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里by岑祈
岑祈  发于:2025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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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钟,平城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水泥房隔音不好。
作为今天第一天有客到,陈东特意租了个店,喊大家一起吃饭,正好晚上的农民工也下工了。
最重要的是,村领导到了,为了欢迎谭斯京的到来。
胡明歌在楼下等苏祈安一同去店里吃饭。
苏祈安下楼时可以清晰地听到街道上有轮子碾过雪的声音,不止一阵的声,持续没断下来。
胡明歌透过窗,夕阳折射在远处雪山,反射出霞红。
“好多货车—”胡明歌把手放在额头上,半眯着眼,“车上的东西那是?什么?”
苏祈安不跟着胡明歌看去,而是走向门口,明晃晃地看。
一辆辆货车车身上映着“STG”的logo,logo上方写着“太阳能光伏发电项目”。
车上运着的东西看不清,大概是这个项目的必备用品。
陈东站在车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用手挥着,嘴里不停说着:“这边这边”。
再前面,走过来好几个人,穿着军大衣,里头套着西服,簇拥着谭斯京。
不用说,已经足够证明什么。
在这样光照丰富的地区,太阳能必然是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特享国家政策的同时,满足地区的资源发展,以及用电需求。
一箭双雕,妥妥的不亏本买卖。
谭斯京已然成为资本家,不,他本身就是资本家。
远远地,几个人在说着什么感谢谭斯京的到来,让平城好多人解决了就业问题,提升经济,发展规划路线不一样了之类的。
谭斯京站在几个人中间,不难猜出那些人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不是贵人也是个小官,偏偏他在中央,矜贵正雅,游刃有余地行走在人情世故当中。
他向来如此耀眼。
短短几个月,他变得好不一样,在她面前也是。
张鹤轩跟在身后,顺带补充推广公益项目,当初谭仲言,就时不时地投身于慈善事业,譬如为厦城大学就捐赠了一栋大楼。
这样的模样,叫苏祈安差点忘了谭斯京曾经也学法。
晚上吃饭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头顶上的大棚大得差点望不到头,棚下只有一张圆桌,看起来孤独极了。
夜晚没下什么雪,厨子们在外面单手拎着个大锅,烟火漫漫,炒的是地道的小菜,裹得厚一些也算不上冷了。
这顿饭只不过是村里的小领导书记单独和今天的贵客吃顿饭而已,代表平城的热情。
苏祈安和胡明歌坐在一起,也是谭斯京那桌。
谭斯京坐在主位上,陈东朝他敬酒统统被张鹤轩拦了下去,说他今天身体不适。
陈东又拍了脑门,说自己脑子坏了。转头又去朝胡明歌和苏祈安敬酒,说要感谢他们过来,为村子里的农民工讨回劳动成果。
胡明歌喝下这杯酒,没替苏祈安挡酒。
一顿饭吃得到也算愉快,主要是今晚的亮点主要集中在谭斯京身上。
毕竟能给平城带来经济发展的是谭斯京,相比之下苏祈安和胡明歌只能算得上是点缀。
吃到快结束,陈东面红耳赤,双眼朦胧,对着胡明歌和苏祈安说,“可以加个你们的微信吗?村子里的人啊,大多都不懂法,大字不识几个,多亏了有你们啊,会不会打扰你们啊……”
坐在桌子上的几个人也开始哼哼唧唧。
苏祈安把工作号推过去,陈东笑着扫,“哈哈哈,是工作号,那应该不会打扰到吧?可以让大家都扫一个吗?”
快结束时,谭斯京以身体不适先下了席,他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他站在大棚尽头
下,远远地,背影和夜色融为一体。
苏祈安也早早跟着下席,胡明歌作为男生,被叫着一起喝酒,张鹤轩更是难以逃脱。
几个村委一班人,热情得要命,压根儿不给他们机会逃跑。
苏祈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平城的冬季,这样的小村子,谭斯京长身鹤立在雪乡里,灯火不算璀璨的夜晚,他像是融进夜色。
难以置信的是,他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
那小孩年纪不大,苏祈安乍一看有点眼熟,再仔细看,是那个偷自己包的小男孩。
谭斯京低头和他说了些什么,小男孩啪嗒啪嗒朝她跑来。
估摸着应当是认识到眼前的人被自己偷了包,小男孩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最后两眼一翻铁了心说:“姐姐,对不起我不应该偷你的包,我以后不会了。”
“看在我态度良好的份上……”小男孩红着脸说,“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苏祈安“啊”了一声,想起张鹤轩说他的家庭背景,弯下腰,好温柔地朝他笑,“你想要什么?”
