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偷看别人的信不好,李翠花可不管这个,信在她这儿,早知道当初别搬走呗,这怪得了谁。
等晚上,李翠花俩儿子从外面回来,她把小儿子拽屋里,她把信拿出来,“你快瞅瞅,写了啥东西!”
她儿子眯着眼在灯下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看了半响,他把目光从信纸上移开,“娘,萧寻不是死了吗,咋还能寄信呢?”
李翠花忙问:“信上都说了啥?”
她儿子咽了咽口水,看了李翠花两眼又看看信,“娘,就信?”
李翠花道:“那还能有啥?快说写了啥。”
“萧寻给家里报了平安,信是一个多月前写的,这不是萧寻化作冤魂厉鬼了吧,可也不能找上咱家呀,娘,快把这信丢了!”
李翠花把信夺过来,差点儿把角拽掉了,她捋平信纸,压着声音骂道:“你是真傻假傻,萧寻肯定是没死啊,说啥冤魂厉鬼的吓唬人。”
一个多月前,给他办丧事都是三个月前的事儿了。
这话说完,李翠花咬了咬牙,萧寻没死啊,萧家可是好事成双了,搬家、儿媳有孕,再加上儿子没事儿,老天爷对萧家可真好。
李翠花儿子也愣住了,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那这信咋办?
李翠花还没想好,要是孙秀英和萧大石因为萧寻死了郁郁寡欢命都丢了,结果闹了半天萧寻没事儿,她还能笑两声。
白捡的儿子为他那么伤心,结果儿子还没死。
要不然林秋然把孩子打了,等萧寻回来一看孩子没了,爹妈也快不行了,她还能看个笑话,可现在萧家搬到县城去了,还带着于杏花一块儿发达。
都是邻居,咋不想想他们家呢。
李翠花曾远远看过一回,萧家摊子生意不错,李家的就在旁边。她那回没上前去,可还听人说了萧家买了县城的宅子,竟然不是租的。连于杏花都跟着吃香喝辣,说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
这回萧寻也没死,一家团聚,回来之后家里富了,孩子也要生了,双喜临门。若是萧寻再立个功,咋能啥好事都落到萧家头上呢?
李翠花不禁看了看自己,她儿子多,儿子的孩子也多,张嘴就要吃,这么多年了,她都没去县城住过。偶尔去县城买东西,也不是回回坐牛车。
以前她还笑话孙氏嫁得不好,男人没用,还生不出孩子,结果呢,李翠花咽不下这口气。
咋萧家命就这好呢,这信不能给送去。萧寻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现在送信光让萧家高兴了。
李翠花儿子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只嘀咕道:“这可是好,刚秋收,田税都交上去了,结果萧寻回来了,萧家白白捡钱。”
当时收秋,村里有心善的还觉得萧家俩老的一个怀孕的忙不过来,帮李家一块儿给萧家收粮食。三亩地呢,咋这命好。
李翠花家地多,可是人多嘴多,孩子都是吃大人饭的年纪,秋收累个半死,三成田税对家里来说实在太多了,就像一座大山。
萧家该交上三百斤粮食,算下来有二两银子。这钱萧家白得了,还要做生意也是交税的,这些日子萧家摆摊也赚了不少钱吧,少交的税钱怎么算。
虽然这税钱花不到他们身上,可别人占便宜,那不就相当于他们吃亏吗。他们还老老实实交税钱,虽然也会掺一些陈粮霉粮。
李翠花儿子也姓萧,叫萧伟,他这会儿心里还有点乱。他觉得不公平,要是人真死了,为国捐躯免五年赋税也就免了,可人又没死。
李翠花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看着手里的信,心里迟疑,若是把信送去萧家高兴,可若不送,萧家迟早会知道萧寻没死,而且赋税还免着。
咋都是萧家占便宜呀!
那小摊子该怎么交钱,还有当时收了多少粮食,该交多少田税,现在总共赚了多少钱,这些要怎么算?
如果只把钱补上,李翠花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李翠花许久不去县城,并不知道萧家开了铺子,她道:“这信不能扔,我明天去县城看看。”
原本李翠花想把信藏了,可是瞒着对萧家更好啊。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再说当初萧寻办丧事,各家各户还随了礼呢。别看一家才几文钱,那也是钱。现在可好,人好好的,他们的钱就不是钱,这钱也得退回来!
