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望了望,却是不见雅儿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雅儿…他不会冲进这火光里了吧?胸口一堵,又要落泪,但转念一想,他们从后面追上来,一前一后也不过差一盏茶的时间,而照这里的痕迹来看,雅儿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赶得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听到一声用力的嘶吼。在这黑红相间的世界里显得分外凄厉。她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却见是今天早上将他们出卖给青楼的那个大汉,他浑身是血,似乎是受了惊吓,正朝着一处火势正凶的房子里冲,被白卿死死的抱着。
过了好久他才缓了过来,嘴里还喃喃的叫着几个人名,雨梦虽觉得他可恶,可此时见他这样,心中竟没有丝毫的畅快,她把脸默默地转了开去。
片刻后,听到大汉带着哭腔对白卿说,“那个小孩跟在他们后面走了…”
心下一惊,冲上去问他,“哪个小孩,雅儿?你说的他们是谁?”
“不知道,应该是军队。”大汉喃喃的说。
糟了,那雅儿岂不是有危险?他亲眼目睹了这场惨剧,又看见了行凶者,心中必然难以释怀,现下又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岂不是想要做什么?
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大汉,拉了白卿朝着城外跑去。
远远的又听到一声嘶吼,却见大汉仰天吼了一声,再度冲进漫天的火光里…
雨梦和白卿找到了军队驻扎之地,但军中的营帐之多,并不清楚雅儿在什么地方。只好同白卿商量着分道而行,不管有没有找到雅儿,到了午夜都要在当初宿营的地方集合。
雨梦躲在一个帐篷后面,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行,想是胸口有无数面小鼓。察觉到有巡逻的军队自旁侧走来,下意识的往后挤了挤,所幸的是她身形瘦小,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看那一小队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忽然想起慕容枫和眉烟对她提到的郁金国,这些…难不成是郁金国的军队?如果那样的话,这个郁金国实在可恨。脑海中又闪现出一段文字。
“孤不否认,天下有几人座上这天下至尊的宝座后还愿意将这皇位拱手让人?但孤不会拿黎民百姓的性命开刀。”
“先不说郁金国是否会施行仁政还未可知,一旦他攻进城池,我方势必反击,到时战火交加,难道就不会危及旁人性命?”
心中暗道他说的实在有理,但自己当时被怨恨冲昏了头,这些话倒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正想着,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正巧踩在一结干草上,脚下发出“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忽听营帐中传来一道警惕的声音,“谁?”
第四十七章 蒙面大侠
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雄浑且低沉,那人音量不大,但却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雨梦被这声音迫的身子一僵,忙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片刻后,又听方才那声音道,“出去看看”,随即帐内响起极具节奏感的脚步声,听起来大概有三四人,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紧张。想着今夜无星无月,天色暗了许多,就连之前走过去的巡逻士兵她也是睁圆了眼睛,目光细细的锁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才能将将看清些。也许这几个人压根就看不见她呢?
但她也只是想想,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不远的树林中有几只惊鸟自树顶上飞起,翅膀扇动发出刷刷的声音,出来查看的那几人似乎被那声音惊动,向那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提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发现经过方才的变故,自己的双腿竟隐隐有些发软,不由暗骂自己没用。想着帐内大概是将军或者军师一类的重要角色,而放火烧了城郊居民区的应该只是些小角色。也就是说,雅儿十有八九是不在这里。想到这层,她小心翼翼的退了几步,作势要离开这里。
不想又踩上了一结干草,心下无语,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撞上了什么霉运。见帐中的人影站起来,拿过一个长柄状的东西向帐口走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上下无不因害怕而抖动,慌乱中竟忘了逃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揽进一个有些冰凉的怀里,随即眼前一花,便感觉自己的身子悬空,被人揽上了帐顶。
静等了片刻,见帐篷下方一个腰间佩剑的粗犷男子走出来,原地巡视了一圈,不见周围有动静,又径自回了营帐。
这时她才将紧张的情绪放下些,想抬起头看看这个危急关头救了自己的人,不想他却将自己揽的极紧,抬起头只能看见他蒙面的下巴。此时她才发现那人正抓着固定帐篷的绳索,抱着她吊悬在上面。
心道这人好俊的身手,正想着,又感觉到身子一悬,被他带回地面。这时她方才能将他看个清楚。见那人带着蒙面巾,只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那两只眼睛上各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但她却并没有觉得恐怖吓人,反而觉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不觉盯着他看了许久,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失礼了。别过眼,她照着电视剧上演的姿势冲他抱拳,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那人只是看着她,眼睛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倒让她心生疑惑,是自己弄错了不成?双颊即刻染上红云,把手放了下来,轻咳一声,道,“对了,我到这里是为了寻一个**岁大的小男孩,不知大侠又是因何而来?”
