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难皱眉道:“女孩怎么说?”
“女孩什么都不说, 但是她家长态度很强势, 说那个男生亲她的脸和屁股了,就是属于猥亵。”张蔷答。
“男孩不承认?”
“嗯,男孩说没有, 男孩的家长心理学都搬出来了,说在他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认知里,屁股不属于□□官,属于拉屎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会去亲,说就是亲了下脸,被女方家长放大真相,无中生有。”
“那最后结果怎么样?”
“不了了之,没有证据我们也只能调节。”张蔷无奈摇头,“但是据我们了解,初中生现在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们在女孩和朋友的聊天记录里发现了关于勃,起长度、性玩具之类的讨论内容,别说女孩家长看了傻眼,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十一二岁的孩子们都已经知道这么多。”
“好奇心就是这样的,大人越是遮掩着,她们就越好奇,”李知难评论道,“别说她们了,我小时候不知道月经是什么,记得电视上播放卫生巾的广告,总会含糊地说‘那几天’怎么怎么样,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也听不清那几个字,最后导致别的广告看都不看,一到卫生巾广告就使劲凑过去听,好奇‘那几天’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广告又是什么意思。”
张蔷答:“现在的孩子可不会,网络上一搜,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正经科普和黄色信息,全都往他们脑子里灌。”
曲子格看了看外面的学生,无奈道:“我们的性知识教育,任重而道远啊。”
张蔷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文件夹,道:“我继续教育去了,先走了。”
待她离开后,奚西在一旁摇头叹道:“现在的孩子竟然这么胆儿大?”
曲子格亏她:“那也比不过咱们奚西老师啊!”
奚西没好气地一拳打过去,气急道:“你!”
“说说,”曲子格八卦道,“跟副总怎么样了?”
“不想理你。”奚西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转过头跑开。
看着奚西跑远,李知难教育道:“你别老这么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咱奚老师,说最胆小的话,做最胆大的事!”曲子格话锋一转:“那我跟你说个正事吧,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家里特别有钱。”
李知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和自己并不在一个次元。
曲子格倒是敞亮,直白道:“人生苦短,你要抓紧时间,难道还为了宋乐守孝三年吗?”
“你小点声,这事别人还不知道呢!”李知难忍不住去捂她的嘴。
“等你评优这事结束,你趁早告诉大家,”曲子格道,“听没听到?”
“知道了。”李知难无奈答。
第二日,李知难还没到学校,就收到了孙书维的电话:“你到学校之后直接来我这吧。”
李知难心道,难道评优这么快就下来了?
待她走进办公室,才意识到情况不对。陈校长和几个负责的领导以及孙书维都在,她要不是立了救国救民的大功,那就是闯了弥天大祸。
“李知难老师,网上爆你收受学生家长贿赂。”领导率先开口道,“这事你怎么说?”
“啥?”李知难不解。
孙书维在旁开口道:“邵冲妈妈给你送的。”
两个人交换了下眼神,李知难否认道:“就一盒月饼。”
“还有别的吗?”
“没了。”她否认道。
“人家那边证据确凿,连邵冲妈妈的付款记录都扒出来了,你仔细想清楚,”领导道,“我告诉你李老师,你现在的态度很重要。”
学校内,消息来源更加广泛的学生们也实时地传播了该则消息。
“听说李老师收了一辆车?”
“我靠!邵冲妈妈这么大手笔?”
孙书维在一众领导撂下狠话离开后,认真地对李知难说道:“你必须找邵冲妈妈谈一谈。”
李知难仍然没有摸清头绪:“这事之前不是过去了吗?他妈妈说送了我一盒月饼,学校那边也备案了啊?怎么又被人翻出来了呢?”
孙书维认真道::“首先爆料的人能拿出付款记录,连行驶本照片都有,就说明这人肯定和邵冲家脱不了关系,会不会是邵冲自己做的?”
李知难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不是这种孩子。”
“知道这事的就咱们几个,邵冲妈妈不可能主动把这件事说出去。”孙书维分析道,“你现在是在明人家在暗,防不胜防。”
李知难想了想,反应过来:“是我评优这事得罪人了吧?”
