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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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想知道这些,就只能去藏香阁。
查来查去都是藏香阁,这样层层剥开,指向性便有些强了。
当夜,陆淮判断出来藏香阁有问题以后,第一时间找了林知清。
二人的想法有共通之处,但经过讨论,他们一致觉得还是得去藏香阁。
第一,杀害木婶的凶手,一定是要给木婶偿命的。
第二,林知清想要搞清楚为什么中立派大臣会反对重审。
两件事都得去过藏香阁才有答案。
他们商讨了一夜,最终决定顺水推舟,一定要去藏香阁。
但二人做了十足的准备。
说到这里,陆南月又出声了:“怪不得你们提前找我调配青楼常用之药的解药,怎么样,用上了吗?”
“用上了。”林知清点头:“不过藏香阁的迷药比较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陆南月又问。
林知清缓缓开口:“我到了藏香阁的雅间以后,一直留意着那里的香料,但却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直到我和陆淮进了同一间屋子。”
林泱泱凑了过来:“难不成只有你们那间屋子有问题?”
“倒也不是。”陆淮开口了:“我和阿清各自原本待的房间有问题,但要我二人合在一起迷药才有反应。”
陆南月听到这里,不由得顺了下心口:
“幸好提前准备好了解药,要不然你二人同时晕在一间屋子里,被人看到那可是要浸猪笼和打板子的大事儿!”
“不过,按照你们二人的说法,一开始只有你们进了屋子,那云笺是怎么进去的,她不是一直被关在林家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藏香阁的床上的?”
“是你们将她带过去的吗?”

“是我!”云枫一下子举起了手:
“公子和知清小姐他们先前便猜测江流昀想用他们的名声做文章,所以应当会将二人都引到藏香阁。”
“公子接到江流昀故意放出的消息以后,我便按照先前知清小姐的吩咐,快速去了林家将云笺带了过去。”
“小清儿?”陆南月眨了眨眼睛:“你们是如何得知江流昀要用你二人的名声做文章的?”
“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作为一种猜测。”林知清张口回答。
她没法说从前看过的小说只要跟青楼沾边,就一定有这样的戏码。
并且在大盛这样女子颇受限制的世界,名声确实是最容易被诋毁的。
江流昀想要同林知清分割开来,但他演了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未婚夫,时间又卡在两家这么敏感的档口,直接退婚显然没什么好处。
让林家和林知清出错,不但可以无责退婚,还能借用此事强压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的大臣。
一个家族的名声是拴在一起的,林知清出事,林家也摘不干净。
只能说江流昀将这件事算计到了极致,镇远侯府能从中捞到的好处不计其数。
听了林知清的分析,云枫靠在窗台上,面色十分不屑:
“这种男人实在要不得,不喜欢要退婚直接提不就可以了,非要吃着结亲的红利还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
“又当又立,让人恶心。”
“云枫,你说得真对!”林泱泱大为赞同。
云枫却摆摆手:“诶诶诶,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我家公子说的,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云枫,你的任务做完了?”陆淮发出了死亡凝视。
“你吓他作何,我的耳朵也听出茧子了。”陆南月偷笑了一下。
云枫见有人声援自己,还重重点了点头。
林泱泱捏着下巴看了看陆淮:“我同你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你骂别人,不错不错!”
“此话是事实,当不得骂人。”陆淮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说人是非。
陆南月看出了自家弟弟的拧巴,替他转了话题:
“先前我听小淮说,你们那间屋子前后左右都有人看守,想将云笺那么一个人丢进去何等艰难,这是如何做到的?”
“小淮又是怎么混出来的?”
“这就是我的功劳了!”林泱泱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藏香楼那群蠢货,还妄想拖住我,姑奶奶我从小就习得一手逃跑术,怎会被他们困住?”
“我不过略施手段,便叫那里头的几个客人打了起来。”
“老鸨搞不定,还被我趁乱弄伤了。”
“看守的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这才给了云枫动手的机会。”
“说得好像全是你的功劳,明明我动作也很快嘛!”云枫撇嘴。
林泱泱做了个鬼脸,二人同小孩儿一样。
陆淮轻飘飘地看了云枫一眼,云枫顿时噤声了。
这一小插曲林知清并没有注意到。
方才提到云笺,她心中颇为不喜:“你们或许不知道,云笺进门以后就醒了过来。”
“啊?”林泱泱和云枫同时张大了嘴巴。
陆南月也是一惊:“醒了过来?那她居然没坏事儿?”