李翠花满心满眼都是钱,她觉得萧家没准儿早就知道萧寻没死的消息了,结果藏着掖着,还免了田税赋税,这样的人,得抓起来才行!
李翠花一晚上都没睡觉,翻来覆去想这事儿。
这事儿她没让儿子跟家里其他人说,家里人多,若是传出去,萧家知道了指定高兴,说不准还知道补上税钱。
次日一早,李翠花坐牛车去了县城,俩儿子出门早,去干活了,她先去了南街,萧家摊子不见了,只剩于杏花带着儿子卖酱饼。
李翠花以为萧家生意做不下去了,可没等她高兴,就打听出萧家已经开铺子的消息。
李翠花赶到萧家食肆,被这边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条街比南街宽阔,人还不少呢,左边一间二层茶楼,叫玉香茶楼,右边一间首饰铺子叫金如意。徐远珩选铺子的时候的确用心了,一个二层商铺位置好,另一个价钱便宜,位置也不错,总之都照顾到了。
可李翠花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人多,她还远远看见萧大石一直往里面搬东西。
萧大石跟以前可不像了,以前萧大石不爱说话,就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今儿见了大不一样,穿得好了,还告诉送东西的,东西都放到哪儿,跟个官儿似的。
等到中午,客人进进出出,李翠花还见了几个生人。
婉娘和她娘孩子来得早,李翠花并没有看见,但她看见了铺子的跑堂陆凡,还有一个新请来的掌柜,姓史,工钱每月一两,管记账,偶尔管跑堂送菜,属于是能者多劳。
人都是赵广才把关过的,生平履历都和林秋然说了,能放心用。
找这俩人林秋然就花了半两银子,这还不是二人的工钱,专给赵广才的。
虽然花钱,却比自己贴张告示招来的人好。招不知道招个什么样的,所以林秋然还是愿意让赵广才找。
林秋然打算看看生意如何,若是忙不过来就再招一个。相比赚的钱,每月工钱还是小钱,该招就招,家里能轻巧多。毕竟林秋然不止做菜,等香料卖完还得做香料,还要酿米酒,做一些好用的调料、卤料包,这些也会占时间。
有史掌柜和陆凡在,铺子里前堂的活就轻巧多了。孙氏能去后厨帮忙,林秋然也轻巧点儿。
现在孙氏能做红烧肉,不过还得林秋然做好香料包放进去,调味儿也得林秋然来。孙氏试着做过一次,也是按照步骤来,但做出来不及林秋然做得好吃,孙氏弄不明白,林秋然却明白。
她做菜心里有数,孙氏心里没数,总是揭锅盖去看,其他地方再差一些,味道自然也差一些。
慢慢来就是,林秋然还鼓励,说孙氏做得已经很好吃了。
孙氏也挺高兴,她想多学几道菜,不光为了铺子,等林秋然坐月子的时候,就能吃好一点了。
但俩人切菜行,炒菜不成,火候不够,调味不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做出来味道大不相同。
所以就是孙氏和婉娘做杂活,林秋然主厨。闲着的时候孙氏还去前头帮忙,孙氏这人闲不住,这样算下来铺子干活的是六个人,再多个烧菜的师傅是正好的。
今儿是开业第四天,铺子不再送米酒,但是来的客人也不少。
萧家食肆给抹零,遇上熟客也会赠些东西。再加上味道好,价钱还合算,毕竟来饭馆吃饭的,也只会和其他馆子做比较,不会跟摆摊的小商贩做比较。
坐着吃,不用刷碗,还有人上菜盛饭,吃完抹嘴就走,这要是还嫌贵,那其他饭馆酒楼也不用做生意了。
林秋然给食肆菜单定价,跟别的饭馆差些,却也没差太多,不然容易招麻烦。
客人都高高兴兴的,吃完留下饭钱,离开食肆,想着过几日再来。
而今日中午,李翠花就躲在树后面数食肆中午有多少客人,她看不得萧家好,好几个一块儿进去的,她都给算成一桌客人了。
数了一中午,李翠花在外面冻得直发抖,她数着中午有十九桌客人,她没进去,不知道食肆饭菜什么价钱,也没去酒楼吃过饭,不清楚在这里面吃一顿要花多少钱。
李翠花咬咬牙算一桌花五十文,十九桌客人差不多一两银子。
这还只是中午的,晚上肯定还做生意。
那一天有二两银子,就算还有本钱、租金、请人的工钱,那萧家一天也得落一半吧。一天赚一两银子,一两银子!
