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替身后飞升了by山间人
山间人  发于:2025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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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忘了吗?”
他口中的“师尊”,齐归元,亦是齐元白的父亲,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当比谢寒衣更深才是。
也不知是不是被提到了痛处,齐元白再度重重地咳了声,随即冷声道:“师弟不必多想,我不过提醒你罢了——”
他说着,目光倏然朝正厅的方向射去,手指一动,以灵力将站在那儿的沐扶云直接带进内室。
“为了这么个经脉半废的孩子,毁了自己的仙途,甚至差点连命也搭上,值得吗?”
他也受了重伤,直到再度前往西极沙地时,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此刻动用灵力,即便只是一点点,也显得有些吃力,原本挺拔中带着道骨仙风的身躯,此刻支撑不住地微微佝偻着,掩在道袍下的胸口也因呼吸急促而不住地起伏。
“你看看自己,日后就这么平庸地吊着半条命活下去,哪里有半点‘天下第一剑’的样子!”
谢寒衣因受伤太重,身体虚弱,难得没有动用五感和灵力,此刻半卧在榻上,蓦然见到沐扶云,不禁眼神一凛,连说话的语调都冷了几分。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此事与她何干?我既未因私心耽误了封印灵脉,便是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不用再牵扯他人。”
齐元白连连冷笑,原本因虚弱而惨白的脸色,憋出一层异常的紫红:“师弟何必急着辩解?你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可曾问过她,是否愿意接受你这般的回护?”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戳中了内心,一向冷静淡漠的谢寒衣,竟然变得有些闪躲,似乎不愿与她对视。
沐扶云顾不得齐元白话中的讽刺与恶意,只是抓住了方才的那句“毁了自己的仙途,甚至差点连命也搭上”。
她知晓,先前在西沙极地时,谢寒衣因那些魔物的干扰,受到了一些影响,为了救她,受了重伤,却不料会伤到这种程度。
“师尊怎么了?什么叫‘毁了仙途’?”
齐元白用来拉扯她的那股灵力已经撤去,一得自由,她便忍不住上前,半跪到榻边,双手伏在榻沿上,仰头望向谢寒衣。
面对她担忧的疑问,谢寒衣垂下眼帘,沉默以对。
得不到回应,沐扶云越发不安,干脆不顾师徒尊卑,掀开谢寒衣搭在榻沿上的道袍袖口,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激得她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搭在他的腕侧,欲强行催动灵力,探入他的经脉中。
“你做什么!”谢寒衣察觉她的意图,猛地抽回手,反手一转,制住她的动作,“你才连连进阶,不可擅动灵力!”
“那师尊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于担心,沐扶云再没了平日的坚持与风度,“否则,我——我也自毁!”
谢寒衣怔了怔,望着她的眼神,从方才的焦急和愤怒,变得黯然无光:“你——哎,说的是什么胡话。”
齐元白听着这师徒二人间你来我往的对话,不禁又是连连冷笑:“我竟不知,才短短时日,你们师徒二人倒有了这么深厚的师徒情谊。既如此,不正该坦诚相见吗?”