陆淮默默看了一眼林知清,见她神色严肃,率先开口:
“得知我和知清想将脏水泼回江流昀头上,那云笺主动请缨,想让别人误会她同江流昀。”
云枫不理解:“不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林泱泱同样不理解,但其他三人心中却很清楚。
特别是陆南月。
在闺阁之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她也不是没见过有些女子利用自己的清白嫁与心上人的。
“你们先前不知道,兴安伯家的庶女便是用这样的手段抢了她嫡姐的亲事,男方那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那云笺吃了什么迷魂汤,她一个丫鬟,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陆南月这话,并不是对丫鬟抱有敌意,而是江流昀就不是个会被拿捏的人。
陆淮心中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林知清为什么会答应云笺的请求。
云笺也是直接杀害木婶的凶手之一。
以林知清有仇必报的性格,她之所以答应云笺,是确定云笺没办法让江流昀认下她。
更重要的是,云笺肯定会死!
不是被江流昀搞死,就是被镇远侯搞死,甚至目睹那一幕的平宁郡主,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让云笺慢慢接受现实,在恐惧与绝望中死去,比一刀抹了她的脖子要更让人解心头之恨。
陆淮知道林知清的想法,但他没有选择说出来,而是转了一个话题:
“先前谋害林大小姐之事,云笺可知情?”
“知清。”林知清点头:“但她没有插手,只是一直在传递消息。”
“江流昀此人心机颇深,十分懂得如何利用倾慕他的女子。”
“谋害我堂姐一事中,林静雅乃是受了她蛊惑的第一个挡箭牌,她到现在都觉得江流昀深爱着她。”
云笺,那更是挖野菜的强有力选手。
她监视着林静雅,眼睁睁看着林静雅害林知清,幻想着她们二人两败俱伤,而她就有机会上位了。
这是她的痴心妄想,江流昀不会让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活在这世上。
但讽刺的是,云笺的痴心妄想,是江流昀一个字一个字,一件事一件事种下的。
这是妥妥的美男计。
放在林知清的眼中,格外恶心。
读懂了林知清厌恶的眼神,陆淮开口道:
“世间男儿多薄幸,江流昀此等行径确实可耻,他还将平宁郡主也算计了进来。”
“盛京谁人不知平宁郡主仰慕江流昀,由她掀开阿清同我私会一事,即便是有人怀疑,也只会怀疑平宁郡主。”
“江流昀便可以全身而退,完美隐身,作为一个受伤未婚夫的形象出现。”
“他将所有女人当成他的附庸,实在可恶。”陆南月也忍不住皱眉。
林泱泱却笑得开心:
“那平宁郡主老是针对我清妹妹,如今看到她的倾慕对象同别的女人在一起,可不得怄死。”
“只要她不开心,我可就开心了。”

第297章 压制与反压制
平宁郡主之所以会去藏香阁,肯定是江流昀搞的鬼,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陆南月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开口问道:
“小清儿,那白灵怎么会在场的,也是你提前叫来的?”
“不错。”林知清点头:
“我让陆淮和云枫出去以后随时注意着外头的动向,倘若事情按照我们预想中的情形发生了,那云枫便去给白灵送帖子。”
江流昀扮演捉奸还叫来了观众,林知清当然也得学一手。
这种事情没有人证可不行。
站在白灵的视角内,林知清只不过是约她出门的时候恰巧遇上了这么一桩大事。
换句话说,林知清的嫌疑就撇干净了。
作为这一场计中计的亲历者,云枫也不得不赞叹:“知清小姐走一步看十步,这一点同我家公子倒是无甚区别。”
“我家公子也让我找机会抓住这女人,没想到被人给抢先了。”
云枫看向地上的带痣女子,撇了撇嘴,只觉得自己没有先一步下手,有点可惜。
林泱泱扬起下巴:“谁能在本小姐面前把她带走?我难不成是吃素的?”
“你俩都不是吃素的,行了吧。”陆南月不甚走心地夸了一句。
她转头看向林知清,有些担忧地开口:“小清儿,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呢?”
