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只可能是徐清落不让医生告诉阮晋伦。
她说医生说这是正常的现象,没有半点坏处,只要不累着,就是她快要恢复记忆了。
“这不是好事吗?”苏祈安坐在椅子上,“只是你最近会晕倒,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徐清落抱着双腿坐在病床上,摇头,有些痛苦:“不用。”
芙城的十月中气温开始降低,黄昏时天色很暗,阮晋伦给徐清落订的是顶顶好的医院,是VIP病房,外头种了棵桂花树,花香醉人。
徐清落的父母知道她失忆这回事,担心得不行,但徐清落没把最近的事儿通知他们,她交代苏祈安如果有问起,不要说。
苏祈安点头,“那门口的阮晋伦呢?”
提到阮晋伦,徐清落意外地顿住,紧抱双腿,长发披在肩后,意外的矛盾无措,“宝贝,我好像犯了一个错。”
“但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掉。”
该走的都会走,有些缘分是人为,有缘无分,也是人为。
没有人无缘无故会对另外一个人好。
有,也是因为爱。
下楼时谭斯京还在车里等苏祈安,他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
苏祈安摇摇头,问谭斯京相信缘分吗?
谭斯京自是不信的,他从不信神佛,也不信什么
苏祈安有些失神,和他说周雨喆和苏父的事儿。
“我爸和我妈是大学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妈追的我爸,给他送水送早餐,陪他上选修课,那时候我爸特别古板,包括现在也是,虽然我妈现在特别严格,但是我爸对她言听计从。我妈总说是大学军训的时候我妈在我爸隔壁排,对我爸一见钟情。后来我爸和我妈说,其实他在开学第一天就见到我妈了,那时候他对我妈就有意思了,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追人,也不敢。”
“所以这就是缘分吧。”苏祈安垂眸。
谭斯京听着,捏了把苏祈安的后颈,懒声说:“所以你当时蓄谋接近我,也是你的缘分?”
“难道不是吗?”苏祈安说。
那天她特意穿得素白,也是因为谭斯京。
高中时,听过谭斯京和其他人聊天,说什么他喜欢穿白裙子的姑娘。
这话倒不是亲口听谭斯京说的,是从其他女生嘴里听的谣言。不管是真是假,她那天到底还是穿了。
晚风钻进车子里,谭斯京开车向来习惯开窗,半开的车窗,苏祈安的发不经意间被撩到窗外。
谭斯京失笑,淡淡说:“厦城大学剪楼大会那天,我见过你。操场,那天上午你穿白色的衣服。”
再仔细的谭斯京倒说不出了,小姑娘一堆款式的衣服,他哪儿件件说得出名字?
苏祈安好一阵惊讶,“真的吗?”
她自己都不记得穿什么衣服。
谭斯京无奈,思考一会,“二月底,穿了件白色的羊羔毛,黑色裤子吧。和旁边的人一起笑着。”
说话时的音慢悠悠的,撩人的无比。
苏祈安真的要被谭斯京震惊到了,她盯着他看,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男人眉目清明,身上那点浅淡的熟悉的气息似瘾,闻久了总觉得能叫人安心,那双眼睛和深潭一样,望进去了,就沦陷了。
总觉得鼻尖有点酸,眼眶还有些什么在打转。
自始至终苏祈安总觉得是她故意接近谭斯京的,倘若不是她,哪儿还有现在啊?
谭斯京低了眸,看着要哭不哭的小姑娘,好笑得不行。
谁家的姑娘,听了这话就要哭了?
谭斯京轻叹一口气,“哭什么?又不是早没见过?”
“高中不就见过了?”