问完后,见他仍不回答,心中暗叫不妙,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既然蒙面而来,必然是隐秘行事,又怎么会让她知道来意。
挠了挠头,正要道歉,忽然见旁边寒光一闪,一把细柄剑朝她的脖颈处刺了过来,那大侠带着她一旋身,一手护着她,另一只手抽出背后的剑去化解他的剑招。
不想那人的招式极快,大侠抵挡不及,护着她的手背被细剑所伤。雨梦见两人身形快速的闪来闪去,不停地发出武器相交的声音,知道这二人武功上几乎平分秋色。可怜自己既不是黄蓉,又不是王语嫣,留在这里只有被误伤的份。她偷偷向后方走了几步,见两人仍在厮杀,并没有注意到她,当即转身发疯一般向远处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跑来,竟是连一个士兵都没有见到。心想着不会是这些士兵都去围攻那个大侠去了吧,心下内疚,忙强行逼着自己往别处想,比如,自己继续待在那里,万一被捅死捅伤,还要劳烦大侠替自己收尸,生生又折损了他几分胜算云云。这样想着,心中便也觉得舒坦了许多,壮着胆子去翻找周围空无一人的帐篷。
连连找了几间也没有雅儿的影子,怅怅然掀开帐帘,正欲向另一间帐篷走去,却突然被一只手捂住嘴,而后被一股力道带着滚进一边的长凳底下。
随即便听到方才落脚处响起一阵错落有致的跑步声。
略略抬起眼,见大侠收回投向外面的目光,同她对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见大侠的夜行服上沾染着血迹,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方才同他打斗那人的。雨梦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许是觉得军营已经发现有人闯入,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必然无法在这么多士兵的眼皮底下找到雅儿,并将其带走,肯定还要靠他,便将手覆上了他沾满血迹的胸口。
感觉的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并没有新血流出,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将手放了下去。稍稍将头扬起一些,见大侠用略带疑问的目光看向她,怕他将她误会成色中饿鬼,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受伤了…”
见大侠点点头,表示理解,心中竟有些感动。忙学着白卿的样子撕下自己袖口的布料,从怀中掏出伤药粉倒上一些,细细将他还在渗血的手背包扎好。这处是因为她才受的伤,眼下见它仍在渗血,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待包扎完毕,又解释道,“那个,我有位朋友精通医理,我日日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会了些。”
说完后,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题,也便安静下来。但安静了之后各种不舒服的感觉袭来,两人现下是躲在长凳下面,而这长凳本就不宽,雨梦几乎要贴在他怀中才能将将被长凳投射下来的阴影罩住,想来这姿势也实在是暧昧了些。
动了几动,又听到大侠用弱不可闻的声音冲她“嘘”了一声,随即又听到跑步的脚步声从方才过去的方向又跑了回来。过了片刻,直到再也听不到跑步的声音,大侠这才带着她滚出来,略一提气,又将她带离了地面,从树林上方急掠过去,正放在昨天二人宿营的不远处。
雨梦想想不对,自己还未找到雅儿,怎么能就这么出来了。哪想大侠放下她,便又腾空而起,在树顶上跃了几跃,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正在犯难,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些轻微的动静。又看看天色,已是午夜,想着许是神仙哥哥将雅儿带了回来也说不定,便向着宿营地走去。