“这应当是江流昀思考的问题,而不是我思考的问题。”林知清盯着那带痣女子,眼神十分凌厉。
在这么一场明争暗斗中,她的收获不小。
第一,找到了杀害木婶的凶手,也就是地下躺着的带痣女子。
第二,江流昀伪装了这么久的深情人设,如今算是塌了个干净。
此事对镇远侯府来说是个重创,可以说将他们用了许多年搭建起来的名声撕了个干净。
第三,她现在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同江流昀退婚了。
这三件事,对于江流昀来说,都不是好应对的。
林知清不但查出了杀害木婶的凶手,还借着此事将江流昀算计得够呛。
她的目标,属于超额完成了。
陆淮微微皱眉:“江流昀恐怕会将所有事推到云笺头上。”
“不错,这像是那个人渣能干得出来的事。”林泱泱点头附和。
“这是云笺本就该承受的,无论如何,她都活不了。”林知清的神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没有人觉得她无情或冷漠,因为大家都知道,云笺欠木婶一条命。
在这种事情上,谁都没资格替林知清心慈手软。
“即便是将事情推到云笺身上,他顶多能挽回一下那虚无缥缈的名声,这并不重要。”林知清声音淡淡。
“那她呢?”林泱泱指着带痣女子问。
“她还有用。”林知清敲了敲桌子:“你们觉得她同江流昀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这应当与她的背景有关。”云枫略微思考了一下。
“我也觉得。”林泱泱也同意这个说法。
陆南月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女子是江流昀喜欢的人,这与她的背景应当无关。”
“这也是一种可能。”林知清肯定了她的想法。
陆淮却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如若我猜得没错,这女子不见了,着急的除了江流昀,还有刑部。”
这一点同林知清的想法是完全相符的。
她点点头:“已经越狱的人重新出现在盛京城,就算我们不出手,百姓和御史台的唾沫星子也能将刑部淹没。”
“并且江流昀在算计我们的时候,已经给她留了十足的退路,这种行为分明是在保护她。”
“或者可以说,这种行为其实是只想让我和陆淮发现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
“江流昀做出这种事,不会是多此一举,我猜想,他是想借刑部之手压制我和陆淮。”
“毕竟要是我和陆淮知道了这个秘密,刑部可就自动站到江流昀那边了。”
“刑部尚书?”陆南月吓了一跳:“这么说的话,我们现在捏着他的把柄?”
陆淮点头:“不错。”
“这可不是好解决的问题,同这么一个人对上,等于无形中多了一个敌人。”陆南月喃喃道。
林知清却摇了摇头:“谁说我们要同他对上了?”
此言一出,除了陆淮以外,其他人的眼中都有些意外。
林知清耐心解释:“有的时候,摆在我们面前的不一定只有一条路。”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这个带痣女子,不仅是刑部尚书的把柄,也是江流昀的把柄。”
“你们说,倘若此事闹大,对于刑部尚书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其他人就陷入了思考。
陆南月想得比较浅:“将知情的人都杀掉,确保此事不被泄露。”
林泱泱也抱着类似的想法。
“不,倘若江流昀算计知清和我的事成功了,当然可以杀人灭口。”陆淮冷静分析: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处于劣势,没有办法向外传递这个消息,他只需要不支持重审林伯父一案,就算是给林家添堵了。”
“如今我们手里捏着这个女子,他稍有动作,阿清便会采取措施。”
“人在我们手里,刑部便抵赖不得,我先前就已经将这女子在户部没有信息的事情报了上去,无论是哪一关,刑部都很难过关。”
“不错。”林知清点头:“我们手中的筹码,比他们的更重。”
“但南月有一点没说错,站在刑部尚书的视角,知情的人死了当然一了百了。”
“但若是这个女子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
陆南月下意识接话:“那江流昀大费周折将人从刑部救出来,会同意将她给杀了吗?”
林知清摇摇头:“南月,对于我们来说,江流昀不同意杀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知清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枫也有些懵了。
林知清看着地上的带痣女子,眯了眯眼睛:
“江流昀原本是想将矛头指向我和陆淮,逼刑部尚书站在他那边,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把柄在我们这里。”
“但如果,他们自己对带痣女子的处置就有不同的想法呢?”
“你们猜,他们会不会内讧?”

第298章 退婚!把她还给我!
“诶,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角度?”林泱泱一拍手,只觉得林知清这话很有意思:
“江流昀同刑部尚书的第一层目标一致,那就是不希望这个女子越狱的事情传出去,但他们的深层目标是不同的。”
“江流昀的生存目标是带痣女子活下去,同时越狱的事情不要传出去。”
“但站在刑部尚书的角度,这个女子活不活下去并不重要,只要越狱的事没传出去就行。”
“不错。”林知清点头:“堂姐,你说得没错,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想根据这个设计他们?从而达到离间他们的效果?”陆南月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林知清没有否认,现在她们同镇远侯府攻守互换了。
其实,通过带痣女子,她想达成的目标一共有两个。
第一,杀死带痣女子,为木婶报仇。
第二,将刑部尚书纳入自己的阵营,这样他才会支持重审林从戎的案子。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事情没做。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了一瞬间,朝颜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她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
“小姐,江家来人了,大老爷不知如何处理,派人来请你过去。”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都闹出那般不要脸的事情了。”陆南月对此深恶痛绝。
“他来演戏的。”陆淮话中带刺。
陆南月听了出来。
林知清同样也听了出来,她微微一笑:“来的时机挺好,刚好能解决一些事情。”
“陆淮,南月,你们是想留下来瞧瞧热闹,还是先回去?”
