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国王by檀照
檀照  发于:202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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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声音越来越远,莱克斯又在树洞里呆了好一会儿,确认追兵们全都被切尔各留下的马蹄印引走后,才忙不迭扒拉开灌木丛跑出来,循着他与切尔各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身为现任国王努伦格尔九世的长子,莱克斯还是头一回陷入如此狼狈的处境。
尽管在莱克斯六岁时,他的母亲莉莉勒斯王后因病去世,他的父亲很快迎娶了新的王后,对他这个大儿子的事情漠不关心。但是作为王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慢待莱克斯。
因此莱克斯依旧享受着宫廷的锦衣玉食,由最睿智的宰相担当他的老师,最英勇的骑士长教习他武艺。
他亦不负众望,成长为了令人满意的王储。
然而三天前,继王后生下的小王子迎来了新生洗礼。
变故就发生在当天的晚宴上,莱克斯被歹人迷晕,带出了王宫,打算伪造出王储殿下因为贪玩偷溜出城然后不幸遇难的一幕。
幸好莱克斯消失一事被察觉不对的骑士长切尔各及时发现,他没有声张,悄悄地追查到宫外,最后成功把莱克斯从歹人手中救了下来。
还没等莱克斯与切尔各重新返回王宫,商量如何揭露继王后的阴谋,突然面对了来势汹汹的几百名追兵。
不出意料,他们也是继王后派出的人,势要在今晚彻底清除莱克斯这块阻扰她亲生儿子登上王位的绊脚石。
切尔各虽然勇武,能以一当十,但他还要护着莱克斯,没法保证安全的带着他逃出重围。
于是切尔各用劲一拉缰绳,调转方向,打算先躲过这波追击再说。
马儿跑了一天一夜,身后的追兵却丝毫没有减少。
莱克斯猜大概是因为继王后下了死命令,说不定还要求追兵带着他的人头回去复命不可。
“殿下,再这么逃下去,我们一定会被追上的。”切尔各道。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莱克斯信任地问,无论待会儿切尔各提出怎样的办法,他都会答应。
事实上,莱克斯现在除了信任愿意舍命相护的切尔各外别无选择。
“您跟我来。”切尔各突然勒停胯/下强壮的黑马,带着莱克斯来到一处灌木丛前。
随着切尔各的动作,灌木丛被扒开,露出一个不大的树洞,想要容纳切尔各这样身材高壮的成年男人不容易,但像莱克斯这样还未开始拔高身量的少年,努努力蜷缩起身体还是能钻进去的。
切尔各让莱克斯躲进去,不要出声,自己则骑着马引开了追兵。
莱克斯一面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一面暗自祈祷切尔各能够平安无事地甩脱追兵。
可惜命运的天平并未向莱克斯倾斜,他还没逃出多远,竟然就碰上了一小伙突然折返回来的追兵。
莱克斯瞥见他们的身影,立刻加快速度往杂草丛生的密林中跑,期冀能借助地形成功逃脱。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小伙追兵没有骑马,只能骂骂咧咧地追在莱克斯的身后,还有人一个不慎,差点被地上的藤蔓绊倒。
莱克斯却不敢放松,哪怕跑着跑着喉咙里呛出了腥甜的味道,他也是咬紧了牙关,一步都不敢停。
可是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缩短,莱克斯甚至不小心让乱飞的箭矢射中肩头,踉跄了一下,他的心底渐渐漫上了一股灰黑色的绝望,他真的能成功逃脱吗?
