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女天骄by瓜子小丹
瓜子小丹  发于:2025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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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感觉到身边经过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她一个姑娘家,在马车上同车下的一位中年男子僵持着,而且他又一脸的可怜,旁人看了去,怕是以为自己在欺负他呢。
脸上变了变,道,“你想做什么?”
金如润回道,“我本想着去扬州城内,可是马车坏了,临时又找不到新的马车,不知姑娘能否捎我一道?”
“你去扬州做什么?”她狐疑的问。
“我们金玉轩连锁经营,遍布——”
雨梦忙拦住他的话,她可不想听他吹嘘自己的品牌,照理说,二人一是顺路,二又认识,的确不应该拒绝同他一道。但这人昨天实在可恶,后来又将一众围观的百姓通通拉进自己的店里,不知道又赚了多少黑心钱。眼珠转了转,道,“捎你一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的车马费可不便宜。”
不想爱财如命的金如润今天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冲她摇了摇手中的五六片金叶子,“那是自然,只要你们将我送到扬州,不仅车马费,这途中的餐宿,补给,我一律包了。”
如此雨梦哪里还有什么话说,乐呵呵的请他上了马车。自他们认识以来,金如润可没少坑她的钱,眼下好容易扳回一局,心里自然美滋滋的,自然他要怎样都行。只是和一位黑心掌柜同路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这人隔两天就要停下来,说是要去镇上休整一番,其实哪里是休整,雨梦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去周围的小镇推销他的玉器去了。

第五十五章 混乱七夕
眼见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几人还是在去扬州的路上。一早起来就不见金如润的身影,她也懒得再管,想着去年的乞巧节答应了小青要同她一起做巧果,便想拉着小青去附近的镇上买一些材料。
向马车附近走了几步,见小青正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白卿抚琴。心道小青怕是没见过如此气质之人吧,就连自己,第一次见到神仙哥哥的时候也是被他身上淡漠祥和、与世无争的气质惊了一惊。
见小青正看得入神,也便不再打扰,想着自古便有喜蛛应巧的习俗,大概是要将七夕捉到的蜘蛛,放入一个密闭的容器中,第二日看它织了多密的网,便是博了多少好兆头。心下一动,去密林里寻了只不大不小的蜘蛛,但自己身上却并没有可以盛装它的容器。正在犯难,突然想到金如润这家伙什么东西都有,临时借用一下应该不成问题,便回到马车翻找,果然发现一个六角木盒,看上去倒是精致,便将蜘蛛放了进去,将盖子盖好。
回头看去,却见小青仍是望着他发呆,苦笑道,“今日怕是要自己一人去镇上采买芝麻和甜蜜了。”
想着自己动手制作巧果,可真到了镇上,听到四下的吆喝声,又看到摊头摆放的那些样式不一的巧果,这一想法瞬间便被推翻了。
自己制作,既费时费力,又不一定有多好吃,倒不如买上一些制作好的,自己还可以在这小镇上游玩一圈。
四下望望,这些巧果基本上是常见的花边形,没什么新意。却见角落里有一处贩卖黑色巧果的摊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心下好奇,便决定买上一些,让小青他们也尝个鲜。
可是摊头的巧果实在不多,许是生意太好,只剩了这些。她数了数,十二个,自己一行人四张嘴,平均下来倒也吃不了多少,便道,“这些我全要了。”
掏了银两正要付钱,伸出的手却被人拦了下来,随即另一手伸过来,抢在她之前将银两付给了小贩。雨梦见自己挑了这许久,好容易挑中合她心意的巧果,哪里肯让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抢了去,又加了一些银两。
不想那人看她加,也掏出了余钱,飞快的将钱塞入小贩的手中,而后卷起地上的巧果,拿上便跑。
雨梦又哪里会放过他,忙紧随其后追了过去。先前在京城的时候,被拿着砍刀的屠夫追了将近半日,雨梦跑步的动作快了不少,而那人动作迟缓,没几步便被她追了上去。雨梦从后面拽住他的衣领,正要和他理论。
却见他乐呵呵的转过脸来,满脸赔笑的望着她。竟然是无名老头。
雨梦顿时满脸黑线,同时也暗暗疑惑,无名老头怎么会到这镇上,他现在不应该在京城的医馆么?
