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替身后飞升了by山间人
山间人  发于:2025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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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楚烨眼神一动,望着她绯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眸光黯了黯,“发作了?”
他当然知晓自己每次给她运功完后,她都会有怎样的反应。
但在宗门时,除了最初的那一两次,短暂地见到过她这等狼狈的模样,后面,便再也看不到了。
一来,她已习惯了,早学会了控制自己,一结束就直奔宋星河那儿,再没有过失态的时候;二来,他亦一直时刻提醒着自己,只想着月儿,莫将心思浪费在别处。
而眼下,身在秘境中,精力耗去大半,他坚定的意志力,似乎也薄弱了些许。
眼前的女修看起来十分难耐,蜷缩在青草之间,不住地轻轻扭动着纤细的身体,红润的唇瓣上,两颗洁白的贝齿紧咬着,尽力阻挡住那即将漫溢出来的低吟。
这样的情形,换做平日,他自觉绝不会多看一眼。
可偏偏这人生得与月儿相似,又偏偏,这人就是她。
他的眼越发幽暗,口干舌燥之际,才离开她的手掌动了动,再度朝她靠近。
这一回,不再是落在肩上,而是贴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之间。
修长的粉颈,在被触碰的刹那,轻轻一颤,越发嫣红。
手指亦有几分颤抖。
“啊……”
沐扶云半阖着眼,眉心轻拧,一声黏糊的低吟自唇间溢出。
“……要我帮你吗?”楚烨只觉心跳得有些快,好似根本不是自己的,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问出了口。
这种带着几分暗示的语气,让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何时变得这样……下作?
“要。”
沐扶云扭过脸来,迷离的目光与他相对,那其中汪着的湿润,看得他越发失神,浑身紧绷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莲花冷霜丸,”她一手搭在颈间那只大掌上,微微用力,像阻止,又像鼓励,“在芥子袋里。”
楚烨愣了愣,尽力保持清醒,咬紧牙关,照她的话,从她腰间的芥子袋里翻出装着丹药的锦盒。
他没听说过莲花冷霜丸,但认得清心丸和固元丹,很快便找到剩下的那一种,依她的意思,直接送入她口中。
沁凉微苦的滋味在唇齿间化开,片刻后,顺着喉管落下,将沐扶云涣散的神志重新拉了回来。
她翻了个身,仰卧在草地间,睁开湿润的眼,盯着天空中的流云,深深喘息。
“清心丸,看见了吗?”
胸口起伏的同时,她冷冷开口,提醒仍在失神的楚烨。
楚烨这才察觉到自己那丝不该有的念头仍萦绕不去,这才绷着脸收回视线,飞快地服了一枚清心丸。
在丹药的作用下,二人之间的气氛终于重归冷淡。
而这一切,都悄然落进了一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眼睛里。

秘境之外,流沙漫天,遮天蔽日。
上百个傀儡人,因被贴了定身符,一时无法被驱使,只围坐在灵脉附近,动弹不得。
天空中的黄沙如雪片尘泥般泼落下来,堆积起来,将他们的双足、双腿,乃至腰身,一点点掩埋起来。
皆是凡人,与这世间脆弱易折的万物无甚区别,若再不得解救,便要被生生活埋了。
不远处,流沙漩涡的中央,那人影状的漆黑魔气仍在试图汲取灵脉附近溢出的丝丝缕缕的灵力,以挣脱禁制给他带来的束缚。
就在这时,遮天蔽日的黄沙中,一道锋利强劲的剑意破空而来,宛若黑夜里的白虹,挑开雨帘般的沙砾,搅入浓黑的魔气中。
一道道无形的强大剑意自剑身中迸出,将魔气搅得扭曲不已。
“去救人!”