李翠花家里人多,大儿子从军去了,其他的干活卖力,一年到头省吃俭用的,也就攒个十几两银子,这就算多的,萧家村谁家比得上她家。
可今儿告诉她萧家一天就能赚一两银子!
尽管李翠花不愿意相信萧家赚得多,可毕竟是食肆饭馆,兴许一桌花的比五十文还多呢,这一天不得赚好几两银子,那这一个月就是几十两。
李翠花觉得牙酸,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咋回事儿。她想现在就去官府报官,说萧家知道萧寻活着,还不交税钱,这可是大罪!
肯定会把萧家人都抓起来的,只不过李翠花不知道官府在哪儿,她一个普通百姓,还总从村里住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一个人去报官还有点害怕。
李翠花决定先等儿子,等萧伟干完活就去报官!
如今天黑得早,等萧伟干完活,天都已经黑透了。李翠花把萧家开铺子的事儿说了,“这些日子他们肯定赚了不少钱!”
李翠花眼神发凶,今儿在县城一天,晚上萧家食肆也有生意。
今儿都十九了,萧家卖菜都卖三个月了,手里不知道存了多少钱。
萧伟也皱着眉,跟李翠花如出一辙的脸上透着诧异,还有两分贪婪,但萧伟转了转脑子,说道:“娘,这会儿官府没人了吧,不然明天再说。”
李翠花道:“成,明天一早就过来,税钱就该给老百姓花,全让萧家贪了。”
萧伟点了点头,“是该报官,把他们抓起来,钱也都得吐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报官不一定有用,他迟疑道:“娘,信是昨儿才送到的,现在报官是不是没啥用?”
萧伟想想,觉得没用。
萧寻死的消息是里正说的,少收税钱也是朝廷官府的意思,有盖过章的文书。他记得秋收时县城来人收田税,里正给官府的人看过文书,他还亲耳听里正和那些人说,萧寻为国捐躯,朝廷给免了五年赋税。
倘若报官,肯定得把信交上去,证明萧寻没死。可萧伟看着信里还说给寄了钱,这钱被他娘收起来了,李翠花向来偏心,这钱最后肯定进他口袋。
这会儿要报官,啥也得不到。
再说昨日送的信,萧寻能寄信回来,想来弄错不是他的问题,那就是朝廷给弄错了。
错不在萧家,他们就算报官,官府最多就让萧家把税钱补上,兴许连补都不用补。
萧家因为萧寻活着回来高兴,他们忙活半天,去县城、报官,最后和把信送去萧家的结果差不多。
要是县令察觉不对,没准儿还得挨板子。
萧伟也怕官,他拉住李翠花的胳膊,说道:“娘,咱明儿不能去。”
李翠花急了,“不去咋行,就让萧家这么干下去,他们天天赚钱,还不用交税,凭啥!”
萧伟咂咂嘴,道:“我又没说不报官,但不能现在报。娘,你想,以前她家就摆摊,在街头摆摊算啥做生意,最多交个摊位费,谁知道赚了多少钱,你看又开铺子又干啥的,也都花了。但是开铺子不一样,这肯定得交税的。”
小本生意没人管,开铺子可有人管。
萧伟道:“你不是说才开业两三天吗,报官没用啊,补也就补那么一点。兴许补都不用补,信刚送来,萧家也不知道,咱们忙活半天,屁用没有。不如等等,明儿咱们来县城,就告诉萧家,萧寻还活着。”
李翠花没明白,“这咋回事儿,不报官,还告诉……”
李翠花和儿子走在回村的路上,夜色萧条,入秋之后路边树叶子都掉光了,被太阳晒、被风吹,俩人踩上去还嘎吱嘎吱地响,怪瘆人的。
在夜色下,萧伟神色骇人,他咳了一声,“娘,我没说真的告诉,你说他们也不信呐。要是想让萧家坐牢,只能是萧家知道萧寻活着,还不交税钱,现在报官一点用都没有。咱可以找人传点消息,说萧寻还活着,萧家不会信,税钱也不会交。到时候赚得越多,罚得越狠,咱们检举有功,还有赏呢。这信就说咱们给送去了,萧家故意给弄丢了。”
这谁能知道信是谁丢的,只知道萧家故意不交税,说不准还得挨板子。
这回李翠花是听明白了,可是她又怕,“万一哪天萧寻回来了呢?”