孙书维看了看表单,拿出来道:“和你竞争的一共就两个人,你得罪过他们谁?”
李知难看了看,石老师,魏老师,都是平日里关系过得去的,没任何嫌隙,也只能摇头。
“那就说不通啊!”孙书维有些着急,“这些都说不通!我唯一能想到你最近开罪的人,就只有宋乐,会是他吗?”
“他不会的,我们离婚的事还没说出去,我出事对他也不好。”李知难解释道。
“知难,找邵冲妈妈吧,让她解释吧。”孙书维提议道。
李知难立刻拒绝,“今年的评优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是不是就能解决这个件事?”她心底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惦记这些,自己不贪心也不会多出这么多问题。
“现在不是评优的事,”孙书维答,“和之前在学校的小打小闹不一样,现在网上发酵很厉害,要是这事再发展下去,你下半辈子都别想进教育系统。”
两个人商讨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可行的主意。孙书维稍后有会,李知难只能先行离开,容后再议。
“你别找邵冲妈妈啊,我再想想办法。”李知难离开时叮嘱道。
但她前脚才走出办公室,后脚孙书维就给邵冲妈妈打去了电话。
“我希望您能帮帮她。”孙书维解释来龙去脉后,请求道。
“我真的帮不了。”邵妈妈那边果断挂掉了电话。
孙书维听着耳边的滴滴声,不由心内狠狠。她早早就提醒过李知难,不要万事都把自己搭进去,小心东郭先生和狼,谁成想还真的被她一语成谶。
放学回家后,邵冲书包都没放下,就急匆匆地跑去厨房,每天放学的时间段,妈妈都是在这里准备晚餐的。他焦急询问道:“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妈妈专心地做着饭,若不是她拿锅铲的手微微抖着,甚至都看不出她知道任何内情:“什么怎么回事?”
“您到底给李老师送了什么礼?”邵冲着急道,“一辆车?到底是不是真的!”
邵冲妈妈不肯直面回答,只道:“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去洗手准备吃饭。”
她还没来得及再多交代,才一回头,发现邵冲飞奔着跑出了家,人已经没影了。
在小区外面等待的曲子格看着对面跑过来的男孩,着急上前询问道:“你妈怎么说?”
“她含含糊糊的,”邵冲答,“我感觉可能是真的,要不然她为什么不说啊?”
“有没有别的学生去过你家?”曲子格询问,总觉得这事的风格就像是哪个心中有气的学生伺机报复,加之这些孩子如果来到邵冲家,必然有可能拍下那些照片污蔑李知难:“那些单据应该是从你妈那里拿到的,这人肯定得去你家才能看见。”
邵冲想了半天,回道:“钱浩宇!”
曲子格带着他风风火火地赶去了钱浩宇家。钱浩宇认真道:“我为什么要陷害李老师?”
“不是,我压根也不知道你妈给李老师送了一辆车啊!”钱浩宇抱怨道,“你妈也真是有本事,我爸摇号摇十年了都没摇下来,你妈一挥手就是一辆车!”
这话倒是提醒了曲子格,她对邵冲道:“你先回家,再想想还有有其他不对劲的,我有点事先走。”
曲子格又风风火火地去找了张蔷。张蔷无奈回应道:“我们和交管局不是一个系统,我也查不了。”
“李老师也算是教过你对不对!”曲子格正色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现在是警察,你需要帮她证明清白。”
“曲老师,这事您和李老师本人谈过了吗?”张蔷问道。
“你什么意思?”
“以我们的办案经验,一般这种事都是真的,很少存在什么阴谋。”张蔷坦诚道。
“不帮是吧?”曲子格道,“我看错你了张蔷。”
张蔷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拨通了李知难的电话,只听李知难在那边安慰道:“没事的,小张警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第二天早上曲子格的办公室内坐齐了三人,李知难,孙书维,曲子格,三堂会审。
“曲子格,你不能再捣乱了,”孙书维道,“昨天邵冲妈妈电话都打到了我这里,就差报警了,邵冲还是个孩子,你带上他干什么?”
