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恶事,还有天理吗?”林泱泱拍了一下桌子,显然十分气愤。
“在大盛,谁的拳头硬,谁便是天理。”林知清撇开头:“普通人何其无辜?”
但也只是共情了一瞬,她重新打起了精神:
“此事你且等等,待刑部尚书发挥作用以后再翻出来,届时再祭奠惨死的亡魂。”
“好。”陆淮轻声应下。
他知道林知清是在等刑部尚书与江流昀完全闹翻以后,确保二人不会反扑,再根据刑部尚书对于重审林从戎一案的态度来进行下一步。
林泱泱明白二人的安排,但心里还是因着不能立刻惩罚刑部尚书之子而有些闷:
“若是我有一日到了边疆,定要好好管住手底下的人,欺男霸女算什么好汉?”
她的语气有些羡慕:“云枫那小子还真有点儿本事,不仅能去边疆,还能查出这些事。
“话说他人呢?他不是跟你的跟屁虫一样吗?难不成是又去哪个大人府上听墙角了?”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陆淮点了点头,倒是没否认。
他走到窗棂旁,看了看月色,开口告辞。
林知清知他还有事做,今夜跟去刑部尚书府,也是不放心她和林泱泱,于是点了点头。
待陆淮走后,房间内只剩下了林知清与林泱泱。
解决了一桩大事,林知清松了一口气。
林泱泱一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想到了木婶,于是笨拙地开口安慰:
“清妹妹,如今透露木婶消息的云笺以及杀害木婶的那个女人都死了,木婶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她啊,也不知会不会高兴。”林知清看向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真正的始作俑者虽未动手,但却是最该死的。”
林泱泱明白她是在说江流昀,挠了挠头:“这个江流昀诡计多端,想杀了他还真不容易,但总有那一天的。”
“你瞧,我从前就没有想过我们还能同镇远侯府掰手腕,如今也做到了不是?”
“而且木婶给出的线索也是指向云笺和痣女的,两个女人,一个都没跑掉!”
提到这件事,林知清也想到了木婶手中那两个血淋淋的字。
女,二。
先前她从云笺口中得知瘦弱带痣男子之事的时候,也是参考了木婶手中的线索,才将那接头人定性为女扮男装的人。
如今一看,一切确实是对上了。
但若是细想,木婶能看出害她的人是女子,这很正常。
但她又怎会知道是云笺透露了她的踪迹呢?
难不成云笺做了什么被木婶发现了……林知清微微有些出神。
林泱泱一看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又在思考,于是也没出声。
但林知清也没思考太久,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过程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也是很正常的。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忧心起了另一件事。
先前她以为抓住云笺和痣女,便能知道木婶口中尚未说完的,关于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的原因。
但现在的情况是,云笺对此事并不知情,痣女又始终对所有事都闭口不谈。
刑部尚书如今同江流昀算是掰了,立场不同,应当也不会再帮着江流昀反对重审。
至少他也是像从前一样,站在中立的位置。
可这才解决了一个人的站边问题,便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
林知清是不可能用这种办法一个一个去瓦解那些反对重审的大臣的。
归根结底来说,她还是没找到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真实原因。
难不成真要把江流昀扳倒才能得知吗?
林知清摇了摇头,这事也不现实。
镇远侯府在朝堂上的地位稳固自己又暂时没抓到他们的破绽,更别说扳倒江流昀了。
如今看来,重审林从戎一案,找到镇远侯府陷害林从戎的证据,扳倒镇远侯,扳倒江流昀,这才是一个完整的逻辑。
她想要直接走到最后一步,扳倒江流昀,从而得到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原因,实属是倒反天罡了。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林泱泱清浅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夜深了。
不管如何,今夜江流昀和刑部尚书是睡不了好觉的。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次日,太阳如往常一样高升而起。
没有人知道盛京城的平静之下掩盖着什么波谲云诡。
朝颜一大早便准备好了清粥小菜,林泱泱吃完东西以后,便去了校场。
林知清则是让朝颜拿了账本,开始盘账。
堂兄还在从云南赶回来的路上,林家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林知清来接手的。
好在她做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朝颜端上了一杯茶水:“小姐,你何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林知清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账本不能积压,若是日后出问题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小姐,老爷和夫人定然十分宠爱你,在我们老家,我都没见过认字的女子呢。”朝颜想到了木婶,声音低沉了些许:
“从前姑姑时不时便教我几个字,说我要是识字,便能够更好地辅佐小姐。”
说到这里,林知清敛眉,又想到了木婶留下的“女,二”两字。
是了,朝颜不提起来的话她都快忘了。
木婶从前并不识字。
这事儿还是木婶同她说的。
林知清的母亲也不识字,从前林从戎无事的时候便教母亲习字。
木婶在一旁伺候,伺候着伺候着,她倒是也偷学了不少。
想到这些回忆,林知清心里总觉得那幅画面十分美好。
她微微笑了笑:“朝颜,认字的确是好事。”
“小姐,鉴心堂那头便也教人识字,我听过几次,小姐既让人做了,定然是好事。”朝颜在一旁磨墨。
“不,此事不是我让人做了便是好事,是它能提升我们的学识,让我们知道更多的知识。”林知清随手拿了一本自己正在看的书:
“鉴心堂那边的人是必须学的,因为他们以后要学鉴心学,必须识字。”
“你若是得空,我也得教教你,如若不然,肯定会耽误许多事儿。”
“你瞧,你识得这几个字吗?”