“此事乃是林家之事,我和小淮就先回去等消息……”陆南月话还没说完,便被陆淮打断了。
陆淮义正辞严道:“江流昀诡计多端,以防万一,我还是得留下来看看情况。”
“行,待会儿你们可到偏厅瞧瞧。”林知清急着去处理事情,并没有多想。
陆南月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家弟弟。
平日里陆淮最是知礼,即便是再好的关系,也绝不会如此逾越,参与其他人的事。
作为他的亲姐姐,这一点陆南月还是非常了解的。
但如今这般反常,恐怕是他也在期待着,林知清同江流昀的婚事到底会怎么解决吧。
接触到陆南月那看透一切的眼神,陆淮略微有些不自然,但依然昂首阔步往前走。
很快,林知清便赶到了前厅。
林从礼和林从砚早已落座,江流昀则是立在厅内,表情颇为沮丧。
林知清挑眉:“江世子美人在怀,竟然还有心思来我们林家?”
“清儿,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你是知道的。”江流昀听到林知清的声音,目光紧缩,随后又很好地掩饰住了。
他低头转了转眼睛,视线再次看向林知清的时候,已经带上了一些脆弱与愧疚。
一眼假!
林知清干脆地落座,同林从礼与林从砚打了声招呼,就是没理会江流昀。
林从礼与林从砚对视一眼,他们对这件事不甚了解,所以也知道现在他们不该说话。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江流昀的呼吸声加重了一些,他的眉峰轻轻向中间靠拢,明显是在压制着不满,还略微带些焦急。
林知清当然并不会觉得这份焦急是在忧心他们的婚事,她判断让江流昀焦急的应该是那个带痣女子。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江流昀忍不住再次开口了:“清儿,我想同你谈谈。”
“这倒不必了,前因后果大家都看在眼里,若说赔礼道歉可就犯不着了,咱们的婚约就作罢了吧。”林知清语气淡淡。
听到这话,偏厅的陆淮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杯茶水,放到嘴边。
而站在外头的江流昀心中却像是针扎一样。
自从林知清发现他的真面目开始,这是第一次提及退婚的事。
江流昀不知自己的心口为何会有些闷,他握紧拳头,努力忽略这种感受,再次开口:
“清儿,我们可以退婚,但不是以现在这种形式,也不是在这个时间段。”
“呵。”林知清忍不住笑了一声:“江世子是什么人物不成,同你退婚还要挑时间吗?”
“还是说,若是我如今退婚便会做实你在外头偷香窃玉的事?”
听到这话,江流昀的手臂微微颤抖,嘴唇周围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这是在压制怒火的行为。
林知清却不管他怒不怒,因为这件事说破天了也是林家有理。
江流昀明显也清楚这一点,他控制住了颤抖的手臂,似乎也知道今日这门婚事退定了,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要退婚,可以,但你得把她还给我。”
林知清蹙眉:“她,她是谁?”
演,跟谁不会演似的?
互相飙戏呗。
江流昀咽了咽口水,又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开口:“你不要装傻,我们各退半步,对谁都好。”
“江世子,麻烦你搞清楚,现在你并没有同我谈条件的资格。”林知清直起身子:
“在我被陷害谋害堂姐的时候,你为何不退一步?”
“在我四叔被步步紧逼的时候,你为何不退一步?”
“在我在汴梁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为何不退一步?”
“在藏香楼算计我与陆淮的时候,你为何不退一步?”
她盯着江流昀,二人的视线分明是齐平的,但江流昀就是觉得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一连四句话,带着浓浓的嘲讽。
江流昀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四周,见四周没人,这才低声开口:
“我始终没对你下死手,藏香楼一事,我用的是迷药而不是那种药,为的便是保全你的清白……”
林知清甚至没耐心听完:“那我还得谢谢江世子你大发慈悲了?”
江流昀不再说话了。
林知清挥了挥手,朝颜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之内,正是那一纸婚书:
“成王败寇,江世子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你如今除了退婚,没有其他路可走。”
“若你不从,我会亲自到礼部状告你寻花问柳。”
“镇远侯府一向爱面子,想必不会愿意此事闹大吧。”
自始至终,她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不知为何,他心中出现了一种苦涩,一种不甘心。
他甚至没能再开口询问痣女的事,而是针对退婚这件事反驳了起来:
“你可知今日这婚一退,明日你善妒的名声便会传遍整个盛京。”
“善妒?传遍京城又如何,就算是传遍大盛,我依旧是林家家主。”林知清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江流昀依旧不甘心:
“倘若你同我退婚,与镇远侯府有旧,京中谁还敢娶你?”
