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将手往回缩之时,少女却突然把手覆在了窗面之上。
陆淮的手轻微颤了颤,缓缓将手重新放了回去。
即使隔着窗面,细腻的触感依然十分清晰。
薄薄的纸张没能隔绝二人手上的温度。
烛火晃了晃,将他们交叠的影子投到了窗棂上。
林知清抿唇许久,才下定了决心:“陆淮,我就在你眼前,不会消失,你感受到了吗?”
闻言,陆淮的睫毛颤了颤,林知清的话仿佛一股甘霖一样,流进了他的心里。
那些不确定和缥缈的感觉都化作了星星,盈满了陆淮的眼睛。
他扬眉道:“感受到了,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心跳。”
听到这话,林知清双颊微红,手仿佛被烫了一下,轻轻缩了回去。
下一刻,陆淮的手却往前了一些,他的声音如同清风一样,传进了林知清的耳朵里:
“阿清,从你笑着同我谈论犀皮漆的那日起,我眼里的星星,就再未亮过别处。”
一声轻响过后,陆淮似乎是将什么物什放在了窗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阿清,若屋子里热,便打开窗棂看看吧。”
说完以后,听到林知清应了一声,他好似调转脚步,越走越远了。
直到烛火都黯淡了,林知清还有些恍惚。
方才陆淮是在同她告白吗?
一想到告白二字,她的脸颊便又开始发烫。
屋子里……现在已经算热了吧?
她轻轻打开窗户,第一眼便看到了窗台之上静静放着的玉算盘。
在月光之下,那精致的小算盘闪着晶莹的光芒,同林知清梦中的那个一样。
梦里怎么说来着?这个玉算盘是林家的传家宝?
应当是的吧。
陆淮同自己做的是同一个梦,他是明白这玉算盘的意义的。
他将玉算盘留下,应当是留给自己的信物。
林知清合上窗棂,将玉算盘紧紧握在手里,然后找出了床尾的盒子,将其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
她活了两世,又怎会不知道陆淮的心意。
但他为何突然将心意宣之于口,却是一个林知清想不明白的命题。
大盛重礼,有可能是林知清已经退婚了,陆淮才表明心意的。
但林知清心中却隐隐觉得,他之所以今日同自己说这些,还是怕自己受白天江流昀所说的那些话的影响。
善妒,以及嫁不出去。
林知清本身是不怎么在意这些话的,但陆淮应当是放在心上了。
他今夜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默默告诉林知清,江流昀所说的并不属实。
是了,他鲜少将那些话如此直白地说出口。
感受到少年平静面孔之下汹涌的爱意,林知清勾了勾嘴角。
“小姐,你该休息了,我来添烛火。”朝颜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
林知清加快速度,将玉算盘放进了盒子里,才轻声唤朝颜进来。
朝颜添了烛火以后,无意中看到了林知清的脸,她不由得凑近了几分,面色沉重:
“小姐,你是不是受了风寒,怎的这脸如此之红?”
“咳咳。”林知清轻咳一声:“许是这房间有些热,我方才捂到了,无碍。”
“小姐,你方才都咳嗽了,还想骗我!”朝颜跺了跺脚:“你操劳了这么多日,我去请府医。”
“朝颜,我真的没事,不信你过来摸摸。”林知清的脸快速冷却了下来。
朝颜凑过去一看,还真不怎么烫。
她放弃了请府医的想法。
待朝颜退下去以后,房间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林知清脑海中回荡着陆淮方才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梦乡的。
这一夜,她睡得极好。
次日,陆陆续续有好几个消息传了出来。
第一,云笺死了,是在去镇远侯府的过程中,被人劫走的。
当夜,便有人在城郊发现了她的尸体。
坊间传闻,是平宁郡主下的手。
第二,镇远侯世子江流昀同林知清的婚事过了礼部,婚事已经彻底作废了。
虽说出了藏香阁那等子事儿,江流昀依旧是京中贵妇们女婿的好人选,听说媒婆络绎不绝,将镇远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只不过,那江世子却始终不见,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外头的人听了,便只觉江流昀深情,还念着林知清,愈发觉得林知清不知好歹了。
甚至御史台有几个拎不清的言官,还在早朝之时参奏林知清有违女德,不思进取。
林知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江流昀爱演戏便演去吧,反正她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
至于御史台那些诋毁她的人,也多半是镇远侯府的走狗,当然,其中也有几个本身就经常将三从四德挂在嘴边的酸腐文官。
不过,林知清不在意,但有人在意。
户部最近在六部当中异常活跃,甚至还将从前核算得不明不白的账目重新翻了出来。
波及范围包括御史台、兵部、刑部以及一些武官。
林知清收集名单的时候,从中看见了好几个诋毁自己善妒的人。
她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她心中清楚,定然是陆淮借着职务之便,在替她出气。
林知清才不是什么圣母,被人骂了还得大公无私地说自己不在意其。
陆淮替她出气以后,她心中那叫一个舒坦。
除去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因着那个带痣女子,林家最近也不算太安生。
刑部尚书应当是从江流昀那里得知了带痣女子在林家的消息,也暗戳戳在背地里搞了许多手脚。
但都不是什么大事。
林知清认真思考了一下,认为自己现在掌握着先机,镇远侯府那边又被户部粮草的事给拖住了。
江流昀暂时无法腾出手来夺带痣女子,这对林知清来说是好事,但是她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因为陆淮同她传过一些消息,说户部的事很快便要盖棺定论了。
到那个时候,林知清同时应对江流昀和刑部尚书,恐怕有些艰难。
趁你病,要你命!
