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王府…”那人又愣了,随即他回过神来,指着眉烟道,“您是…王…”
眉烟又唤来一名丫鬟,吩咐她将其带去茶楼,末了看了看他,又对丫鬟道,“别忘了对掌柜说,扣他半个月的工钱,当时对我不敬的赔礼。”
见一行人都走远了,雨梦才回过神来,顿时对她钦佩有加。方才见她放下公主得身份去挑那两个木桶,末了又用扣工钱的方法惩处了那个人,竟隐隐觉得她有些母仪天下的气质。以前偷听爹爹讲话时得知,朝中之人需要的恰是这样一份心性。可惜慕容谦同自己一样,是泼皮耍赖的性子,不能独挑大梁,眼下有她在身边,确实能够平添不少助力。
想到这层,心中不由一动,自己对慕容谦的感情的确是该放下了,两人门不当户不对,自己又生性贪玩好强,实在也和他不搭。
便对楚楚道,“方才还未回答你,我那天见到谦王爷了,但并没有说上话。”
楚楚忙道,“那我带你去见他。”
“不用了,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就不找他了。”雨梦想了想,又道,“其实算下来我们交情也不太深的,认识他不过几**便走了,你不用同他说。”
楚楚听她如此说,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她一早就发现这才不过半月,她就比上次见到时整整瘦了一大圈,她本就清瘦,只是之前脸上带着一点可爱的婴儿肥,双瞳剪水,神清骨秀,说不出的俏皮可爱。可现在一张小脸瘦成了锥子,倒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但她不愿多说,自己也不好问,只得辞别了她,同时叮嘱她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到谦王府来找自己。
目送楚楚离开之后,她看看天色,也是时候去找黑心掌柜理论了。
到了金玉轩,果然见门大开着,金如润在摇椅上摇的好不惬意,见到她进来还欠欠的道,“怎么,你是来谢我免费将谦王府和白卿的下落告诉你,还是来谢我徒步走了快一里地,给你送去的乌龙肘子,鹿羧水鸭,蟹黄鲜菇,灯烧羊腿?”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雨梦当即跳坐到他身上,对着他一通拳打脚踢。一时竟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知道罗无缚拿着一幅字画走进来,正想着照着字画买一块软玉送与楚楚,不想竟撞见二人在摇椅上扭打的场面。
顿时吃了一惊,对那姑娘的第一感觉冒出来,难道是肖雨梦?但转念想想,这个人又似乎比肖雨梦瘦弱些,她背对着他,又是在看不真切,心说该不会是金掌柜的夫人吧。那这两人岂不是在…当即觉得脸上一热,忙转身向外走去,却手忙脚乱的撞上了金玉轩的大门。
两人听到动静,纷纷向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罗无缚大窘,头也不敢回,硬邦邦的道,“那个,金掌柜,既然你现在还有事,那我便不打扰了,我明日再来。”说罢便闪身出了门。
雨梦同金掌柜面面相觑。
金掌柜回过神来,一脚将雨梦从摇椅上蹬了下去,道,“肖雨梦,你赔我的生意!那画上的软玉少说也要三百两,若是你不在,我只消动动嘴皮子,七百两的利润就到手了,你说你怎么赔?”
第三十九章 暗下决心雨梦略略加了加,心中暗骂他果然是奸商,这一来二去,一块普普通通的软玉竟也要卖到上千两,心下隐隐有些狐疑。他着光鲜,衣料隐隐透着流光,想必是价值不菲,又在这熙熙攘攘的京城之中开着这间偌大的铺子,心下疑惑,道,“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金如润微怔片刻,那表情像是在说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顿了顿,随即又拿起桌上的折扇,信手扇了扇,幽幽道,“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君子尚且爱财,我怎么就不能了?”