这个老头和金如润一样气人,饶是她一路上不停的提问,也不见他回答上一句半句。只是这一路嘴没闲着,边走边在嘴里嚼着什么。
一直到两人复又回到林中的马车旁,正要拿出巧果来与大家分食,雨梦方才发现包着巧果的袋子居然空了。随即又想到老头一路上偷偷摸摸,不知在吃些什么,当即火冒三丈,也不管他是不是白卿的师父,指着他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一旁弹琴的白卿和从旁观看的小青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忙上前一人一个将两人拉开。小青之前听雨梦讲过这一路的遭遇,见这个人下巴处蓄起了半长不短的鬓须,知道他是白卿的师父。她一面给雨梦顺气,一面劝道,“不就是一些巧果吗,没吃上就不吃了。”
一旁的白卿也将无名扶到一边坐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雨梦狠狠吹了几口气,这才将一肚子的气舒了出来。从第一次见到无名老头就一直在和他置气,想是这个人同她一样也是孩子心性。
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却是之前用来盛放蜘蛛的那个六角盒子发出来的,雨梦心下一惊,心道总不会是蜘蛛发出来的吧。
当然,那种大小的蜘蛛不可能会发出动静,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可是忍不住心下一阵好奇,难不成是这盒子里面还有什么夹层,夹层中有东西?她记得放置蜘蛛的内置盒子空间很小,而这盒子表面看下去却很大,怕是真的有什么夹层。
她将盒子拿在手中,细细查看,居然真的在盒子的底部发现一个小小的按钮状的东西。小心的将手指探到下方,作势要摁,忽然听到无名老头紧张兮兮的喊了一声“住手!”,心中一惊,顿时没来由的害怕涌上心头,可是为时已晚,手上的动作远比这种莫名的第六感来的快。
只听“咔嚓”一声,盒子下方一个暗层弹了出来,随即暗层里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眼睛竟是森森的红色,嘴里还突出长长的信子。
雨梦几乎所有的软体动物都怕,见有蛇从盒子里探出头来,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将盒子用力掷了出去。
无名见盒子被抛向半空,甚是紧张,赶忙提气从地上跃起,在半空中将那盒子接了过来,稳稳落到地上。他极快速的将夹层关闭,转过脸,见白卿一面安慰着雨梦,一面向他递去疑问的目光。他嘴巴张了张,正要为他解惑,忽然听到远处有惊鸟飞起的声音,便带着那盒子再一次腾空,随即便隐在浓密的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雨梦好容易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接过小青递来的水袋,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想想方才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只觉得那条蛇诡异得紧。
原以为无名看上去了解那蛇的来历,那么白卿怎么也会多少知道些,却不想他不但不了解,甚至同她一样是第一次见。
好好的乞巧节过成这样,雨梦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草草吃了干粮,望着燃烧的篝火发呆。而白卿和小青正在做过夜的准备。
又过了许久,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金如润背着一袋子东西回来了。雨梦白白受了惊吓,而那蛇又是从他的东西里面跑出来的,怒气涌了上来,冲上去揪他的衣领。
不想他听到六角盒中又蛇的事情后也是一惊,随即便露出一埋怨的表情,道,“那盒子是我前几日在镇上买下来的,整整二百两银子,被药仙拿走了,你们谁赔我的钱?”