来人是蒋菡秋,一身勃勃英气,一面与漩涡之中的魔缠斗,一面命带来的弟子们将附近的百姓们先带离,到安全的地方暂避。
随行而来的大弟子云霓与师父默契无间,不用再说,当即带了手下的八名师弟师妹,顶着风沙将百名傀儡人一一朝远处拉去。
剩下宋星河,留在漩涡附近配合蒋菡秋。
然而,周遭风声呼啸,沙砾迷眼,有刀光剑影、烈日灼灼,一切的一切,都让宋星河禁不住地僵硬。
他感到自己的周
围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膜,与旁的世界都隔绝开来。
蒋菡秋对付着那团浓黑的魔气,身形自沙地中跃起,宛若灵动飞舞的风云,引得魔气追赶不及,又躲避不过。
她分出一丝心神来,想让宋星河过来,用临行前,从掌门处得来的高阶除魔袋将那魔气罩住。
可眼神瞥去,却见他脸色异常地僵在一旁,一动不动,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似的,出神不已。
她皱了皱眉,动作一顿,差点就被那魔气迷了眼,幸好反应机敏,很快稳了下来。
这样的关头还分神,蒋菡秋自然心中不快。但很快,她就想起来了,浮日峰那个小丫头,前年,也是在这儿,因为秘境中的意外不幸陨落的。
宋星河和那小丫头交情不错,如今触景生情,也情有可原。
只是也得分分场合!
蒋菡秋挥着剑,顺手将一道剑意甩到宋星河面前,激起一层沙土,直接打到他身上。
“死小子,发什么呆!”
一声呵斥,终于将宋星河拉回神来。
他这才发现众人都已各司其职,唯有自己驻足不前,不禁心中一凛,来不及解释,当即一手抽出除魔袋,一手拔剑,飞身冲出去,加入蒋菡秋的一边,与她一同和那魔气缠斗。
“哪来的魔物,这么邪门!”
他说着,配合着蒋菡秋,一剑斩下去,阻了魔气后撤的路。
因原身还被困在漩涡底下的禁制里,这一团魔气也无法逃去别处,见宋星河的白虹剑已挡在前边,干脆回头,似乎打算躲回地底下。
“别想跑!”
蒋菡秋手腕一转,足尖点进沙地,一阵扬沙后,便已跳至漩涡另一侧,剑锋横扫而过,剑意形成一层薄却坚固的阻隔,挡住他的退路。
“宋星河!”
蒋菡秋一声喝,宋星河已到近前,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张开除魔袋。
小小的布袋,原比芥子袋还小些,口上的绳一松开,就似迎风鼓起来一般,迅速变大,一眨眼工夫,就变成个巨大的,能容下好几个人的布球。
那布球张着大口,鼓鼓囊囊朝漆黑流转的魔气扑去。
魔气急于逃窜,竟是比水中滑溜溜的鱼更难缠,四处游走,情急之下,甚至试图附身到蒋菡秋和宋星河的身上。
这魔修的修为不低,试着强行附身时,二人皆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混沌感,直直侵入脑海中,让他们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别松懈,不能让他跑了!”蒋菡秋到底是一峰长老,修为高,经验足,见多识广,只滞了一瞬,就以更强大的意志力抵御住魔气的入侵,同时开口提醒宋星河。
宋星河虽实力比不上蒋菡秋,但也深知此刻正是关键,不可有半点分神,赶紧试图聚拢心神。
做不到如蒋菡秋那般迅速清明,但至少还能控制自己,只是比平日的敏捷迟缓些许,有好几次都差点让那魔气逃走了。
幸好,最后都补救了过来。
片刻后,除魔袋终于将逃无可逃的魔气一股脑儿兜住。
蒋菡秋迅速扑上去,抽过宋星河手中绳索,三两下将袋口封住。
“可算逮住了。”她抹了把额角的沙尘,将除魔袋提在手中看了看,随后搁在沙地上。
方才还漫天乱飞的黄沙,没了魔气的搅弄,正朝地上回落,淅淅沥沥、窸窸窣窣,如雨季流水一般。
宋星河喘了口气,撑着剑稳住身形后,便行至蒋菡秋身边,抱拳歉然道:“蒋师叔,对不起,我方才分神了,差点坏了大事。”
蒋菡秋没立刻开口,而是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略显凌乱的道袍,施了个清洁术,又顺手给宋星河也施了一个,见二人都整洁了,方淡淡点头。
“你知道就好,我虽非你的师尊,却大小也是师叔,这些年,看着你一日日沉稳,知你定非有意走神,想必,也是忆起了你那位师姐的事。横竖眼下没耽误事儿,我自不会怪你,不过,你要切记,以后万不可如此,”
宋星河全无二话,十分恭敬地再次抱拳,微微弯腰:“师叔说得是,弟子定谨记在心,不敢忘怀。”
蒋菡秋看着眼前这个恭恭敬敬、服服帖帖的青年,不禁想起多年前,才入天衍的他。
那时候,他仗着自己出身大世家,又天资绝佳,在宗门内外,是最不服管的那一个,如今,能这般沉得住气,与沐扶月那姑娘脱不开干系。
她虽不大喜爱那丫头,但在这一点上,倒是有些佩服,小小年纪,能把宋星河这样的刺头带得服服帖帖,有几分本事。
很快,流沙渐止,中心陷下去的漩涡被缓缓填平,方才带着傀儡人们暂时避开的众人却并未回来。
蒋菡秋心中奇怪,正打算给云霓传音,询问情况,不远处,云霓已经飞速御剑而来。
“师尊,是否抓住那魔物了?”
