸的毒性在您体内爆发,不出五年,您——”
冷香丸的确是很好的药材,给重伤之人使用更是有奇效,但是它的毒性却鲜少有人知道,七分药性,三分毒性,他纵有神医之称,见过的毒药数不胜数,可即便这样,他都不敢低估冷香丸的这三分毒性,毒素入体依附于骨髓便无法根除,并且目前根本没有解药。
他当初机缘巧合发现冷香丸的毒性,是在一个老者身上,老人年轻的时候是赫赫威名的将军,重伤之后卸甲归田,但儿孙接连死于战场,五内郁结,每日借酒浇愁,喝醉了就运功习武,最后在某一个清晨突然暴毙。
他仔细研究查之后,发现老先生重伤之后服用了剂量不小的冷香丸,后来他接近两年的时间,都在研究冷香丸的药性和毒性,最后才确定了老者的死亡跟冷香丸有关,焦躁郁结,运功习武最是容易激发冷香丸的毒性!
中了这毒,若是好好养着,不激发毒性,可同常人无异。
但若是......偏偏秦杳还是习武之人,又是个将军,近日又遭了这样一场变故,她知道她焦躁抑郁,这简直就是逼着毒素在她体内放肆!
这毒一旦毒发,天王老子来了都只能摇头!
当初他把出秦杳脉象有异之时,心中咯噔了一下,第二日便询问了军队的军医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他才会火急火燎的给温照凛写了信。
如今秦杳已经出现了征兆,说明毒素已经在他体内活跃了起来,若是不将其压制,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了。
秦杳不怀疑傅晚的医术,也不相信他会恐吓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确出了问题,但是她没别的办法,只能硬抗!
五年......
还有五年的时间,够了!足够了!
“你说我现在已经有了毒发的征兆,那你有几成把握能让我痊愈?”她当然也是想想多活几年的,但这需要权衡一下利弊。
“若是王妃听我的,我定保王妃长命无忧。”他有信心也有这个实力!
“听你的——”秦杳呢喃一声顿住了,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听你的就是放下现在手里的一切?”
这回傅晚沉默了,静养是必须的,可是秦杳显然是不愿意的,无法,他只能转头求助温照凛。
温照凛一直没有开口,一是因为心疼,二是因为生气,阿杳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根本就没想过她若是没了,自己会怎么样。
收到傅晚的眼神,温照凛迟疑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傅晚离开了书房,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没了傅晚,书房一时间安静得出奇,秦杳不敢看温照凛,温照凛却死死盯着秦杳,她那张脸,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阿杳已经——”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带着犹豫和彷徨,“下定决心了吗?”
秦杳没有说完,温照凛这是让她做选择,选择了报仇,就是放弃了他们日后的情谊,选择了温照凛,便不得不放弃为家人报仇了。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家人,她......
她很纠结,明明半个时辰之前她还那样决绝,可是现在面对温照凛,自己却没有一丁点的勇气了,她说不出要远赴东北的话,她舍不得看见温照凛受伤的眼神,更舍不得辜负他这么多年的情谊。
“你知道的,我......”她鼓足了勇气,却在开口的那一瞬间泄气,对上温照凛深沉的眼眸,她说不出那样残忍的话。
又是半响的沉默,最终她缓缓低头,她好像只能说对不起了,她忘不了亲人的仇,忘不了父亲至死都没有合上的双眼,忘不了哥哥受的耻辱,“王爷,我......对不——”
只是她的抱歉最终都没有说出口,温照凛打断了她。
温照凛抹了一把脸,短暂了闭上了眼睛,有些遗憾的开口:“阿杳,我不是让你在你家人和我之间做选择。”
这样的选择何其痛苦,他如何忍心这样折磨她,他只是,只是想让阿杳信任他依赖他而已。
“你明明知道我可以帮你报仇,也知道我有这个能力,但是你从未想过寻求我的帮助,你在东北的计划里,甚至没有我一丝一毫的身影,阿杳,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温照凛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在秦杳的心里,却如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阿杳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他无法表述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自己在乎到可以拿命去换的人,根本就不依赖自己,也不信任自己,甚至不让自己参与她的事,这样的感觉,是挫败,是失望,是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秦杳始终低着头,温照凛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她耳朵里,她其实很想抬头,她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很喜欢他,很爱他,很想很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但她却抬不起头来,因为她知道,这些喜欢和爱,都不是信任,也不是依赖,温照凛说得没错,她从未想过将这件事跟温照凛商量,关于日后的决定,她没有跟温照凛透露过丝毫,她说想要跟温照凛过一辈子,但是她做的那些决定那些事,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对啊,他们不是夫妻吗?