他说着,以一种与往日大不相同的,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向沐扶云,缓缓道:“既然师弟不愿说,便让老夫来开这个口吧。”
沐扶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心中咯噔一下,仍旧搭在榻沿的双手不禁悄悄攥紧。
“这些年来,因西极灵脉下的封印,师弟不但要承受寒潭和灵脉冰火交替的冲击,为了维持封印,还一直刻意压制境界。这次西极之行虽凶险,但于他而言,亦是个摆脱压制的好机会——一旦由他再度封印成功,他便能顺势摆脱灵脉的桎梏,继续自己的修炼仙途。以他的修为,日后登仙,不过早晚的事。可是,为了让你不因进阶太快而经脉爆裂,他强行以自毁的方式加快封印速度。”
他说着,微微佝偻后背,有些可怖而意味不明的眼眸靠近一些,紧紧盯着她,轻声道:“如今,封印已成,他的经脉却因你而毁去大半,难以修复,从此,只怕无法再有大造化了。”
沐扶云愣在了原地。
的确是“自毁仙途”了。
经脉于修士之重要,不言而喻。
这一个小世界的“沐扶云”,就是受此拖累,一生艰难,下场凄惨。而她来到此处后,亦受此困,哪怕有过人天赋,也不敢进阶太快。
他们这样的修士,终其一生,追求的便是扶天下苍生,登仙道顶峰,尽管最后得成大道者寥若晨星,但总算是有人人向往的终点在远方等待着,如这般经脉已毁,再无前路可言,便如凡人被判终身监禁。
凡人肉身脆弱,短短数十年便会身死,而修士,却不知何时才能熬到尽头。
“我这个师弟,当年人人称赞、钦佩的师弟,为一个本就有残损的人,牺牲了自己的仙途啊。”
最后这句话,齐元白几乎是咬着牙,用一种隐含愤恨的语气说出来的。
谢寒衣抿着唇,黯淡的目光转了转,在齐元白身上停留一瞬,随即才落到了沐扶云的身上。
“够了,师兄,且让我们师徒静一静吧。”
齐元白慢慢直起身子,平静下因情绪激动而疾速起伏的胸口,面无表情地扫了二人一眼后,便转身至门边,挥了挥手,召来两名道童,冷淡吩咐道:“送道君回去。”
他口中的“回去”,自然是指回泠山泽。
谢寒衣还半卧在榻上,两名道童快步行至榻边,想要自两边将他搀扶起来。
谢寒衣看着还在身边半伏着的沐扶云,想示意二道童先去搀她,可才挥了挥手,未及开口,却见她低垂着眼,一言不发地先撑着站起来,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出了正厅。
谢寒衣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随后也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她三五步的距离跟着,离开了归藏殿。
因二人都不便使用灵力,两名小道童便要请他们往设在归藏殿的传送阵去。
一路上,二人始终保持着一前一后的位置,一言不发。
谢寒衣望着沐扶云瘦削的背影,不知为何,只觉她挺得笔直的脊背透出的倔强,一时竟让他不知所措。
他几度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来,甚至连伸手轻轻拍一下她的脑袋都做不到。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通过传送阵回到泠山泽。
终年萦绕此处的寒气与霜雪仍在,白茫茫一片,可对此刻的谢寒衣来说,却已失去用处——重新封印后,他已不在需要这些来压制体内的气血。
白雾萦绕间,沐扶云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沉沉的寒意自鼻腔钻入心肺,在整个胸腔蔓延开来,带出一阵针刺刀割一般的疼痛,令她的脑仁跟着突突跳起来。
“师尊,您知晓我当初为何明知自己天资不佳、根基难筑,仍要踏上这条崎岖难行的修行之路吗?”
她背对着谢寒衣,没有回头,他却从她低低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颤意。
他心口跳了跳,缓缓伸手,想要触碰她那早已自高高的马尾散下来,垂在身后的乌黑长发。
还未待回答,又听她接着颤声道:“因为我想摆脱这里的一切,离开这里的一切,再不回来——这是我一直以来坚定不移追寻的目标!”
她说着,朝前走出一步,猛地转过身来,用一种复杂而难掩伤感的目光望着谢寒衣。
“可是,我、我却曾因为师尊,而升起过放弃的念头……”

第124章 后悔
她自来到这个小世界后,一心想的,就是完成历练,熬过那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后,重回自己的世界——对她而言,这才是回到正轨。
可是,她并非没心没肺的人。
谢寒衣为人清冷,却任何时候都记得将她护在身后,他的存在,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师徒之间的情谊。
修道之人,因青春常驻,时间漫长,近于永生,与凡人相比,总是感情内敛,甚至冷漠一些。
曾经的她,独自求道近百年,早已习惯了孤单。可一旦有人开始关心她,就像漫漫寒夜里的温暖光源。真挚的情意,怎舍得辜负?