蒋菡秋指了指一旁的除魔袋,点头道:“已经收进去了,只余地底下那魔修被封印住的原身了,此刻没了魔气,应当已无法作祟人间了。”
云霓听了这话,却并未显出半分喜悦之色,反而更加焦急了。
“可是,师尊,那些被控制的百姓,并未清醒过来!”
话音落下,三人的脸色皆是一僵。
照常理,魔气被除魔袋罩住,被封印住的魔修就该失了对那些傀儡人的控制,他们身上附着的小股魔气随之消散,便能恢复清醒。
可眼下,情况却出乎意料。
控制没有消失,便意味着那股魔气还未被彻底收服。
难道,是封印除了问题?
蒋菡秋眼神一凛,道一声“不好”,赶紧跳回方才出现流沙漩涡的地方,以剑为载体,开始查看底下的阵法、封印。
此处紧邻灵脉,禁制复杂繁琐,稍有一个松动,就得立刻补上。
二十多年前,她曾带着宗门弟子们来这儿例行巡查过一两回,也正是因此,这一次来支援的担子,方落到她的肩上。
凭着记忆,一阵摸索,果然找到一处已缺了个角的阵法。
来不及思索到底是被底下的魔修突破的,还是被旁人暗做手脚,故意揭开的,她赶紧照着记忆开始补阵。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咚的一声巨响,已恢复平静的沙地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被关在笼中的东西,正奋力地往笼中四壁上猛撞。
这一撞,撞出强大的威压,将弟子们压得站立不住,直接倒在沙中,有两个修为尚浅的,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鲜血。
就连蒋菡秋,都感觉到脚底被震麻了。
“见鬼,”她以剑支在地上,方稳住身形,“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
秘境中的天色暗了些。
沐扶云服下莲花冷霜丸后,便一直打坐调息,直到感到暂且恢复,方慢慢睁开双眼。
这枚丹药只能暂时压制她的体质,兴许不久,那股邪火就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最好在此之前,就能解决北芜镇的事,回到天衍,靠寒潭捱过去。
这一阵打坐,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此刻,天色晦暗,碧空与金日仍在原处,却被大片大片浓重的积云遮蔽,既无霞光,又无日色,不似日落,亦不似雨前。
这般天气,实在邪门得很。
这时,只听轰隆隆——
一阵宛如闷雷的声响,将天地震得摇摇摆摆,好似一只蛋壳,要被人从外头砸开。
沐扶云一个不防,身子晃了晃,朝旁边歪去,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
四下里的空气悄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丝丝缕缕的寒意,从前方的湖面上溢出来。
周遭的温度很快降了下来,
清澈的水面上凝起白蒙蒙的雾气。
正要转身往别处去找展瑶、楚烨等人,谁知,这一晃神的工夫,周遭的景物,好似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仍是树林、青草,与湖泊,可不知哪里不一样,竟让她一下子想起了玉涯山。
那个她曾经待了几十年之久的地方,每一株青草,每一棵树木,都深深刻在记忆深处。
是她成长、修炼的地方啊,也是她自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想回去的地方……
明明已是大道圆满,只差一步了,却要落到这个地方,以这样的身份,一切从头开始。
【你可有怨?】
是初来这个世界时,听到的天道的声音!
【你想回去吗?回到玉涯山,继续当从前的自己,万人追捧,傲视天下,无人能比拟。】
沐扶云猛地抬头,望向晦暗不明的天空,心口剧烈跳动起来。

想啊,怎会不想?