“他现在是关键人证。”曲子格道,“我必须要还知难清白!”
“小格子,这事你别管了。”李知难道。这件事的内情曲子格并不知晓,她只是凭着对自己的了解,执拗地相信自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可能。”曲子格道,“我不可能不管你我告诉你,别人不知道你,我是知道的,你不可能收她的礼。一辆破车,看不起谁呢!”
“她就是收了。”孙书维道。
“你胡说!”
“我确实收了。”李知难点头。
“啊?”曲子格楞在了原地。
“不是,为什么啊?”曲子格再左右看看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瞒在鼓中,“你们俩到底瞒着我什么呢?”
高一上半学期,有一次皮皮半夜高烧,李知难带他去医院,偶然间看到了邵冲爸爸的名字挂在墙上。她开家长会时见过邵冲爸爸,只是没想到原来是如此盛名的大专家。那日皮皮烧得厉害,儿童医院专家号又难挂,负责看诊的医生们遇到了紧急病情,一股脑地冲去了急救室,她在医院等了三个多小时,眼睁睁看着皮皮像是个病恹恹的小猫一样,喊着疼。气急之下她豁出去了,也不管什么道德不道德,冲进了邵冲爸爸的办公室,想要托人情加个塞。
没料想一开门,正好看见邵冲爸爸在打他妈妈。
那是个夜深人静的午夜,医院里面却仍是熙熙攘攘。家长和孩子们在外面吵杂地哭闹着,埋怨着,等待着,没人会想到角落处高级的办公室里,一个弱小的女人被自己的丈夫一拳一拳地打在身上,一声不吭地挨着。
“以后有事直接联系小陈,不用挂号。”眼前的邵冲爸爸像是会变脸一般,和刚才那个怒不可遏的男人截然不同。他温柔认真地给皮皮检查,开了药又反复确认服药流程,走前还不忘仔细叮嘱:“小陈啊,加一个李老师联系方式,以后有事直接找我。”
邵冲爸爸的学生急忙凑上来,按照他说的话加了李知难。
看到李知难离开,他不放心地给邵妈妈使了个眼神。
“您,确定不报警吗?”李知难看着执意要送她回家的邵妈妈,也没有拒绝。皮皮已经睡了过去,回程路上,她忍不住试探询问。
邵冲妈妈很平静,回道:“我报了警,然后呢?邵冲爸爸要是蹲监狱,邵冲也毁了。”
“他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可能没有察觉……”
“我和他爸爸说过了,他不当着邵冲面,我不告诉别人。”邵妈妈把这件事说得理所当然。
李知难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她第二天便告知了孙书维,孙书维道:“我们无权干涉。”
“可是于心不忍。”李知难想到昨日那场面,仍旧心里突突的。
“她不离开邵冲爸爸,是因为什么?他的钱还是他的地位?”孙书维问道。
“我觉得是因为孩子。”同样作为妈妈,李知难知道一个女人最大的弱点,只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那她既然自己没有要脱离的意思,我们能做什么呢?”孙书维的话问倒了她。
没想到几周之后,被打得浑身伤痕的邵妈妈拨通了李知难的电话。
“我跟邵冲说,我去度假了。您帮我瞒住他。”邵妈妈和李知难交代道。
“我能做点什么吗?”李知难问。
邵冲妈妈道,“等到邵冲高中毕业,我们会送他去加拿大,都已经联系好了,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脱离他爸爸了。”
“那他爸爸知道吗?”
“不知道,他只打算送邵冲去,没打算让我去。”邵妈妈答,“所以我偷偷攒了一笔钱,但是最近他起了疑心,我怕他发现,我不能把钱放在银行里了。李老师,我求求你,我能不能把钱放在你那里?”