小男孩“嗯……”了一下,转身指了指谭斯京站着的位置说,“姐姐,你可以同意一下那个哥哥的微信吗?加他一下。”
“哥哥说,”小男孩一字一顿,“不要工作号,要私人号。”
苏祈安朝着小男孩指的方向看过去。
谭斯京这会儿已经走了。
然后,苏祈安就收到了一条好友验证。
没有通过的好友验证上,依旧只能打招呼。
屏幕上方只有九个字。
“听你的,风雪大,勿受寒。”
顶着小男孩知错就改的目光,苏祈安同意了好友。
甚至还从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个棒棒糖给他。
说了一会儿的教育理念才回去。
谭斯京的微信没什么好看的,依旧是那样冷冷清清,朋友圈万年不变,那张滑雪的照片还在。
微信头像也是没改过。
放了一晚上的微信,第二天起来没有半条消息。
其实挺不明白的,哪有人加了微信,又不说话?
不会是和陈东说的一样,偶尔问几个问题吧?
……他自个儿就是学法的。
更何况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了,倒也不必费尽心思加个好友。
苏祈安捧着水杯,轻抿一口,推开窗户。
冷冷的空气飘进窗子里,雪絮跟着混进屋子里,苏祈安愣是没点下去那个删除好友的键。
考虑了半天,还是留下了谭斯京的好友。
放着吧,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用到,多一个好友位也不占内存。
苏祈安和胡明歌一大早就收集了所有农民工的证明材料以及经济困难证明,打印各种聊天记录照片考勤之类的物证,去了市里的劳动仲裁中心。
有一些是阴阳合同,包工头连带钱卷铺盖走人,不太好处理,苏祈安用红色记号笔圈了漏洞条款递给胡明歌查看。
顺利的话,不出一阵子就能要到工资。
还算可以的进度。
去市里时胡明歌借了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小车开去。
处理好一切时苏祈安打了监察部门的电话,请求实地走访,递交材料到劳动争议的窗口和胡明歌离开。
市里来回的路程比较远,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胡明歌问苏祈安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这次的案件没有律师费的,单纯只有出差费,所以你还不坑我一笔?”胡明歌把车停在村子里,单手撑着方向盘朝苏祈安说。
“我知道啊,所以师兄想请我吃什么?”苏祈安今天围了条克莱因蓝的围巾,说话时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消散开来,那瞬间衬得人格外清冷灵动。
胡明歌作为苏祈安在律所里的前辈,这一声师兄叫出声,胡明歌都这两天的疲惫都过了,心情舒畅,他说:“师妹啊,这儿不大,你想吃啥都行。”
他指了指前面的小饭店,“要不吃那个?”
正宗羊肉串以及各种炒。
苏祈安看过去,眼眸闪烁澄澈,早就有所耳闻这儿的羊肉串,她一笑,好不真实的漂亮,“好啊。”
附近的人都知道苏祈安和胡明歌是厦城来的贵客,他们与这儿的长相不同,属于温婉柔和那挂,一来,大家就说要免单。
不仅如此,烤羊肉串的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模样清风朗月,少年气得痞坏透透的,手也修长得很。
他朝苏祈安要了个微信。
晚上,大家得知钱大概率可以要回来时,苏祈安和胡明歌又难免被邀请到大棚下吃饭。
这次场面比昨天大多了,不仅仅有谭斯京他们那桌,还有好几桌的农民工。
大家忙前忙后吆喝中,苏祈安站在二楼窗前,能看到不远处远离居民区的大空地上,一栋栋的铁皮房正准备建立起来。
听陈东说,那是STG正在建立太阳能项目。
他说,谭斯京不仅给了那些没什么知识文化的农民工就业机会,也给了村子里没有劳动能力的人就业机会,包括残障人士。
谭斯京说:“STG就允许高知人群进入?”