他向着门外“江湖百晓生”招牌的方向指了指,“再者说了,若不是我爱财,打出这江湖百晓生的门牌,你现在肯乖乖的站在这里听我胡扯?怕是早把我的铺子掀了去。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倒是心知肚明,雨梦暗笑两声,也不与他周旋客套,直接步入正题。她听无名的语气,似乎这位毒君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不过他与人为恶,想来也得罪了不少人,那么他躲躲闪闪的不愿在人前露面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她并不是要问毒君的行踪,而是想拿到与他有关的些许线索,自己也便顺藤摸瓜,如此一来,找到他便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她没料到的是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几乎江湖人士人人皆知的毒君,凭他自诩为“江湖百晓生”,却是连听都没听过。只觉得眼前黑了又黑,她仔仔细细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却没发现些许端倪。
金如润苦苦思索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况且他这般见钱眼开,与毒君又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了他连到手的钱都不要。不觉犯了难,双手撑着下巴立在柜台上。总不会是无名老头骗她?可他犯不着拿自己的徒弟开玩笑啊。
良久后,金如润冲她摇了摇头,“虽然我很想再把你的钱袋拿回来,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江湖上有这号人。”说完见雨梦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也难怪这丫头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平日里消息来源之广,就连某某镇上来了一伙行为异样之人的琐事也能弄得到,没理由不知道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毒君。这话听起来也确实可信度低了些。
他低头想了想,莫不是名号上有出入,便又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两个善于药理之术却性情古怪、行为作风亦正亦*的高人,也许会有些毒君的线索。”
雨梦不由眼前一亮,“那两人住在什么地方?”
“江南。”他道,又觉得这样说显得干巴巴的,便拿出纸笔,匆匆描绘出江南地区的草图。“一人名号医鬼,住在云州城郊的无常山庄。”他用炭笔在地图上标出云州的位置,“不过听说这人性情古怪,且医与不医完全凭此人而定,可是他决定是否诊治的标准至今还未被发现。据说三年前有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为求他医治,足足在山庄外跪了五天四夜,最后不幸病发身亡。他的家人为了替他讨回公道,在山庄内大闹了一场,惹恼了医鬼,被毒死了。”
此人的行事作为倒是有些毒君的味道,雨梦暗暗思量。
他又将炭笔向右下方移了移,道,“还有一人,在扬州城一带。”雨梦听到扬州,不由吃了一惊,那不是…神仙哥哥的故居么?又听他道,“不过我只知道他住在一所寺庙里,对于他的身份,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是出家的僧尼,还是寺院打杂的小厮一概不知。这人行事神秘,旁人只道他治病救人、制药配毒无一不通,但似乎没有人见过他真正出手。就连我这些年费尽心思的打探,也只是打探到这些。”
雨梦听他说完,下意识的感觉他所说之人一定和毒君有什么内在联系,又或者就是毒君本人。神仙哥哥在扬州身中奇毒,而这人又恰恰居住在扬州,还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从不让人看见他出手。想来世上如何有这般巧合之事。
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带着白卿自江南走一遭,就算找不到这个神秘人,最起码也要在无常山庄寻到一些减缓他痛苦的方法。无常山庄可是在云州,她不信这云州城还有她肖雨梦办不到的事!
想到这里,不禁勾唇一笑,但片刻后,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说的这两位高人,和药仙无名比,谁的医术更为厉害些?”
药仙无名?这人又是谁?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奇人?金掌柜暗暗心惊,但他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摇了摇折扇道,“当然是两位高人的医术更胜一筹。”笑话,君子爱财,他金如润怎么可能让到手的钱财飞了?随口回了她一句,反正什么药仙无名他没听过,想来名气也不会太大,如此看来,想必医术断不会高过两位世外高人。
雨梦大喜,作势就要去拿桌上的草图。金如润却比她更快,“嗖”的抄起草图置于身后。
她哪能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跺了跺脚,道,“金如润,方才我已经足足给了你十锭银子了!”金如润慢悠悠的说,“方才你给我的是两位高人的消息钱,如今我又替你对药仙和高人做了比较,还画了这张地图,当然不能一概而论。”
“你——”雨梦忍着怒火,又从钱袋中拿出两锭银子,眼见着钱袋已经空了一半,心痛不已。不想金如润又在她精致的钱袋上望了几眼,突然想到一件事般,对她道,“对了,之前我给你送工钱,给了白公子一个江淮织布制作的钱袋,那个可不是给你的,只是临时找不到装钱的东西,迫不得已才用上的。你是不是该把它还给我了?”
雨梦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出门急,没带着。”什么江淮织布,那个钱袋花色一般,上面绣花的针脚也是歪七扭八,她看不得,早就随手扔进柴房里了,眼下去哪里给他找去?
