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安神色茫然。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女人带笑,“谭斯京,最近接了个项目,那项目都快烂到底了,人才跑得精光,成本低廉没人做的智能科技,硬生生起死回生,大卖。”
“以前瞧不上商的人,这会倒头猛。”
苏祈安皱眉,不卑不亢:“您想说什么。”
女人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情魅惑得很:“我想说,小姑娘,他挺危险的,是个难相处的主,要不离他远点?”
苏祈安面色平了下来,沉默半晌,不动声色地把话暗藏其中,“您了解他吗?”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了解他,还请您不要插手。”
见苏祈安字句沉重地说出,女人打量她,随后轻轻笑出声:“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怎么看都像在护食。”
“离不离他远点是你的事儿,我哪有权力决定。”
这话说的,苏祈安有种五味杂陈的情绪。
好像……是被人耍了?
“您可别欺负她。”
苏祈安看向声源处。
谭斯京大着步子过来,“还以为见着人了会向她夸我两句,您倒好,尽欺负她。”
“不怕人不要我了?”
女人倒不气谭斯京话里意味,只笑着:“哪能啊,不过看看罢了。”
有人绕过人群,过来和女人说有人喊她,女人在苏祈安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中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我们还会再见的。”
苏祈安抬头看谭斯京,什么都还没说出口。
谭斯京倒是懒散答:“她叫谭茉,是我姑姑。”
“今天他们所团建,过来玩。”
苏祈安微微一顿,继而小小“啊”了声。
这样突然地与谭斯京的亲人会面,未免有些太过意外。
所以,刚刚那些人,都是和他姑姑一个律所的?这才能够让她认识?
继而她又说:“你怎么不早说,我刚刚还……”
想来是谭斯京姑姑,苏祈安总觉得刚刚的态度不对,连句好话都没说。
相反,她还劝诫要自己离开谭斯京。
苏祈安哪想过这样。
“她说不告诉你,让你在这儿玩得自在。免得见了她拘谨。”谭斯京拉过苏祈安手臂,似无意提:“你了解我什么?”
这样淡然语气说的话,苏祈安觉得蔚然不少。
也确实,她要是提前知道,估计不会比刚刚好上多少。
苏祈安偏过身子,与谭斯京面对面。
她看他,抿着唇,露出轻淡又温和的笑:“我知道你好多好多事情。”
伸手,悄悄勾住谭斯京的手指:“我可了解你了。”
谭斯京笑:“从哪儿了解我的?嗯?”
网上都说律师博物馆其实多少都有些无趣,但苏祈安觉得不然,相反充实了不少。
玩也玩得痛快,毕竟这不是名山,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她。
谭斯京也不是。
所有人都不是。
谭斯京带着苏祈安回去时,刚过闭馆时间。
苏祈安已然觉得有些轻飘然,背靠在副驾椅垫上,发觉背后触感有着不同。
不同于上车之前的感觉。
伸手到背后,触碰到轻柔的毛垫,扯出。
一只毛茸茸的米黄兔靠垫。
粉红眼圆溜溜,看着就可爱,摸起来手感柔软舒适。
苏祈安觉得神奇,“怎么会有这个?”
谭斯京不会说前不久看她下车时扶了把腰,不过转瞬即逝。
也不会说中途他叫了个跑腿,趁着苏祈安和谭茉说话的时间买的。
跑腿发来的视频大牌护腰靠垫,谭斯京一眼选中了这只米黄兔。
苏祈安想到什么,抱着米黄兔靠在谭斯京肩上,软软绵绵,“谭斯京。”
她喊他。
谭斯京看苏祈安,“回去了,去罗伯威。”
好一会儿没看手机,车停在白色实线内,等红绿灯时打开手机,消息一窝蜂地弹进。
谭斯京挑了几条必须回的消息,其余的懒得回。
等关上手机时,才发觉那懒得回的消息里有几条已经压了几天。
头疼得很,谭斯京揉了揉眉心,倦怠地靠在靠背上。
其实和那些人交谈时,苏祈安见识了上流社会也分三教九流,有的早在金字塔顶端,清门高户的,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有的纸醉金迷,朝生暮死的,玩的天花乱坠。
兜兜转转下来,认识了不少人,圈子里什么样的都有,大多都是需要认识的。
认识归认识,也发现这个世界太过虚幻。
是个偌大的草台班子,从前够不着的,今日一见,才发现的确够不着。
她以为的够着,不过是海市蜃楼。
其实苏祈安心里清楚得很,这样偏远的律师博物馆,为什么是今天来,谭斯京把她带来,是想她的以后,一帆风顺。
借着这名头,让她的人脉扩展。否则她又怎么能进得来这样的上层?