陈东把谭斯京的话复述给苏祈安时,崇拜与向往出现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难以置信的是,这位村主任的神色像极了小孩看奥特曼的时候。
而苏祈安那会在想什么?
在想,哦,原来从前的谭斯京,在美国开的那家律所,也常帮助一些穷困潦倒的人士。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人,也不是什么正义慈善人士。
相反,谭斯京的睚眦必报苏祈安见得多了,那点坏劲儿,可太清楚了。
所以,谭斯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遵循骨子里的那点随心所欲。
他本身就拥有这样的能力,也足够有。
旁人不清楚的,苏祈安在那一刻,却瞬间懂了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谭斯京和张鹤轩都没有来。
太多人了,太热闹了,好多人上赶着给苏祈安和胡明歌敬酒,胡明歌想帮苏祈安挡酒,都成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几个农民工过了大半辈子没什么文化,酒桌上还不懂一些?人就来这一回,下回都到何年何月了。
尤其是苏祈安,上回在平城,严肃成那样的案子,没法吃上热闹的一顿就算了,这一回,就算是个姑娘,怎么说也得喝上几杯意思意思。
一番酒下来,几个人都拿出了好酒,几十年的美味。
谭斯京站在那水泥房的楼顶上,此刻没下雪,苏祈安在他眼里清楚十分。
她坐在胡明歌身旁,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酒,不怎么拒绝人的小姑娘导致脸颊上的薄红愈发明显,连带着鼻尖都红了。
这模样,叫谭斯京回忆起苏祈安头一回出现在start酒吧里的画面。
依旧是笨死了,不知道怎么拒绝。
然后,苏祈安那桌上的人,发出一声哄笑,“苏律师今天可被人要微信了。”
“没办法,长得好看嘛!”
几声没什么恶意的打趣,小姑娘凑近胡明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清清甜甜地笑,眼里水润十分。
然后她就下桌了。
谭斯京依旧没收回目光,手先伸进了兜里,摸到烟,有了这个动作,才觉得烦躁十分。
有烟,没火,烦躁愈演愈烈。
与此刻相交的是,空气中弥漫着冰凉,不亚于下了小雪。
小姑娘早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谭斯京回头,准备下楼梯。
开着昏暗灯光的阳台把那抹带着轻微酒气的身影勾勒的更加清瘦。
“苏祈安。”谭斯京叫她。
小姑娘也听见了,抬起头来。
“谭斯京。”这回苏祈安回应了谭斯京。
相对无言,身后是楼梯,身前是谭斯京,苏祈安不愿意还处在这四方小小的平地下,她侧身朝前面走去。
喊他的那声名字,就当作打个招呼。
苏祈安今晚喝了不少,只不过都是后劲儿大的酒,除了步伐有些晃晃,理智此刻还在,还算清醒几分。
“苏祈安。”谭斯京叫她。
“啊。”没想到谭斯京还会叫她,那瞬间苏祈安回头,声音清润,峨眉粉黛。
“你今天做了什么?”谭斯京问她。
“我去了市里的仲裁中心。”苏祈安还真思考了一下,模样乖巧十分,“回来时胡明歌请我吃了饭,然后就是现在啊。”
谭斯京朝她走过去,“然后被人要了微
这距离太近了,苏祈安有一瞬间的恍惚,“嗯……对呀,就在胡明歌请我吃的那家店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祈安说这话时甚至有几分小小的骄傲?
可谭斯京太清楚了,她现在醉了。
谭斯京稍稍弯腰,凑近苏祈安,墨黑眼眸望进苏祈安的眼里,叫她与他对视。
“苏祈安。”谭斯京的手向上,放在苏祈安的围巾上,将她的围巾扯开,整理,话语中带着慢条斯理的悠悠,“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这话的意思可太多了,真要辩解起来,说都说不清楚。
苏祈安不说话,就看着他。
谭斯京继续和她说,“苏祈安,你记住了,不可以和其他男人走得那么近,也不可以加其他男人的微信。”
平静的声线里,多少带着蛊惑醉酒小姑娘的意思,也是隐忍,克制的。
苏祈安眨了眨眼,小声嘟囔,“那你呢?”