萧伟道:“那不正好,都不用咱们报官,就算别人不管,咱们也能告官府去。”
李翠花心里不踏实,“可是万一查到咱们头上咋办?”
萧伟道:“怕啥,不交税钱的是他们又不是咱们,村里也传传,放心,没事儿的。”
第四十六章 祈求
萧伟脑子转得快, 他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萧家了。现在不管送信还是不送,萧家都占便宜。
而李翠花有点怕事,“可是……”
她最多也就传传闲话, 这种事真没干过。
萧伟安慰道:“娘, 你放心好了, 犯错的又不是咱们。”
听儿子这么说, 李翠花点点头,心也放到了肚子里。她道:“回去别跟你哥他们说, 不然说漏嘴了。”
刚刚还在还怕,现在李翠花已经想好咋传话了, 以前不也没啥事儿就去村口大树下坐着吗, 她就说,萧家日子这么好,没准儿家里有人寄钱, 兴许就是萧寻!
要是有人说萧寻死了, 衣冠冢都立了,李翠花就说,立的是衣冠冢又没见尸体。甭管信不信,消息传出去就行。
再等两个月, 村里人忘了消息是从谁这儿传出去的, 她就说萧寻真没死,前些日子还去送信来着,萧寻真没死。
再说说当初随礼的事儿, 一说肯定有人去闹。现在就让萧家再过几天好日子,以后就等着蹲大牢去吧。
李翠花心里有些得意,很快她脸又垮了下来,“那信咋办?信里还有五两银票呢, 我给收起来了,你可别和你二哥大嫂他们说。”
小儿子最有本事,也机灵,李翠花也最偏心他。
萧伟笑了一下,他道:“信先留着,万一以后有用呢,钱先给娘买两身好衣裳!娘也不必羡慕萧家,那些东西咱们家早晚会有的。我这也赚钱,到时候咱们也去县城买宅子!”
李翠花听得高兴,当即把银票给了萧伟,“钱你拿着,你说萧寻都知道往家寄钱,你大哥咋就不知道呢。好几个月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这个萧伟就不知道了,他把银票揣好,冲着李翠花笑了笑,萧寻都没事,兴许大哥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五两银子可不少,别是萧寻立了功,应该不会,从军的那么多,谁都能立功一样。
这事儿俩人说干就干,传闲话的事儿就交给了李翠花,先在萧家村说,然后去县城说。
县城里她就在萧家附近说了几句,说完她还特意去了南街,和于婶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听说没,萧寻没死。”
于婶儿懒得理她,还有客人,她一边给客人装饼,抽空搭了句话,“咋,你又亲眼看见了?”
李翠花道:“不然萧家没个男人,日子咋能那么好。”
于婶儿白了她一眼,皱着眉道:“好不好关你啥事,咸吃萝卜操心。”
要是以往,李翠花肯定和她吵吵起来,但今儿哼哼一笑,“你这饼咋卖的,闻着怪香的。”
于婶儿不乐意做李翠花的生意,可有钱不赚是傻子,“八文一斤,你要不?”
李翠花道:“来半斤。”
大虎在一旁怕李翠花不给钱,“你得先给钱。”
李翠花一边翻钱一边嘀咕道:“又不是没钱。”
她掏了四文钱,于婶儿才给装了半斤,称完李翠花不满意,“半斤就这么点儿?”