林知清左思右想,在镇远侯府和刑部尚书都忙着应对户部的施压之时,将带痣女子转移了出来。
林家有动作以后,镇远侯府的江流昀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彼时,镇远侯府内灯火通明,被户部抓到小辫子的武将们聚在一起,群情激愤。
收到林知清转移痣娘的消息以后,江流昀当即不顾侍卫劝阻,中断了议事,想要带人将痣娘救下来。
他一开始以为林知清会直接将痣娘杀了,可没想到的是,林知清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
如今一出手,就是想将人转移。
江流昀左思右想,只能想到林知清留着痣娘是想查出她的身份背景,从而对付自己。
这恰恰触碰到了江流昀的逆鳞。
他点了一些精兵强将,当即定下了埋伏在中途,抢夺痣娘的计划。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他怕这消息是林知清放出来的假消息,还派人通知了刑部尚书,想要同刑部尚书强强联合,抢回痣娘。
可送信的人刚出江家,江家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待江流昀带人追赶出来之时,只看到了林泱泱的背影,以及钉在镇远侯府门口上的一封信。
江流昀拿不准林知清在搞什么鬼,打开那封信,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带痣女子在刑部尚书府。
江流昀不解其意,林知清为何将人送回了刑部,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他敛眉想了半晌,才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来人,去刑部尚书府!”
第301章 阳谋!交锋和分裂!
与此同时,林知清、陆淮、林泱泱正立在刑部尚书府一处非常隐蔽的角落之内。
林泱泱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清妹妹,江流昀真的会来吗?”
林知清想了想:“若是他想让那带痣女子活下去,那么他一定会来。”
她话音刚落,刑部尚书府门口便传来了动静。
江流昀来了!
他只带了寥寥几个人,想必也是不想惊动朝廷。
林知清微微一笑:“好戏,开场了。”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也收到了江流昀登门的消息。
他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痣娘,面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已经越狱的逃犯又回到了他手里,这其实怎么算都是一桩好事。
近来朝堂之上,户部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紧紧咬着许多人不放。
刑部也受了波及,太子殿下对此十分不满。
刑部尚书焦头烂额。
痣娘此事,对于他来说,倒是一个机会。
掩盖曾经他刻意放水令人逃脱不说,如今找回痣娘,还能重新捞一个功劳。
若是被人捅出去他曾参与过越狱之事,那么他这个位置坐不坐得稳都难说。
总的来说,重新将痣娘抓捕归案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儿。
林家将人送过来的原因……他微微眯眼,也能猜到几分。
无非是给他卖个好,想让他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
说两句话罢了,对他来说倒是算不上什么难事。
若不说,除非林家手中还掌握着证据,不然也拿他没办法。
只不过,这样的话,江流昀就成了一个麻烦。
倘若重新将痣娘抓捕归案,或者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他同镇远侯府必定会交恶。
但跟现在的位置比起来,交恶不交恶的,都是小事情了。
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他摆了摆手:“就说本官已经歇下……”
他话音未落,又有人前来相报:“大人,江世子让属下前来传话,说他今夜若是不见到大人你,不会折返。”
刑部尚书皱了皱眉头,直觉此事今夜若不作出决断,必然不会安生,于是他开口道:“带他去正厅等着。”
随后,他命人严格看守痣娘,便前往了正厅。
江流昀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他背着手,背影十分挺拔。
听到刑部尚书的脚步声以后,他缓缓转身:“大人,别来无恙。”
“江世子近来可好?”刑部尚书寒暄了一句。
好不好的,整个盛京城谁不知道?