让她少走了好多年的路哦,让她以后的事业可以更上一层楼。
他自己在前进的时候也不忘了她。
朦胧想法也敌不过清醒认知。
大不了叫清醒认知也变得沉醉。
细白指尖碰上谭斯京的眉心,声音柔软:“谭斯京,都说了你要开心。”
低眉敛眸,从那净白衬衫往下看。
意料之外的屏幕亮开,一条消息钻入湿润朦胧的眼。
“整个圈子里,姓苏的大把,不止她一个。”
发消息的人苏祈安在报纸上见过千百回,那一瞬间,喉间忽而变得苦涩,再而三地,鼻尖无法控制的酸涩。
好突然的酸涩感。
若说早有预设,不安与后知后觉的苦涩逐渐弥漫,涌过全身。
谭斯京握住那手,冰凉得很,再低头。
瞧见的是小姑娘水雾秋眼盛满了一池吹水。
不过半秒,那水满了,溢出。
第40章
后来的一阵子苏祈安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兴许是她逐渐上手工作,一些原本觉得繁琐的疑难杂症都觉得不是事儿。
律所的人都越来越喜欢她,一开始觉得不过是柔弱的江南女孩。
看点就在她那张脸上,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池春水,水雾湿
润,眨眼就觉得有情似的。
接触到现在,才发现那张脸是锦上添花。
苏祈安的细心是他们这种老油条,干久了的牛马所没有的。忙起来桌上的文件资料能散落一地,茶水间的饮水机见底了都没人去换。
而苏祈安会在忙碌中抽空,把地上的文件捡起来,一一对好放进去,也会把茶水间的桶装水换上去。
但这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都说实习生的地位卑微到尘土里,人人都能呼唤,这些小事做多了人都会觉得是应该的。
但苏祈安偏不,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桶装水,贴个便利贴,“下回没有水了一起换呀,真的好重呀。”
大家心有灵犀,一来二去也意识到了,不会觉得反感。
大会上的重点,苏祈安会提前总结好。老师的喜怒哀乐她摸得透透的,客户,案件当事人的需求以及过往讯息,在协议里提前备注好,叫人做起事来效率瞬间提高,很多事不必点明,她都能领会到。
按照前辈的话来说,这小姑娘有前景,前景广阔,路摆在那,过些日子,她就走到罗马了。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苏祈安从工位上收拾报表拿给前台。
“您好,您预约的陈律师为下午三点。”前台正在为一位男人引路,在看到苏祈安时轻轻一笑。
男人清瘦,泛着贵气。
苏祈安的目光在男人上停留,正是那天在酒店里和她玩过游戏,也是昨天在博物馆里打过招呼的罗北和。
其实昨天在博物馆能够看见罗北和也是诧异,毕竟他不是谭茉律所的人,来博物馆听谭斯京说是为了求谭茉接案子。
只是没想到谭茉不接。
她回以礼貌的微笑,前台见状,随口问:“祈安,你们认识?”
没想到罗北和面露冷淡,先一步回答:“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说完和前台快步走了。
苏祈安愣了一瞬。
罗北和约的是苏祈安老师的时间,她不方便进去打扰,所以在外面忙着她自己的事情。
忙到一半她去茶水间接水。
茶水间紧靠楼梯间,罗北和在里头点燃一支烟,神色颓然,趁着这间断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这儿,他叫住了苏祈安,“苏祈安?抱歉。”
几乎是瞬间,苏祈安就想到了刚刚的事儿,她倒是觉得没什么的,人各有不方便。
罗北和却吞云吐雾的,“圈子里可以说认识你,但那也是自个儿几个人的圈子,再多人,没法说认识。”
“为什么?”苏祈安下意识地问。
“为什么?”罗北和重复着苏祈安的话,“心领神会的事儿,多少人盯着谭家那位置。”
这话说得委婉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什么意思,苏祈安不傻。
那天的博物馆,确实谭茉律所的团建里,不仅仅只有律师。
罗北和掐了烟,说:“那天有人拍了你和他的照片。”
苏祈安无声沉思。
罗北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谭茉拍的,谭斯京他姑姑。”
屏幕上显示着正是苏祈安和谭斯京。
俊男美女,在博物馆里中格外耀眼,几乎是全场的亮点。
苏祈安盯着照片,又觉得有些意外。
照片能够传到罗北和手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多的是三教九流的人,又怎么会传不出去?