有那么些时
候,心中一直坚定的要离开的念头,也曾有过动摇。
她想,若就这样,以泠山道君亲传弟子的身份,一直留在师尊的身边,似乎也不错。身为曾经的天才女修,她知晓谢寒衣修为极深,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
只不过,这小小一步,全靠机缘。
天下修士无数,能修至渡劫期的那寥寥大能中,,鲜少有短短数十年就飞升登仙者,更多的大能,在此境逗留百年,方现飞升之象。
她不知谢寒衣会在此境停留多久,但不论多久,若她能等到他得成大道的那日,再离开这个小世界,便不再有太多遗憾与留恋。
可现在,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而她,却因天道不得不离开。
“没有太多时间了,我——”
我在西极进阶了太多,很快就要临近移魂换体之日。
后面的话哽在喉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能泄露天机,内心的诸多情绪无法向谢寒衣解释,只能生生憋着,令一向从容洒脱的沐扶云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憋得眼眶含泪,止不住摇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师尊,不值得啊。”
她终要离开,怎么值得谢寒衣毁了自己的仙途?
谢寒衣望着她盛了泪水的眼睛,想像从前一样宽慰她,告诉她,他不觉得不值。可不知为何,他隐隐能察觉到,她口中的“不值”,与他所想并不一样。
他唇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竟忽觉词穷,又想抬手轻抚她的鬓发,可指尖颤动,终究没动,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
“罢了,我已给了你太多负担。”他轻叹一声,垂下眼低声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他说着,转身要朝洞府的方向而去。
受着伤,经脉半毁,本就虚弱,加之心绪低落,他原本挺拔如松的背影,一时竟显出几分摇晃的脆弱来。
沐扶云看得心中一颤,盈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她压抑不住心底的酸楚,上前两步,在他离开前,伸出双臂,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
“师尊,对不起。”
她心中懊悔难过,一时没了往日的冷静,难得的感情外溢。
“徒儿并非埋怨师尊,只是心中实在郁结,一时任性……”
谢寒衣被她这样抱着,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她,而是慢慢放松些,抬起右手,轻轻落在她的手背上,一下一下拍着。
心中的愧疚未消,担忧却稍散了些。他想说,能见她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已是宽慰,绝不会怪她。
可是,才一张口,心口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抽痛,好像有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道,从内里攥住他往外拉扯一般,就连自筑基以来,始终牢固的灵台,都似震了震。
他呼吸一滞,身子也定了定,到嘴边的话就这样生生止住了。
沐扶云察觉到他一刹那的僵硬,松开环住他的双臂,绕至他身侧,抬起朦胧的泪眼,有些紧张地问:“师尊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谢寒衣面色不变,唯唇角轻微地动了动,随即恢复如常,轻声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他说着,侧过身,抬手覆在她面颊上,带着薄茧的修长指尖自她眼角拭过,湿润的泪珠碎开,在他指腹间晕开一片。
“在西极,你也受伤不轻,如今不能调动灵力,却该好好调息,方能慢慢恢复。”
沐扶云此刻被他擦了泪,心底竟有一丝羞赧,闻言点头答应:“徒儿明白。师尊也快入洞府修养吧。”
说罢,她退到一边,冲谢寒衣行礼,望着他转身入洞府,直到门略关上,方才转身。
不知为何,谢寒衣方才那一瞬间的异样,让她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多重的伤,才会让他断了仙途?
她在水边站了站,凝视着水面上缭绕的霜白雾气,面色渐渐沉下来。
芥子袋还在腰间,她无法御剑,便取出才来天衍时常用的省力符纸贴上,离开泠山泽,朝着归藏殿后堂行去。
洞府之中,谢寒衣屏息凝神,待感知到沐扶云已经走开,才敢捂住胸口,有些痛苦地佝偻下去。
他的另一边胳膊撑在一边,才让自己不至于直接栽倒下去。豆大的汗珠自鬓发间滑下,苍白的脸庞很快布满隐忍之色。
先前在归藏殿醒来时,大约躯体还未完全缓过劲来,除了有些虚弱外,并未感到太多不适,到方才回到泠山泽,痛苦才开始显现。
在西极时,他为了重新封印,已将自己体内与灵脉的连接斩断,伤至根本,此刻,不会再因血脉翻腾不断,而需要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便是浸泡了,也无济于事。
那种从灵台处蔓延开的动荡的疼痛,与寻常大战后元气大伤的痛苦截然不同,而是夹杂着一种拉扯感,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要将他修行这么多年来固下的根基掀开一般。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谢寒衣的眼神沉了沉,努力坐直身子,试着专心调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这一阵躁动暂且过去,才敢泄下劲。
芥子袋中还留着已裂成两截的青明白霜剑,原本银亮锋利的绝世好剑,此刻失去了光泽,如废铜烂铁一般,再不见往日气势。
这把剑,乃是当初他的师尊齐归元赠予他的神器宝剑,哪怕是当年那场长庚之战,直面魔头昆涉阳,都不曾对此剑有半分损伤,西极的一道天雷,却直接将其劈成两半。
进阶的雷劫,皆随着境界的上升而威力渐强,能将他的剑劈开的,又该是何境界的雷劫?