哪想金如润却一把抢过她的钱袋,“不急,那就先用你的钱袋押着。”他掂了掂钱袋,露出一个奸诈狡猾的笑容,“我见你也没有多余的袋子装钱,里面的余钱便暂时放在这钱袋中吧。嘿嘿,等你拿来了我的钱袋,我再把它交还与你!”
果然是无奸不商的混蛋!雨梦愤愤的剜了他一眼,道,“我啐!给我等着!”便一溜烟小跑着出了门,她才不会白白将半袋银锭子便宜了他。不就是那个丑的不堪入目的钱袋吗,倒贴给她她还不稀罕呢!
第四十章 我要你滚
偷偷溜进医馆,见白卿正在药柜前给一位病人诊治,并未发现自己走了进来,忙放轻脚步,偷偷摸摸的向柴房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便听到偏门处有人交谈的声音,心下好奇,便望了过去。这一望倒是不打紧,只见小厮从一人手中接过一个白瓷瓶,正在道谢,而那人被半边门框遮住,只能看到一只颀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手背处青筋隆结,看起来像是习武之人。
原本看到小厮同别人讲话也没什么,医馆中不时会有病情好转的病人登门拜谢。可雨梦见那个瓷瓶通体洁白,花纹繁复,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心下一动,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两三步走上前去,越过方才遮挡住视线的门框,果然看到慕容枫手握着剑柄立在门外,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压抑的火气升腾起来,她冲过去狠狠推了他一下,“慕容枫!谁让你来这儿的!”
说罢觉得还不解气,又看到小厮握在手中的瓷瓶,伸手把它打了下去,“他的东西你也敢收,这里面是毒药,能死人的!”
小厮见瓷瓶跌落下去,想要挽救只怕不及,顿时心下一阵慌乱,恰在此时,一只青筋隆结的手及时伸了过来,在半空接住了正在坠落的瓷瓶。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结接过,拿在手中,对雨梦道,“姑娘,这可是救你命的东西,今天最后一次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见雨梦面露不解,又道,“那匕首上有毒,姑娘才一直昏迷不醒,若不是这位公子日日将解药送来,姑娘只怕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雨梦气得直跳脚,怪不得那日醒来,无名老头会说出“现在知道痛了?当时怎么没想起来,还敢硬往人家刀口上撞”这样一番话,想是他一直跟在她身后,才找到这家医馆的吧。雨梦又会想起那日在回廊处狼狈跌倒的情形,这下可好,全被他看了去,也不知他在心里会如何嘲笑自己,不觉脸色更臭了。
小厮见两人似乎还存着误会,道,“姑娘也不必太过埋怨公子,许是公子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错手伤到姑娘,再说,是姑娘自己往刀口上撞的,伤的又不深,这不现在又活蹦乱跳了吗?今天还偷偷溜出去呢…”
说话间,见雨梦的脸色似乎又阴沉了些,怕她再拿这救命的瓷瓶出气,忙握着瓷瓶向里间走去。他看外面的慕容公子身形高大,神采英拔,又是习武之人,断不会被姑娘伤到。反倒是自己,在气头上又冲撞了她,只怕再待下去没有好果子吃。
两人之间没了小厮的遮挡,雨梦气鼓鼓的瞪着他。她不是圣人,更不是救世主,没办法原谅他对自己的伤害。更何况她平日里最讨厌被威胁和背叛,恰恰这两样他都占了。当初她和清钰关系那么好,在得知清钰背叛她后仍是断了和清钰的联系。而这个人,自己本就和他不大熟,仅有的几次见面又都对他没存着好印象,此时只是这般瞪他,而没有拿刀子去捅,已然是便宜了他。
慕容枫一双狐狸状的桃花眼,此刻竟也露出少有的平静。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她比那日在王府见到时瘦了许多,想来这几日也的确受了许多苦,他觉得有愧于她,但却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何错。若是再碰上类似的情况,于公于私,他都会带着愧疚重来一次。倾安国和慕容谦对他同样重要,他不会因为一个肖雨梦,而置整个倾安国于不顾,把弟弟的前途置之度外。
雨梦见他日日给自己送药,对他的恨意稍微减少了些,只是方才在小厮面前放不下面子,才对他冷眼相向。此时却见他毫无悔意,扁了扁嘴,酸溜溜的道,“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就算是失手,也是伤了人,现在人就站在你面前,都不知道说声对不起的吗?”