第四十八章 收留雅儿
白卿还是一样,将树叶卷成盛水的容器,怕他情绪不稳定,想了想又在其中加了些镇定剂,朝他递了过去。
方才他将将潜入帐中,正要出手迷晕几个寻过来的士兵,突然有一个戴着面具的蒙面人从天而降,将那些士兵尽数引了去。
正觉疑惑,又见不远处有个小小的人影,身上裹满了厚厚的一层干草,手里还拿着两个打火石。哪里还犹豫蒙面人的来意,立马上前将他手中的打火石扔开。不想这孩子年纪虽小,力道倒是很足,一时竟未能掰开。
眼见着旁边隐隐有一队人影,听声音向是在朝着这里走来,心下一紧,一只手拿了药粉,正要在半空中慢慢抬起,只余一只手护着雅儿。不想他得了空,竟然挣出他的手,飞速的将打火石点燃,朝着那队列冲了去。
白卿见到他身上起了火苗,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士兵,将药粉尽数撒在地上,扑过去将他身上的干草一一拍落。但是如此一来,两人便彻底暴露在了营帐之中。
三四列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把他们团团围住。暗自心惊,又握了把药粉在手里,好在此时雅儿已经安静下来,只是望着地上的干草发呆,并没有再做出危险的举动。这倒让他隐隐觉得欣慰。
雅儿怕是没想到自己苦心准备的计划竟这样滑稽的落空了,不由的发起愣来,晃神间见白卿身形极快,转眼便化作左右移动的白影,他见白影身上飘出一些白色的粉末,不消片刻,便见那些士兵尽数倒在地上。
可这里终归是军营,远方不断有士兵赶来增援,纵是白卿身手再快,一时间也无法将对方全数撂倒。眼见着手中的迷药所剩无几,正要另寻它法,却见方才那个蒙面人又窜了过来,那人身手不错,三两招一出手,便放到了几个士兵。
见那人给他递了一个眼色,也不犹豫,当即抱了雅儿从军营中退了出去。
对那个突然出手相助的蒙面人满腹疑惑,但现下却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只见雅儿接过那片树叶,却是不喝,也不哭闹,只是发着呆。
心中一荡,想着这几岁大的小男孩倔强起来,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见雅儿紧抿双唇,双手死死地握成拳的样子,脑海中深藏的记忆的也渐次浮现。
尽管一早就决定将记忆深藏,但他却一直对其难以释怀。
那是自他出生以来最冷的一年冬季。他将将过了六岁的生辰,正同扬州城的一位郎中学习治病救人的医术。
家中有两个姐姐,都是**岁大的年纪,还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父亲早亡,家中只得母亲一人,以她一人之力,照料四个孩子甚是辛苦。他自幼喜欢医术,但也只是想想,却没想到母亲竟答应出钱供他学医。他知道家中的情况,除了穿衣吃饭,几乎挤不出什么闲钱,眼下母亲竟肯让他学医,欣喜之余更是对母亲感激涕零。
那**在去医馆的途中,见一位中年男子仰面躺在地上,面色发白,呼吸微弱,一时救人心切,把医药包从背上放下来,细细为他诊治了一通。
发现是他过量服食天南星所致,说也奇怪,他前几日才同郎中学习了天南星的药性和毒性,自然也知道解毒之法。用手覆上他的咽喉,果然灼热难耐,想是中毒已久,如果将此人先带回医馆,再行诊治怕就来不及了。当即没有犹豫,从药包中掏出干草制成的药丸塞入他口中,又将针包取出,小心翼翼的为其施针。
忙活了半日,好容易见病人有了些起色,正要将他扶起,送入医馆,却见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那人相貌平平,一双眼里却涌动着极深的戾气。他不动声色的将脚踩在中年的胸口上。
见到昏迷中的中年面露痛苦之色,心下一急,忙对他道,“请让开,不要伤害我的病人。”
那人不动反笑,“你的病人?”说罢见中年面色缓和了些,不再如刚中毒之时那般苍白。变了变脸,对着那个不卑不亢的孩子道,“你敢在我眼皮底下救人,而且是救治我要杀之人,可知是犯了我的禁忌?”