尝过了立于山巅,俯视众生的感觉,谁还愿忍受落在谷底泥淖中,挣扎仰望的感觉呢?
“我——”
沐扶云感到心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胸口,想将气顺下。
这一下,就摸到了掩在道袍底下,轻轻贴在胸口的里衣外的水晶片。
薄薄的一片,有清透的凉意,穿过道袍,传递到手心和胸口,不算刺骨,却一下让她的灵台清明起来。
原本已到嘴边的那个“想”字,就这么被咽了下去。
天道没能等来她的回答,有片刻的静默。
沐扶云亦默了片刻。
这么一会儿工夫,眼前的情景,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深林之中,那层薄雾散了些,枝干绿叶之后,隐约浮现出一个不太清晰的洞府。
在一种莫名的牵引之下,她提步走近,才发现那洞府,竟就是玉涯山上的那个住了几十年的洞府。
洞府的大门敞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没有动,只是站在门外,静静望着里面的一切。
还嫌不够似的,空荡荡无人烟的洞府里,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瘦削颀长,白衣翩跹,恍如霜雪,是师尊啊……
他站在原地,似乎正仰头望着天际,片刻后,又转过头来,冲她露出和蔼、赞许的微笑:“扶云,到为师身边来。”
师尊的身边……这里没有沐扶月,没有楚烨,没有宋星河,没有天衍宗上下投来的各种各样怪异的目光,没有合欢宗里的粗陋俗气。
她恍了恍神,忽觉得一阵心酸,想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扑到师尊怀里撒娇。
就在这时,心中又是一动,玉涯山上的师尊,她分明从没见过,这一个,是谢寒衣。
既是谢寒衣,又怎会出现在玉涯山?
玉涯山上也有师尊,却从来没见过。
她抚在胸口的手猛然收紧:“迷幻境——这是幻术!”
迷幻境中,一旦沉溺于幻术,就再也出不来了,从此变为秘境的养分,化为尘泥,再引诱下一个不甚进来的人。
不能留在这里!
像是感知到她的决心与紧张,水晶片中的寒意流淌出来,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若有似无的保护,护持着她,保持清醒。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天衍泠山泽的洞府中,谢寒衣自入定中苏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眼睑轻轻波动流转,伸手在心房上按了按。
方才,心口感受到了冷冷的颤意,是分出去的那一抹神识牵连着的感觉,是她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顿了一瞬,随即起身,走出洞府,朝着浮日峰归藏殿的方向而去。
沐扶云紧闭双目,在心中默念着这一年多里学的剑谱心法,力求将自己完全拉回真实的世界里。
也不知念了多久,她的手心里始终攥着那枚水晶片,直到觉得心坚志定,再不会动摇,方慢慢睁开双眼。
这一次,天地间的颜色又变了。
晦暗消失,拨云见日,仍是一派青天碧水。
她舒了口气,不再沉迷于幻境,开始继续寻找同行的几人。
开阔的青草地上,能清晰地看到另外几个人的容身之处。
和打坐调息之前一样,他们仍旧在先前的地方,看似闭目入定,可多观察两眼,就会发现,他们面色各异,带着不同的情绪,似乎也沉溺于幻境之中。
“月儿!”
离得最近的是楚烨。
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他的幻境里,自然要有沐扶月。
沐扶云走近两步,看清他面上忽而焦灼,忽而庆幸的表情,不禁蹙眉,伸手拍拍他的肩,唤:“楚烨,醒醒!”