更令莱克斯绝望的是,他居然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黑暗森林附近。
虽然都是密林,但黑暗森林不知为何常年笼罩在阴翳之中,哪怕只是靠近外围,都能感受到一阵令人忍不住发抖的寒意。
更别提传闻中黑暗森林中不仅栖息着无数猛兽,还住着邪恶的女巫与她豢养的食人巨兽。哪怕是王国最英勇的战士,也不敢孤身进入其中。
然而莱克斯没得选。
要么就此停下脚步被捉住,一定会死;要么闯入黑暗森林中,只要他不碰上女巫和巨兽,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这么一想,莱克斯干脆眼睛一闭蒙头扎进黑暗森林之中。
银月高悬,可是浓重的黑暗如影随形,身后的脚步声更是逐渐靠近,追兵们锲而不舍,仿佛下一秒闪着寒光的刀尖就要照着他的身体劈下——
莱克斯猛地睁眼,对上了木头搭建起的尖角屋顶,黑色的煤油灯被偶然途经的夜风吹动,一阵不大不小的摇晃声在静谧的夜里回荡。
除了被噩梦惊醒的莱克斯,屋里另外的一人一鸟依然睡得安恬。
莱克斯隐隐预约听到了遥远的兽吼,却并不担心真的有不长眼的野兽闯进这座木屋,在黑暗森林之中,再没有比女巫的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切尔各怎么样了。
王城那边,宰相斐南基得知他与切尔各一起失踪的消息,是否正夜不能眠。
如果他不能尽快赶回去,在继王后的撺掇下,他的父王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小儿子立为新的王储。到时候他再想夺回王位,就要比现在困难多了。
杂乱的念头在莱克斯脑中胡乱飞舞,像捉不住的萤火虫,哪怕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眼前依旧一片荧光闪烁,难以入眠。
于是第二天,梅拉发现莱克斯看起来恹恹的,仿佛精神不太好的模样。
奇怪,按理说莱克斯的伤口正在恢复中,他应该越来越精神才对。
梅拉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没想出个原因来。
“梅拉,梅拉,杜克瓦托又来找你交易啦。”塞拉斯大叫着朝梅拉飞来,爪子里还抓着一片,呃,一片宽大的树叶。
“我都跟杜克瓦托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便捡一片树叶就拿来糊弄我。要是叶子被虫子咬烂了,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我就当从没有过这桩交易。到时候他拿不到东西,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梅拉不耐烦地扯过树叶,“行了,我看看他这回又打算在我这买点什么。”
“十瓶治愈药剂,还必须今晚就要?”梅拉惊诧不已,“他该不会受了很重的伤吧?”
要知道像莱克斯身上的箭伤都还不到需要用上治愈药剂的程度,杜克瓦托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才会一口气跟梅拉买下十瓶治愈药剂。
“天哪。”塞拉斯跟着叫起来,“杜克瓦托这是怎么了?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一旁的莱克斯目露疑惑,杜克瓦托是谁?听起来经常和女巫做交易,交情匪浅的样子。
像是什么危险人物。
毕竟一般人生了病或是受了伤只会去找药师或牧师求助,从没听说谁受伤了找女巫帮忙的。
“你说的没错,杜克瓦托可千万不能有事,他还欠着我整整三枚金币的债务,他死了我的钱该怎么办,就算我是女巫也没法从死神手里追债啊。”
说着,梅拉跑到靠墙的一整面橱柜前翻找起来,响起一阵瓶瓶罐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半瓶蒲公英粉末、三根魔芥兰的茎、六对蟾蜍耳朵、半罐清晨时分的露水……”梅拉怀抱着造型各异的瓶瓶罐罐,打开盖子,一股脑的全倒进了黑色的坩锅里。
“莱克斯,去给我打一桶溪水倒进来。”梅拉使唤道。
莱克斯只好提着桶往溪边走去。
好在离木屋不远处,就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溪水很清澈,连水底的石头长什么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莱克斯把打回来的满满一桶水倒进了锅里。
接着他就看到一层幽蓝色的荧火倏然亮起,差点燎到他的鞋子。
莱克斯吓得赶紧跳开,往地上跺了好几下脚。
“嘎嘎,”塞拉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乐出了声,“笨蛋莱克斯,这不是木头烧起来的那种火焰,不会烧着你的。”
莱克斯定睛一看,发现鞋子被燎到的部分还真没有烧过的痕迹。
这还真是不可思议。
莱克斯忍不住朝站在坩埚前,一脸平静地搅拌锅内材料,调配药剂的梅拉看去。
“看什么?”梅拉注意到他的视线,挑眉问道。
她还以为莱克斯又在担心吃到加了料的食物,“放心吧,治愈药剂的价格比变形药剂还贵,我可不舍得浪费任何一滴药水。”
不过,莱克斯身上也有伤,今天还一副蔫耷耷的样子,要不要煮好后给他也来一勺呢?
