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替身后飞升了by山间人
山间人  发于:2025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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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明媚被驱散,天地间晦暗不明,阴冷如冬日。
“什么情况?有人要进阶了?”
“没有金光,倒像是——有雷电聚集!”
“是雷劫!”
“元婴以上,方有雷劫!”
“难道——”

试炼台周围的弟子们本
来就因方才激烈的打斗而悬着一颗心,眼下看到滚滚雷云,更是议论声越来越大。
“是谁要进阶?”
“难不成还是梁怀怜?她进阶之神速,一向让人望尘莫及。”
“可她前几日才成了元婴修士,再要有雷劫,当是升化神了,再天才,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那是展瑶?或者沐扶云?她们两个这两年进阶也比大家都快。”
所有人都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滚滚浓云的走势。
只见那一团压着天幕的黑云,原本是聚在一起的,片刻翻滚卷动之后,逐渐分散开,变成两团浓云。
云层间,隐约有电光,随着云层的缓慢挪动,不时闪烁。
片刻后,两团云慢慢停止漂浮移动,悬在沐扶云和展瑶二人的头顶。
“果然!”人群中,有人惊叹出声。
“这、这是连升两级了吗!”有人想起了她们两个如今的境界都还只是金丹中期,若一下升至元婴,便是连升两阶。
“先前连升两阶的是沐扶云,如今展瑶也要如此了吗?”
“这两年的新弟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强啊!”
成昱和辞意远两人见状,停下了想要上前的脚步,这是天衍的事,轮不到他们插手。
梁怀怜则呆愣在原地,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异象,许久无法回神:“什么情况……”
只有几名天衍弟子反应了过来,她们二人还才受了伤,体内灵力也消耗了不少,此刻受雷劫,痛苦难当不说,还有可能熬不过去,修为尽毁。
楚烨和宋星河几乎同时道一声“不好”,也顾不上别的,径直上了试炼台,落在沐扶云的身边。
“你怎么样?”宋星河扶住她一边胳膊,伸手在她唇角擦了把,将流淌下来的血擦净,可下一刻,便又有一缕溢出来。
“雷劫要来了,不能再留在这儿!”楚烨抬头看一眼雷云,快速道,“去我那儿!”
“对,大师兄的溪照阁中有消雷石阵,能消去雷劫的部分威力!”宋星河也反应过来,立刻就要带她往山上飞去。
沐扶云惜命,自然不会推辞,但她看得分明,雷云两团,除了她,展瑶也要进阶了。
“等一下,”她勉强站在原地没动,抬手指了指试炼台另一边的展瑶,“还有她呢。”
展瑶也已凭着意志力站起来,但因疼痛难忍,不得不微微佝偻着腰,一手支着佩剑,另一手撑在发颤的膝上,勉强稳住。
弘盈等人绕到她那一边,正焦急地观察她的情况,却因下意识里对规矩的敬畏,暂时没有直接跳上台来。
这让展瑶身边显得空空荡荡,仿佛无人肯伸出援手似的。
许莲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身边皆是太清峰弟子。
太清峰弟子们议论纷纷,有人担心,亦有人趁机幸灾乐祸片刻。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里心里,全是站在台上摇摇欲坠的展瑶。
她知道,展瑶从小到大受过多少伤,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次来自亲人的关心和宽慰。
“阿瑶……”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紧握,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台去,哪怕是替她挡一道雷劫,也心甘情愿。
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展瑶定不会领她这份情。
就在她的脚步迈出去的那一刻,原本在试炼台上充当裁判的展炀默默上前,搀扶起展瑶,面无表情地冲楚烨道:“带路吧。”
楚烨不敢耽误,赶紧御剑在前面带路。
展瑶被扶着跟上,冷风从面前呼啸而过,灌入她的胸口,激得她倒抽一口气,忍不住压抑地咳了几声。
好容易压制住了,方抬起头,看一眼身旁的展炀,随即移开视线,轻声道:“多谢。”
虽是本家堂兄妹,两人平日却几乎没有交集。尤其展瑶拜在天衍门下,在展家人看来,是个叛逆、不守规矩的孩子,哪怕再有天赋,都始终达不到他们眼里的“完美”。
展炀皱了皱眉,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侧目看到她明明已经十分狼狈,却仍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最终只道了声“不必”。
一行几人,很快来到楚烨的溪照阁,身后还跟着陆续反应过来的试炼台附近的众人。
与之同来的,还有天空中的两团浓云。
楚烨远远的已先把溪照阁附近的禁制撤去,一面启动石阵,一面让宋星河和展炀将两人送入石阵的阵眼中。
“石阵还缺一角!”宋星河想起上一次替楚烨挡雷劫的事,看一眼阵眼处和展瑶一起艰难地盘腿坐下,闭目调息的沐扶云。
上次替楚烨补阵挡雷劫的时候,他还不大情愿,而这一次,看到沐扶云,他竟一点也没有犹豫,就想要像上次一样,充当补阵的一块灵石。
这一次,显然不能用“为了师姐”当借口来掩饰了。
另一边的楚烨也有这样的念头,两人只消一眼对视,就各自看穿了对方心中所想。
“要补。”他言简意赅地答一句,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固元丹,分别塞进沐扶云和展瑶的口中,让二人服下。
“缺的是哪一块?”