“你加我微信什么意思啊?”
谭斯京继续颔首,再度拉近与苏祈安的距离,好自然地低声,“酒蒙子。”
“你告诉我,一个男人,想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成年男人的柔声细语与心无旁骛,叫他此刻清隽的脸看起来撩人极了。
他眼眸低垂,遮去那令人蛊惑心弦的眉眼,伸手,抓上苏祈安的手。
放在苏祈安那好久没有触碰过,光风霁月的脸上。

苏祈安醒来时已经是上午第二天。
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茫然得很,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掉,还是昨天换洗的睡衣。
她轻声吸气,只觉得脑袋更胀了,温暖的被窝叫人懒得出去,闭着眼睛用手腕内侧揉了揉大脑。
陡然,修长的指节握着她的手腕,放在线条流畅的侧脸上,雪夜下脸颊的温度是冰凉的,难以抑制的是呼出的温热气息倾洒在她的面前。
“等结束后,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苏祈安瞬间清醒睁开双眼。
她昨晚有说这么一句话吗?
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有好多事情她不记得了,也有可能是梦。记忆清晰的只有昨晚她在吃饭时说自己要去醒酒,陈东说顶楼阳台透风。
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又怎么会有谭斯京?
苏祈安咬唇,认命起床洗漱换衣服,打开微信点开谭斯京的微信对话框。
半个字都没有,应当是她想多了。
压根儿不需要想多的事情,也不需要当真。
苏祈安和胡明歌需要在这儿多逗留一天,处理完末尾的事儿,有部分用人单位和包工地负责人愿意接受协商和调解,部分不愿意的只能投诉仲裁还有诉讼代理,这部分的大多都是利用阴阳合同。
这个阶段太久了,基本上需要四十五天甚至更久,不过希望是大的,目前整理好材料审理就好。
他们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下楼时,苏祈安碰见了胡明歌。
胡明歌打了个哈欠,问苏祈安:“你昨晚还好吧?”
苏祈安点头:“我还好。”
想起什么,苏祈安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昨晚我回房间时你回去了吗?”
说到这个,胡明歌两手一摊耸肩,“昨晚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也没看到你人。”
“陈东不是和你说阳台醒酒吗?你可能在上面待了四个小时多?”
苏祈安:?
四个小时?
方才在大脑里的画面此刻逐帧逐帧的变得清晰,那冰凉的脸颊触感莫名叫苏祈安觉得掌心发烫起来。
这种真切的感觉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却又没办法对证。
她斟酌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四个小时?我昨晚很早就睡了吧,不应该那么晚……”
胡明歌挑眉:“师妹,你不记得了?有人看到阳台上你和STG那位待一起。”
苏祈安沉默了。
胡明歌不知道苏祈安和谭斯京那点事儿,但是厦城谁不知道STG啊?经济有一大部分可不就是这公司带起来的?
偏偏他还真不知道谭斯京怎么会在阳台,他打了个哈欠,头还痛着,“就看到了一眼,可能你醒酒刚好碰见了吧,不说了我先去补个觉,一个小时后我们再处理剩下的事情。”
得,这下有的对证了。
有又怎么样,她也不可能真的去问谭斯京吧?