和这种视财如命的商人果然说不清,雨梦只得郁闷的放了手。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第五十六章 初进扬州
第二天一早几人又展开了行程,这次却是一帆风顺,短短十日,便到了扬州附近的一座小镇。因为金如润说他在这里也开了一家分店,他们也只好在客栈修整一天,等着他去金玉轩“视察”生意。
入夜,雨梦却是睡不着,见小青躺在旁边一动不动,呼吸也便的缓慢下来,知她是睡熟了。这几日她总是半夜发梦,满脑子都是那条阴森森的蛇,都是小青在旁边安慰自己,想是好几日没睡好了。她不忍惊醒她,仍是百无聊赖的在床上躺着。
有过了片刻,听到隔间白卿的房间里传来琴声。隐隐觉得不对,这琴声不似前几日那般欢快,而是多了些深深的惆怅,心下一黯,她怎么忽略了这几日一味的向着扬州城赶去,他又怎么能释然。
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尽可能的将脚步声放低,不去惊动熟睡的小青。走到白卿的房门口,听琴声仍未停,不好这样直接的敲门进入,只得靠在门上,静静的听着他的琴音。
前些日子她听懂了他所奏之意,又学了些弹琴的指法和技巧,这样细细听着,眼前竟能浮现出画面,不由有些吃惊。
小小的白卿蜷缩在床上,自那日被毒君下毒之后,他便很难能睡得安隐。想来也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遇上这样的事,心里必然难以介怀,白卿并不知道这毒和自己的情绪有关,心中越是恐慌内疚,身上便又痛上几分,师父曾来为他诊治过,但终是摇了摇头,还劝母亲季云氏不要再请人给他看诊,此毒无解,再怎样也终是徒劳一场,白白浪费了钱财。
但季云氏却是不肯,短短几天时间,几乎把扬州城里里外外的郎中大夫通通请了一遍,钱财大把大把的流出去,可他身上的痛苦却没有减少半分。
两个姐姐云苓和云佩倒是对他照顾有加,不时看到他痛苦难耐的样子还紧紧将他抱住,柔声安慰。弟弟云升只得四岁,又是家中的幺子,见一家人的疼爱全数给了病怏怏,整天只知道躺在床上的他,一张小脸臭臭的,也不同他说话。
这天季云氏趁他睡熟,又请了一位城外隐居的高人为他诊治,那人将将把手搭上他的脉搏,他便醒了,但知道母亲总是在他睡着之时才请大夫过来,怕是不想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也便闭着眼。
大夫一直在他的脉上搭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和母亲一同退了出去。隐隐的对话中传来,他此时将将睡醒,身上疼痛少了大半,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赤脚躲到门后。
“…怕是寒梅傲雪,夫人,我同你明说了罢,这种奇毒江湖上无药可解,我曾听闻外域有人中过此毒,他尝试了各种续命的方法,终是在第十五个年头逝去了。这是我知道的最好的一例。
“爱子现下只得六岁,就算夫人散尽家财,也只能保他在痛苦中活到二十一岁。夫人不如便弃了他罢。”
他大惊,缓缓滑坐在地上,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麻,而后这种麻木的感觉慢慢遍布到四肢百骸,最后竟连身上蚀骨般的疼痛也感觉不出了。
耳边是母亲隐忍的哭声,不知为何,他听到母亲饮泣,竟然隐隐觉得,她不久便会抛弃自己。
那个郎中叹了口气,复又说道,“夫人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是你还有三个孩子,多少也要为他们的以后做好打算。我知道你家中已是无米下锅,这些钱银你收回去,给那孩子做一顿好吃的,明天,便把他弃了罢…”
白卿的手一抖,三根琴弦尽数迸裂,发出突兀的声响。方才的乐曲也被迫停了下来。他默默从行李中取出新弦,把断裂的琴弦一一换下。他的眼睛始终是清清冷冷的,只是在眼眸深处,隐隐流露出无言的伤痛。
这些年来,他已经试着将此事淡忘,可饶是他掩饰的再好,身上的疼痛不会骗他。每每想起这件事,他便会痛的一阵抽搐,经过这许多年,疼痛感只增不减。只是他习惯了这种蚀骨之痛,一直默默的忍着。
又站了片刻,直到身上的痛楚稍稍淡去,他看看天色,不觉已是一夜。正想着出门去透透气,谁料一开门,便见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他没料到雨梦会站在门外,顿时吃了一惊,竟忘了将她接住。只见雨梦整个人头朝下的栽在地上,险些摔得鼻青脸肿。她昨晚只是想等他弹完了琴曲,便敲门进去安慰。哪想琴刚弹了没多久,琴弦就断了,她小心的将窗户上戳了个洞,见他一边给琴上弦,一边扶着琴身发呆。
方才的曲子虽然没有弹完,可她感觉到这首曲子是在说一个无助的小孩,在树林里迷了路,又被树枝划得遍体鳞伤,好容易忍着伤痛一步步找到了家,却发现家人已经离开了。