人群里不知是谁,忽然扬声发问。
黑云压进,遮蔽了大半光线,楚烨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答:“震离中位!”
他说着,与宋星河一起,在沐扶云和展瑶两人身边竖起一道简单的禁制,就要往石阵缺的那一块奔去。
可还没等他们赶到,就发现,震离中位上缺的那一处,已站了一个身影,直挺挺的,有些清瘦,看来并不健壮,却也没有任何惧怕的意思。
“我来。”
是许莲,她低着头,表情隐在晦暗的天色里,半点也看不清楚。
两人的脚步顿了顿,几乎同时皱起眉头。
“别冲动,今日二人进阶,雷劫威力加倍,你不过筑基,根本承受不住!”
“快走,别呆在那儿!雷要劈下来了!”
他们两个一边飞快靠近,一边大吼着让许莲赶紧让开。
但许莲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我该做的,欠了债,要还。”她的声音极轻,轻到哪怕是耳力极佳的修士们,在这样纷乱的情形下,也不见得能留意到。
云层中的电光越来越亮,仿佛在积蓄着力量,到此时终于已积蓄成两道强劲的,滋滋作响的天雷,骤然划破天空,穿透云层,朝着石阵猛力劈下来。
“啊!”
旁观的人群惊叫成一片。
千钧一发之际,石阵中心突然甩过来两样东西。
一件银甲衣,一顶金刚罩,两件防御法器,准确地落在许莲的身上。
与此同时,天雷轰然劈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震得四下为之颤抖,令众人站立不稳,左摇右晃之际,不得不互相搀扶着,方不至跌倒。
好不容易暂且稳住,他们赶忙朝石阵的方向看去。
石阵中心,展瑶和沐扶云两个背靠着背,双目紧闭,正努力运气调息,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头顶亦有些焦黑的痕迹,但显然已安然度过了进阶的雷劫。
而原本站在阵中补全石阵的许莲,已被那两道雷劈得倒在了一旁。
她头顶焦黑,脸上亦染了层脏污,身上的道袍更是被劈得破损不堪,袖口一角更是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阿莲!”周素惊叫一声,从人群里挤过去,扑到许莲的面前查看她的情况。
方才罩在她身上的银甲衣和金刚罩都已被劈碎成几瓣,七零八落地散在四下。
到底是上好的法器,尽管平日多用来防修士的攻击,但关键时刻,还是替她挡住了天雷的三成伤害,再加上整个石阵剩下灵石的抵挡,总算让她留下了一条命。
“谢天谢地!”周素一边落泪,一边长舒一口气,胡乱翻着自己的芥子袋,掏出一瓶固元丹往她口中塞。
石阵中心,闭着眼的展瑶一直勉强支撑的身子像是卸下了最后一丝力气,晃了晃,软倒在地。

众人抬头见势,纷纷让开,给他们腾出一条道来。
临近的时候,几名医修先甩出几张特制的疗伤符,准确地贴在三个人的身上。
其中两人没多想,就先来到沐扶云和展瑶的身边,替她们二人检查、医治。
楚烨和宋星河始终守在一旁,紧紧盯着医修们的动作。
“是否要借外力帮她——帮她们调息?毕竟是伤重之际受的雷劫,又是连升两阶,只怕气海干涸,经脉紊乱。”趁检查得差不多的间隙,楚烨问。
宋星河亦不甘落后,赶紧道:“我可以,我、我和大师兄都可以!”