苏祈安低头,避开谭斯京的目光。
眼里那滴泪水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落在谭斯京的衣袖上。
“那你还信缘分吗?”苏祈安握着谭斯京的手,声音隐隐约约地颤。
谭斯京说信。
苏祈安的这句话一直有着另一层意思。
意思是——
缘在人为。
第44章
十月中,距离苏祈安实习快要结束还有半个多月,除了毕业典礼之外,她即将结束研究生生涯。
徐清落也出院了,苏祈安去接她。
出院手续在上午办好,她的东西不多,VIP病房里该有的都有,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可以走了。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阮晋伦,按照徐清落的话来说。
她和阮晋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四个字,倒让苏祈安浑身一颤。
对应的是“露水姻缘”。
之前苏祈安在网上搜索过谭斯京的名字,对于他的消息一一烂熟于心。
旁人都说,他对待她,不过是露水姻缘,看惯灯红酒绿的谭家二公子一时消遣。
就算是贵族生活,吃惯了大鱼大肉,也总归会对清粥小菜感到新奇。
几个字,很快就消失在网上。
旁人怎么说她没管,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谭斯京待她如何。
朝朝暮暮,岂在几个字就能了解。
苏祈安陪着徐清落回家,舞团里早已经请了假。
但徐清落是门面,又是扛把子的存在。
对比上回她的消极,如今已经毫不在意,说第二天就要回舞团。
苏祈安好说歹说才让她休息两天,说她最近祸大于福,该去寺庙里走一趟。
徐清落往沙发上一靠,才不信这些:“宝贝你替我去求求,顺便给自己求求。”
“厦城的普陀寺我听说可灵了。”
灵不灵不知道,去了才知。
古人们常说,露水姻缘要不得,太轻浅了,捧在手心里,破晓时分就散了。
谭斯京那天想带苏祈安再去一次宴会。
苏祈安穿着白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脸上化的淡妆。
不知道是不是换季,也许是吃得少睡的也不好,脸上冒了几个小痘。
小姑娘不满意,瓶瓶罐罐地又开始折腾起来。
谭斯京靠在门前,懒懒散散地看她,看她手里的动作,粉的白的粉饼往脸上拍。
“已经很漂亮了。”
苏祈安起身,转过身朝他走去,动作间慢条斯理的,白色裙摆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漂亮的线条。
头发散在肩后,平滑柔顺如绸缎。
呼吸里都是那淡淡沁人的薰衣草香。
更有古典美人的风味。
“和我一起去宴会?”
苏祈安摇摇头:“我不去啦。”
这一身行头倒不是为了陪谭斯京出去。
谭斯京牵过她的手,再仔细打量,目光从那纤细手腕上的半手镯半手链,再到温婉眉目。
无不动人。
他送她的手腕,她从未摘下过。
“那你要去哪儿?”谭斯京的手轻捏苏祈安的脸颊。
还没捏半会,就被苏祈安拍了手,“不要捏我的脸啦,长了痘痘,好不容易遮住了。”
谭斯京收了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刚才的话半点没听进去?已经很漂亮了。”
苏祈安顿了顿,“高中的时候我做过心脏手术,有一道很长的疤。我妈妈老说不好看,后来做了激光,现在看不出来了,但我就是好介意的。”
她的眉眼低垂,“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我不能继续长时间学芭蕾了,身体不允许。”
说完,苏祈安抬头,拿着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但是,我现在可以跳一点点,一点点。”
她笑得万般庆幸的模样。
谭斯京皱了眉,眼眸晦暗,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面上却淡淡的,声儿也跟着冷下来,却不难听出心疼:“怎么不早和我说?”
“我觉得都过去了呀,我现在已经好了呀。”苏祈安解释,“我只是觉得那时候不认识你,和你没关系,所以就没说了。”
苏祈安说得很平静。
“没关系,所以不说了?”
这话听着有几分冰,苏祈安忽而紧握拳,看着谭斯京,没说话。
“那些不太好……所以……”
后半话足够叫人明白了。
谭斯京摸了把苏祈安的脑袋,看着她如画眉眼,话语柔和:“这么久了,还学不会夸自己?”
“苏祈安,你好笨,瞒死我得了。”
两句话,一句比一句还轻还柔,也不知道是哪句,戳中了苏祈安骨子里的哪个点。
很早之前,在海边,谭斯京问她为什么不学芭蕾了,这次她告诉他了。
那谭斯京呢,愿意告诉她吗?
心下漫出一点忧愁,兴许是太过寂寥与荒凉的温度,她转过脸,等情绪缓和过,才有点试探地问他。
“谭斯京,你为什么不学法了呀?”