于婶儿道:“这是饼,肯定压秤。”
李翠花想要伸手抓,于婶儿吓了一跳,无奈又给添了两块,“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真是晦气。
李翠花转悠着走了,等着吧,她这可不是没送信,消息也告诉了,是他们自己不信。
于婶儿的确不信,闹啥笑话,当初孙氏和萧大石人成啥样了,还好意思拿逝去的人说笑,还是人吗。
今儿是萧家铺子开业的第六天,现在每天中午能有二十几桌客人,晚上十几桌,一日下来流水能有六千文。
开业第一天流水近五千文,如今流水多却不是赚得多,二十因为铺子上了烧酒。
这几日天气不错,晚上客人愿意出来喝点酒吃点菜。
流水包含了酒水,就显着多了,每日赚得二两银子左右,可见食肆酒水卖得好。
林秋然对铺子现状很满意,史掌柜年纪大经验足,做事细致,每日都会记账。陆凡机灵懂眼色,林秋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刘大娘按时过来,也没有说头几日好好干,后面几日凑合糊弄。
婉娘切菜也是越来越熟练,徐大娘过来也只在屋子里不出去,孩子偶尔哭闹,但只要不是喂奶,婉娘就没管过,从不借着孩子偷懒。
林秋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了。
中午生意不错,但下午天边堆了几片乌云,眼瞅天越来越黑,林秋然看要下雨,就少准备了一些菜,果不其然才过申时,雷声就来了,紧接着雨也哗啦啦地落下。
萧大石去关窗户,雨水顺着屋檐连成了雨幕,寒风从门窗吹进来,他把窗户关上,风又顺着门往里面灌,没到做生意的时辰,他就把门也关上了。
还是有铺子好,要是摆摊下雨,就得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然后往家里赶。
现在好,菜啥的少弄点就行,能干活,还轻巧。就算下大了,还能住在铺子里。
铺子是有屋子的,里面也有床褥,小是小点,但该有的东西都有。白日徐大娘带孩子,中午就林秋然在这儿午睡。
要是晚上雨还大懒得回家了,林秋然还睡屋里,萧大石和孙氏可以找被褥,在大堂将就一晚,也就一个晚上,没啥。
今儿这雨下得不小,估摸着晚上生意用不着太多人,陆凡就请了半日假,但史掌柜没请,越是生意不好越是轻巧,在这光站着就行,也不忙。假不如留着,等用得着的时候再用。
史掌柜听着雨声打着哈欠,也不知在柜台那儿站了多久,他听见有人敲门。
下着雨,可天还没黑,天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史掌柜嘟囔了句谁,就过去开门了。
把门打开,门外是个锦衣公子,看着贵气逼人,身后还有几个人,史掌柜很快回过神,“公子,你是避雨找人还是吃饭呀,避雨就进来坐会儿,找人我去给你喊,要是吃饭……我们这儿还没到开饭的时辰呢。”
雨这么大,哪怕不吃饭避会儿雨也是成的,与人为善,说不准下回就来铺子吃饭了。
没开饭是因为很多菜还在锅里烧着,还没好,要是吃只能吃现做的炒菜,像红烧肉姜母鸭都得等。
徐远珩听得出厨房在忙,他道:“无妨,等会儿便是。”
徐远珩进了铺子,身后的侍从还有徐管事也跟着进来了,徐管事把带的礼物放桌上,他不经意地打量铺子,今儿还是他第一次来。
史掌柜暗自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去后头喊人,这看着也不像客人。
史掌柜去喊孙氏,今儿陆凡不在,孙氏在后头放筷子呢,听有人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看,一看是徐远珩。
对徐远珩不能拿他当普通客人对待,这铺子还是徐远珩卖的呢,再有还有别的生意一块儿做,孙氏立刻去厨房和林秋然说了一声,“秋然,徐家公子过来了。”
林秋然愣了一下,“我等会儿去看看。”
林秋然手里还有活,这个得立马弄,不然烧出来口感不好。她把几个砂锅里的姜母鸭都淋上米酒,调料也弄好,“婉娘,你看着火,小火就行。”
婉娘点点头,“嗯,你去吧。”
她不知徐公子是谁,估计和萧家有点关系。
林秋然和孙氏想得一样,不能把徐远珩当普通客人,而且这个时辰找来,没准儿有事儿。虽说徐远珩算计过她,可是也帮萧家过不少。
林秋然撑着伞去前堂,徐远珩见她笑了一下,他站起身道:“铺子开业,未曾恭贺,林娘子别嫌我来得晚。”
徐管事笑笑,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徐远珩出门前是说林秋然有事他要尽力帮忙,所以五芳斋有多的点心他就给林秋然送去,也问需要帮忙补,但林秋然都说不用,也没找上门过。
再说,只开个小铺子,徐家的事儿那么多,五芳斋的生意要管,别处的生意也要管,所以直到今儿徐管事才知道萧家开了间铺子。
还挺快,这会儿没到做生意的时候,不知道生意如何,但都请了掌柜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林秋然笑着道:“二公子能过来我就很高兴了,今日我做东,不过这会儿好些菜还没做好,还得等一会儿,二公子可还有什么想吃的菜?”