罗北和神色自然地说:“这照片,网上没有。”
“有也被删了,几个人的手机里,有这照片的,都被删了,包括我,很快也要被删。”
楼梯间里的对话没有持续很久,到不了五分钟罗北和就走了。
那些话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是提醒,又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快下班时老师找了趟苏祈安,说接了罗北和的案件,属于上流阶层的事儿,都乱得很,他来是给他爹立遗嘱证明,乱糟糟的莺莺燕燕破烂事一堆,人物关系都要捋半天,所以让苏祈安整理一些东西。
整理到下班,苏祈安轻咬了口腔里的软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律所外。
今天下了场雨,这场雨连绵不绝,黑云遮过天际,黑压压的,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摧毁。
苏祈安站在律所门前,谭斯京说要来接她,但临时有事,忽然就来不了了。
没带伞,冷气裹挟着雨拂到面上。
冰凉凉的,有一瞬间好像冰到了骨子里。
颤抖了一下。
前台同事笑呵呵从大楼中走出,拍了下苏祈安的肩膀:“祈安,今天那男人说不认识你,但我怎么看到你和他在楼梯间说话啊?是不是恋爱了不方便和我们说啊?”
“我没有恋爱。”柔软温和的声线随着雨声落入空气中,“他只是问案件。”
想了很多话,好像都说不清她到底有没有恋爱。
苏祈安退了一步,避开风雨。
说完的瞬间,前台又说了几句,说上午那个罗北和看起来可有钱,但是感觉他们这种人都很乱,还是找门当户对的好。
字里行间没有流露别的意思,只有上流阶层太危险,不想被受到伤害的感觉。
律所里其他的同事也都出来了,见苏祈安出来半天还站在门口,热心问她是不是没伞,要不要送她回去?
苏祈安摇头拒绝,说自己打了车在来的路上。
等同事走了,整个周遭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愈演愈烈的雨声,从模糊不清的朦胧细雨再到清晰可见的暴雨如注。
街道的车飞驰而过,惊起好大一滩水,污水飞溅到来不及退后两步的苏祈安身上。
打湿了侧身,脏兮兮的,好狼狈。
苏祈安面色平静地看着湿漉漉的衣袖,有点苦涩地笑了,喉间漫出酸涩味。
明明谭斯京没有来接她,这不是什么大事,多的是世事无常。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莫名觉得好委屈。
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刚好在今天,这样大的一场雨,他没办法来接她。
那瞬间,她忽然就不是很想回罗伯威找谭斯京。
门被推开,张鹤轩抱着一沓文件材料进来,放在谭斯京的办公桌上。
谭斯京抬眸,长指揉了揉眉心。
偌大的落地窗外,映照出昏暗天色,雨声噼里啪啦打在透明玻璃上,虽听不到声响,却也可见外头的雨很大。
天光闪烁,雷声轰响。
耳边忽而响起一道软糯声:“谭斯京,我今晚不回去了,下好大雨,我就回自己家啦。”
不知道雨这么大,她怎么回去的?
张鹤轩送完文件,并没有走出去,反而站定在谭斯京面前。
谭斯京看他,懒声:“还有事儿?”