他们心里想的,自然都是沐扶云,但碍于众人都在,展瑶亦是他们的师妹,总不好偏私。
两名医修对视一眼,站在一起低声交谈几句,快速弄清楚二人的情况,这才点了点头。
“这倒不必了,她们二人虽受着伤,骤然遭雷劫,升上元婴境,但气海却并未枯竭,依我们方才的查看,应当还有五成以上。”其中一名医修道,“只需静养两日,莫摘疗伤符,多服巩固境界的丹药便可。”
“五成以上?”徐怀岩惊讶不已,回想着比试时的情形,有些不敢相信,“可在试炼台上,她们两个使出的剑招,怎么看,都用了大半灵力,再加上方才抵挡雷劫——”
“是啊,就算有消雷石阵,她们也要消耗不少灵力才能撑下来,气海怎会还有五成以上?”俞岑也觉得不对劲。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两名医修对视一眼,另一个解释道:“方才探过,的确还有五成以上。不过,依我看,气海中充盈的那股灵力,应当不全是她们原本蓄积在体内的,倒像是临近干涸之后,重新补充吸纳进去的。”
“可方才情况紧急,并没有人给她们两个输灵力啊……”弘盈疑惑道。
众人纷纷看向石阵中心,还昏迷着的沐扶云和展瑶二人,疑惑不已。
楚烨和宋星河则比旁人更担忧些。
他们都知道沐扶云的体质有些特殊,也不知这样突然连升两阶,再受雷劫,会不会留下什么别的隐患。
就在众人都不解的时候,一路跟来,始终晕头转向,没机会开口的梁怀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这有什么不对的?你们天衍灵气如此充足,我还没到,只是靠近,便能吸纳到,以至于进了一阶,如今她们能补充干涸的气海,难道不是易如反掌?”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不快。
今日,她本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压上展瑶和沐扶云二人一头的,谁知,比试没能胜便罢了,竟一下将人打得破境了!
还是连升两阶!
这可比她风光多了!
“进阶而已,人人都会!”梁怀怜忍不住愤愤,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若换做其他人,大概会有嫉妒的嫌疑,但说这话的是梁怀怜,旁人顶多觉得她是气急败坏罢了。
“师妹,不必生气,”成昱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她们也到元婴了,之后,不就能在法会上光明正大比一场了吗?”
梁怀怜一愣,转念一想,竟觉很有道理,立刻扬眉瞪着医修:“那你们赶紧把她们治好,法会上,我要看到完好无损的人。”
两名医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知是不是被她那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震慑到了,竟也没反驳,就那么乖乖地点头答应了。
只有肖彦还在想她刚才的话,忍不住左右看看,寻求同伴们的看法:“咱们天衍灵气比别处浓郁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其他人也无法回答,大多都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近来宗门附近的灵气好似的确比过去浓郁了那么些许。
梁怀怜听得目瞪口呆,看这些人的眼神越发奇怪:“你们当真感觉不到?明明如此清楚!难怪你们占了如此优势,一个个仍旧进阶这么慢。”
众人:“……”
这大概就是天赋的差异吧。
传闻中,那些天赋异禀的人,骨骼清奇,能体察到更多常人察觉不到的细微之处,亦会比常人更易抓住这些变化带来的机会。
楚烨和宋星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了然和猜测。
他们比不上梁怀怜这般即使头脑简单,也能靠着天赋轻轻松进阶的天选之才,但好歹一直以来也是个中翘楚,经她这样一提醒,仔细回想,也隐隐察觉到了宗门这段时间的变化。
灵气的变化,似乎是从数月之前开始的。一点点的细微变化,慢慢堆积,让人不易察觉,尤其是本就身在宗门内的人,哪怕是无形中可以从中受益的天赋者,也不见得能反应过来这种变化。
灵力的稀薄与浓郁,与灵脉息息相关。山海天地,一直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悄然变动,连带着灵脉也有所改变,并不罕见。
楚烨和宋星河并未深究,只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眼前。
就在大家议论不休的时候,一直守在许莲身边的周素忍不住带着哭腔道:“你们、你们来看看阿莲啊,她明明伤得更重……”
太清峰的弟子一向人缘不好,再加上许莲这段时间以来和展瑶之间的决裂,越发让人对她疏远。
不过,大多数弟子不知内情,也并非冷漠无情之人,方才只是情急之下,没有顾虑太多,此刻听周素这样说,不由心生愧疚,赶紧过去关心情况。
只见守在那边的医修一边给许莲处理身上被天雷劈出来的伤口,一边摇头道:“渡劫的没事,没渡劫的倒是一身伤,都是什么事哟!”