他全然不惧他脸上的戾气,继续道,“不管怎样,你身为医道中人,不该用原本治病天南星去害人。”
“天南星?”那人愣了一下,又不怀好意的笑了。他方才竟然担心这孩子真解了他布下的毒药,想来也是,一个才几岁大的毛头小子,又怎么会看出他所下之毒。他将小孩拉过来,用手缚住他的肩膀,迫他去看那个中年男子,道,“那么我就让你看看,你究竟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
白卿被他箍的死死的,竟是一动也不能动,只得望着那个中年男子。片刻后,只见原本已有所好转的他突然醒了过来,死死用手护住颈部,做出痛苦状,嘴里不住的发出沙哑的声音。他心下一惊,按理说服食天南星之人是不能发出声音的,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自足底升起,瞬间便遍布了全身。
果不其然,那中年只是挣扎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瞳孔便散了开去。白卿见他的手慢慢滑下地面,眼睛里流露出不甘的神色,心中又内疚又恐惧,他终是几岁大的孩子,见有人因自己而死,没忍住哭出声来。那人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声音中竟透着一种来自地狱般的*魅,“这毒可不是什么天南星,而是我中和芫花等药物研制而成的慢性毒药,你用和芫花药性相冲的干草刺激他,又施针加快了药效,这才害他死的这般不甘。”
他将白卿推倒在地,坏笑道,“那么我要如何处置你呢?”见白卿只是不住的哭泣,脸上只有自责和内疚,却无恐惧之色,脸色又变了变,道,“你不是喜欢解毒么,我在你身上下了最棘手的毒,倒要见你如何去做了。”
他当时早早的离了亲人,随师父去竹屋隐居。而这孩子,亦是一夜之间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奶奶和七八个兄弟姐妹。心中一荡,脸上显露出怜惜的神色,他将雅儿揽进怀中,轻声道,“雅儿,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以后…我们便是你的家人…”
雨梦从远处走来,见两人抱成一团,而当初那个对他们面露不善的小男孩,此刻瘫软在白卿的怀中,泣不成声。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难过得紧。
因为之前的变故,原本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不过雅儿这孩子实在是懂事的让人心疼,一路上不但不给两人添丝毫的麻烦,且打猎搭帐篷无一不会,着实是两人的得力帮手。雨梦打算先到云州城郊去找那个医鬼,然后想办法将雅儿安置在自己家中,想着雅儿此时正是上学的年纪,实在不忍让他跟着自己为寻药而奔波。
几人在半路上停下来,见天色已晚,只得又一次在野外停宿。雨梦见雅儿又拿了枝条和白色的织布,又要为几人的帐篷忙活起来。正想拦住他说他们只是在野外露宿一晚,没有搭帐篷的必要,不想却被白卿拦了下来。
顿时明白了什么,也便收了口。雅儿一路安安分分,怕是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自己此时把他拦下来,只怕他会多想。
雅儿身形虽小,然撘的卖力,不多时一顶帐篷就搭好了。雨梦见他也不歇一歇,着手准备去搭第二顶帐篷,忙将他拦住,对他道,“一顶就够了。”
雅儿望着她,慢慢消化了这句话,而后又朝着白卿的方向望了望,点点头,道,“那我去打野味。”便脚步匆匆的跑开了。
她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是他误会了什么。
但她也确实没空去想,好容易雅儿走开了,将白卿招呼过来。这一路走来,听白卿说起他们是被一个戴面具的蒙面人所救,不由心中一惊。自己亦是被一个蒙面大侠救了一命,不知他们遇到的是否是一人。
不过军营那般紧张的环境,他也实在没必要先救了她,而后又带上面具去就白卿和雅儿,之后再一次摘下面具,又将她带出军营。
不过,他若是不想让白卿认出来,这样多此一举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样想着,一句问话脱口而出,“神仙哥哥,那个救你的蒙面人,他的手背上有没有缠着一条鹅黄色的布条?”