谁家两口子过日子不是有商有量的?
她真是太过分了,她只想着报仇这件事不能假手于别人,但她从未想过,温照凛不是别人,如今已经是家人了,自己今日的这些话,对温照凛来说,是赤裸裸的将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这跟划清界限有什么差别?
现在他对她,肯定失望极了。
“王爷——”秦杳不想让温照凛失望,所以她再次鼓起勇气抬头,她想跟温照凛解释,可是在她抬头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没有了温照凛的身影,书房的门也是关上的,温照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秦杳都不敢确定这样寂静的夜里,他是不是真的来过。
——失败啊失败,秦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对自己也很失望,仗着温照凛的喜欢胡作非为,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
不能这样,她要去解释!
想到这里,秦杳立刻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门边,开门就想追出去。
可是她刚开口,门外就出现了一个身影,不是温照凛,有些失望。
是影二,他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秦杳恭敬了行了一个礼,随后开口说道:“王妃,王爷让属下转告您,池永松已经带兵二十万从西南出发,半月之内便会达到柴陇关听候您的指挥。”
“什么?”秦杳怔愣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王爷就给池永松下了令,一炷香之前,池永松有了回音。”
三日之前......
三日......
秦杳一时间堵得慌,温照凛早早就已经在给她安排了,他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将她身上的责任揽了过去,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这一瞬,秦杳难过的蹲在地上,哭也哭不来,明明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心中却委屈得想哭,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毛病,真是矫情!
“哭什么,本王又没有欺负你。”报信的影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成了温照凛,他蹲在秦杳面前,伸手捧起了她的脸。
秦杳在听到温照凛声音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惊喜看着温照凛,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没走啊。”
温照凛捧着她的脸在嘴唇上嘬了一口,然后才把人牵起来,一边往屋子里去,一边说道:“出来透气而已,谁叫你这样气我。”
气得都要冒烟了!
秦杳落后温照凛小半步,转头只能看见他半个侧脸,她没有说话,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要气你,我只是——”只是不习惯。
温照凛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轻轻摇头,轻声道:“这回原谅你了,但若是有下一回,可不会这样轻易揭过去了。”
他刚刚真的是气急了,本来都已经要走出府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舍不得留下阿杳一个人在书房,转头又急匆匆的回了书房门口,赌气地没有推开书房的门,又不能走,只能躲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书房的大门。
好吧,他承认了,他还是抱着一丝期望的,希望阿杳能开门来找他。
秦杳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就准备走过去了,可是又想看看阿杳听到了那些话是什么反应,就硬是逼着自己不准动,可是当看着秦杳瘪嘴难过的时候,立刻就等不住了。
影二一直都知道自家主子在不远处躲着,看见他这样沉不住气,真是恨铁不成钢,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书房内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若是换了自己,至少要等一炷香的功夫才出来哄人!
以前秦杳不屑于表露自己小女儿家的心思,可是现在她顾不上那些了,听见温照凛轻描淡写的就揭过了这件事,她想也没想就从背后抱住了温照凛的腰。
她侧着脸贴着温照凛宽阔的后背,双手紧紧的抱着,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抱着他。
温照凛在秦杳抱上他的一瞬间顿住了脚步,双脚僵硬在原地,他错愕的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好一会儿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阿杳......”声音有些沙哑,但能听出他似乎竭力的隐忍着什么,压抑掩藏的情绪有一丝波动。
“抱一下。”秦杳嘟囔着,她清晰的听见温照凛的心跳声,砰砰砰直往她心口跳。
抱一下,不仅是想要安抚温照凛,给他道歉,也是想告诉他,自己错了,以后愿意信任他,依赖他,有些话用实际行动表达出来比说出来更直击人心。
温照凛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欣慰之余还有庆幸,他心中那点耿耿于怀的疏离感,终于在这一刻消散,其实今日这些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很久了,他知道阿杳身上的责任,所以并不会刻意去想去在意依赖不依赖的问题。
但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阿杳宁愿放弃自己,也没想把他考虑进去,他不想这样被排除在外了,所以这一回,是真的不能不在意了。
第89章 心结
闹了一通别扭,两人都好像打开了心结一般,因为太晚的缘故,秦杳没有问温照凛的打算,但两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最后的结果大抵该是都令两人满意的。
翌日,好几日没有睡过好觉的秦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身旁的被子已经凉了,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不想起床,索性昨日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她躺在床上,睁眼漫无目的的空看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秦杳仔细一听,好像是玉衡,玉衡不是在伺候敬安吗,怎得这个时候过来了?