这话便说得有些过头了,林从礼同林从砚眉宇间一片阴霾。
偏厅里的陆淮皱了皱眉头。
陆南月神色焦急,不由得看向陆淮,见他没有动作,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现在就出去说,我们陆家愿意的,改日就可以上门求亲。”
陆淮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动作:“阿姐,于阿清来说,她没有做亏心事,所以并不怕有人以言语相伤。”
“该羞愧的不是她。”
“若是我此刻出去求亲,并不能证明什么,只会给她添麻烦,让江流昀找到诋毁她的借口。”
陆南月一愣:“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小清儿了?”
陆淮没有应声,只是集中精神听林知清说话。
林知清的声音铿锵有力:“江世子,第一,你做了错事,与我善妒不善妒并无关系。”
“第二,退婚以后有没有人求娶,是我林知清自己的事,你无权过问。”
江流昀有些听不清林知清的话了,他只能看到林知清用一种冷漠到近乎厌恶的眼神盯着他。
而他在那个眼神中,竟然有了躲藏起来的想法。
还不等他调整好,林知清的声音再度传来:
“婚书我会送到礼部,你我相识一场,总归不算是体面。”
“退婚不是你心之所想吗?倘若你还想再辩,我奉陪到底。”
“而且,没必要因为一张小小的婚书,抵上那带痣女子的一条人命吧?”
“朝颜,送客。”
江流昀拳头紧了紧,始终再说不出第二句话。
在这场交锋当中,他败得彻底,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好似恢复了理智:
“我会将婚书奉上,清儿,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直接转身便往外走。
侍卫连忙跟了上去,低声道:
“世子,侯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他嘱咐过这婚万万不能退……”
“闭嘴!”江流昀周身弥漫着一股十分骇人的气息。
侍卫顿时不敢言语了。
亲眼看着江流昀走出林家,林知清立刻让朝颜将婚书送往礼部。
按照大盛律法,那婚书在户部过了明路,便是作废了。
这道桎梏,终于被摆脱了。
与林从礼、林从砚对林知清婚事的担忧不同,林泱泱等小辈欢欣鼓舞。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她们恨不得摆上几桌来庆祝林知清脱离苦海。
不出半日,镇远侯府连同林家同时往礼部递了婚书,取消婚约的事情便在盛京城之内传开了。
讽刺的是,江流昀被当街抓到在藏香阁偷香之事只是被一句“三妻四妾,常有的事”给带过了。
与之相反的是,林知清被冠上了善妒的名声,讨论度居高不下。
甚至有许多说书先生以及话本子都以林知清为范本,创造了许多“善妒”的故事指桑骂槐。
陆南月和林泱泱知道这件事以后气得够呛,二人联手在京中各大酒楼以及书肆找人算账。
而正主林知清,却还在林家稳坐高台,处理庶务。
陆淮出现在舒清阁之外之时,看到的就是紧闭的房门以及窗户上影影绰绰的火光。
他在外犹豫半晌,终于轻轻敲响了窗户。
“陆淮?”女子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你如何知道我来了?”陆淮轻轻开口。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林知清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她笑了笑:“我如今听你们的脚步声,便可以判断出谁是谁了。”
陆淮抿唇,抬手抵住了窗户,没让林知清拉开窗户。
里头的林知清一愣,一时间没有动作。
陆淮胸口轻微起伏,他在脑海中勾勒着林知清的面容,许久才再次开口:
“知清,你有相面观微的本事,你识得我的脚步,可识得我的心跳?”
或许是因为夜晚太过静谧,林知清将陆淮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听到陆淮的心跳,反倒是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瞧见窗面上林知清的身影一动不动,陆淮心中反倒镇定下来:
“阿清,自刘邙书房入梦以后,即便已经清醒了,我还是时常会做那个梦。”
“在梦中,我虽跟随着你,却始终觉得你离我很远,仿佛一睁开眼睛你就会消失一样。”
陆淮的思绪回到了日日夜夜重回梦中的时候。
他每入梦一次,便要承受一次那种彷徨和不安的感觉。
只有在次日见到林知清的时候,那种感觉才会如潮水一般褪去。
想到这些,他伸手抚向窗面上林知清的剪影,却在即将触碰到窗面之时,犹豫了。
林知清这般耀眼的人,仿佛一触就碎,他的心动,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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