幻境被大多数人视为最难缠的秘境之一,自然是有道理的。
楚烨僵着身子坐在原地,仍旧双目紧闭,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沐扶云的声音。
幻术之下,人心中深埋的欲望被敞开了、掰碎了,揉进幻境里,变得像真的一般,引得人流连其中,难以自拔,旁人自然是唤不醒的。
沐扶云皱眉,没有再做无谓的尝试,而是扭头查看另外几个人的情况。
如果说楚烨尚算克制,只是坐定在原地,那另外三个,境界稍逊的人,就显得有些奔放了。
只见方才还算是留在原处的三人,此刻都已离了自己的那方寸之地。
展瑶已经拔了剑,朗声说一句“我不会让你失望”,便在空地上舞起来。
舞的正是新学的鸣泉剑法,看来神情肃然坚毅,一丝不苟,与在宗门中时看来并无太多不同,甚至还学到了一两分上次谢寒衣演示时的精髓,在空气中舞出了空灵如泉的几声响。
可见,她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哪怕在幻境里,也毫不松懈。
至于许莲和俞岑,一个躺在草地上,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得十分开怀,另一个则手里捧着看不见的书卷,闭着眼看得认真。
沐扶云:“……”
她仰天叹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埋怨自己醒得太早,还得替他们操心。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过去,确认大家都还好后,她便开始思考如何出去。
一圈观察后,目光落在展瑶的剑上。
方才没留意,眼下多看了看,才忽然意识到,她剑中并未如平日一样融入灵力,化作剑意,而是空有招式,毫无攻击力,未伤到周遭的一草一木,就连那几声空灵的响,也不是剑意形成的,只是秘境配合着发出的。
为何连声音也要弄虚作假?
沐扶云皱眉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凝起一团灵火,移至身边的一棵松树上,对着深色粗厚的树皮灼烧起来。
她体内的气息才刚刚平复,经不起折腾,是以凝聚灵火也未动用太多灵力。
起初,树皮被燃出殷红的火星,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无异样。但她有耐心,仍是持续控制着那团火焰不熄灭。
火势顺着树干蔓延上去,很快白烟袅袅。
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天地之间终于有了动静。
沉溺在幻境里未挣脱的四人都有片刻迟滞,好似被什么打乱了一般。
“沐扶云!”还在原地打坐的楚烨忽然站起来,口中念的竟是她的名字。
沐扶云一愣,没想到在他的幻境里,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由转头去看了一眼。
眼睛紧闭着,自然看不到眼神,但面上的表情,没有料想中的厌恶和鄙夷,反而带着几分恼怒的担心。
她挑了挑眉,没有多想,只是意识到灵火果然有用,便多加了一成灵力,不但燃烧树干,还点着了枝叶,连着旁边的青草地,也有要被燎原的趋势。
【别烧了,你这该死的丫头!】
【烫死我了!】
是和方才的天道一样的声音,沐扶云一听,便知这是秘境曾经的主人留下的神识。
“你让我别烧我就别烧,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沐扶云难得起了玩笑的心,站起来回了一句,引着灵火点燃更多青草。
【别烧了别烧了!你就不怕浓烟滚滚,把你自己呛死在里面吗!】
沐扶云冷笑一声,眼见那四人的动作越来越迟钝,隐隐有要苏醒的迹象,自然更不能停:“怕什么,呛死之前,必是你先撑不住,我在你身上捅破个洞,就能出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迷幻境并无化成实体的本事,一旦破除幻术,它便再束手无策,无法阻挡她了。
【别别别,姑奶奶,我放你出去,放你出去行不行?就把他们留下,给我一条活路吧!】
周遭的白雾凝聚起来,汇成一人高的一团,隐隐绰绰,与她对话。
【老子在这儿待了百年,也不知是个什么鬼地方,一百年来,见到的活人总共不超过六个,再不给点养分,老子就要崩塌消散啦!】
“不行,我要走,他们,也要走。”沐扶云毫无商量余地,一边继续点火,一边捕捉到他方才话里的细节,问,“不超过六人,那就是六人,还有一个是谁?”
【别提了,还有一个压根儿就没进来,白让我兴奋!】
【哎哟,烫烫烫,别烧啦!】
白雾嚎叫着,像个人似的趴在地上滚起来,偏偏身子太轻,这一滚,就又散了大半。
本就已经有些清醒征兆的几人总算先后从幻境里挣脱出来。
最先睁眼的人是展瑶。
她手中还握着剑,困惑地看了看自己舞到一半的鸣泉剑法,愣了片刻,方明白过来眼下的情况,脸不由红了一红,随即开始帮着沐扶云一起破坏秘境。
不过,她的法子比沐扶云直接多了,提着剑就对附近的草木流水一阵砍。
这下也不必再听那声音求饶了,天地之间,很快留下了斑驳的裂痕,似乎再坚持不懈地多砍两下,就能生砍出一道口子。
很快,俞岑和许莲也相继醒来,加入二人。
眼看胜利在即,唯有楚烨,迟迟不曾醒来。
“怎么回事,楚大师兄不会真的沉在里头出不来吧?”俞岑很是担心,听说一旦进入幻境,除非自己醒来,若别人强行带离,恐会伤及心智。
许莲抿了抿唇,目光在沐扶云身上停留一瞬,沉声道:“大师兄会不会是方才耗费太多心神,才迟迟走不出来?”