李知难听了听那个数目,拒绝道:“这太多了,万一出了意外,我没办法赔得起。”
邵冲妈妈满脸是泪,恳求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帮帮我。”
最后,两个女人想出的办法,便是找个地方把钱放在那里。恰好那年李知难刚刚摇下号,邵妈妈用李知难的名字买了辆车,那辆车就停在邵冲家楼下的车库里,算是邵冲妈妈给自己找的避风港。
“你们这是什么馊主意?”连曲子格都感觉到这计划的无语,“那车要是被偷了呢?钱要是被老鼠咬了呢?这么多钱她带出国算不算走私啊?你们怎么想的啊?”
“我记得宋乐那时候跟我说,他们查贪腐的时候,有个领导就是这么干的,十几年都没被发现。”李知难答,“我那时候也没别的好主意。”
孙书维道:“我倒是觉得这就叫大隐隐于市,方法虽然朴实,但是确实有效。”
曲子格拍脑门一想,道:“那这事就好解决了,让邵冲妈妈说实话不就行了吗?”
李知难道:“她要是说了实话,那之前的打算不就全都扑空了吗?我是觉得,再有一年邵冲毕业了,我现在先收敛收敛,等到他毕业了,去了加拿大,再找邵冲妈妈帮我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
孙书维道:“你想让她现在解释也没戏,我找过她了,人家不愿意帮你。”
李知难愣住了。她本以为这是自己最后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拿出来用。可听完孙书维这话,才发现这底牌早就被人扔掉了,顿时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自己在这边还帮人家打算着未来,人家那边已经决定踩着她不理了。
“不对啊,”孙书维突然反应过来,“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那这件事被曝光,受益的人是谁?”
“邵冲爸爸?”曲子格问。
“他冒着自己可能会声名扫地的危险,也要曝光李知难?”孙书维答,“他可不傻,不可能是他。”
曲子格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曝光,邵冲爸爸是会声名扫地的。”
三个人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到底谁会是这个始作俑者。
接下来,事情大有不顾他们死活地发酵趋势。待到第七天,李知难收到了停课通知。
第38章 第一次钢琴课 周六是约定好的皮皮第一……
周六是约定好的皮皮第一次钢琴课。李知难调整了心情, 努力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区别,按照李北辰给的地址,带着皮皮来到了他家楼下。
“一会儿对……”她停顿了下, 才道:“李老师,礼貌一点儿。”
皮皮点头, 但表情显然是怀着自己的心思。
李知难:“你能不能继续踢足球,就全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皮皮撇嘴:“那得看弹钢琴好不好玩了。”
“你没试过, 怎么就知道不好玩?”
“我没试过,怎么就能确定好玩?”皮皮回嘴道。
李知难被他逗笑,然后指了指周围,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云朵薄薄地飘着, 树上的叶子斑驳成了红黄绿三种颜色,风吹过来的时候,片片飘落在已经堆满落叶的草地上。她问道:“你看, 好看吗?”
皮皮点头。
“北京的秋天很短,但是是不是很美?”
皮皮应了声“嗯。”
“美好的东西和快乐的事情很像,都是短暂的,”李知难意味深长道, “就跟我们的人生一样, 短短一瞬。”
皮皮回道:“不是啊, 踢球就很快乐, 也不短。而且妈妈, 我们老师都教过, 人能活一百岁呢,才不短呢。”
李知难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因为你还小, 所以快乐就很长。”
“为什么啊?”皮皮瞪大了眼睛,理解不透这里面的关联,他也算是具备了初级逻辑思维,明白小和长并不是一个测量维度。
“皮皮,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你的未来有很多秋天,”李知难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也不管他能不能,她从来都是这样和皮皮交流的,她有她的思考,皮皮有自己的逻辑,有时会像是鸡同鸭讲,可小孩子的头脑很奇怪,总会在某个地方,两个人的思想又意外相逢,“但是今天这样的风景,只有今天,因为今天这个日子,你和我一起,出现在这个地方,天上飘的这几片云,树上掉的这几片叶子,就只有今天有。”
皮皮回应:“因为明天就是别的云,别的叶子了。”
“对,”李知难点头,“明天也会是不一样的我,不一样的你。”
“为什么啊?”云和叶子他懂,但是自己和妈妈,他又不太懂了。
“如果我们想留下这些云,这些叶子,这个你和我,那我们怎么留?”李知难问。
皮皮道:“我们为什么要留?”