“喂,她不会有事吧?”梁怀怜关心完那边,又来关心这边。
她自然认识许莲,尽管从前多有不喜,但今日的事,她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幸好有这两样法器的庇护,否则,真要性命垂危了。”医修叹息道,“如今这般,应当还会再昏迷数日,待醒来后,修养半月,方能痊愈。”
两样法器,银甲衣是沐扶云扔出来的,金刚罩是展瑶扔出来的。
“那就好。”梁怀怜仍旧扛着剑,见已没事,顿觉无聊。她没兴趣插手其他宗门的事务,遂跟着成昱和辞意远二人离开。
太清峰的人在医修的指导下,将许莲带回去医治,云霓也将展瑶带往落霞峰,展炀身为堂兄,虽非同门,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
唯有沐扶云一个,无处可去。
泠山泽是宗门禁地,未经许可,不得进出,他们自然也无法将她送回去。
弘盈想了想,提议上归藏殿求掌门真人给谢寒衣递消息,却被楚烨拦住了。
“让她留在此处吧。”楚烨道,“泠山泽不便医修出入,况且,听掌门师尊说,近来谢师叔在洞府中闭关,想来也无法照顾旁人。”
如此,弘盈等人没再多言,纷纷离去,让仍旧处在昏迷中的沐扶云留在这儿好好休养。
不一会儿,原本拥挤熙攘的溪照阁顿时冷清下来。
宋星河一言不发地将不省人事的沐扶云从石阵正中打横抱起,小心避过她身上的疗伤符,将她送入屋中的榻上。
他就那么呆呆地坐在榻边,垂眼看着双目紧闭的沐扶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一点点萎靡下来,直到后背佝偻到不能再弯的程度。
“我不想让她受伤。”
他的脑袋耷拉着,也没看楚烨,只是沉沉说出这句话,嗓音出奇地沙哑干涩,好像含了一口沙一般。
楚烨没有回答。
他知道宋星河是什么意思。连看她受伤都不想,更何况将来可能的要看她失去性命,彻底消失在世上?
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如果当初就知道今日的一切,他们还会在莲灯前许下那样的誓言吗?
先前,他们二人一直心照不宣地隐瞒着关于养魂术地一切,没在沐扶云面前透露过一个字。
若那时还仅仅是出于犹豫和矛盾,那这一次,便是下定决心了。
“别告诉她。”
良久,楚烨低喃出声。
“养魂术,只要不告诉她,她就不算违背誓言。”
当初许下的誓言,只说要她竭尽全力帮沐扶月重回世间。若她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沐扶月复活,那就不算违背誓言。
至于其他的,就让他们再想别的办法,能拖一时是一时,总会有办法的……

沐扶云留在溪照阁又昏迷了大半个时辰。
昏迷之际,她的神智时而清晰,时而糊涂,好似水上的一根浮木,高高低低,恍恍惚惚。
她能感受到经脉周围萦绕的
灵气,能断断续续听见身边的动静,却始终被蒙在一层水雾之下,与一切隔绝开来。
是胸口那枚小小的水晶片,用一阵阵穿透肌肤的冰冷将她从沉沉的昏睡中唤醒。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情绪。
熟悉冰冷的,但又带着温情,透着担忧和关心,是属于谢寒衣的。
他分出的这一小缕神魂,正替他关心着她。
沐扶云感到心口震了震,被注入一股力量,随即传遍四肢百骸,推着她苏醒过来。
“你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而急促的呼声,她皱了皱眉,一睁眼,就看到宋星河那张满是紧张的脸。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给医修传讯!”