她恨他,以前是因为他找壮汉来加害自己,后来又加了一条他阻拦自己去见慕容谦,但今早一事,已让她渐渐放下对慕容谦的感情。如此一来,第二条便不成立,对他的恨意已是少了大半。而第一条,只怕他也是为了慕容谦才对她痛下杀手。只要他对她低头认个错,再稍稍解释一下,说不准两人真的能冰释前嫌。
哪想他却迟迟未动。他是九五之尊,胸中自有傲骨,断不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而低头。慕容枫拔出佩剑,塞到她手里,“孤不认为哪里做错了,你气不过,还孤一剑便是。但如若还遇到类似的事情,孤手中的匕首还是一样会刺进你胸口。”见四下无人,他也便放心大胆的对她亮起了身份牌。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雨梦气急,问他,“难道就因为我想同慕容谦问个清楚,你就要杀了我!孤掌难鸣,我一个人,能不能毁了他的婚宴还未可知,你就真的想也不想就掏出匕首来威胁我?”
慕容枫见白卿远远走来,换了自称,扬声道,“在下做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你若是放不下此事,就对着我这里来一剑。”他将剑尖指上自己的胸口,“要刺就快些,过了今日,只要你阻了我或者阿谦的路,我一定不会对你手软。”
这个人着实可恨,她实在气不过,将剑收了些,对着他的手臂砍去。白卿想要拦阻已是不及,只见剑光一闪,他的手臂处已豁开了一道血口,鲜血泊泊的流出来。
“皇——”白卿忙撕下衣服的布条,想要为他包扎。却被他伸手挡了回来。慕容枫拿过布条,将手臂草草包了,随即看着雨梦道,“我并没有要你手下留情,你这样选择,我们算是两清了。还是那句话,倘若日后你阻了我的路,我一定不会这般对你心慈手软。”
雨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拿起门外的药篓向他掷去,“滚,你给我滚!”
她转过头,见白卿的袖口处多出了许多线头,是他方才强行撕下布条造成的。不由怒气上涌,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愤愤的进了柴房。
第四十一章 白卿有异
雨梦气归气,倒也没忘了金如润的钱袋,她还要靠着这个丑到不行的袋子去交换剩下的银锭,还有那张江南地区的地图。
四下翻翻找找,一时竟没找到,不由慌了神。细细想来,自己确实是将那个钱袋丢在这里堆起的柴火上了。该不会…
她心下一紧,忙向伙房跑去。一进伙房,呛人的油烟袭来,见小厮和白卿正在烧火做饭,白卿在向油锅中下面,而小厮则是不停的添柴。
眼见着小厮将一叠柴火塞进旺盛的火堆里,那柴火中夹着一个紫色布料的东西,俨然就是金如润的钱袋。顿时一惊,也不顾火还燃着,当即将手伸了进去…
白卿将雨梦扶到榻上,转身去取了烫伤药,想要为她涂抹。
雨梦见他还未更换衣衫,那一截袖子看起来格外刺眼,哪里肯依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罐,狠狠的取过一些,胡乱涂在红润的手指上。她尚在气头上,动作幅度极大,顿时疼的呲牙咧嘴,又不愿在他面前示弱,立马转过身去。手指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疼得她大气也不敢出。
一双冰冰凉凉的手伸过来,将她红润的手指轻轻握住,雨梦想抽出来,但那手指的温度刚好可以减少些疼痛,一时竟忘了抽出。恍神间,见白卿再次将烫伤药移了过来,又将衣袖撕下一条,细细的沾了药膏,在她的手指上涂抹起来。
他抹完了药膏,又将她的手指包好。见她神色已然缓和下来,知道她怒气已消,柔声道,“下次休要这么冲动,他身份特殊,随身武器上都是有毒的。你中毒昏迷,他日日寻那解药已是不易,这下他也被其所伤,又要去哪里寻那解药?”