这话苏祈安不是没问过一次,那次谭斯京说有机会再告诉她。
已经过了很久了,她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是有机会还是没机会。
其实最近谭斯京最近在做什么苏祈安不是不知道,从前订了有关他的那么多报纸,厚厚一叠,她怎么可能不续订?
耳目渲染的,周边人,酒吧,只字片语的。
换句话说,其实有关他的一切,苏祈安都有在搜寻。
无论好的坏的,她都想知道,了解。
这话听起来像是变态,只不过,那些东西都是被动的。
没有什么,是谭斯京亲口告诉苏祈安。
她也只是想问,他曾经那么热爱的,为什么不学了?说放弃就放弃了。
旁人说商更赚钱,继承家业,转眼就是罗马,何必去探寻一块谭家无人做的,未知的板块。
旁人不清楚的,妄下定论的,她苏祈安可做不到。
很多年前,苏祈安不是没见过谭斯京意气风发的,懒洋洋地靠在走廊墙上,和人说他要学法。
一理科生,学法,不是热爱是什么?
河,对待法学的热忱苏祈安早已深陷。
不是没有人告诉过谭斯京,这事儿该不该和苏祈安说。
那话说得直白。
“倘若你真要放弃那行业,总该和人说。”阮晋伦说得中肯,“毕竟这番心意,不是白白浪费了?”
回国这么久,开个酒吧,不就是告诉谭仲言。
他谭斯京不想要的东西,硬塞也没用。
江苻看着阮晋伦一身八卦好心劝解,“该说会说,不该说何必说。”
那点感情哪里是他们能决定的,人自有打算。
气氛忽而寂静下来,风带帘,咸湿的海风,纱窗在飘动,无意触碰化妆桌上的散粉。
散粉碎了一地。
“没有为什么,不想学了。”
苏祈安看着谭斯京,有些无法控制的失神,又觉得好像一切都是合理的。
不是说,有什么想知道的亲口问他吗?
这一刻,苏祈安怔住,硬生生压下那些翻涌情绪。
她敛了眸,稍稍露出一个笑,故作轻松:“我知道啦。”
“你快出门去参加宴会吧,不然一会来不及了,晚点你回来我给你做解酒汤。”
苏祈安推着谭斯京出门,好像怕他看见自己那点不对的情绪,用着仅剩的,轻快的语气叫他离开。
谭斯京看苏祈安,摸了摸她的腰,笑着:“好。”
“你等我回来。”
普陀寺七点半禁止营业。
寺庙门口停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即使是普通日子,前来上香的游客也不少,一眼看不见头。
庄重肃穆的大殿,苏祈安绕了好几圈才到,烛火摇曳,缥缈白雾从香炉里升起,遮去一方视线。
苏祈安扫码捐功德,领了香,远远地点上。
跪在拜垫上,诚心诚意地求着徐清落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远处钟声响起,苏祈安听说只有有缘人到了,那钟声才会响起。
一下接着一下。
低沉悠远,震耳持久。
苏祈安闭眼,随着钟声伴耳。
其实不止这一个。
她还求,谭斯京。
一方净土,三炷清香,愿他所求皆如愿,愿保佑他平安如念。
敲钟整整十八下,苏祈安等钟声结束才起身。
跪得久了,起来时苏祈安的腿麻得很,在一旁站了会儿。
普陀寺融着唐风建筑,在这儿繁杂的城市喧嚣里无比清静。
寺庙高得很,站得高了,看得也远,远处朦胧山雾,在眼里显得十分遥远。
不知道那儿雾那么大,有没有下雨,是不是个好天气?