梅拉陷入沉思。
算了,谁让她是如此心地善良的女巫呢,就给莱克斯也来一勺治愈药水吧,虽然是加水稀释后的版本,但既然是免费的东西,就不要想着和花了钱的得到一样的药效了。
然而莱克斯却并不理解梅拉的好意,他疯狂地摇头拒绝了梅拉递来的满满一勺药水。
他之前可是听到梅拉都往里加了什么材料,蟾蜍耳朵、喜欢吸血的魔芥兰的茎,这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就算梅拉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她特制的治愈药剂,效果很好,销量也很好,莱克斯依然坚定地道:“不用了,我相信我的伤可以靠自己恢复。”
他就算再急着养好伤逃离黑暗森林,也不会喝这种稀奇古怪的药剂。
“好吧,你不喝就算了。”梅拉也不强求,把勺子里的液体又倒回了锅里,搅拌搅拌直到颜色均匀后,分成了十瓶治愈药剂。
“塞拉斯,你赶紧把这十瓶治愈药剂送到我和杜克瓦托一直约定好用来交易的大树下。”梅拉把药剂装到篮子里,让塞拉斯叼着飞走了。
临走前,她不忘嘱咐塞拉斯,“记得见到杜克瓦托后告诉他,就算死也要把欠我的那三枚金币还了再死,不然我就诅咒他下辈子投胎成一头猪,还是永远吃不饱饭,只能饿得瘦骨嶙峋的猪。”
闻言,莱克斯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就是女巫的诅咒吗?果然狠毒。
都变成猪了还吃不饱饭,这简直比杀了它还要折磨。

今天是要把已经做好的三瓶变形药剂拿去交货的日子。
然而梅拉正躺在摇椅上呼呼大睡,意识到窗外投进了灿烂的阳光,她还把身上的羊绒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脑袋。
“跑个腿而已,哪里需要劳动伟大的女巫梅拉大人。”昨晚梅拉理直气壮地道。
“塞拉斯,明天你带着莱克斯跑一趟,教他认认路。”梅拉又道。
塞拉斯没有意见,一边梳理着身上的羽毛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
及时响应主人的每一句话是一名优秀宠物应该懂得的自我修养,塞拉斯这一点做得非常好。
梅拉很满意。
她接着看向莱克斯,因为发现他的脸上出现了愣神的表情。
难道说莱克斯不愿意干这种跑腿的活?
如果莱克斯提出了反对意见的话——梅拉也是不会同意的。
在女巫小屋里,梅拉就是唯一的规则,其它不管是人是鸟都得乖乖听她的话。
其实她完全可以用最恶心的材料制作一份药剂,逼着莱克斯喝下去,梅拉想到,这样莱克斯就会觉得替她跑腿是个好差事了。
事实上,莱克斯巴不得有机会能够出去认认路,自从他苏醒过来后,一直待在梅拉或是塞拉斯的眼皮子底下,压根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探索小木屋之外的区域。
这样可不妙,莱克斯还计划着找机会逃离黑暗森林,不认识路怎么行。
总不能费尽力气逃出去了,兜兜转转又回到小木屋附近,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只不过莱克斯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冒然离开小木屋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万一在森林里遇到了什么危险,以莱克斯目前的实力,不一定能安然无恙的逃脱。
所以莱克斯的计划是等伤好后,再觅良机。
尽管这么做定然会让本就不充裕的时间雪上加霜,多拖延一天,王城的局势都有可能变得对他更加不利,但如果有办法,莱克斯何尝不想尽快赶回去呢。
莱克斯按捺下内心的焦虑,耐心等待,却没想到梅拉突然说要让塞拉斯带着他出去认路。