藏香楼风波,再加上林从戎一事,偏偏镇远侯不在京城。
就江流昀来说,实在称不上一句好。
江流昀从这一句话当中,便听出了刑部尚书的态度。
他预感不好,于是开口道:“大人,我是来找痣娘的。”
“痣娘,痣娘不是已经越狱了吗?”刑部尚书的语气波澜不惊:
“哦,对了,前些日子我倒是听说,她在盛京城出现过。”
“这又是怎么回事,江世子你可清楚?”
这便是在问责了。
当初你我说好放走她以后不让她在盛京城出现,叫人抓到把柄。
如今人不但出现了,还被林家抓到了把柄。
江流昀敛眉:“此事是我之过,但归根结底是那林知清太过狡猾。”
“大人,我知痣娘就在你这里,你何不想想,为何林知清会将人送过来?”
“为何她要将人送过来?这我还当真要谢谢你。”刑部尚书也不绕弯子了:
“若不是你与林家交恶,她恐怕就要将人送回你府上了。”
“如今送到我这里,不过是在向我讨好卖乖罢了。”
“或许,他们可能还以为我同你是一道的,想挑拨你我。”
“但江世子心里清楚,若不是你曾挟恩以报,我怎会配合你放走那犯人,刑部安稳了几十年,又怎会同时被林家和户部牵制。”
“挑拨本就不相熟的人,总归是做了无用功。”
这番话说得直白,显然已经表明了刑部尚书的立场。
江流昀皱起眉头,刑部尚书此人道貌岸然。
现在与江流昀割席,同样也是利益所驱。
更何况,以江流昀对林知清的了解,事情绝不止刑部尚书所说的这么简单。
如今刑部尚书对他的态度,更佐证了他的猜测。
这是林知清的阴谋!
不,阳谋!
一个专门为他设计的阳谋!
刑部尚书在朝堂之上被户部牵制。
而陆淮在户部的作用至关重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对于刑部尚书来说,这种情况之下,痣娘一事确实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他要么会选择重新抓捕痣娘,要么就是杀了痣娘。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江流昀不同意或者说不允许的。
这样一来,二人势必就会有冲突。
那么,刑部尚书的立场与镇远侯府的立场定然有所不同。
在户部陆淮与林知清的双重压力之下,刑部尚书说不准会倒向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的那一方。
即便他不支持,依旧中立,对林家并未产生影响,但对江流昀来说,却是少了一只能助力的臂膀。
林知清无事不出手,但只要一出手,定然不会吃亏。
现在的场面,对于江流昀是最困难的。
他对林知清的算计心知肚明,但他又必须带走痣娘。
带走痣娘,就等于垂直跳下林知清的陷阱。
想到这些,江流昀紧紧捏着拳头。
林知清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且了解自己,并对每个人的心理以及行动了如指掌。
这一次,又被林知清算计中了,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博弈。
而他,不可能放弃痣娘。
再次抬头,江流昀的眼神十分坚定:“大人,不论如何,痣娘我今夜必须带走。”
“听说令侄一直在寻找出路,兵部左侍郎的位置马上就要空出来了,是个肥差。”
刑部尚书想过江流昀会保痣娘,但他没想到江流昀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以官位为引。
兵部侍郎,确实是个肥差。
他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为何会空出来?
就是因为户部重新查起了粮草,兵部尚书弃车保帅,推出了兵部左侍郎顶罪。
户部的陆淮穷追猛打,这让求稳的刑部尚书心有顾虑。
他权衡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江流昀看到刑部尚书这副样子,便知道自己开出的条件不合刑部尚书的意。
他微微皱眉,正打算再次开口。
刑部尚书却已经摆了摆手:“江世子,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怎会值得你开出这么大方的条件保她?”
“你且想想镇远侯府如今的境况吧,倘若这次你放手,你我依旧还是朋友。”
刑部尚书这番话,让江流昀心中更加无奈。
这便是林知清布局的精妙之处。
此计若想破,非常简单,那便是江流昀不再争取痣娘。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神色严肃:“大人,你我之间何须走到此处,你是知道林家的。”
“先不说我父亲根本没有做过陷害林从戎的事,林从礼顽固守旧,林从砚风流高傲,这样的林家怎会成为你的威胁?”
“江世子,你莫急。”刑部尚书此时倒是稳如泰山:“这二人不行,但你莫不是忘了你那个未婚妻了?”