谢寒衣望着断裂的宝剑,眼神逐渐凝重。
泠山泽外,通往归藏殿的山道上,沐扶云一步步沿着台阶上行。
上一次如这般徒步攀登,还是刚入外门,不会御剑的时候。
那时的她顶着一身骂名,日日遭人白眼,与整个天衍都显得格格不入。而如今,再没人会为难她。
这也不过是从法会之后的变化,距今不过短短数日,可她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
山道上,有弟子往来,或并肩交谈,或御剑慢行,大多都是从西极一同回来的,见到沐扶云时,多向她抱拳致意。
也有几名弟子还关心地询问了她与谢寒衣的状况,尽管知晓帮不上忙,还是郑重地叮嘱她,若有需要的地方,一定请不必讳言。
沐扶云一一应下,待上到归藏殿所在处时,已不记得自己到底与多少人说过话。
她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气,只觉原来与太多人打交道,似乎比独自修炼更加费神。
好容易绕过有弟子往来的正殿,来到后堂,方得一片寂静。
时日不久,供奉在此的莲灯,似乎又有几盏本就已微不可见的熄灭,消散在天地间,不见踪影。
而属于沐扶月的那一盏,长明不灭,仍静静立在角落里。
大约是有所感应,在她踏入堂中的那一刻,灯芯的光亮便颤了颤,升起袅袅烟雾,化作熟悉的人形。
“你还是来了。”沐扶月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亲妹妹,“我还以为你不愿再来了。”
她说着,像才从沉睡的被窝中醒来一般,仰起脑袋,伸展着身体,露出愉悦的笑容:“也对,已立过誓言,你不敢不来。”
沐扶云面不改色,行至莲灯旁,拔出佩剑,在指尖上划开口子,由着鲜血滴入灯芯。
受到血缘至亲的鲜血滋养,沐扶月的元气肉眼可见地又恢复了许多,原本淡如轻烟的魂魄,已不再那么透明,越来越像寻常修士们的完整精魂。
再几次,神魂便该完整,可行移魂之术了。
沐扶云脑海里闪过谢寒衣的身影,慢慢放下手,眼神晦暗。
没得到回应,沐扶月心有不甘,又移至妹妹身侧,微微弯下腰,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怎么样,就快成了,妹妹,恨我吗?”
沐扶云收回剑,没有回答她,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你现在连装也懒得装了。”
沐扶月面色一滞,没料她会如此回应,露出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狼狈,随即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哼,随你如何说,反正,事到如今,谁也不敢奈我何。”
“不错,既如此,就耐心等着吧。”沐扶云点点头,转身朝外行去。
将要跨出殿门的前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首望着沐扶月,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我不恨你。”
沐扶月愣了愣,眼里满是不信。
“会恨你的那个沐扶云,早就不在了。”
沐扶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堂。
归藏殿外,天气晴朗,风轻云淡。
楚烨和宋星河二人站在石阶之下,仰头凝视着这边,面色皆是惨白。
像是知晓今日她要来此处,特意来等,却又不敢再进入这个曾被自己视作希望的地方,只能远远看着。
见她出来,两人本就紧绷的身子越发显得僵硬。
楚烨最先反应过来,脚步动了动,问:“你……如今进阶至何处了?”