这可真是太好了。有塞拉斯在,莱克斯之前的担心就算不上问题了,想必危险一定会主动远离他们。
从这些天没有野兽敢靠近小木屋就知道了,女巫对森林里的动物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只不过高兴归高兴,莱克斯还是得做做样子,不能让梅拉觉得自己非常想离开小木屋,否则让她察觉了他的打算,不肯放他走怎么办。
虽然这两天梅拉除了喜欢使唤他干活之外,并不像传闻中那般阴晴不定,脾气暴躁易怒。
相反,梅拉在大多数事情上都懒得浪费精力计较,甚至连莱克斯为什么会受了箭伤沦落到黑暗森林,她都懒得多问一嘴。
倒是省了莱克斯扯谎的功夫。
听闻女巫会制作吐真药剂,莱克斯一度担忧如果梅拉逼他喝下药水,他能不能扛住药效。
结果是莱克斯多虑了,梅拉对他的来历压根不感兴趣。
在梅拉的眼里,莱克斯大概就是人形的塞拉斯,可以干一些鸟翅膀不方便干的活。
“好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明天由你们一起去交货。药剂我都用布裹了放在篮子里,早上记得不要来吵醒我。”梅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踱步到摇椅前,抖起毯子一起缩到了摇椅上。
塞拉斯则站到了它的栖杆上,闭上眼准备入眠。
莱克斯也躺到他铺在角落的毯子上,一夜无梦。
天一亮,塞拉斯立刻睁开眼,它像一位勤勤恳恳的管家,锐利的视线扫向角落,目的是检查莱克斯是否还在赖床。
很好,莱克斯看上去比它醒的还早,已经自觉地挎上了篮子,就等着塞拉斯一起出发了。
篮子里头不仅有要交给客人的变形药剂,还有两根粗/硬的棍状面包。
这就是一人一鸟的早餐了。
路上,塞拉斯一边站在篮子的边沿,时不时啄两口面包,一边指挥莱克斯该往哪儿走。
“这边这边,往这边走,可千万别走错了,否则就是给隔壁那头大黑熊送点心去了。”
闻言,莱克斯默默地记下,遇到长着黄色小花的岔路口要往右走。
等到了下一个岔路口,塞拉斯瞪着一双豆豆眼,举起翅膀摩挲了一下下巴,“唔,这两棵树怎么长得一模一样,我明明记得一个月前有一棵树比另一棵要矮来着。”
“啊,找到了!我就说我这么聪明的一只乌鸦,怎么会不懂得做记号以防万一呢。”
塞拉斯一声招呼也没打,突然张开翅膀往上飞,绕着两棵树转了半天,然后才得意洋洋地飞下来,指挥莱克斯继续往右边的这条岔道走去。
“你做了什么记号?”莱克斯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从下往上数第五根树杈,被我用爪子画了个十字,所以我只要一飞上去就能看见它了。”塞拉斯挺了挺胸脯,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自豪。
……也就是说之后莱克斯如果打算逃跑,为了确认方向还得先爬个树。
莱克斯嘴角抽了抽,决定还是换个话题,“对了,左边那条岔道有什么危险吗?”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块生长得很好的沼泽罢了。”
因为主人是梅拉的缘故,塞拉斯在语言的使用上同样学习了女巫的习惯,在她们眼中,风和河流一样是流动的,沼泽与树木一样是会生长的,万物都处于一个随时变化的状态。
“我和梅拉刚开始来到黑暗森林的时候,它才只能吞掉一头鹿,或者路过的几只野兔,现在的话,它大概能随随便便吞掉好几头大黑熊吧。”塞拉斯满不在乎的道。
反正沼泽这玩意儿,对会飞的鸟类造不成伤害,只有人类和其它需要走路的动物才会感到害怕。
噢,塞莱斯忘了,莱克斯就是这样一个会担心陷入沼泽的人类。
果然,莱克斯又不说话了,塞拉斯已经习以为常,扭头又啄了两口面包,嗯,好吃!