朝颜凑近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林知清指着那本书念了起来:“盛帝本纪,这本书说的是大盛历年出现过的帝王的故事。”
说着,她提笔将这四个字写了下来。
虽然字迹不好看,但她一直在练**盛的文字,也就是她从前那个世界的繁体字。
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往纸上吹了吹。
墨水很快便干了。
“帝王的故事?”朝颜只觉得这几个字看上去一下子变得庄严了起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将那本书翻到了最后几页,可找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找到,还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林知清微微一笑:“你在找什么?”
“女。”朝颜认真回答:“我在找女字,姑姑先前同我说过,几十年前,大盛出过一位女帝。”
“女帝?”林知清有些疑惑,因为她了解大盛历史的时候,并未听过这一茬。
而且大盛对女子十分苛待,书肆都不能进出,怎会出一个女帝?
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是天方夜谭。
第305章 史料全无
“朝颜,你是不是记错了,木婶先前没同我说过这个。”林知清了解大盛历史的时候也没看过这个信息,所以仍然持怀疑态度。
而且,大盛的礼法和律法对女子十分严苛,怎会出现女子执政和掌权的可能性。
这太匪夷所思了。
朝颜摇头:“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但姑姑当时的语气相当笃定。”
“什么时候说的?”林知清挑眉,木婶不会空口说白话。
朝颜挠了挠头:
“就是姑姑出事那天,小姐你让我去通知各房,让姑姑去找泱泱小姐,我二人一同出门的时候,她同我说的。”
“但……但她不让我告诉小姐你,说那是她胡乱猜测的,怕影响小姐你的判断。”
朝颜神情有些沮丧:“小姐,我也是今日看到这盛帝本纪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我想姑姑了。”
林知清的思绪却一下子翻腾了起来。
这样特殊的时间……木婶怎么会平白无故说起女帝的事呢?
此事分两种情况。
第一种,木婶的确提过此事。
第二种,木婶并未提过此事,是朝颜想给自己透露这个消息。
但第二种情况似乎不大可能。
因为一切话题都是从那一本《盛帝本纪》开始的。
但这本书是她今日随手从书架上拿的。
因为看账本总有疲乏的时候,所以她许久前便购置了许多书籍,舒清阁内足足摆着三个大书架。
这些书籍的种类很多,从大盛的历史到普通的话本子都有,也算是林知清了解大盛的一种手段。
她平时里总会随机翻开看看,今日也是如此。
她拿书的时候是没有一个固定的选择的,随意抽出来一本便可。
所以,若朝颜是故意借着《盛帝本纪》这本书挑起话题,那她就得提前预判林知清会拿这本书。
这种概率太小太小了,即便是她中了心理学,也很难被暗示去从这么多的书中挑一本。
更何况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受到过任何引导,的确只是随手拿了一本。
排除朝颜刻意引导、编造这个话题的可能性,林知清基本确定,木婶很可能确实提起过这个话题。
若这件事是木婶身亡之前说的……林知清心中一震。
难不成令江流昀指派人手杀人灭口的原因,便在于此?
也就是说,这关于“女帝”的话题同那些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的中立派大臣有关?
这种想法刚出现,林知清便深吸了一口气。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木婶说这话的时间太过凑巧了。
而木婶平时又是一个只会低头做事,不会随意说闲话的人。
林知清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朝颜见她突然不说话了,有些疑惑:“小姐,小姐?”
“朝颜。”林知清抓住了朝颜的手:“你仔细想想,木婶当时原话是怎么说的。”
“一个字都不能漏!”