徐远珩听着外面的雨声,又看了眼林秋然,半个多月未见,林秋然没太大变化,肚子好像大了些。
他视线落在林秋然隆起的肚子上,又很快移开,“有红烧肉就行了,其他的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林秋然点点头,她小声和孙氏道:“娘,你给上壶茶。”
史掌柜在一旁看着,差不多明白了,这应该是萧家的贵客,不过看徐远珩态度还不错。
这会儿不过申时过半,离往日铺子开门做生意还有半个时辰。
徐远珩坐下等着,史掌柜看他想到了县城的徐家,不过他就是个掌柜的,人也带了人,用不着他招待,就去柜台打盹儿了。
等孙氏上了茶,徐管事还看了一眼。
徐家做生意,不缺钱也不缺好茶,孙氏端上来的,看茶汤就不行。
徐管事弯下腰,在徐远珩耳边道:“二公子,马车上有茶……”
徐远珩摇了摇头,他喝着铺子里的茶,听着外面的雨声,徐管事不再多话,就在他身后静静站着,过了申时铺子来了两桌客人,孙氏记下菜单,又等了片刻,孙氏先把徐远珩的菜端上来。
一锅姜母鸭,一盘红烧肉。这回红烧肉不像在徐家那样一盘只有十六块,也没有萝卜花,徐远珩眼中带了两分笑意,除此之外还有红烧鱼。
至于为何没做酸汤鱼,那是因为酸汤鱼在徐家做过,在徐家汤底可是用高汤调的,这边只有鱼汤,味道肯定不如在徐家做得好。林秋然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干脆去掉这道菜。
孙氏还上了两道凉菜,卤味拼盘和猪皮冻,蘸碟也端上了,炒菜也是单独给徐远珩炒的,酸辣土豆丝和手撕白菜,铺子现在只有这些。
林秋然还另做了一锅鸡蛋汤,端上一壶烧酒,一壶米酒,一桌七道菜一道汤,两样主食都上了,全看徐远珩想吃哪个。
这边菜做完了,林秋然特意出来一趟,徐远珩前来贺喜,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坐在这儿吃,但是厨房没她不行,生意也不能不做。
林秋然端了杯茶赔礼,“生意忙,徐公子慢慢吃。如果看着别的桌上哪道菜好吃,就和我娘说。”
徐远珩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嗯,今日多谢林娘子款待。”
今日下雨客人不太多,也不吵闹,徐远珩吃得很舒心,雨声清凌凌的,旁边客人说话谈笑,一间小铺子都满是烟火气。
上一个租户卖得什么,徐远珩已经记不起来了。从这儿能望见厨房,里面有橘色的烛光。
铺子生意不错,今日下雨,但也就空三四张桌,有这样一间铺子,足够萧家过比较舒坦的日子。
只不过,还是得林秋然做菜。
回去的路上,雨还没停,徐远珩坐在马车里,他不禁想,林秋然的夫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也才成亲三日,夫君就从军,而又战死,得知他死讯,林秋然却还愿意生下孩子。
徐远珩听着外面的雨声,雨势大了些,让人心烦意乱,他对徐管事道:“你一会儿再回去一趟,把他们一家送回去。”
徐管事听完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小的把二公子送回府就过去。”
林秋然今日清闲,哪怕多来了个徐远珩,也轻巧。菜还剩些,不到酉时外头只剩雨声,没了客人,早早就关门打烊了。
菜备得也正好,剩得不多,林秋然又炒了个土豆丝,几人给吃完了。
婉娘走得早,赵实赶着驴车来接的。
史掌柜吃完就走了,今儿刘大娘来得也早,想早点刷完碗快点回去,这会儿铺子就剩他们一家三口和刘大娘。
孙氏吃完帮着刷碗,早点干完早点回去,这也挺冷的。
刘大娘直说不用,孙氏笑着道:“也没多少。”
刘大娘笑了笑,萧家一家都挺和善。
收拾好东西,雨势小了些,林秋然还是想回家睡,慢慢走着不妨事。孙氏点点头,“不太远,那就回去。”
一出门,林秋然见徐管事掀开帘子冲这边招招手,“林娘子,今儿下雨,我正好刚办完事儿,我送你们回去吧。”
林秋然看地上湿,走回去鞋准得湿了,再说她大个肚子,自然是坐马车方便些。
人有点多,徐管事就在这边等了会儿,让车夫先送萧家人回去,然后再接他回徐家。
孙氏怀里还抱着徐远珩今儿带来的贺礼,坐上车她还抱着这个。
起初林秋然还怕太贵重,若是什么摆饰首饰,暂时回不起礼,她打算退回去,但打开看是一套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