沐扶云昏迷的时候,就总觉得耳边能听见他那聒噪的声音,此刻一清醒,又是如此,不由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吵死了。”
宋星河表情一僵,有些没反应过来。
若是平日,他定已火冒三丈。但眼下,望着她仍旧苍白不已的脸庞,他生生吞下那股火气,干巴巴地“哦”一声,没再说什么,自觉地退到一旁,只是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沐扶云扶了扶额,待眼前那一阵晕眩感过去,方环顾四周,认出此处乃是溪照阁,偏偏楚烨不在,遂问:“楚烨呢?”
宋星河张了张口,几乎就要质问她为何一醒来就只关心大师兄,可一对上她透着不耐烦的目光,又生怕她因此觉得自己太不成熟,还是憋住了,简短地回答:“大师兄去了归藏殿,与掌门师尊和沈教习等人商议法会的安排。”
两名前阵子才升至金丹期的弟子,在法会开始前几日,又一举升上元婴,一下就打乱了既定的比试安排,自然要商议一番。
说到这儿,宋星河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如今已至元婴境,若还能参加法会,不出意外的话,就要与我对上了。”
这种感觉有些难以言喻,从前一直被自己看轻,修为远在自己之下的人,不过短短两三年,就已赶上了一大截,照这个速度下去,她很快就能超过他了。
沐扶云却愣了愣,经他提醒,方反应过来,自己进阶了。
不过一场比试,如此轻而易举,倒是与从前在玉涯山上时的顺利有些像了。
她回想着在试炼台上经历的情形,忽然意识到,在天雷落下的那一瞬,山间的灵气似乎也跟着暴涨,待雷劫的威力过去,又悄然回落大半。
灵气源自灵脉,灵脉又牵连着谢寒衣。
她猛地起身,不顾身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疼痛,便朝屋门行去。
“你去哪儿?”宋星河赶紧问。
“回泠山泽。”
“可你还没恢复!”
“不用你管!”
沐扶云说着,头也不回地跨出屋门,御剑离开。
泠山泽的洞府外,四季不变的冰雪寒雾照旧染白了天地。
紧闭的洞府未留一线缝隙,似乎要将一切人和事拒之门外。
沐扶云站在那道门外,只踌躇了一瞬,便上前一步,伸手按在门扉上,微微施力。
门是石材所制,沉重不已,却被她轻易退开了。
一阵吱嘎响声后,门被推开两拳宽的空隙,一道光线从那段空隙中投射进去,恰打在内室正中的石榻上。
一道清冷的身影笔直地盘坐其上,正是谢寒衣。
他双目紧闭,面容平淡,显然正入定,并未被外界的动静打扰,洁白的道袍平整地铺开,衣角旁,就是她的那盏小灯台,蓝色水珠熠熠生辉。
看起来并无异常。
沐扶云在门口呆了片刻,才稍稍松了口气。
应该只是她多虑了吧。
她摸了摸胸口的水晶片,踟蹰片刻,将石门又推开了些,缓步走入内室,停在榻边,端详着毫无反应的谢寒衣。
他整个人如玉雕一般,一动不动,身上透着寒意,却让她觉得如玉一般温润。
“师尊……”
她轻唤一声,忍不住伸手,触上他的衣襟,替他一点一点将道袍理了理。
水晶片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又冷了几分,向她传达着某种平和的情绪。
沐扶云深吸一口气,不知怎的,眼眶有点发酸。
她突然很希望法会快些结束,这样,师尊就不必这般一动不动了。
到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方才能毫无阻碍地走进谢寒衣的洞府,并非是他没有设下禁制。
修士闭关,素来是最为紧要的事,受不得外界的任何打扰,即便泠山泽是宗门禁地,也没道理半点防备也没有。
他不是没设禁制结界,相反,现在她放开五感和灵识,轻易就能感受到洞府之外一道道复杂的禁制。
只是对她不起作用罢了——她身上带着他的一缕神识,不但是对她的关心,亦是对她的信任啊。
归藏殿中,三大宗门的掌门正就到底如何安排忽然进阶的那两名弟子进行商议。
“我不同意!”梁道珩想也没想就先表态,“每个宗门,每个境界只能有三名弟子,不能再多,历年法会皆是如此,没道理你们天衍就能破例。”
鸿蒙真人不似梁道珩这般直白,却也捋着胡子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毕竟不曾有先例,况且,这两名弟子也是刚刚才升上元婴,想必与那些经过一番比试,才跻身前三的弟子还有些差距,再参加法会,恐怕不太合乎常理。”
面对另外两大宗门的反对,齐元白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看了一圈身边的几位天衍掌门。
秦长老素来愿意为掌门“身先士卒”,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怎么不合常理?她们二人能连升两阶,便是实力的最好证明,可比有些只升了一阶,就要在法会前先挑事的人好多了。”
这一番夹枪带棒,顿时让梁道珩横眉怒目,伸手指着他:“你你你、休要冷嘲热讽!我儿那是天赋,你这老儿,不会是嫉妒她如此年轻,就已是元婴修士了吧!”