张鹤轩不知该不该说,他原本是谭仲言身边的人,是谭斯京指名要他,该说不说,目前他的上级是眼前这位男人。
不过短短一周,STG里的烂鱼臭虾被清除干净,上下整顿,收购企业,渐有大作趋势。
手段雷厉风行,一点也看不出外行人的模样。
张鹤轩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躬身道:“昨天谭姐拍了张您和苏小姐的照片。”
“不知道苏小姐知不知道。”
谭斯京眼眸暗下,从桌上拿起手机。
敲了几个字,阮晋伦很快就转发一段聊天记录过来。
倒没说什么难听的,有的不过是问几句关系罢了。
谭斯京握着手机,想起那天车里的情形。
车开到一半,下起了大雨。
小姑娘忽而就哭了,指腹替她擦去泪水,那泪水滚烫得要命,跟铁烙似的。人小小只的,扑在他怀里。
软声细语,慢条斯理地呜咽,又慢吞吞地问他:“谭斯京,我是不是很敏感啊?”
“你不开心,我也跟着不开心。”
小姑娘娇娇软软,从副驾驶扑过来,手圈着他的腰,衬衫薄料的衣服,贴在身上热乎乎的,那点肌肤全感受到了。
再低头,白皙肌肤落入眼底。
谭斯京极其自然地哄她,“苏祈安,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苏祈安眼眸闪烁,澄澈看他,眉目荡着媚,说话时却软
乎乎的,“我好喜欢你的。”
真他妈是要了命了。
谭斯京拥着苏祈安,唇边带着笑,握着她的手,“苏祈安,你怎么这么招人疼?”
“招人疼,那不招你喜欢吗?”
“喜欢。”
清冷又带哑的嗓音落在耳边,比外头的雷声还要震耳欲聋。
那瞬间,好像有什么又满了。
苏祈安又哭了,那泪和止不住似的,断了线。
敏感,哪有人敏感?
不过是因为太喜欢,太在乎。
是因为爱过头。
苏祈安回了家,暴雨天堵车,司机匆匆把她停在附近就开走了。
还有一小段路没法走,苏祈安只好冒着雨跑回去。
没有和周雨喆交代要回来,苏祈安开门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
安安静静的,周雨喆看到苏祈安诧异得很:“怎么回来了?”
“身上怎么还那么湿?淋雨回来的吧。”
她急忙放下筷子起身,去厕所拿了条毛巾给苏祈安。
苏祈安一边换鞋一边接过毛巾擦头发。
“去洗个澡,别感冒了。”苏父说。
“回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刚好家里炖煮了点饭,一会你下来吃。”周雨喆皱了眉头,去厨房里看了眼电饭煲里的饭。
苏祈安拿了毛巾,正要往房间里走,回过头:“我不吃了。”
“你这孩子,饭又不吃,说了——”周雨喆下意识地要念叨,目光落在苏祈安湿淋淋的头发上,忽然又想起什么,“多少都要吃一些,身体是你自己的。”
自从上回和周雨喆那一通过后,母女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难言,说是难沟通也算不上,只是变得有些想要疏远,又有些尴尬。
而周雨喆也不是立马就能改过从前的那些,习惯与爱来说,习惯更加难改。
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要割下,是要经历很久很久的痛。
就比如此刻,苏祈安也习惯了那些逃避,逃避争论,“我知道了,一会儿下来。”
苏祈安回房间,换衣服洗澡,下楼时苏父已经回房间了,周雨喆又多煮了份面条和姜汤,以防感冒。
面条是清淡的,加上周雨喆又给苏祈安装了一大碗饭,她压根儿就不想吃。
哪儿能拒绝得下,苏祈安硬逼着自己吃下,吃到胃里翻江倒海,最后回了房间。
周雨喆买的姜汤里有安神作用,外头雨声簌簌,苏祈安的房间不怎么隔音,雨声打在玻璃上清脆作响。
黑压压的房间里,苏祈安睡着了,也许是吃得太撑,也许是情绪影响,总之她这一觉不踏实。
凌晨四点多,苏祈安做了个噩梦,醒了。
她不记得梦到什么,只记得被什么庞然大物追着,又迅速切到另一个画面,好像是她丢失了什么东西,下了一场暴风雨,从高楼上坠下。
太多画面了。
苏祈安睁眼躺在床上,卧室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她摸出手机,下意识地打开搜索栏,搜索那天的博物馆。
什么都没搜索到。
再切到微博搜索。
什么都没搜索到。
倒是搜索到一条营销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条营销号标题起得直接又简短。
【STG谭斯京携带女性出现亚城律师博物馆】
苏祈安垂眸,瞳仁里没有初醒时的朦胧,有的是清醒。
指尖点进标题。
下一秒,那条营销号内容连带账号都没了,删除注销消失在互联网里。
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的生命里,却又惊艳一瞬,是不是为了离开而提前做准备呢?