朝颜见林知清的表情有些严肃,当即想起了木婶同自己说过不能告诉林知清,神色有些犹豫。
“朝颜,此事事关重大,很有可能关乎他们杀害木婶的原因,不管木婶如何说的,你必须告诉我!”林知清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朝颜见林知清如此焦急的样子,当即不再犹豫了:
“小姐,我记的很清楚,当时姑姑说……”
当今圣上的政权极其稳固,是因为自高祖皇帝时开始,朝廷便重武轻文。
但常人不知道,大盛其实是有过一段重文轻武的时候的。
往前数五十年,大盛出过一位女帝,那女帝便是当今圣上的祖母,先皇的母亲,当时的太后。
听到这里,林知清微微皱眉:“我先前并未在书中找到过关于这位太后的资料。”
朝颜同样费解:“我读过的书不多,也不清楚这些东西,但从小到大也没听说过什么太后。”
“我问姑姑的时候,姑姑说,关于这位太后的信息都被皇室封锁了,只有极少数上年纪的人才记得此事。”
“我再细问,姑姑便什么都没说了。”
林知清听完朝颜所说的话,脑海中思绪繁杂。
木婶绝不可能莫名其妙提起这个女帝,她叮嘱朝颜不要告诉自己这一点,也多半是从自己的视角出发,认为此事同自己当时思考的内容有关。
但木婶并不确定到底有无关系,又怕搅乱林知清的思绪,所以始终没同林知清说过。
如今从朝颜口中得知这件事,林知清始终觉得此事很可能就是江流昀对木婶下杀手的原因。
也就是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原因。
单从年龄来看,反对重审的几个中立派大臣确实都上了年纪,是辅佐过两代君王的股肱之臣。
从年纪以及阅历来看,女帝一事,他们或许知情。
这仿佛是能说通的。
不过这女帝同他们支不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又有何关系?
林知清微微皱眉,随后,眉头又轻轻舒展:“朝颜,找一张信纸过来。”
她要给林青山写信。
按照木婶所说的女帝存在的时间推算,自己的祖父林青山应当是知道此事的。
她要好好问问。
朝颜将纸拿过来以后,林知清提起笔,很快便将木婶所说的事写了下来。
她写下女字,随后写了两笔“帝”字的时候,眉头一皱。
“帝?”她轻轻开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没能接着下笔。
“小姐,怎么了?”朝颜开口问。
林知清的手一抖,墨水一下子滴在了纸上,晕染开来。
此刻,她无暇再思考信的问题,而是不可置信地拿起了被晕染的信纸仔细看了看。
发现信纸已经看不出任何东西以后,她重新落笔,写了一个“女”字,但“帝”字依旧只落了两笔。
朝颜凑过去一看,轻声念了出来:“女,二?小姐,这不是……”
就是女和二!
但也是女和帝!
从前林知清并未往这一块想过,但她现在写的是大盛的繁体字。
大盛常用的字体与小篆类似,“帝”字的上半部分乃是一个“二”字。
也就是说,木婶当时拼死写在手心的“女二”,很可能是未写完的状态。
她真正想告诉林知清的,不是凶手是两个女人,而是“女帝”二字。
想到这些,林知清的睫毛轻轻一颤,心疼得厉害。
木婶临死之前,想的不是凶手是谁,而是要把有可能用得上的消息传递给林知清。
倒在小巷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木婶的情,她这辈子都还不完。
“江流昀!”林知清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的恨意如同藤蔓一样野蛮生长。
她始终记得害死木婶的幕后凶手乃是江流昀和镇远侯府。
她势必要重审林从戎一案,扳倒镇远侯府,为木婶、林从戎以及那些无辜丧命的人报仇!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逐渐从那种恨意中挣脱出来。
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但写出的字却十分工整。
她要知道关于女帝的所有事情!
搞清楚这个女帝,林知清才能搞清楚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原因。
搞清楚他们反对重审的原因,林知清才能对症下药,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支持重审一事。
只有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才能还林从戎清白,让林家出头,扳倒镇远侯府!