这是他们如今最关心的事。
对沐扶云来说,她根骨脆弱不堪,即便暂时承受住了进阶的雷劫,日后也随时有气息运转不畅,导致静脉爆裂而亡的可能。
再加上还要以鲜血供养沐扶月,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越来越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星河站在楚烨身侧一丈远的地方,目光掠过她垂在身侧,露在衣袖外那一抹残留着干涸血迹的指尖,禁不住咬了咬牙关,慌忙扭开视线。
楚烨则忍耐着复杂的情绪,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到除了平静与冷漠之外的情绪。
沐扶云毫不躲避,就这样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向他们因为受伤未愈而虚弱疲惫的神色,轻声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说罢,她走下台阶,就要从他们身边经过。
宋星河心急,本能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阻止她离开:“你——”
话音出口,蓦然对上她冷漠的视线,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撒手,无措道:“我、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帮你……”
沐扶云抚了抚自己的衣袖,面上未见动容之色:“别指望我会感谢你们。”
在西极时,因有他们二人与苍焱出手,她才没被天雷直接劈得魂飞魄散。
但这一切,本也是这三人不分是非,助纣为虐才引起的,她不必为他们此刻的忏悔而心生感激。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说话的是楚烨,“只是想知晓你的情况,好让我们有所准备。若那一日真的到来,也许我们仍能想办法,替你抵挡……”
“还能想什么办法?”沐扶云仰起下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要像沐扶月那样,再替我的神魂寻一处可供使用的躯壳吗?”
楚烨语塞,不愿承认自己的确有这样的念头。
沐扶云嗤笑一声,摇头:“莫说我在这世上,早已没了其他血亲。即便有,也做不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那你想要我们如何?”宋星河脱口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我做不到!”
沐扶云摇头:“因果循环,你当日所种之因,今日便要承受其果。若仍如当初那般,因无法接受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行旁门左道之事,那还不如不忏悔的好。”
二人一时语塞,再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说得没错,一直以来,他们都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犯下的错误。别人犯错,可以指责,可以憎恨,可以惩罚,可待落到自己身上,又该如何?
良久,楚烨低着头,攥紧双拳,下定决心一般,哑声道:“你放心,我再不会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
沐扶云抿了抿唇,不置可否。教化弟子,本该是为人师的职责。
想到这儿,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齐元白那张因气急而涨得通红的脸,不禁眯了眯眼,问:“掌门真人……伤势如何了?”
楚烨和宋星河都是齐元白的亲传弟子,天赋异禀,极受重视,素来常伴其左右,知晓的定比旁人多。
大约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齐元白的情况,楚烨愣了愣,没来得及回答,倒是宋星河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掌门师尊先前已被重创过一次,即便被及时救回,再往西极时,也未参与太多,可我瞧,还是情况不妙。”
“怎会如此?”
“掌门师尊素有沉疴,这几年,时常发作,本就艰难,此次又重创,虽看起来尚行动自如,但内里熬油似的,早不如旁的同阶大能们那般了。”
“素有沉疴……”沐扶云若有所思,“倒不曾听说过。想来,对于掌门真人这般身份地位,也是一件憾事。”
齐元白身为天衍掌门,本就一直因修为境界不如谢寒衣,而曾被外人诟病,都道他是凭着前任掌门亲生儿子的身份,才得到的掌门之位。
得位之后,若潜心修炼,仍有机会后来居上,堵住旁人的嘴。可他却落下旧伤,进阶愈发艰难,往后,只怕更无法突破了。
沐扶云难得主动问话,宋星河心下宽慰,尽管有些奇怪她为何突然问起掌门师尊的事,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知道的统统告诉她。
“师尊是三年前的一次进阶,受到灵脉波动的影响,差点走火入魔,这才落下病根的,除了我与大师兄,旁人并不知晓。”
一直沉默的楚烨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了一句:“师尊虽不曾多说过,但想来,心中也是有遗憾的。自那以后,就连性情都变了些。”
天衍乃天下三大宗门之一,身为掌门的齐元白,地位非凡,旁人少有接近他的机会,即便是其他各峰的长老,也只有在议事时,才与之接触,是以留意到他变化的人不多。
而他是齐元白座下大弟子,寻常最受器重,常伴其左右,这才有机会留意到。
沐扶云神色一顿,又多问一句:“如何变了?”