秦杳脑海里思索着,就听见外面的玉衡着急无奈的声音:“小姐还没有起床吗?”
“是不是身体不爽利呀?我去给小姐请傅先生。”
玉衡拔腿就准备往外跑,但是被雁声拦了下来,“诶,别去,姑爷早起交代了,小姐这几日累着了,要多休息一会儿,不要去打扰,敬安公主那边,你先去请个大夫吧。”
“我怎么没请啊,一早就请过了,但是公主不喝药呀,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小姐的。”玉衡很是无奈,但从语气里秦杳都能听出她的无可奈何。
“这几日公主已经瘦了好几圈了,饭不吃,药也不喝,还拦着不让我找小姐,若不是今日公主晕倒了,我也不会来找小姐的。”玉衡不明白为什么公主突然之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城里的书院也不去的,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发呆。
“哎呀,等小姐醒了你帮我说一声,公主那边离不得人,我先过去了。”
“你先去吧,等小姐醒了我会帮你转达的。”雁声也惋惜得很,她去瞧过敬安公主,这些日子的确是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看着没有一点精气神,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
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失,秦杳没有立刻起身,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刑场上的那一抹身影。
其实按理说两人早就该见一面了,有些事是需要讲清楚的,但这些日子她思绪杂乱,根本不适合跟她见面,大概敬安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把自己折腾到晕倒吧。
也该是时候见一面了。
思及此,秦杳利索的起身,一边穿戴,一边唤了外面的雁声打水。
敬安住的院子跟秦杳隔得不远,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就到了门口,院内玉衡正端着药匆匆走到屋子门口,然后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秦杳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院子。
敬安公主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发白,眼睛紧紧的闭着,眉头深锁,睡得很是不安稳,秦杳进来的时候,玉衡正小心翼翼的给她喂药,可是却都被吐了出来。
“玉衡。”秦杳上前走到了床边。
玉衡惊喜的转头,“小姐。”
“情况如何了?”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探了探敬安手背上的温度。
有些热,人好像在发热。
玉衡闻言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几日公主一直郁郁寡欢,整日就坐在房里发呆,也不让奴婢们伺候,每日送进来的饭菜也没动,昨个儿半夜听见屋子里有动静,奴婢进来一瞧,才发现公主晕在了窗边。”
“今早起就一直在发热,大夫说是急火攻心,五内郁结,药也喂不进去。”
丫鬟和大夫不知道敬安的症结所在,所以这些日子都束手无策,但是秦杳不一样,她知道。
听了玉衡的话,秦杳心中叹了一口气,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儿,心中无奈,“你先去做别的事吧,这里交给我。”
玉衡知道自己劝不住,所以听话的离开房间。
等玉衡离开,秦杳蹑手蹑脚的坐到了床边,将敬安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半勺半勺的给人喂药,可即便是这样,也是三勺吐两勺,喝进去的药少得可怜。
不过只能这样了,她自己没有喝药的意志,别人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这是心结,寻常的药无济于事。
喂完药秦杳没有离开,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思索着该怎么解开敬安的心结。
敬安公主在两个时辰之后才转醒,看清秦杳的那一瞬间,眼神里有惊喜也有错愕。
只是她没有说话,看了秦杳一眼就转过头。
秦杳已经有所察觉,看见敬安的态度,很是无奈,“敬安,有些事我很抱歉,你若是觉得——”
“杳儿。”大概是猜到了秦杳接下来的话,敬安公主出言打断了她,“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
当初她求秦杳带她来苍北,一是厌倦了皇宫,不愿再被皇宫束缚,二是因为向往天地自由,想要有所追求,三也是为了追求当年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年郎。
前两个愿望都已经实现了,宫里已经没有了敬安公主,她在苍北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她总有一天能认识秦暮停,相识,相知,相许,即便可能不会那么完美,但她会努力的呀。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甚至都没有一个正式的见面,偶然的匆匆一瞥也是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接触,还是在闫宿带着人抄秦家的那一天。
可谁知道那一面竟然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她甚至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没有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明白自己的情谊,人这样没有了。
而造成这一切遗憾的,还是自己血脉上的亲人。