“因为这一个瞬间很美好啊,人遇到美好的事情,快乐的事情,就会想留下来。”李知难回答,“就像是你留下比赛的奖杯一样。”
皮皮似懂非懂地思索,缓缓道:“记在脑子里?”
“记在脑子里会忘啊,”李知难摇头,“所以才会有文字,有音乐,有影像,来帮你记录这些。”
皮皮不理解。
“你开心的时候会笑,伤心的时候会哭,要是你想记录这些哭哭笑笑,你可以写下来,可以用视频录下来,或者,你可以弹钢琴,表达出来。”李知难说道,“妈妈想让你学钢琴,其实也是想让你学会另一种语言,能够在你不知道和谁诉说心情的时候,也有能对自己说的办法。”
“我不能用嘴巴说吗?”皮皮反问。
李知难笑道:“当然能。但是长大了之后,好多话你可能就不愿意说了。”
“为什么我不愿意?”皮皮问。
“你长大了自己告诉我吧?”李知难看着他,自言自语喃喃道:“我也希望你永远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啊。”
皮皮牵着妈妈的手一路前行,上楼的时候才有些藏不住自己的紧张:“要是我不喜欢钢琴,或者我就是弹不好钢琴,妈妈你会生我气吗?”
“不会。”李知难道。
“那我是不是就没法记录美好的事了?”他又问。
“哪能呢,”李知难不以为意道,“就算你忘了,你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皮肤,这些五感会穿透你的大脑,帮你把之前的回忆提取出来。美好的事物就是这样,你不用刻意记,你的身体也会帮你把他们记录下来。”
皮皮道:“那我为什么还要学钢琴啊?”
李知难点了点他的脑门,无奈地笑了。她们来到了李北辰家门口,李知难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服,才摁下了李北辰的门铃。
“你们好。”李北辰笑意盈盈地开了门。
“李老师好——”皮皮在学校里学会了这种标准的拉长声打招呼方式,对着李北辰认认真真地问候。
“皮皮同学好。”李北辰蹲了下来,然后对着他伸出了手。
皮皮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煞有其事地握了握。
李知难带着皮皮进了屋。
李北辰看着皮皮的小脑袋像是开了雷达扫描功能一般,在自己家里盯来望去,提议道:“你要参观一下吗?”
“可以吗?”他问,然后眼睛看向了李知难。
“当然可以。”李北辰答,李知难也点了点头。
皮皮那样自然地松开了李知难的手,牵起了李北辰的,然后跟着他在屋子里左左右右逛了起来。
“李老师,你的冰箱为什么有个窟窿?”皮皮好奇问。
李北辰挑眉,回道:“这是个神奇的地方,有魔法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皮皮狂点头。
李北辰顺势将他抱了起来,胳膊有些泄力,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小孩竟然这么有分量,他又调整了一下才将他抱稳。皮皮按照他的指挥摁下了按钮,然后格子里咯噔咯噔地掉下来几块冰块儿。
“神奇吗?”李北辰表情得意,想听他夸奖。
“嗨,”皮皮失望地回,“不就是制冰机吗?”
李北辰将他放了下来,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他顺手拾了一块儿冰,放到嘴里正好败败火。没成想这个举动倒是让皮皮异常兴奋,他像是只讨好的小狗,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想……吃?”他问。
“嗯。”皮皮点头。
“你能吃吗?”他眼神瞟了瞟外面。
“能。”皮皮回答得大包大揽。
李北辰刚想开口询问外面的李知难,却听皮皮小声道:“你不告诉我妈妈我就能。”
李北辰想了想,最终还是挑了块最小的,快速递到了他嘴里。
“李老师,”他鼓着嘴,“别告诉我妈妈。”
“你也别告诉她。”李北辰同样叮嘱,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比皮皮更怕李知难知道。
皮皮笑了,两个人之间顿生同盟般的默契。
“皮皮,一会儿上课,你希望妈妈在,还是不在?”李北辰小声询问。
“不在。”皮皮想也没想就回。
两个人再次交换了眼神,李北辰领着他出来,对坐在沙发上的李知难道:“李老师,一个小时之后你来接他?”