她对琴艺实在是不精通,听弦音也只能听个大概,又是在另一个时空待过,脑海中浮现的故事就会不自觉的向另一时空的思维方式上面靠。她不知道自己猜对了多少,但看他的目光和动作,也能隐隐感觉到他心里很难受,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走进去。就这样在门外站着。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眼见着天就要亮了,正要敲门,不想手刚一靠上去,门便被一股力道打开,她腿一软,便也跟着栽了进来。
雨梦就着白卿的手站起来,觉得略尴尬,便想着转移话题,怎料她一夜未睡,大脑也不听使唤,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神仙哥哥,我、我们今天去城里找找线索吧。”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雨梦顿时窘的不能行,忙道,“不、不是不是,我说的我们是指我和小…”
话音未落,却见白卿笑着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和此前并无区别,只是在一向清冷的脸上勾起略带弧度的一抹浅笑,可此刻她竟觉得有些心酸。
心下怅然,默默地回房去叫了小青,几人给金如润留了张字条,便向着扬州城走去。
扬州城同时驻进了郁金国和本国的军队,不过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雨梦见两国的军队擦肩而过,一点摩擦都没有发生,觉得有些奇怪。又见白卿将步速放慢了些,眼神也有些迷离。白卿这一道与她和小青两个姑娘同行,身量上又比她们高出许多,本就放慢了速度,眼下她见速度又慢的些,早上那种心酸再一次涌上心头。她将身子慢慢靠了些过去,五指紧紧的扣了他的手。

第五十七章 幺弟云升
温温软软的触感袭来,白卿愣了愣,随即见她冲自己柔柔一笑,不知她这是何故,但心底安心了不少。
雨梦怕他多想,又不肯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暗暗难受。便要求他们二人同自己一起询问云中寺的下落。
突然见前方有一个隐隐有个熟悉的人影,白卿放开和她扣在一起的手,向着一个方向追了过去。雨梦哪里放心他一个人跑,想叫着小青一起追上去,却找不到小青的身影,不知道她跑去哪里去打听了。眼见着白卿的身影越来越远,跺了跺脚,急匆匆追了过去。
扬州和云州不同,云州是那种四四方方的棋盘布局,虽不似京城那么规整,但好歹街道巷子全部都是笔直的。而扬州城却并非如此,一条小巷十拐八拐,没多久便追丢了。
正在四下找寻,突然听到一阵衣衫摆动的声音,见一个幕离帽遮面的人从墙头翻了过来,和她对视了一眼,而后将一团用布包着的东西丢进她怀中,便提气越过另一侧的墙头。
紧接着又是一声裂空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她下意识的将那团东西夹在两条腿之间,用衣衫掩好。这时有人从方才那人跃出的墙头追了过来,正落在雨梦的身旁。
那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眉间有一抹狠戾,有些像是监狱中的服刑犯。他先是四下望了望,又问她,有没有见到一个幕离遮面的人。
这个人的声音浑厚低沉,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是在定州时帐篷里的那个人。雨梦看着他肩上的佩刀,想着他随那个人而来,前后不过十秒钟,怎么可能没看到那人往哪个方向去了?眼下这样问,是真没看见,还是在试探自己?她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的指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道,“他、他、他…朝着那边去了。”
见他追去了,才大舒了口气。正想着随便选一条路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追到白卿,却听耳边又是一阵风声,那个头戴幕离帽的人又飞了回来,看着她道,“你倒是大方,这么轻易就把我的去向告诉那人。”
雨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女侠你武功盖世,可怜我一个不懂武的姑娘家,哪里敢骗他?”
她将那人的幕离帽摘下,果然见楚楚正扬眉望着自己。
“罢了,先将东西给我。”楚楚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东西,仔细放好,而后又将幕离帽扔到一边,问她,“你怎么到扬州来了,这里不久就要开战,很危险的。”
这个问题又哪里好回答,她只道自己是来为白卿寻医的。又询问了她来到扬州的目的。
见楚楚四下望了望,低声埋怨道,“还不是那个慕容枫,硬要让无缚跟着他偷袭人家大营,喏,我方才就是去调虎离山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把十五的帅印偷了出来。”
“…十五?”