人看雾是雾,雾看人也是雾。
苏祈安在普陀寺里走走停停,都说这寺里的签准得很。
她不可避免,也随心地抽了支。
抽时,那一身袈裟的修行者说让她心中念想一件事。
她想了。
中下签,撞了小鬼。
那人看着签,语重心长:“姑娘,你心中所想,随心,也不可贪心,贪心即悲,万事俱备,该来的都会来。”
七点,苏祈安出了普陀寺。
长长的阶梯,苏祈安走得很慢。
一步接着一步,风微凉,从裙摆上落到腿间,冰得很。
平日走动时手上谭斯京送的首饰并不会响,不知今日怎么的,响得很。
还没走完这阶梯,只到半程时,平日里爱惜得不得了的饰品就这么断了。
手上半玉镯半手链砰的一声落在石阶上,那无色透亮的玉断成两半,蝴蝶、莲花、铃铛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弹起弹落,远远地滚下台阶。
乍一看,已经不见踪影。
苏祈安后来在谭斯京的嘴里知道,这饰品开过光。
被佛渡过。
渡过的缘分,如今也断了。
苏祈安愣怔地看着地上那断成两半,再也无法拼凑到一起的饰品。
终于忍不住,鼻尖酸涩,胸口沉闷,痛得厉害。
她不得不弯下腰,一下比一下还要用力地呼吸,双手扶着石栏,用力攥着,指尖泛起了白。
好像在预兆什么。
什么都断,什么都贪心。
其实早就知道的,原先那点被压住的终于压不住,浮现在脑海里,没法再控制的深想。
倘若不是报纸,只言片语,她又从何去了解谭斯京?
她和他本来就没有关系不是吗?
这点偷来的日子是欢快,是幸福,是从前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东西。
类似床伴的关系,倘若断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之间不是这些可以相比较的,是云泥之别。
无法控制去想与谭斯京近日的相处。
她和他视频,他的背景是高楼大厦,是喧嚣,她的背景是一方平楼,是寂静。
好像那天晚上的昙花,转瞬即逝,那几秒的绽放,献祭出该有的价值,就该结束了。
她和他之间,原本就是不该有的缘分,是她太过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
多了不该有的心思,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止不住了。
戴了好几个月的饰品,在这一刻,空荡荡的手腕竟然有几分发酸。
从口袋里摸到那薄薄的手机,苏祈安心口痛得厉害,泪眼朦胧,只看得到那圈圈模糊的珠光。
她和谭斯京,也该断了。
夜色悄然,雨声簌簌,与宴会里的热闹全然不同。
谭斯京站在宴会门口,方才身上那点烟味早已被风雨带走。
隔绝的雨水,部分落在熨烫平整的西装上。
不知怎么的,谭斯京忽然想起了上回那场雨,小姑娘忽然哭了。
近来苏祈安情绪的变化谭斯京不是没感觉到,她不说,他也问不出。
也总是在躲避他某些方面的亲热,那点心思谭斯京不是不明了。
姑娘家的心思,无法规避。
张鹤轩撑着黑伞过来,他收到了条信息,是苏祈安的。
之前谭斯京把他的联系方式给苏祈安,交代她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
这么久张鹤轩从来没有收到过苏祈安有需要的信息,这是头一回。
他躬身同谭斯京说:“谭先生,苏小姐说她不回去了。”
张鹤轩抬眸看了眼谭斯京,继续说:“她说她要离开您。”
没有任何一条多余的消息。
电话,微信,该删除的删除,该拉黑的拉黑。
这是必要的东西,叫苏祈安没法再抱有任何一个多余的想法。
删除完,拉黑完,再把张鹤轩的电话也给删除了。
沉重的呼吸叫苏祈安喘不上气,她站在快递站门前心依旧在钝痛,一下一下和凌迟时的磨刀一样,在绞杀她的精神,恐吓她的心理。
手指用力握紧,骨头都在泛白。
她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呢?连情侣都不是。
不过是一场大梦罢了。
连念想都没了,摔碎的芭蕾唱片,断掉的唯一首饰。
剩下的不过是一张别人偷拍的照片,和有限的回忆罢了。
试问有谁知道他们的关系?
除了几个必要的人,没有人知道。
苏祈安回了家,周雨喆和苏父都不在家。
她打了通电话给徐清落,终于忍不住在地上哭。
徐清落那会儿正好表演结束,接到苏祈安的电话猝不及防的,刚按下接通键就听到一阵抽泣声,然后断断续续地说了
一句完整的话。
“清落,结束了,都结束了。”
徐清落很聪明,一听到这话和苏祈安的哭声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她和谭斯京结束了。
徐清落是知道这段感情没尽头的,说了一大堆安慰苏祈安的话,无非就是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好的男人。
苏祈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机屏幕湿了一大块,说她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她太贪心了,之前以为不会这样的。她说她不健康,患得患失,说谭斯京总归是要结婚的,怎么能占据一个没有名分的地位,去影响他的未来?