人也没来找她,苏祈安才不愿意去面对这事情,干脆当个缩头乌龟,彻底成了醉酒后什么都不记得的人。
苏祈安忙碌了一天,从早上和胡明歌跑到晚上,车窗里眼睁睁看着没下雪的一天,工人把铁皮房建了一栋又一栋,空地上很快就有了打下地基,高楼大厦的雏形。
等到日落西山,从其他人的口中才知道。
谭斯京已经回去了,今天一早的时候。
远处的雪山在夕阳下颇有几分日照金山的意思,只不过没多久天色就将黑不黑。
陈东说他走得匆忙,村里想送给他的礼都还没来得及给,问苏祈安都是厦城的,能不能捎带过去。
这话有些唐突了,明眼人也都不好意思拒绝,因为都知道陈东这人就是这样,热肠子一个。
胡明歌:“不是可以快递吗?你们不是有他助理的联系方式吗?快递过去不就好了吗?何必麻烦。”
陈东嘿嘿一笑,有几分尴尬,摸了手机给张鹤轩发消息。
回得很快,对方说可以快递,还发了个STG的地址过来。
陈东说特产寄过去了,那能不能代表送个花,回头把钱转苏祈安微信上。
这是逃也逃不开了,苏祈安说可以,到时候她同城跑腿送过去就好。
回去的路上挺顺利的,后来苏祈安听胡明歌说,去市里坐高铁的车是谭斯京安排的,压根儿不需要等待,时间上缩短了很多。
晚上十点,飞机降落在厦城,苏祈安关掉飞行模式时,徐清落的消息就纷纷弹出来了。
她问苏祈安平安降落了吗,最近怎么样之类的。
苏祈安回复过后和胡明歌告别。
出差回来,律所给她放了两天假。
苏祈安第二天去律所递交材料,顺便去江南西那儿点了花。
地址是STG,寄过去的时候寄件地址和名字电话写的都是苏祈安的名字。
没有给谭斯京发微信,她觉得不必多余。
这回不是什么特意要人专送的花,没必要苏祈安再跑一趟,多不方便的事情。
江南西一边打包,一边问她:“上回拍的那张拍立得,很多客人说拍得很漂亮,要不要送你?”
花店里有一小面墙专门被用来贴着许多顾客捧花的拍立得,拍立得下写着祝福语,苏祈安捧着花的那张拍立得也被挂在了花店墙上。
一众照片中,她的那张格外亮眼,也漂亮。
苏祈安摇头:“不用啦,放在这儿不是也挺好的吗?”
都挂了这么久了,再拿走也挺奇怪的,苏祈安用手机拍了张照。
江南西看着苏祈安的动作说:“上回有个男人,也跟你一样,用手机拍了照。”
“是吗?”
“是啊,就这花的收件人。”江南西一边包花,一边说。
打单机发出滋的响声,打出一张长单。
印出清晰的收件人名字。
谭淑华好一阵子没见到谭斯京了,故意找了个借口叫他从大老远的平城回来。
说是孤独得要命,脚扭了也没人来看她一眼。
谭斯京接到电话的时候那会在做什么?
小姑娘扑在他怀里,好软糯好乖地撒娇:“谭斯京,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一点也不听话。”
然后,踮脚,不轻不重的一下。
雪花在空中飘飘扬扬,楼下是极其热闹的举杯声。
苏祈安朦胧地笑,攥着谭斯京的衣角,吴侬软语,“罚你。”
要命的感觉,倘若不是那通电话,他谭斯京还真得让苏祈安清醒清醒自己现
在在做些什么。
否则她苏祈安第二天是真的会翻脸不认人。
谭斯京按着苏祈安的腰,接了谭淑华的电话。
谭淑华一边抱怨他不回来,一边说自己脚扭了。
那笑嘻嘻的话语声哪像真的扭了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那谭老太太说完这句话真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脚扭了。
嘴里不停说着可惜了,这下摔坏了她珍爱的一盆红玉珠。
谭斯京没办法,只能第二天匆匆回去看她。
只亏了那晚的兴致,不用多想,小姑娘第二天必定不认。
把人抱到房间里,小姑娘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丝毫没有平日里那冷冷淡淡的感觉。
她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角度,就这么靠着。
谭斯京替她捻了被角。
挺亏的,说实话。
他谭斯京,又得被苏祈安耍了。
没办法,认命。
谭淑华年纪大了,儿子去了巴黎,就盼着孙子能回来陪陪他。
脚扭是假的,那盆红玉珠也是假的。
看着谭淑华慢慢悠悠地捧着那盆红玉珠,谭斯京气笑了,“叫我回来,就是看您抱花?”
谭淑华瞥了眼谭斯京,“回来让我看你一眼也不行?”
“看你这样,回个家都不容易。”谭淑华忍不住说,“和上回那姑娘待在一起?忘了看一眼我这个老太婆?”
谭淑华没听说苏祈安离开谭斯京的事儿,他不说,她也不问。
自个儿孙子,上回旁敲侧击地问,就已经足够了。
多余的只会让人烦,只要不祸害人姑娘就行。
谭斯京往沙发上一坐,头疼得厉害。
没应谭淑华的话,倒是反问她,“我有盆绿萝,快死了。”
“怎么救?”