白卿略略沉思了片刻,才道,“当时他背对着我们,没有注意。”
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由心中一阵怅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预感,蒙面人一定和她认识,脑际中把眼睛上有疤,又武艺高强的熟人过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懊恼的用树条拨弄着燃烧的火堆,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却还不见雅儿回来,便去林中寻他。
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雨梦强烈要求白卿留下来守着火堆,看护马车和行李,以防等几人回来时,这些东西又不见了。
白卿劝不过她,只得作罢,将一个药瓶放在她手里,说是一种迷药,要她用来防身。雨梦之前被那条大蛇吓得动也不敢动,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见有迷药可以用自然是求之不得,忙接了过来,揣在怀里。这才向密林深处走去。
寻了好久也不见雅儿的身影,倒是在地上发现一些被踩过的树叶,便顺着这些痕迹找去。
走了没多久便见到一条湍急的小溪,雨梦天生怕活鱼,此刻见到这条小溪,又是在野外,脚步不受控制的慢了下来。
余光却瞥见不远处隐隐躺着一团小小的身影,怕雅儿有什么不测,情急之下朝着溪流外侧退了几步,便飞速冲了过去。所幸雅儿呼吸平稳,好像只是睡着了。只是轻轻拍了拍,他便醒了过来。
雅儿看着她投来的目光,关心之色丝毫不掩,心中感动,没想到除了慈爱的奶奶,还会有人用这般关怀的眼神望着自己。吸了吸鼻子,将自己方才的遭遇尽可能有条理的复述了一遍。
他在树林中见到一只雪白的兔子,顿觉喜从天降,将手中削尖的木条瞄准它,掷了出去。不想那兔子虽然肥嘟嘟的,动作却是灵活,轻易便跳开,向着一个方向窜了过去。雅儿一路走来,好容易才见到这么一只兔子,哪里肯将它放过,也紧随其后。
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追丢了兔子,却意外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
心下好奇,便扒开一旁的灌木,小心的望了过去。只见两个人坐在溪边的火堆旁,正低声说着什么,他们的脸因为距离过远而看不真切,声音又放得极低,只隐隐听见两人似乎是在做什么交易。
雅儿听了片刻,觉得自己这般偷偷摸摸的似乎不大好,便想着悄悄离开,沿着小溪的上游去捉几条鱼果腹。不想将将走了几步,便觉眼前一花,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就看到雨梦了。
雨梦心下疑惑,见雅儿身旁的确有个火堆,刚刚熄灭不久,怕是那两人将他打晕后,担心他们寻不到他,便用火堆来吸引她的目光。可是依照常理,那两人的谈话被人听了去,又不知听去了多少,正常的做法应该是灭口。可这两人只是将他打昏,又放在这里,等她来寻,着实让人疑惑。
她将雅儿拉起来,正想顺着原路返回,却发现地上绑着两只兔子。方才这兔子被雅儿的衣袍盖着,两人才没有发现。
不禁又是一阵疑惑,心道那两人难道是怕没有人来寻雅儿,便给他打了兔子?如果真是如此,那两人不是与她认识,便是脑袋上有包了。不管怎样,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所幸这只是几人遇到的小小插曲,又赶了几日的路,三人终是来到了云州城郊的无常山庄。
此时白卿方才知道雨梦为何偏要来江南游玩,竟是为了他来求医。他并不知道师父已经把他身中寒梅傲雪一事告知她,心道自己身中之毒哪里容易化解,但又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得应下来,随她下了马车。
到了门口,却见有两个人被小厮从大门处赶了出来。
一女子搀扶着连连咳嗽的老叟,怒容满面,瞋目切齿的对着将他们赶出来的小厮吼道,“对身患重病的老人家下这么重的手,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那小厮竟无半分愧疚之色,道,“我家老爷说了,风烛残年,得一花信女子已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就不要再做什么延年益寿的美梦!”