但是没有名分也好痛,离开也好痛,明明没有拥有过他,怎么却像失去了一千次一万次他?
徐清落听着她哭,也难受得不得了。
到最后,苏祈安还是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徐清落还是买了最近的一张高铁票来找了苏祈安,说陪她。
两个人在附近的烧烤摊吃了顿夜宵,苏祈安吃得不多,情绪缓和了很多,只是还是会哭。
烧烤店里放着歌,“你是我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我却有你的吻你的魂你的心。”
歌曲的名字叫《虚拟》,倒是挺应景的。
谭斯京像极了苏祈安的虚拟恋人,未曾拥有。
徐清落心大得很,说该哭就哭,哭出来才不难受。
烧烤店里香味浓郁,孜然和鲜肉香混在一起,勾的人唾沫直流。
苏祈安一点胃口都没有,徐清落问她后悔不。
她摇头:“没后悔过呀,这不是我自愿的吗?”
而且这段日子挺快乐的,谭斯京不愿意告诉她那些答案,不就证明了他不愿意给她了解的机会吗?
没法了解,没法走近。
况且是她想要的太多了,一开始说好了就当个情人,无名无份的,她先犯规了。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就算不是情人、炮、友,也不合适在一起。
再不济,现在也不合适在一起。
无论结局是否,这段日子,苏祈安真的挺开心的,她的豁出去、临时起意,换来了青春时期满足的心愿,以及豁然开朗,她甘之如饴。
只是真的面对这样的结局,有点难过啦。
徐清落替她擦眼泪,擦到后面叹气说:“宝贝,看你这样我也想哭。”
“我恢复记忆了,阮晋伦之前要找的人就是我,我和他睡过。”
“睡完丢了五十块钱给他把他当鸭。夸他技术好还想着第二次,事后还把所有的购买记录都删除了,上天估计为了报复我,出了车祸让我全忘光了。现在我根本不想看见他,最惨的是他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我们这期间还这样……”
“我也好想死一死。”
石子丢进湖里,惊起一道巨大水花。
苏祈安的眼泪就那么被硬生生止住了:“……”
从谭斯京身边离开的第三天,苏祈安情绪缓过一半,专心忙碌自己的生活工作。
从律所实习结束后,律所里的同事问苏祈安要不要留下来工作,就连老师也问她要不要留下来。
苏祈安暂时没有考虑这件事,把实习资料交给周新文,彻底完成学业,只差一个毕业典礼。
周雨喆知道这件事,也知道苏祈安搬了出去,热心说要过去帮忙。
帮忙看环境,帮忙做卫生。
苏祈安拒绝了。
周雨喆还不懂她的心思,稍稍大着分贝说:“我还不懂你吗?现在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爱住外面住外面,我不管你监控什么监控的,只要你在外面没有危险就行,爱什么时候结婚爱什么时候结婚,不结婚就在家一辈子。”
周雨喆替苏祈安收拾行李,衣服裤子什么的往里塞,“我也不管你。”
她回头看站在门口的苏祈安,“你爱跳芭蕾跳芭蕾,上次那个唱片不是被我摔坏了吗?”
“你告诉我叫什么,我再去给你买一个,买十个也行。”周雨喆从来没对苏祈安说过这些话,说得不自然极了,“反正你多回来就行,现在市里最远打车也就一小时多。厦城不大。”
以前那点事儿好像都不叫事儿,半大点的隔阂好像也没了。
世上哪有一对相亲相爱的母女有仇,苏祈安看着周雨喆,心里的芭蕾唱片那根刺好像一下被拔出,连根拔起,那瞬间痛的她不行。
周雨喆看着苏祈安落下无声的泪,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她躺在病床上哭,起身想叹气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只不过好多年没和苏祈安这样,到底是又没伸出手拍,只别扭说着:“有什么事儿过不去的。”
哪有什么事儿过不去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搬进新租的房子后,周雨喆把原来买给苏祈安的房子改造出租,租给一家花店。
年纪上来了,学网络走什么文艺风,偏偏那家花店生意也不错,借助互联网这风口,常常爆生意,花店一口气签了三年的合同。
一时之间周雨喆赚的也多,对着苏祈安说那房子位置多好啊,铁定是风水好,不然人怎么能赚那么多。
拐着弯说苏祈安当时不懂她一片苦心。
苏祈安接电话时正在和徐清落说她是成为打工人还是自己开家律所?