她不傻,从闫宿出现在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猜到了很多,皇兄容不下秦家,要置他们于死地,而自己,可能在无意之间就成了帮凶,闫曜梁知道自己在苍北却不追究自己的行踪,其实是在利用自己降低秦杳的戒备心,她不知道自己在闫曜梁的整个计划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说服自己。
“杳儿,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心思。”
“嗯,我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说抱歉,“时至今日,有些话有些话还是摊开来说比较好,我也不瞒你,我虽然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却并不认同,当然若不出事,我也不会阻止。”
“我虽然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但哥哥身体不好是事实,终身离不开轮椅也是事实,我怕你对哥哥的喜欢只是来源于年少时的惊喜,等日子久了,相处了发现却并不符合心意,我怕那时候你们两个人都痛苦,我承认我私心,因为哥哥受不起那样的打击,所以才迟迟没有让你们二人正式见面。”
但很多事她管不了,若是最后两人都有情谊,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祝福,为两人举办风光的婚礼,只是变故来得突然,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所以她要说抱歉,若是她早让两人见面,不考虑那么多,说不定现在就不会造成这么多遗憾。
秦杳静静的说完,这回倒是轮到敬安公主错愕了,她不解的看着秦杳,几次张口却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艰难的坐了起来,疑惑的看着秦杳:“杳儿,所以你是这样想的?”
“嗯?”这话让秦杳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之间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敬安公主这才想到这一点,“你不怪我吗?”
“怪你?”秦杳更疑惑了,难道不是怪自己吗?“这从何说起?”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一直到了问题。
“闫宿说,皇兄一直都知道我的行踪但是却故意放任我来了苍北,这难道不是在让你放下戒心吗?”
这话让秦杳怔愣片刻,随后失笑道:“虽然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伤害你,但是确是事实,你在我这里,还达不到这样举足轻重的地位,我对你皇兄的从未放下过戒心,一回来我就派了十五万秦家军驻守柴陇关,为的就是防着你皇兄背后下手。”
“而之所以到了今日这个局面,是你皇兄早在闫宿带兵来苍北退敌之前就已经埋下了这个雷,而且北越的穆澹跟闫宿勾结,所以才有了今日,跟你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说的是实话,今日的困局是因为她自己,跟别人无关。
“可是......”有些惊喜,有些讶异,“那,那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呀,我还怕你怪我呢,明明知道你的心思,却迟迟不带你见哥哥,到最后留下了这么大的遗憾。”有些遗憾可以弥补,但是有些遗憾却终身难忘,就像现在。
以前秦杳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因为没必要,但经过这两日的乌龙,她觉得 日后还是有必要把什么话都摊开了来说,不然指不定别人心里跟自己想的差个十万八千里呢!
她没想到敬安这么久不见她竟然是因为这个,她还以为……还以为是在生自己的气呢!
而敬安公主就更是不好意思了,闹了这么一场笑话,还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她以为秦杳这么久不见她,是怪她,是对她有所怀疑,是她自己小人之心了。
“杳儿,你刚才说得不对,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没那个命。”她的遗憾不能怪罪于任何人,若真要找一个罪人,那就只能是她那个不开眼的皇兄了。
皇兄……
想到这里,敬安公主心里再次忐忑起来,“杳儿……”
她有些犹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杳眼尖,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
她笑着握住了敬安的手,缓缓道:“你是你,闫曜梁是闫曜梁,我不会混为一谈。”
“如果我真的在意这些,当初就不会带你来苍北了,我回京不久便知道了我父亲的死是闫曜梁下的手。”
她跟她说这些,只是想让她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在军营里,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交朋友上也是如出一辙,敬安公主在汴京几次三番替她解围,关键时刻维护她,这些已经足够她信任于她了。
“他——”敬安心惊,她素来知道闫曜梁狠毒,也不喜欢秦家,但没想到他已经下手至此!
“无事。”秦杳笑着宽慰她,“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我现在可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可都是要皇帝命的。”
敬安被秦杳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拍秦杳的手背,佯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你日后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