想到这些,林知清内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将信寄出去以后,第一时间想到了陆淮。
在对大盛的了解度这一方面,她远远不及陆淮。
林知清让朝颜去陆家递个信,想同陆淮分析一下关于这位“女帝”的事。
但朝颜跑了一趟,却是无功而返。
陆淮同云枫都不在陆家,似乎是忙户部的事去了。
只不过,她跑这一趟,倒是有了其他的收获。
“什么?镇远侯府失窃了?”林知清挑眉。
朝颜点头:“小姐,我是听街边的乞儿说的,说是昨夜镇远侯府灯火通明,还有人不断往外冒,像是在找东西。”
“不过这只是街边流言,可信度不高。”
这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林知清在心中思量了起来。
昨夜江流昀因着痣娘的事去了刑部尚书府,镇远侯还未归家,那镇远侯府确实是无人坐镇。
失窃的可能性虽小,但不是没有。
但这个消息是江流昀刻意放出来有所图谋还是确实发生了失窃之事,还有待思量。
林知清现在万分谨慎,不敢轻易相信这些事。
除去镇远侯府,林知清还让朝颜关注着刑部的动静。
刑部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异动。
这在林知清的意料之内。
痣娘是必死的,但她的尸体归属决定着刑部尚书的行动。
倘若江流昀没能带走痣娘的尸体,刑部便可以大做文章,将越狱犯已死的事公之于众,也算是弥补了刑部曾经的过失。
倘若江流昀活要人死要尸,那么刑部就无法将越狱犯已死的事情公之于众,此事只能沉下去。
看江流昀的状况,定然是带走了痣娘的尸体。
即使没有尸体,不能弥补曾经刑部的过失,但这么一个行走的越狱犯被除去,刑部尚书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去。
对刑部来说,这桩买卖不亏。
但刑部尚书同镇远侯府的关系破裂是肯定的。
二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不能让步。
道不同不相为谋,散伙是必然的。
林知清暂时将镇远侯府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开始寻找各种书籍,试图揭开那位神秘女帝的面纱。
几日后,汴梁的回信到了。
自从将四婶送回汴梁以后,林家越发冷清了。
林知清也不是没有向林从礼和林从砚询问过女帝的事情。
但林家兄弟二人对这位女帝,同样一无所知。
林知清倒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她这些日子一直在不间断地搜寻有关于女帝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这说明,那位女帝要么不存在,要么就是存在的痕迹被人抹除了。
林知清相信木婶不会说谎,所以,她对祖父的这封信相当期待。
拿到信封以后,林知清能感受到信封很厚。
而且,外头的火漆封得很紧。
她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略带凌乱的字体。
“清丫头,女帝之事乃是当今朝堂的禁忌,我同你说的内容,不能向外透露半分,切记!”
林知清缓缓将开头的话念了一遍,心中十分欣喜。
这么说来的话,女帝此人,确实存在过!
但能让林青山用到“禁忌”这个词,实在不常见。
林知清隐隐感觉到此事定然不简单,她的目光往下划去,细细读起了信。
半个时辰后,林知清缓缓抬起了头,按照林青山的嘱咐,将这封信烧成了灰烬。
看着火舌吞没了信纸,她的眉头紧锁,丝毫没有放松。
大盛这个对女子严苛到极致的世界,曾经竟然真的有女子登上了那个位置,傲视群雄。
不,根据信件中的内容来说,大盛上下之所以对女子严苛,同这位女帝有脱不开的关系。
再说详细一些,林青山弃文从武,同这位女帝也有些关系。
女帝名唤武清,乃是当时护国公武家的长女,后来入宫成为了先帝的皇后。
先帝是在一众兄弟中杀出来的,他继位时,朝堂动荡,官员死的死,杀的杀,人才凋零。
之所以挑中武清为皇后,也是看重护国公的地位与兵权。
在护国公的辅佐下,大盛朝政慢慢安稳了下来。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外戚干政的问题。
武家的野心逐渐**,同皇室的矛盾越来越大。
偏偏先帝争权时伤了身子,无力再对抗武家。
就在政权即将旁落之时,武清站了出来,以雷霆手段大义灭亲,整治了武家。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武家倒台以后,武清不退反进,以先帝病弱为由,垂帘听政,共商国事。
很快,这种微妙的平衡就在先帝彻底病倒以后被打破了。
武清逐步掌控了朝堂,并且对原来与武家有关的人恨之入骨。
据林青山的猜测,那武清原本应当是不想进宫的,进宫为后实乃武家的逼迫。
因为体会过武官掌权的不可控性,再加上对武家的怨恨,武清大力提拔起了文官,打压武官。
同时,她还耽于享乐,不理朝政。
不仅加收赋税,建造行宫,还重用奸臣,迫害忠臣。
大学士、太傅等官员的家族都受过压迫。
在这样的情况下,边疆战乱时,大盛无将可用。
武清昏聩无能,一再割地求和,大盛的国力越来越孱弱。
朝臣愤懑,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私底下将武清称作大盛之耻!