纠结没多久,一品开了分所,问苏祈安要不要回去工作。
比起还在茫然,倒不如先就业再说,苏祈安同意了。
通知的原因之一,是去了分所,不是从前的同事,没那么触景生情。
决定入职的前两天,苏祈安去芙城看徐清落。
徐清落自从恢复记忆后,没什么后遗症,依旧潇洒自在,忙着一场又一场的演出。
一场爆火接着一场,上了不少综艺小节目,人美底子在,一曲演出无数人欢呼喝彩。
阮晋伦还在追她,只可惜美人看不上。
那天在后台,徐清落知道苏祈安一会要过来,赶着阮晋伦就要走:“你赶紧走啊,知不知道什么叫触景生情。”
“一会人看见你,想起什么我两巴掌过去,你就知道什么叫错字。”
后台姐妹们早就熟悉徐清落和阮晋伦,都没说什么。
阮晋伦还不知道那点事儿?他摸着鼻子就走出后台,谁知道还是和苏祈安远远撞了个面。
苏祈安依旧淡然,和之前在名山的那眼一样,温婉清秀,平静素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知道的可不这么说,说那两人好像跟约好了一样,都当什么事儿没发生。
阮晋伦嗤笑一声,十分不屑。
那天宴会阮晋伦可也在,张鹤轩说完没多久,他就走出来揽上谭斯京的肩。
那一眼,阮晋伦至今不能忘。
谭斯京神色冰冷,很淡地看着张鹤轩的手机屏幕。
之前是苏祈安蓄谋接近谭斯京不错,谁看这姑娘谁都知道她眼里都是谭斯京。
能在从前不沾脂粉的谭公子身边这么久,那分量有多少,谁都清楚。
有人说这谭公子闹着玩,一时消遣,阮晋伦是看在眼里的。
压根儿不是啊,谁他妈脑子坏了,巴巴地往圈子里带,只给看好的一面。
苏祈安想什么,谁知道。
他一个外人不懂。
谭斯京想什么,他也不知道。
反正人姑娘说要离开,他谭斯京那脸色不好看就是了。
两都不留,后续有没有机会也不清楚。
不过目前从这儿姑娘身上来看,是没有的。
作为谭斯京好友,和苏祈安打了个面,不免多少有点尴尬,打了个招呼得了。
人小姑娘也是体面,稍微点了个头就进了后台。
擦肩而过,再无其他。
太像第一眼在名山时见的了。
阮晋伦不免感慨,感慨之中他又想起什么。
谭斯京法不学,酒吧也没怎么管,整天忙于工作。今天飞这儿明天飞那儿,当初能腾点时间出来,简直就是神人。
现在,加班和喝水吃饭一样习惯。多少天没见着人了?
那天宴会结束没多久,阮晋伦和谭斯京乘车一起回去。
车里气压低迷的厉害,阮晋伦在谭斯京身边哪里受过这种气氛,半路都想跳车差不多得了。
哪知道半路还接到徐清落的电话,对象根本不是他,白白挨了一顿骂,真是服了。
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说苏祈安多么委屈,哭得多么厉害,把徐清落气得
阮晋伦哪里敢说话,这话也哪儿敢给谭斯京听去,大气不敢放一个,电话音量开到几乎听不见,到最后还好徐清落挂了。
坐在一旁的谭斯京冷冷投来一眼,想起白日里苏祈安穿的那身白裙,精心装扮,那股儿漂亮劲儿压根儿不是对着他的。
谭斯京抿着唇,似乎为了缓解什么,淡淡地问阮晋伦:“苏祈安哭得厉害?”
他到底还是听见了。
两个月后,厦城进入十二月中。
厦城是个不太容易下雪的城市,属于阴冷,冻得很,偶尔下几场雨,就叫人冻得打哆嗦。
苏祈安在全品分所待的还算不错,成长历练下,倒也能接几场小官司和调解纠纷,一步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