就连鸿蒙真人都有些不悦:“秦长老还请慎言。”
常长老忽然插话:“听闻小梁道友是在来天衍的路上进阶的,她原本也该是金丹期的弟子,不知如今为何又能作为元婴期弟子参加法会?”
鸿蒙真人平和道:“怀怜实力不俗,还是金丹前期时,就能打败金丹后期的师兄,进阶到元婴的那一日,便当场打败了三名元婴弟子中的一个,那名弟子宽容大度,亦输得心服口服,让出了名额。如此,我太虚门应当不曾坏了规矩吧?”
蒋菡秋左右看看,直率如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取出玉牌,给自己的大弟子云霓传去一条讯息。
片刻后,陷入僵持的大殿外,传来一道高昂的嗓音。
“凭什么不让她们参加!我还要和她们比试呢!”
紧接着,就是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闯入殿中。
梁怀怜气势汹汹瞪一眼亲爹梁道珩:“爹,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女儿如愿!”
说着,不等梁道珩解释,又扭头看向鸿蒙真人,态度一下软和许多。
“师尊,您就通融一番,好不好?”
梁道珩一向最宠女儿,有了梁怀怜的搅局,便是没面子,也不再坚持。鸿蒙真人亦抵不过小徒儿的恳求,算是妥协了。
一番商议就这样草草结束,梁道珩不肯久留,赶紧督促着女
儿回去好好休养,其他人亦纷纷散去。
唯有楚烨一个留在最后。
“烨儿,”齐元白咳了两声,旧伤复发之下,为了法会悉心调养后,才好了几日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不已,“可还有事?”
楚烨站定,先垂首行礼,方道:“先前在试炼台上,小梁道友曾提到,天衍的灵气比别处更浓郁。弟子不才,经她提醒,方意识到,近来,宗门内的灵气,似乎的确有些变化。弟子心中担忧,这才来向师尊禀报。”
齐元白闻言,摆摆手,温声道:“无妨,想必这几年,也到了灵脉波动的时候,不足为奇,况且,有你谢师叔在,不必担心。”
楚烨点头,没有告退,而是又犹豫一瞬,问出了真正想问的问题:“弟子近来翻阅先前从西沙极地偶然得来的典籍,其中提到了养魂术——弟子先前曾向师尊求教过的,此术实在有违人伦,以命换命……难道,一定要牺牲一个无辜之人,就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齐元白忽然掀起眼皮,微微眯着眼,仔细地打量他。
“若还有别的路,又有谁会选择用此禁术呢?”
他压低声音,用难得的警告语气沉声道:“烨儿,不论你到底在想什么,为师都劝你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楚烨紧抿的唇微微蠕动,喉咙干涩不已,面对师尊的目光,到底没敢说出真相,更不敢再问下去,唯有点头答应。

后堂,一盏盏莲灯明明灭灭。
沐扶月独自漂浮在半空中,目光从一盏盏莲灯上掠过,一向温柔和善的脸庞像被糊上了一层蜡,变得冷漠而僵硬。
若让从前与她亲近的众人见到她此刻的模样,定要惊讶于她人前人后的变化竟如此判若两人。
被困在这里的感觉糟糕极了。
尽管楚烨和宋星河时常来看她,陪她说话,苍焱亦同她保持着联系,不时递话过来,但是这些对她而言,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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