“就是追我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人,他是这次进犯的主帅。”楚楚道,“他们虽然兵分六路,但扬州是他们的大营,我猜慕容枫大概是来刺杀他的。”
雨梦听楚楚不停的说着有关慕容枫的事情,心下不是滋味,自己不久前才说过绝不再管他的闲事,眼下又听了这许多。心中又隐隐觉得楚楚应该并不知道慕容枫中毒一事,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正要询问一番。一番气人的话自脑海中浮现出来。
“孤早就说过,若是你阻了往前走的路,孤定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尽管过了这么多天,再想起来的时候仍是气的一抽,愤愤的想他这种不识好歹的人被毒死才好。便也收了向楚楚询问的念头。
又耽误了许久,再找白卿的下落怕是难上加难,也不再和楚楚攀谈,匆匆留了客栈的住址,向她辞别,依旧是朝着猜测的方向跑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想在乌压压的巷子里寻人怕是不能,雨梦心中也打起了小鼓,方才在小巷中七拐八拐,穿来穿去,如果没有找到白卿,自己怎么回去都是问题。
随即她摇摇头,暗暗给自己打气,这些小巷都是互通的,只是其它的巷子都是浅尝辄止,走了没几步便到了死胡同,惟独这个巷子最是幽深。
想着白卿向着这个方向而来,自己竟然没见他出来,就必然在这个小巷中。深吸一口气,便外开步子向更深处走去。这次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隐隐见到前方有火光,便又加快了脚步,却见来的地方竟是一块墓地,里面的石碑都已经被风侵蚀的辨不出碑文,想来已有些年头了。看上去倒像是一块家族的墓地。
白卿静静的跪在一处石碑面前,在火堆里面添着纸钱。他还是一脸冷冷淡淡的表情,整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一半明一半暗,眼底是未化去的水痕。
雨梦明白了什么,默默走到他身边,也跟着跪下来,握了他一只手,竟比往日里还要冰凉。她学着他的样子向火堆里添着纸钱,白卿始终没有说话,两人便这么静静的跪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远远听见有酒罐落地的声音。随即便见一个十**岁的少年冲过来,二话不说对着他就是一拳。
雨梦忙将那少年推开,张口就要骂,却见那少年生的比同龄男子要精致许多,眉宇之间竟和白卿有几分相似,而且,他的眼角下面也有一枚朱砂痣。
她并不知道白卿还有兄弟,眼下见他的弟弟冲上来打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介入人家的家事,可又不忍白卿白白挨这一拳。一时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急的几乎要跳脚。
却见白卿默默将脸上的泥土拍掉,缓缓从地上起身,又跪到那个刻着“季云氏”名字的墓碑面前。
那少年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他却是强撑着不倒,由着他打。少年似乎也是气急,又狠狠两圈下去,后来也许是没了力气,方才停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白卿望着眼前和自己相似的脸,轻轻的唤出他的名字,“云升…”
不想云升听到后怒气又冒了出来,他站起来,指着白卿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道,“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云升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他又在三个墓碑上一一点过,“看看你都给家里带来了什么,不肯跟娘亲回家…你知不知道娘亲在你走的第二天就生了重病,她为了给你请大夫已经是负债累累,我们根本找不到钱去给她医治!
“…我们把房子卖了,这才有了救命的钱。我们一家搬进了城郊的破庙,哼,破庙…你知道那个冬天有多冷,我们在庙里没有办法取暖,过了冬,娘亲、姐姐就都落了病根…后来城郊发瘟疫,她们…”

第五十八章 积愤不泯
云升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他砸去,“我们在庙里挨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她们过世时我才五岁,整天守着她们的尸首大哭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雨梦见白卿的脸上隐隐渗出血迹,***,一把将他护住,对云升叫道,“你够了!你当他这些年就过的好吗?”尽管云升的遭遇确实是令人同情,可他也不能因为自己境遇凄惨,就把一切责任都归咎在白卿的身上!