“大盛之耻?”林知清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
如此沉重的话,足以看出这大盛上下对武清的恨意。
不过,这武清的所作所为,确实当得上是“昏君”。
据林青山所说,当时林家在文道颇有建树,在朝堂上也算是能保全自身。
但林青山看不得敌国肆意屠戮边疆的大盛百姓,于是不顾林家反对,执意远走边关,投军对敌。
几年以后,他在边疆带领兵士压制住敌国时,盛京城内,武清依旧纵情歌舞,不理朝政。
先帝暗中联系了长期遭遇打压的沛国公,与不得重用的大学士等人,一同推翻了武清的统治。
那一场大战结束以后,林青山才被召回朝。
当时同先帝一起反抗武清之人,如今皆是身居高位。
沛国公、大学士、太傅,都是中流砥柱。
包括当时驰骋沙场,立下大功的林青山,也受了重用。
而先帝在那场大战以后,身体彻底垮了。
因不想重蹈覆辙,也不想让当时皇室的屈辱为人所知,他下令将所有与武清有关的东西通通销毁,封锁了这一段历史,严禁任何人谈论与传播。
随着时间流逝,知道当年那件往事的人越来越少,即使还在世,也不敢宣之于口。
这便是关于那位女帝“武清”的故事。
信的末尾处,林青山还提到了,武清的“清”字与林知清的“清”字乃是同一字。
看完信以后,林知清很难不去思索祖父提出这句话的用意。
从林家现在所面临的状况来看,反对重审一事的大学士等中立派大臣,确实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参与过女帝武清之事。
而名字里带了一个字这一点,是林知清和那个女帝唯一相似的点。
若说因为名字里有同一个字便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林知清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难不成那些人觉得她是下一个武清?还是有谁预言过下一个武清出自林家,又或者她是武清流落在外的血脉?
不不不,武清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都已经老态龙钟了。
怎么会有一个她这么年纪轻轻的血脉。
林知清将在小说里看过的那些离谱理由都一个个从脑海中甩开。
思来想去,她始终无法想通其中的关键。
自己同女帝,到底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呢?
林知清捏着下巴,想了好半晌,始终只能想到性别这一点。
但联系武清的故事,林知清搞懂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现在大盛对女子设下重重限制和禁锢,这多半是掌权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再出现一个武清那样的女子。
从这个角度想,林知清心中隐隐有些怀疑,那些人难不成以为自己是下一个武清?
因为一个人而围剿所有女子?
这太荒谬了。
林知清摇摇头,那些人不可能敏感到这个地步吧。
但有的时候,越荒谬的想法往往越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林知清无法确定此事的真伪,但那些人的共同点确实与武清有关。
她现在只能尽量往这一线索靠。
倘若那些大臣真的是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武清,那她又该怎么应对?
想到这里,林知清有些气闷。
若是有什么把柄或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还能抓住机会拉拢人心。
可仅仅是因为一个曾经出现过的人而迁怒于她,这就有些不讲理了。
林知清暂时没能想到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法,心中不由烦闷。
也不知道陆淮这几日在忙什么……林知清思绪繁复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陆淮。
如若陆淮在,他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兴许有不一样的看法。
与此同时,金銮殿内,陆淮的身姿笔直。
户部尚书徐元岁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陆大人,不必紧张,我如今尚在朝堂,几句话还是能说得上的,今日之事不会有意外。”
“还希望你不要忘记同我的约定。”
陆淮微微垂首:“大人,也希望你不要忘记同我的约定。”
“自然。”徐元岁的气色很好。
陆淮收回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红光满面的刑部尚书,以及右前方同几个武将站在一起的江流昀。
很显然,林知清的阳谋很奏效,刑部尚书与江流昀之间,已经竖起了一堵高墙。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淮的目光,江流昀同样看向了陆淮。
“太子殿下驾到!”
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淮收回目光,转瞬间,大殿内便传来了一阵整齐又肃穆的声音。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今日有何事奏?”太子神色肃穆,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大臣。
“回殿下,微臣有事启奏。”临安伯向左侧迈了一步:
“昔日望舒伯一事尚无定论,民声沸腾,何不重审此事,还望舒伯以及镇远侯府一个清白?”
又是此事!
太子神色未变,但兵部尚书却按捺不住了:
“当年此事证据确凿,并无半分辩驳的余地,如今重审,不但劳民伤财,还会寒了忠臣的心,殿下三思啊!”
“此言差矣!”礼部尚书也出声了:“如若心中无鬼,重审也牵连不到旁人,如何寒心?”
“再者,如今四海皆平,边疆虽偶有异动但也只是小摩擦,审一桩旧案何来的劳民伤财?”
“难不成大人是在控诉皇上治国不严吗?”
兵部尚书胡子都气歪了:“你,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眼看兵部尚书说不过,一个武将站了出来:
“我们都是些粗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不必揪字眼,但若重审,当初被林从戎害死的兄弟们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