谭淑华诧异了一下,他这孙子从来不养什么东西。
楼下一整个花房,平常看都不看一眼。上回陪她在花房救一棵草,也是远远看着。
“怎么想着养绿萝?”
“小姑娘送的,没养好,快死了。”谭斯京言简意赅。
谭淑华了然于心,只怕是那姑娘拿捏了谭斯京。
“看看根系还有多少。”
“还不错的话,长了黄叶就把多余的剪了,有害的去除干净了,留下健康的才能活啊。”谭淑华一边拿剪刀,一边从红玉珠上剪下坏掉的叶子。
“剩下的,就靠你给足阳光,给足水量。”
“绿萝很好养,怎么到你手里就快死了?”谭淑华问他。
“绿萝都养不好,怎么把小姑娘养好?”
“知道了。”谭斯京直起身子,太阳穴突突地跳,抄了桌上的车钥匙就走。
上回那盆绿萝,谭斯京花了时间去折腾,最近有好转的迹象,但不多。
头疼得厉害,谭斯京倒不愿意去罗伯威,踩了油门掉头去了STG。
前台签收了一捧花,寄件人写着平城那些人的名字。
爵士蓝的包装,香槟玫瑰,散尾葵,绣球,向日葵,辉煌玫瑰,绿灵草。
这作风四平八稳,挑不出错处,加上那花店的名字,看着就像是苏祈安的手笔。
谭斯京忽而就笑了,给苏祈安发了条消息。
苏祈安那会儿刚到家,打开门,刚要换鞋就收到谭斯京的消息。
差点没有哽住,手里拿着的钥匙还没挂上门后,就掉了下来。
“啪嗒”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谭斯京问她。
“苏祈安,阳台上的事儿,这回,你还认吗?”

苏祈安捡起钥匙,挂到边上,拿出拖鞋,换鞋。
倒了水,拿了毛毯,尽力不去想谭斯京发来的消息,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才回他。
“天台上的事,是什么事?”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隔了大半天发来的短短一句话,发出很轻的一声笑。
“请我吃饭的事。”
苏祈安:
她真的说了这句话,要请谭斯京吃饭。
苏祈安盘腿坐在沙发上,白绒绒的毛毯从腿上滑落,无声落地。
她慢慢打字回过去。
“我喝醉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为什么要记得一顿饭啊?他们之间目前呈现出这种情况。
很让人误会他要复燃。
他们之间的那点缘分本就稀薄寡淡,如今再继续折腾,未免也太不可思议。
苏祈安这句话已经很难让人接下去。
谁知道谭斯京又回过来一句。
“嗯。”
一个嗯,苏祈安都可以想到谭斯京那淡淡模样,漫不经心的,好似什么都不过眼。
嗯什么嗯!
他太可恶了!
从前那一躺,已经很好,是最好的收场,何必再过难堪。
天高任鸟飞,倘若情字一说,不如淡如水过。
苏祈安这样通透地想,觉得他们目前这样的关系还不至于有一顿饭。
她认真回复:“不好意思,让你当真了。”
“最近暂时没空,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谭斯京很快回复过来一个字,“好。”
好什么好!!
短短一个字,苏祈安手机都差点要掉了。
“给我个地址。”
“感谢你送的花。”
“那不是我送的,我替平城那些人送的。”
“知道了。”
谭斯京又发过来一句:“那又怎么了,我想感谢。”
“不用感谢。”
“请你吃个饭。”
“不用!!”
苏祈安可太奇怪谭斯京这样了。
他这样真的太让人误会了,她的态度还不明白吗?
苏祈安关掉手机,不留一点给自己看屏幕的机会。
后来,兴许是苏祈安那两个感叹号的强调性,谭斯京没再回复过来。
苏祈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难言。
这种你来我往的方式,太像她之前故意接近谭斯京的时候了。
还不到三个月,这种反复拉扯,很难不叫人多想。
等到很久以后,隔了几天,苏祈安去看芙城看徐清落,她说有件事必须要当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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