不知走了多久,莱克斯总算走到了塞拉斯口中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树下。
从它参天的高度,繁茂到几乎遮天蔽日的枝叶,以及大概需要数个成年男人才能环抱住的粗壮树干来看,这确实是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树了。
莱克斯伸手抚摸粗糙的树皮,摸到了不少细细的裂痕,大概再过几十年,这些裂痕就会继续加深,达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梅拉的客人来了。”塞拉斯提醒道。
莱克斯转头,发现一名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棕发男人正拖着一架载满布袋子的木板车朝他们走来。
男人见到莱克斯显然很惊讶,加上莱克斯那头引人注目的金发,此刻正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辉,男人一时间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一、二、三……”塞拉斯可不管男人的异样,在板车上方盘旋了一阵,数清了布袋子的数量,满意的点头,“好了,莱克斯,可以把东西交给他了。”
“莱克斯……你是王储殿下……”男人讷讷的道,认出了莱克斯的身份。
“哦?原来你是王储啊。”塞拉斯惊喜的道。
它自觉有了更高贵的身份,一时间连胸脯都更挺了。
莱克斯给梅拉干活,梅拉又是塞拉斯的主人,四舍五入之下,塞拉斯等于和王储是一个地位。
“嗯,等你回去后,不许把我在这的事情说出去。”莱克斯朝男人颔首,神色淡淡。
其实莱克斯本可以想个办法回避,以免身份被叫破,但他转念一想,他还需要借助这个机会了解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最终莱克斯面对男人,听到男人仍然称呼他为王储殿下时,莱克斯便知道,继王后暂时还没能得逞,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新的王储。
不用猜,其中必定有不少是宰相斐南基替他周旋的功劳。
虽然努伦格尔九世的性格较为刚愎自用,很少听得进大臣们的劝阻,但面对伯爵出身,又是公认富有贤名的斐南基,他偶尔还是能听进去那么一两句话的。
毕竟如果没有斐南基替他操劳,努伦格尔九世天天忙着政务,怎么可能有时间在王宫里变着法的取乐。
如果不是终于有了流淌着自己血脉的亲子,忌惮着斐南基的继王后或许还要继续和莱克斯保持着面和心不和的样子。
想到这,莱克斯再一次感到了时间的紧迫。
斐南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永远替他拖下去,在所有人都相信王储已经身死的情况下,站在斐南基这一边的大臣们也会考虑同意立新王储这件事。
说到底,他们支持的是努伦格尔王室的正统,而不是莱克斯这个人。
在莱克斯沉思的功夫,棕发男人讷讷应下莱克斯的要求,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奇怪,径自抱着药剂离开了,留下了一架孤零零的木板车。
塞拉斯站在把手上,呼喊莱克斯快点回神,把板车拖回小木屋去。
“这布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沉?”莱克斯抓住把手,沉下身子使劲,终于成功让板车动了起来,在并不平坦的小路上滚出一道略有歪曲的辙痕。
一人一鸟照着原路返回。
“这是我们接下来一个月的粮食。”塞拉斯答道。
莱克斯想起了堆放在角落里的还没吃完的半袋子土豆,恍惚记起两种布袋子似乎长得一模一样。
再结合塞拉斯前不久说过的,两棵树一个月前还没长这么高,莱克斯意识到,刚才见到的那个棕发男人就和他未曾谋面的杜克瓦托一样,也是女巫的固定客人。
男人和女巫保持着每月一次的交易,按时给女巫送来粮食,女巫则给他需要的药剂。
莱克斯回忆男人的衣着,虽然衣服上没有打着明显的补丁,但也不像是有钱的打扮,或许是住在附近的村民。
难怪女巫要和他以物易物。
可惜黑暗森林附近的村子有好几个,分别通往不同的城镇,要是莱克斯能知道棕发男人究竟属于哪个村子,或许能更加完善脑内逐渐成型的计划。
不过,莱克斯突然有些疑惑,在他没有到来之前,梅拉与塞拉斯是如何把板车运回木屋的?
梅拉虽然是女巫,但那双如枝条般细瘦的胳膊看起来可没有多少力气。塞拉斯就更不用说了,外表看起来就和正常大小的乌鸦无异。
说起来传闻中女巫豢养的,喜爱食人的巨宠在哪?难道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莱克斯心下一凛,打算之后想办法从塞拉斯嘴里套出有关魔宠的事情。
绝不能让这所谓的魔宠成为他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梅拉,梅拉,我们回来了!”离小木屋还有一段肉眼可见的距离的时候,塞拉斯便迫不及待的大声嚷嚷了起来。
接着它张开翅膀,头也不回的往木屋的方向飞去,把辛苦拖着板车的莱克斯远远抛在了后头。
“知道了,辛苦你们俩了。”梅拉听到塞拉斯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屋子里走出来,靠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塞拉斯朝自己飞来,减速,找好降落的姿势,最后落到了她左侧的肩膀上。
梅拉暗暗皱眉,自从塞拉斯成年后,它可真是越来越重了,下次她的肩膀或许都要接不住它了。
“说起来,我闻到了豆子的味道。”梅拉的视线落在了停下来的板车上。