楚烨摇摇头,拧眉道:“我也说不清,只是师尊从前宽厚和蔼,自三年前起,有时变得喜怒无常,尽管都很快消了气,但从前,我从未见过师尊如此。”
经他这般提醒,宋星河也反应过来,点头应道:“不错,确有那么几次,师尊似乎变得比从前严苛了一些。”
他忽而想起,当初沐扶云才入外门时,齐元白也曾因为沐扶月的缘故,对她有所责难,生怕她因此心有芥蒂,连忙又解释:“掌门师尊有时虽看起来不假辞色,实则只是对弟子们寄予厚望,希望天衍的弟子个个能成材,平日里,从来都是依着门规行事,不曾薄待过谁。”
“随口一问罢了。”沐扶云不置可否,她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她本也对天衍旧事不甚熟悉,一时半会儿,也没琢磨出什么来。
楚烨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有些迟疑地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山道上,小道童云生飞快地奔上来,小圆脸红扑扑,一面呼哧喘气,一面指了指正殿的方向,双手在空中一通比划,最后两眼一翻,做出个晕倒的模样。
“掌门师尊晕倒了?!”楚烨三两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紧张地问。
云生闷闷咳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点头,另一边,宋星河的玉牌已亮了——
“太清峰秦长老传讯:掌门师尊不知为何,再度不省人事,召我们师兄弟二人立刻入正殿!”
如此,二人也顾不上其他,冲沐扶云歉然抱拳后,便匆匆往归藏殿正殿绕去。
天衍自有一套上下通信的体系,不过片刻,消息便已经传开,一时间,各峰弟子,凡未受伤修养的,纷纷放下手中事务,前往浮日峰,聚集在归藏殿外,关心齐元白的情况。
楚烨和宋星河因本就在浮日峰,是以到得早些,又是齐元白亲传弟子,很快便得入殿内。
屋里静悄悄,除
了两名道童守在门口,便只有秦长老一人,正盘腿坐在榻上,给昏迷不醒的齐元白运气。
远远的,只能看见齐元白低垂着脑袋,毫无支撑力的样子,若非秦长老以灵力为屏障,只怕他要直直栽倒。
待走近了,方能发现他双唇紧闭,被抿得有些发紫,嘴角一圈亦有虚浮的白,尽管脑袋低垂,整个身体却并不显得柔软,反而有种异样的僵硬。
“师尊!”
楚烨和宋星河见状,俱是一惊,下意识就要冲上前去查看齐元白的情况,却被秦长老的灵力挡了回去。
“不得妄动!”他眉头紧蹙,低声呵斥,“我才为掌门师兄运气,师兄情况不妙,万不可再动!”
“那、那该如何是好?”宋星河闻言,心急如焚,“可曾请医修来瞧过?门内那么多珍宝神器,难道没有能用得上的吗?”
秦长老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慢慢收回手,亲自扶着齐元白,令其平躺在榻上,才面色凝重地摇头:“医修本就是以疗愈外伤为主,况且,先前医修早已来瞧过,只说掌门师兄伤在内里,已经拖延了多时,再行医道,也无济于事了。”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越发低来下去:“而今之际,唯有多用些续命的丹药,方能多拖延一段日子。”
楚烨年长一些,平日更得齐元白器重,对他的旧伤知晓更多,隐约明白,这样的伤,一不小心,就会如此,再加上先前才醒来时,的确也听医修说过,是以心中难过的同时,尚能克制住大半情绪。
而一旁的宋星河则直接扑通跪倒在地,双手支撑着,肩膀颤动,呜咽出声。
秦长老冷眼看他,厉声道:“住嘴,此刻可不是你该难过的时候!身为掌门师兄亲传弟子,你该拿出点担当来!”
天衍乃三大宗门之一,掌门恐将陨落,是震惊上下的大事,当务之急,是要在事发之前,稳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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