李知难:“啊?”
“是这样,”李北辰清了清嗓子,“我上课有个习惯,不喜欢被家长监督。”
李知难立刻摇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把孩子单独……”
她话还没说完,李北辰给她使了个眼神,两个人向门口靠近些,李北辰低声道:“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
李知难将手机递了过去。
他在她手机上鼓捣了半天,然后把手机还了回去。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正好是李北辰家客厅的画面。
“你随时可以看,”他道,“那个按钮点开,就能听到声音。”
李知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相信我。”李北辰认真地看着她,“皮皮会喜欢钢琴的。”
李知难回到车里,迫切地打开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李北辰正在弹着钢琴,皮皮在地上各种翻滚打闹。他一会儿蹑手蹑脚得像是个小偷,一会儿蹦蹦跳跳得像是个神棍,李知难皱着眉头,不知道李北辰给孩子吃了什么怪药,她打开了声音,才听到是因为钢琴音乐的变化,皮皮才会有不同的动作。
李北辰此时弹起了有些奇异的音乐,皮皮先是想了想,然后跟着节奏一步一步往前跳,配合着夸张的肢体动作,越做越好笑,最后笑得直不起腰。
李知难皱着的眉头,慢慢舒解开了。
李北辰为皮皮准备了不少道具,他拿着节拍器,和皮皮一起变成人体节拍器来回摇头,最后皮皮晕头转向地认输;他还有方小鼓,上下左右地摆,让皮皮换着法儿的敲,只是整整一节课,皮皮没有摸钢琴一下。
课程结束,李知难看到屏幕上李北辰的脸,正在直视着自己,手上做了个“来”的动作。
李知难再次回到了他家门口。
“李老师再见——”皮皮笑着和他告别。
“皮皮同学辛苦了。”他半跪在地上,仍旧是正经地伸出手,和皮皮告别。
回程的路上,李知难看着皮皮意犹未尽地和她分享刚才课上的一切,什么李老师太好玩儿了,什么我都晕头转向了,小嘴巴一路不停,生怕漏掉刚才的任何细节。
“妈妈,我以后都能上李老师的课吗?”皮皮期待问道。
李知难:“啊?啊,嗯。”
下午是足球队训练,她将皮皮送到了学校便在一旁找了张空座椅休息。
李北辰的信息此时传了过来:我怎么样?
李知难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
他又发来一条:你打开监控。
李知难虽犹豫着,但还是听话地打开了那个被他提前设置好的页面。
画面中,李北辰指着手里的塑料水壶,和她说着什么。她意识到自己没开声音,急忙摁下按钮后,只听他问道:“是不是皮皮的?”
李知难才想回应,又想到这不是视频,便准备切换软件去回信息,李北辰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摁住那个小话筒,我就能听到你说话了。”
李知难轻轻摁住,回道:“对,是皮皮的。我刚才忘了。”
“我给你送过去?”他说。
“不用了,一会儿我去拿吧。”李知难答。
“那皮皮呢?”
“他晚上要和爷爷奶奶吃饭。”
约莫八点钟左右,李知难摁响了李北辰的门铃。
他打开门,邀请道:“进来说吧?”
“没事,我拿一下水壶就走了,我……”
李北辰并不接她的话茬,道:“我在做月饼,尝尝?”
李知难以为自己听错了,莫名其妙地就跟着他进了屋。
他的厨房内正是一片狼籍,旁边屏幕上还播放着做月饼的教学视频,他忙活的成果,是几个看着不宜食用的面团子。
“我还是不尝了吧。”李知难有些后悔,急忙拒绝。
李北辰从橱柜中拿出一盒未开封的礼盒,然后指了指说:“我做的是那个,我请你尝的是这个。”
李知难看着上面的牌子,恰好是自己喜欢的。
“中秋……不是已经过了吗?”李知难问。
“是啊,那李老师怎么还有假期呢?”他打开了盒子,递了一个月饼过去。
“奚西又跟你说什么了?”李知难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