“我上次见到如此聪慧果断的女子,还是……”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活了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林知清很聪明,从春日宴开始,盛京城中关于她的话题始终没停下来过。”
“我想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今夜,你只能一个人走出这道门。”
“当然,若你带一具尸体出去,我也不会阻拦。”
这话说得更加直白了,要么痣娘留下,江流昀一个人走。
要么江流昀带着痣娘的尸体走。
江流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胸口起伏的节奏明显加快了。
他闭了闭眼睛:“大人,你先让我见见痣娘,其他事情我们过后再议。”
“见她?江世子,我府上可没什么绝顶高手,若是你再次将她带走,那我岂不是还要吃一个哑巴亏?”刑部尚书第一反应便是不答应。
“大人,你如今怎的如此不信任我?”江流昀紧紧盯着刑部尚书:
“我只是想确认痣娘的安全,方才你让我带着她的尸体走,我怕就怕她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若是前一刻钟江流昀还抱着拉拢刑部尚书,让其交出痣娘的心思,此时此刻,江流昀心中的怀疑已经按捺不住了。
刑部尚书紧锁眉头:“尸体?我刑部尚书府从未出现过不明不白的尸体!”
“倘若我想杀了她,今夜便不会放你进门了。”
“就是你让我见到她,一切都好商量。”江流昀已经开始心急了。
因为他的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刑部尚书也听得出来,江流昀着急。
他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盘算着江流昀会不会在见到人的那一刻突然出手,夺走痣娘。
不,不会。
他与江流昀其实是一个制衡与反制衡的关系。
但无论他们谁站在制衡与反制衡的位置上,都是成立的。
但林知清是置身事外的,她甚至是能够破坏刑部尚书的平衡的。
倘若江流昀将痣娘带走,刑部尚书大可以将事情都推到江流昀身上。
不过林家必然会有动作。
而且江流昀这人心机颇深,单看他在林家扮演的憨厚老实未婚夫就可以知道了。
刑部尚书从前只以为那痣娘是个普通人物,就卖了江流昀一个面子,但见识到江流昀深沉的心机以后,他怕就怕当初自己有什么把柄在江流昀手上。
这条路始终不把稳。
想到这里,他再次拒绝:“江世子,你请回吧。”
这句话一出,二人站在同一面的机会便彻底消失了。
江流昀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大人,她到底可还安好,见她一面的要求不算高……”
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
痣娘的命,他还有最后的办法可以保下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件林家的御赐之物,那御赐之物可在关键时刻让人免于一死。
除了礼部与户部有御赐之物归于林家的记录,便是皇帝,对明确御赐之物也不甚了解。
也就是说,就算他可能知道林家有御赐之物,但并不知道这御赐之物是何东西。
林知清为了抹去林家倒卖御赐之物的污点,已经通过礼部尚书将礼部的记录销毁了。
而户部有陆淮,记录应当也已经销毁了。
如今只要他不说,便没人会知道他府中的那把御赐宝剑是林家的东西。
那么,他便可以用那宝剑将痣娘保下来!
此举虽险,胜算却大。
就这样办!
江流昀深吸一口气:“大人,若是我拿出……”
“大人!”
江流昀的话还没说完,厅外,刑部尚书的侍从突然出声,似乎是有急事相告。
刑部尚书嘴唇紧抿,心中出现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侍从,倘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侍从是万万不会在尚有客人之时开口打断的。
他没去看江流昀,而是大步走向侍从。
待他走近以后,侍从将嘴巴贴近刑部尚书的耳朵,轻声开始说了起来。
与此同时,江流昀紧紧盯着刑部尚书的脸,胸口起伏的幅度渐渐变大了。
那侍卫不知说了什么刑部尚书身体一顿,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他甚至还转头看了一眼江流昀。
江流昀十分敏感,当即上前了一步:
“出了什么事,痣娘呢?”
提到痣娘,刑部尚书的眼睛闪烁了两下。
也就是这么一个细节,让江流昀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按捺不住上前,眼睛中出现了一些红血丝:
“你说,是不是痣娘出事了?”
侍从被江流昀的满身戾气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刑部尚书见势不妙,往后退了几步:“江世子,你这是作何,想对朝廷命官出手不成?”
江流昀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冷静了下来,再次开口:“你同我说,到底是不是痣娘出事了?”
刑部尚书的嘴巴嚅动了两下,眼神落到了一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她死了。”
“被人一刀封喉,我的人也死了好几个,想必那林知清早有准备!”
“用刀的,只有那林家的林泱泱!”
听到这话,江流昀良久没有说话,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第303章 谁的拳头硬,谁便是天理!
刑部尚书撇过了头,神色间也尽是懊恼,他忍不住数落侍从:
“我明明走的时候还叮嘱你们看好她,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侍从知道闯了大祸,当即开口解释了起来:“大人,那杀人之人来无影去无踪,谁都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
“若不是里头有些声响,我们的人也不会闯进去。”
“可一闯进去,就是满地的血啊!”