等莱克斯当着梅拉的面把布袋子一一解开,发现里头还真有两大袋豆子。
莱克斯俯身,假装检查豆子中有没有发霉的情况,却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很神奇吧?女巫的五感可是很敏锐的。”瞧见莱克斯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解,梅拉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一旦没有了照耀在头顶上的太阳,黑暗森林立刻弥漫起了一股有如自地底擢升起来的阴森,连触碰到小腿的草叶都沁着刺骨的凉意。
莱克斯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感受到了小腿处的湿意,他抿了抿唇,继续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前走去。
身后是被他越甩越远的小木屋,一弯钩子似的的银月悬挂在屋顶的尖角上,照亮了屋内沉睡着的女巫与乌鸦银白色的美梦。
距离莱克斯来到黑暗森林已经是第六天了,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正是离开的时机。
于是等到夜幕降临,梅拉与塞拉斯沉沉睡去,莱克斯睁开了眼睛。
经过莱克斯这些天的观察,一旦入睡,梅拉和塞拉斯便会直接一觉到天亮,不会有突然醒来的情况出现。
尽管如此,莱克斯还是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
随着极轻微的“吱呀”一声,门开了。
莱克斯立刻警觉地往身后扫了一眼,发现梅拉与塞拉斯如他预想的那般,依然闭着眼,呼吸平稳,显然并没有被这点细微的动静打扰。
很好,莱克斯关上门,单薄的身影转身投入了夜色之中。
遇到第一个岔道,看到那一丛长得正好的黄色小花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摆,莱克斯想也不想便往右走去。
第二个岔道处是两棵长得一模一样的树,莱克斯攀着树干,从下往上数找到第五根树杈,以及塞拉斯留下的十字记号,便身姿矫健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幸好这两棵树长得还不算太高,否则莱克斯未必能爬上去。
尽管莱克斯从小跟着骑士长学习武艺,但切尔各可不会教王储殿下如何爬树。
——只有在村子里长大的毛头小子才会热衷于像猴子一样挂在树上。
对于王储来说,爬树实在有违宫廷礼仪。
接下来,莱克斯继续前进,直到在下一个需要辨认方向的地方停下脚步。
森林里也不总是存在岔道。
事实上所谓的道路也是前人走出来的,那时候黑暗森林远不像现在这般危险,时不时就会有胆大的猎人闯进来,试图抓住点难缠的猎物拿去换更多的食物。
然而许多年过去,敢踏足黑暗森林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消失殆尽,曾经人为开辟出来的那些小路自然而然被疯长的植物重新占据。
浑身长满刺的荆棘,努力开出花苞的灌木月季,叶片浓绿光亮平时喜欢蜷缩成一团的球藤等等。
它们肆意生长,到了夜里更是大变了样,以至于莱克斯有些迟疑,到底该往哪里走才是正确的路。
无法,莱克斯只好借着月光仔细辨认,每每他觉得这个方向没错时,却总能挑出好几处地方与他白日记下的景象不同。
……难办,难道只能把选择权交给虚无缥缈的命运吗?莱克斯皱紧眉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正是因为命运的不确定性,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咕——呱——”一道低沉的鸣叫突然自莱克斯右侧传来,锐利的视线立刻扫了过去,原来是一只癞蛤蟆突然跳到了莱克斯身旁比他还高一些的石头上,两粒血红的眼珠子正盯着他瞧。
这抹红色在银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莱克斯第一时间想到了梅拉储藏在各种罐子里的奇奇怪怪的材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这只癞蛤蟆的距离。
然而这只癞蛤蟆久久地注视着莱克斯,下一秒,它吐出舌头飞快地卷了一只路过的小飞虫进嘴里,还滴下了两滴涎水。
莱克斯微微瞪大了双眼,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两滴涎水竟然轻微地腐蚀了石头的表面。
这就是黑暗森林吗?莱克斯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危险的癞蛤蟆,不敢想象它的涎水若是滴在了人的皮肤上——怕是那整块皮肉都要烂掉吧。
莱克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也摸上了绑在腰间的匕首。
这把匕首由王国内最好的工匠用精铁锻造而成,哪怕隔着一层刀鞘,都仿佛能感受到上头锋锐的寒意。
是切尔各离去前专门给莱克斯留下作为防身用的武器。
原本一直藏在莱克斯的靴子里,加上莱克斯平时有意遮掩,梅拉和塞拉斯都没发现他走路时偶尔透露出的古怪。
今夜为了方便逃跑,莱克斯才把它从靴子里拿了出来,以防万一。
只是这癞蛤蟆的涎水如果碰到匕首,在上面腐蚀出几个洞的话,那他唯一能用来防身的武器就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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