又见十米开外的地方走来一伙人,不耐烦道,“走开走开,别挡着我接待其他客人。”
第五十章 阴差阳错
雨梦见小厮对他们态度恶劣,虽然不知道几人方才说了什么,但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想是医鬼不愿医治,便差小厮将两人赶了出来。
见老叟的脸色非常糟糕,不知是害了什么病,白卿忙让雅儿将老叟放倒在地上,手指搭上老叟的脉搏,为他诊治起来。
雨梦见有雅儿帮着,也没自己什么事,便将女子拉到一旁,询问了事情的缘由,果然和自己想的一般无二。之前只是觉得鬼医行事古怪,没想到竟然古怪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般可恶,倒是同那毒君差不了多少,也不知是不是一个人。
见那女子忧心忡忡的模样,忙安慰道,“姐姐你放心,我这位同伴医术高明,一定能把…”她朝着老叟望了望,也不知道她是老叟的女儿还是孙女,只好道,“一定能把你家长辈医好的。”
女子这才缓和下来,轻轻点了点头,末了又像是想起什么,对雨梦道,“他不是我的长辈,是我丈夫。”
雨梦膛目结舌。那老叟看起来少说也已年过七十,而她才将将二十出头。心道忘年交倒是常见,老夫少妻她也并非没有见过,但年龄相差这么多的还是第一次。许是自己并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无法理解女子的行为,可世界之大,真正能够随心所欲做事的又有几人?两人能够跨越年龄的界限,走到一起,即便是再不理解,也应该祝福他们。
想到这层,她忙将吃惊的表情收了起来。心中又生出隐隐的担忧,对女子道,“姐姐可否想过,即便你们再相爱,十年二十年之后…那时只余姐姐一人,往后还有那么多时光,难道姐姐要孤孤单单的度过剩下的时日么?”
倾安国最是看重女子的名节,不想她前世那般,可以再嫁。
女子冲她笑笑,又见白卿给老叟开了药,正将他小心的扶起来。她把雨梦拉过去,挽着老叟的手道,“你说的问题,我不是没有担忧过。”她和老叟对视一眼,“可是爱了就是爱了,我何必为了这些顾忌,而违背自己的内心呢?再说,我们能有十年,便已是很好了,足够我带着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回忆走完一生。”
女子搀扶着老叟走了。雨梦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想到两人只怕不会有子嗣,心下升起几分不忍。偏过头,却见白卿也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回过神,道,“我们该闯一闯这个无常山庄了。”
原本一直望着他们的小厮见几人在门外迟迟没有动作,其中一人又会医术,还以为他们仅仅只是路过,正要将大门关上,忽然听到外面的姑娘对他扬声道,“喂,你们无常山庄,难道就只会欺负一些老弱妇孺么?”
他在山庄当了半辈子的差,何曾见哪个人一上来便对自己如此无礼,心下一怒,复又把大门打开,正要回话,话到嘴边却又僵住了。
见眼前的姑娘朱唇皓齿、俏皮灵动,竟是和记忆中一位姑娘一般无二,只是年轻了些。她、她不就是…他小心翼翼的道出她的名字,“…雾华姑娘?”声音因激动而轻颤。
雨梦一行人莫名其妙的被小厮请进了大堂,那小厮对她热络的过了头,净问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姑娘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老爷”云云,她听得云里雾里,只答道“家里啊,能去哪里?”便不再接话,看着小厮端茶倒水忙活个不停,心下想着“雾华”这个名字。
一心在记忆中摸索,竟是连小厮说去通知老爷都没有注意到。
自己这一世真没有听说过什么叫“雾华”的人,不过前世倒是有个名气很大的女明星叫这个名字,不过那位女星和她差了好几个年代,难不成自己和她年轻时长得很像?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自己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时空,难道雾华也来过?会有这么巧的事?
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她对白卿和雅儿道,“等我们请医鬼看过病,还是快些走吧。”两人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又听她如此要求,忙不迭的点头。
又过了片刻,见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摇着木制的轮椅走了出来。这个年代竟有轮椅,她不由心中一奇,便向前走了几步,想将这轮椅细细观察一通。
不想却被一只略显苍老的手紧紧抓住,只见医鬼紧紧看着她,像是要把她锁进视线中,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故事。雨梦虽然知道他错把自己认成了别人,但被他含情脉脉的眼神这么锁着,也实在不舒服,感觉自己像是被卷进了一出肥皂剧中,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