来不及多想,沐扶云冷哼一声,心说楚烨这人,果然执念太深,咬牙道:“既然如此,就只好彻底毁掉这个秘境了!”
说完,大家心领神会,纷纷准备使出全部力气,要从里面将这个秘境彻底破坏。
可是,还没等他们动手,秘境之外,就先有了一阵强大的威压。
无形的距离之外,蒋菡秋强撑着心神,往剑中灌入七成灵力,猛得落下去,渗透过重重封印禁制,直捅地下。
照理,此处的禁制都用了特殊的密法,上面的人能往下施力,下面的力量却透不出来。
可是,她那一剑下去,天地震动的同时,里头那种不管不顾的撞击却变得更加剧烈了,剧烈得连她也感到胸口隐隐痛起来。
就在她的心往下沉,以为真的挡不住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落到近前。
那是个看来十分年轻的男子,披着一身玄色长袍,满头乌发散落在脑后,被沙地上的热风吹得翩飞不已。
他生了一张阴柔艳丽的面庞,在黑的衬托下,白得发光,偏偏口中说出的话,毫不留情,教人气得牙痒痒。
“天衍的人,果然都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好,难怪连弟子也护不住。”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放厥词,我天衍的名号,岂是旁人可随意中伤的!”
一名在近前的弟子听不得他口出狂言,当即不顾身上的伤,大口驳斥,却被身边的大师姐云霓以眼神制止。
“苍焱。”
蒋菡秋站直身子,冷冷看着那人,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有半分恼怒。
虽不曾深交,但她多少知道,此人性情便是如此,乖张阴戾,话中带刺,当年留在天衍的那短短半个月里,也只有在面对沐扶月那丫头的时候,会有几分好脸色。
论性情,比之从前的宋星河,有过之而无不及。
“苍焱?”
“这名字为何有些耳熟?”
“傻啦,这是现任魔君的大名呀!”
“对了对了,沈教习先前说过,掌门已亲自给魔君传信,请其前来援助!”
弟子们迅速反应过来,确认了此人的身份,纷纷松了口气,甚至隐隐有几分喜悦。
目下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除了蒋菡秋外,其他人皆帮不上忙,好容易来了厉害的帮手,自然十分欢迎。
只有宋星河的反应有些僵硬。
他入门比沐扶月稍晚,一直听说过她和魔君之间有过几分渊源,但这么多年来,并未真正见过,此刻第一次亲眼面对魔君苍焱,心中滋味十分复杂。
在天衍门内,他是掌门亲传,是天之骄子,自有一身经得起骄傲的光环。
可是,面对已是魔域之主,修为高深,难以揣测的苍焱时,很难不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让开。”苍焱沉着脸,直接越过众人,将蒋菡秋也撇在一旁,直接站到禁制松动的那处,没有将其补足,而是直接伸手,以灵力将之掀开。
“你做什么!”宋星河一惊,脱口便是质问。
苍焱仿佛听不见似的,头也没抬,眼皮更没掀,只是冲蒋菡秋示意:“当心。”
蒋菡秋虽比不上苍焱魔君的身份,但到底是天衍一峰之主,很快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连忙冲云霓等人道:“都退后,守住那些百姓!”
云霓应声,拉着宋星河一起,回到弟子们的队伍中,原地打坐,迅速设下阵法,将那一片区域牢牢镇住。
苍焱见状,单手一挥,强大的灵力顿时压下,将地上厚厚的沙层直接铲开,露出下面如牢笼般的坚硬地壳。
连蒋菡秋也是第一次看到沙土之下的情形。
灰黑的岩石嶙峋,萦绕着一缕缕、一团团,或稀薄,或浓厚的魔气,有的能聚拢成型,大多数则松松垮垮,随时有消散的可能。
这些,都是当年那场长庚之战后,残魔修们的残魂断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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