刺伤他时,她便隐隐闻到空气中隐隐飘过一种淡淡的香气,现下听他如此说,已然相信了慕容枫剑上有毒一事,又想到小厮如此珍视那瓶解药,心中有愧,默默垂了眼帘。但她好面子,断不肯将这愧疚之色表露出来。不禁暗叹口气,她说慕容枫不肯向自己低头认错,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白卿如何能不了解她,见她默默低下头,知她已经明白过来,也不好再逼她,当即噤了声。此刻只能寄希望于他还能寻到这毒的解药,也免去受皮肉之苦。
忙活了半日,雨梦总算将这钱袋寻到了,所幸的是她及时伸了手,钱袋并没有直接接触火焰,不过许是离得近了些,上面歪歪扭扭的针线化去了一半,一朵牡丹已辨不出原貌。
这下惨了,要是金掌柜不认账可怎么办?
她从床榻下来拿出针线,想要将那些化开的针线重新缝好。可白卿将她的手指包扎的格外仔细,右手烫伤的三根手指足足大了三圈,也确确实实影响了她的动作。
懊恼之际,那双手又及时的伸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针线,在钱袋上上下穿梭起来。因为白卿并没有拿过钱袋,钱袋还是在她的手中握着,她小心翼翼的捏着钱袋的两角,看着他熟稔的动作,竟是有些痴了。
她自小贪玩,姑娘家讲究的琴棋书画,样样学的一塌糊涂,唯恐被爹爹责骂,便苦练女工,自认手艺还算精巧,此时见他抡针、套针、挑花的手法样样精通,脸噌的红了。不知爹爹见到了这般光景,会如何责骂她。
白卿将钱包缝好,见她望着自己发呆,淡淡的笑了笑,道,“自幼在竹屋中生活,师父又经常不在,衣衫破了便只能自己缝补,久而久之,缝补之术也算是略知一二了。”
这也算是略知一二…雨梦暗暗吞了吞口水,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真想与他切磋一下。
恰在此时,出去看诊的无名回到医馆,刚刚迈进一步,便冲着小厮问道,“外面那是谁扔坏了我的背篓,明日一早还怎么上山采药啊?”
小厮今天将将得罪了雨梦,哪里还敢再将她供出来,只得道,“几个小孩子贪玩,将背篓撞坏了。”
雨梦支起耳朵听了片刻,不见外间有什么动静,暗自松了口气,对白卿道,“还好蒙混过去了,若是让老头知道是我做的,还不知要怎么整我。”
见白卿神色有异,眼睛似乎在向门外瞟,不由后背一僵,迭声道,“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说话间,见白卿微微上扬了唇角。狐疑的向身后看去,只见房门紧闭,哪里有半个人影。知自己是被他摆了一道,却没有生气,而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这这这…真的是神仙哥哥么?他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吃惊过后,更多的则是欣慰,神仙哥哥自身中寒梅傲雪以来,怕是第一次同别人开玩笑吧!顿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险些就要扑在白卿的身上,她心中的决定也越发的明朗起来,她一定要带着白卿去江南寻医,找到解救寒梅傲雪之毒的方法,让他不用再一板一眼的扮演着无欲无求的隐士,而是作为一个情感丰富的普通人活下去。最好能一直到再也笑不动,口不能言,脚不能行的那一天。
翌日清晨,雨梦早早起床去了金玉轩。却见房门紧闭,门口果然有挂着那块“午后开张”的牌子。有些无语,沿着街道百无聊赖的走着,想着距离午后还有少说两个时辰的时间,也只有这样打发了。
可惜她现下孤身一人,若是有个女伴陪在身边,倒是可以逛逛集市,喝个小酒,采买采买胭脂什么的,时间倒也容易打发。
都说人生无常,造化弄人,果真是不假。雨梦将将才想要一个女伴,眼下便撞上一个,可惜天不遂人愿,来的竟不是和她兴致相投的楚楚,而是邵锦国派来和亲的公主,将将才成为谦王妃的邵眉烟。
这个人,雨梦感激过,同情过,怨恨过,可这些情绪,通通都在昨天见到她以理服人、不卑不亢的行为之后,转变成了对她由衷的敬佩,和浅浅的嫉妒。她自那日从王府离开之后,便没想着再和她有什么瓜葛,不想她竟会主动来找她。
两人相视无言。雨梦暗暗打量着她,她生的好看,身材袅娜,即便是素衣罗衫,也难掩身上温婉贤淑、落落大方的气质,现下她只是一个人出行,身上穿着不怎么花俏的素色衣衫,竟能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眉烟也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眉烟请去茶楼入座。
雨梦看着这茶楼清雅别致,客人虽多,但茶楼之中甚是清静,只是隐隐听到旁坐传来交谈的声音,想是管理的相当不错。心下一动,楚楚曾经说过慕容谦开了一间茶楼,应该就是这间吧。
眉烟为她倒了茶,递了过去,道,“许久不见姑娘,姑娘怎么瘦了许多,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雨梦见她言语真诚,心下一动,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她见对方不愿多说,也不逼她,轻轻点了点头,但心中一再怀疑的事情似乎有了眉目。又将一道茶点向她递了过去,道,“那日多亏了姑娘,杏花酥的确美味,宾客一直到走的时候都赞不绝口呢。”见雨梦端茶的手一抖,一杯茶尽数撒在了桌上,她也不急,耐心的将桌上的茶水用布拭干,又重新为她添上新茶。“前几日我照着姑娘的方法做了杏花酥,给他端了过去,许久不见他吃,便多问了一句。他对我说他并不是喜欢杏花酥的味道,而是杏花酥能够让他想到一位故人。”
眉烟浅浅一笑,向雨梦问道,“不知姑娘名姓?”