此言一出,江流昀的身影一下子来到了侍从面前,眸光冰冷:“带路!”
侍从一时之间没敢动作,而是看向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的脸色也说不上好,他挥了挥手:“带路!”
几人的脚步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远处隐蔽的角落内,正有人一动不动注视着他们的动向。
林知清看着几人往后院赶去,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身旁的陆淮对于痣娘的死,也并没有意外。
因为陆淮知道痣娘作为杀害木婶的直接凶手,肯定是活不了的。
林知清不会让她活。
再一细想,林泱泱方才悄悄地往后院摸了过去,但现在还没出来。
稍一动脑,此事便能轻易地连在一起。
痣娘很可能是林泱泱动手杀的。
此举除了为木婶报仇以外,也能直接加剧刑部尚书与江流昀的矛盾。
让此事根本没有回旋之地。
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阳谋。
就陆淮自己来说,他是很难算计得如此精准的。
就算他可以操控每一个环节,但也拿不准江流昀以及刑部尚书的心思。
只有林知清才能精准把控这些人的想法,再对号入座,想出这么一套几乎无可挑剔的计谋。
此事倒是给了他一些启发。
正在他陷入深思之时,林泱泱带着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妹妹,我回来了!”
注意到林泱泱似乎还有话要说,林知清打断了她:
“有话待会儿再说,我们快走,刑部尚书应当会派人在府内搜查歹人。”
即便痣娘死了对刑部尚书来说是好事,他也会做做样子,搜查凶手。
林泱泱当即没再说话。
三人趁着刑部尚书府还未反应过来,很快便出了那一片区域。
马不停蹄回到舒清阁以后,林泱泱的情绪还是十分高涨。
见林知清和陆淮在桌旁坐了下去,她眼巴巴地看向林知清:“清妹妹,我有话要说。”
林知清伸手递了一杯茶水给她:“说吧。”
“你们是不是以为那个痣娘是我杀的?”憋了这么一路,她早就忍不住了。
闻言,林知清微微蹙眉,而后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
陆淮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然后才开口:“你去的时候痣娘已经死了?是不是刑部尚书动的手?”
林泱泱:……
满腔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她撇了撇嘴:“不是,我说出来是让你们猜的,没让你们直接说出答案!”
陆淮十分实诚:“你既然这么问了,那人一定不是你杀的。”
“江流昀肯定不会对那女子下手,要是他动的手,他完全没必要再同刑部尚书争论。”
“反倒是刑部尚书非常有动机,既然那女子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能消除对他的威胁,那还不如直接将人杀了。”
林知清点头,她见林泱泱没听懂里头的逻辑,开口补充道:“刑部尚书将人杀了可以嫁祸到我的头上。”
“以江流昀的性子,确实更容易怀疑我。”
“但这也不奇怪,即便刑部尚书不动手,我也是要让你去杀了那痣娘的。”
“你们两个好无聊,啥都知道,一点惊喜感都没有了。”林泱泱双手托着下巴,显然是觉得有些无趣。
林知清笑了笑:“下次若遇到了案子,先让你试着猜猜。”
“这就不了。”林泱泱变脸变得很快:
“我是因为亲眼看到了刑部尚书的人行凶,如若不然,哪知道人是谁杀的。”
“不过这刑部尚书还真是老奸巨猾呀,玩这么一手,一般人肯定都觉得是我们干的。”
“是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刑部尚书与江流昀,肯定是彻底决裂了。”林知清微微一笑:
“刑部尚书这只老狐狸,不愧是在朝廷混了这么久的人,涉及自己的利益,倒是挺心狠手辣的。”
陆淮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能站上金銮殿的人能有几个是简单的?”
“刑部尚书的位置一直都是六部中最稳的,靠的就是那一手谨小慎微。”
“只不过,他诬陷你这件事,可不能随便算了。”
“嗯?这脏水还能泼回去不成?”林泱泱眼前一亮。
林知清也看向了陆淮。
陆淮摇头:“当然不会,但我手中,倒是有刑部尚书之子曾经在军营当中错杀一名兵士的把柄。”
“错杀?”林知清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先前你说刑部尚书并不是完全偏向江流昀,二人之间更多的是交易,指的便是这件事?”
陆淮不得不佩服林知清的敏锐:
“不错,说是错杀,实际上是那兵士的妹妹前去探望,刑部尚书之子动了歪心思,事后将兄妹二人一起解决了。”
“云枫以随我父亲在外游历的理由,暗地里替我查出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