她现下总算懂了昨天夜里,白卿弹奏琴曲时的心境,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无奈。他还那么小就被人投了毒,之后便不能大喜大悲,成了这种清清冷冷的样子。他自始至终都是无力和无奈的,他所承受的除了失去所有的家人外,还有随时可能会丧命的担惊受怕,可他一直隐忍着不肯表露出来。
而眼下,他却要生生承受同胞弟弟的怨恨和怒气,他明明…已经承受的够多了。
雨梦将云升拽到一边,云升同她年纪相仿,她想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应该没有那么不好沟通。云升倚在墙上大口呼气,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愤怒一般。雨梦不会安慰人,也没有劝人的经验,想了想,便把无名讲给她的故事向他复述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白卿的姓名。
怕再次激怒他,适得其反,便尽可能的不带着任何感情色彩。她相信云升一定能听懂她的话中话,理解白卿的难处。
不想说完后,云升却笑了出来。他笑的甚是暧昧,雨梦也分不出他是心下释然还是怒极反笑,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他摆了摆手,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他找借口,你想说他也有苦衷也有隐情,可是那些与我何干?”
云升偏头,不动声色地朝着白卿的方向望了过去。见他低垂着头,右手在一块墓碑上来回摩挲着,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坚毅。
白卿卧病在床时他还只得四岁,见原本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一半都给了他,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便对他恶言相向。可小孩的个性难免乖张便扭些。后来见他被母亲送走,自己还悄悄跟在母亲后面,见他在布袋中不哭不闹,竟也觉得不忍和心疼。对他却是一丝一毫也恨不起来了,只剩下想念和不舍。
姐姐们劝母亲将他寻回,自己也跟着帮腔,哪想再回到那凉亭时,已然不见了他的身影。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不想过了没几日,母亲便在街市上再度看到他,母亲愧疚了许久,哪里肯放他走,便抱着他哭,一心想要带他回家。可谁能想到他竟作出一副失忆的样子,怎么也不肯跟母亲走。
大家对他身上所中之毒都不了解,便真的以为他失去了记忆。后来母亲和姐姐相继过世,他在世上的亲人就只得哥哥一人,他躺在破庙中,又累又饿,眼皮也沉的下坠,他却强自撑着。当时支撑他的信念只有一个,便是找到哥哥,向他说明真相。告诉他全家人一直在为那个错误的决定而自责内疚,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再后来他被人所救。虽然明知道救自己那人带着其他的目的,只是没日没夜的训练他,将他变成一把冷冰冰的利刃,可他为了心中那个信念,一直撑了下来。却不想在第十二个年头,回乡祭拜之时,看到他出现在母亲和姐姐的墓碑面前。
他记得母亲,记得两个姐姐,甚至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他根本就没有失忆!他知道一切,却宁愿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也不愿给母亲一个补救的机会…
那么母亲的自责,全家人的愧疚,又算是什么?
苦苦支撑了十二年,不惜和收养自己的义父带着征服的野心在母国攻城略地,忍受着同乡人的嘲讽和唾骂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云升全身颤抖着,右手在虚空中聚拢成拳,“这个世上,哪个人没有苦衷,没有隐情…”他一拳垂在泥砖砌成的矮墙上,“他的难处他的痛苦不是他的免罪书!我不会原谅他,这个地方是我云家的墓地,既然他已经换了名姓,就不要再来了。”
他说的音量不大,却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雨梦见他的怒气已然平复,脸色也冷了下来,可他不同于白卿无欲无求的清冷,而是一种不容人亲近的冷峻,这种表情,她似乎只在杀手题材的电影中见到过。
正想替白卿说些什么,却见旁边的矮墙上崩出一条深深的裂痕,不由被他的狠戾与手劲惊得一震。倘使他方才拿出同样的力气,只怕神仙哥哥就无法站起身了吧。
惊诧中,云升已经不见了踪影。
雨梦此时便是再想说什么,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想着云升同白卿的误会经过的时间太长,短时间内怕是没有办法化解了。她重新回到白卿身边,一言不发的将他的头靠上自己的小腹,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滴在他清清冷冷的脸上,像是要替他将心中的委屈全数发泄出来一般。那时雨梦还不清楚自己对白卿的感情,只是暗暗觉得,自己习惯了那个体贴的、安静的、对自己百般照顾的神仙哥哥,不忍看他露出这般隐忍伤痛的表情。她将对他的感觉归结为亲人一般的情愫,却把自己的真心封闭起来,直至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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