“…肖雨梦。”
“如此。”眉烟轻点螓首,道,“那他说的那位故人,便是姑娘了。”
雨梦见她如此说,以为她误会了什么,忙道,“不,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一月而已,我们…”
“姑娘无需向我解释什么,听我说便好。”眉烟对她友好的笑笑,制止了她往下说的话,道,“不知姑娘是否知道,我二人的婚姻是政治联姻,眼下郁金国来势汹汹,屡屡犯我邵锦国和倾安国的边境,单凭我们各自之力无法与其抗衡,因此我们选择了联姻。里面涉及的一些事情我不便多说,只能说邵锦国唯一的待嫁公主只我一个,而他又恰巧是倾安国接受联姻的不二人选,如此便有了我们大婚之事。
“也就是说,我们各自都是带着目的结婚,并非是两情相悦。到时郁金国退了兵,我们随时都可以取消婚约,到了那时,姑娘和他之间…也便没有我这个绊脚石了。所以眉烟希望姑娘能够以大局为重,这段日子,尽量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雨梦见她说的真诚,脸色变了又变,她不是没见过眉烟发呆的样子,还有眉烟亲自做的那些杏花酥,知道眉烟对慕容谦的感情。自己和慕容谦是如此暧昧不明的关系,可见到他大婚,仍是心里不是滋味,险些就大闹了一番。可同为女子,她又是慕容谦的王妃,竟能为他做到这般,实在是让她自愧不如。
更何况自己已经决定试着将慕容谦放下,因为无论怎么想,面前这位姑娘都比她更好。
雨梦道,“眉烟小姐,你才是误会了。其实你们大婚的那天我在王府,不过被慕容枫拦了下来,他也对我说了类似的话,虽然我当时对你们恨极,但细细想来,我的确和他不合适,昨日又见你帮助那个地痞,我就决定要将慕容谦放下了。”
她看了看天色,已接近午日,便道,“至于不在他面前出现…我已经决定要去江南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便动身,怕是也见不到他了吧。”
说罢不等眉烟回应,便匆匆起身,辞别了她。怕她误会,又道自己是要去金玉轩一趟。
步入金玉轩门内,竟然少有的见到金掌柜在摇椅上打盹,心道难不成是上午玩的太累了吗?她上前几步,贴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句,“有贼啊,金玉轩进贼了!”
果然见金如润噌的一下从摇椅上坐起,十分警惕的四下张望,直到见到他店里的东西没有被动过之后,才转头看她,眼里似乎有火冒出。
雨梦自知打扰了别人的好梦,也不好意思再气他,直接拿出了那个钱包放在他手中。刚放上去竟然还有些不舍,神仙哥哥的绣工实在是好过头了,略略的缝了几针,竟把上面那个歪七扭八的牡丹描画的惟妙惟肖,呼之欲出。但想到那张心心念念的地图,还有自己大大小小半袋银锭子,也便忍痛将他的手合上。
哪知金如润这家伙见到钱包竟比方才还要气愤了几分,“这是谁把我的钱包毁了!”
雨梦也有些恼了,“你的钱包掉到火里去了,上面的针线都化了,好心给你缝上,还有错啦?”且不说它上面的团案有多难看,就连线的颜色和布料那般失败的搭配,这个钱包怎么会有人入得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