并不意外的结果,苏祈安大脑却愈发清醒。
那天博物馆的事情,是不是在敲打她?
敲打她其实没有资格在谭斯京身边,那些是为了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包括谭茉的话,那样直白坦荡。
雨声还在继续,雨下了一整晚。
而苏祈安的情绪还在泛滥,卧室里的雨不亚于外头的雨。
也下了一整晚。
她做到了和之前想要的情人身份一样,没有名分,见不得光。
明明很满意了,和之前想要的一样。
但是为什么不开心。
感情里想要更多的,是输家。
九月底的时候,平城的案件即将开始一审,苏祈安开始收拾很多材料,变得忙碌。
很多次,谭斯京来接苏祈安下班。
约好了,却因为各种事情临时离开。
又因为苏祈安忙碌,加班,太多原因了。
苏祈安隐隐约约能猜到谭斯京在做什么,像他这样身处鼎食的人,终究要站在顶端,但无论如何,都和她没有关系。
也很正常,他们不是情侣的关系,哪儿需要天天见面?只是回到刚认识的时候罢了。
太正常了。
阶层可以抛在脑后,但是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那天下班,苏祈安去了趟Star酒吧。
好久好久没有来了,无论是什么时候,这家酒吧的氛围总是很好。
也变得有些难订,很早之前见的调酒师恰好也是今日的班,在吧台上摸鱼,看到苏祈安他挺直背,远远地笑了一下。
调酒师轻轻碰了下风铃,发出的声音好听得很。
苏祈安过去。
调酒师早就知道苏祈安是谭斯京身边的人了,那天过后他有些胆战心惊,好几天后相安无事下来才好很多,“老板很久没来了,你也是。”
“今天想喝什么?”
苏祈安微笑,摇头:“不喝酒,就过来看看。”
“噢。”
“你们老板很久没来了吗?”苏祈安明知故问。
“是啊,最近都是其他人在管我们店,本来一直都是老板在管,自从他忙以后就让其他人来管了。”
“什么时候开始忙的?”
“好几个月了吧,好像七月份,我也不太了解,毕竟我就是一小店员。”调酒师耸了耸肩。
旁边有人喊调酒师过去调酒,他诶了一声,让苏祈安自己坐着就去忙了。
然后,也听见了几个人的聊天。
那些内容苏祈安曾经在接近谭斯京时不是没幻想过,可真切地听到时也是难过的,失落的,浑身发颤失去血液的。
旁人都说,露水姻缘要不得,薄,风一吹就翻页了,哪有缘分。
哦,有缘分,和沙砾一样小。
露水姻缘,成年人的消遣嘛,也是刚需,也是解决,没多久就散了。
但一开始,她不就是为了打破这样没有消遣的生活才接近谭斯京的吗?
为了那一段荒唐的时光,心甘情愿成为谭斯京的情人,没有名分的情人。
如今怎么又因为那电话伤心?
哦,因为她比那些陌生人之间的情人多了个堂堂正正的“情”字。
苏祈安看着调酒师在忙,就坐在那儿看着酒吧里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此起彼伏。
过了半晌,最后要了杯麦卡伦。
天色渐晚,明天就是国庆,谭斯京说来接了苏祈安,她给他发了个地址,Star酒吧。
夕阳余晖映照天边,浅淡的粉红弥漫开来,铺满眼帘,晚风撩动苏祈安的裙摆,从小腿间穿过。
凉凉的,快要穿长袖的季节了。
苏祈安上了谭斯京的车,不是那辆大G,依旧是红旗。
路边有几个识别的人投来目光,苏祈安上了后排迅速关了车门。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回头,“坐前面来。”
苏祈安又下车绕了圈,坐上副驾驶时谭斯京伸手顺便把坐垫放到副驾驶给她垫着。
她觉得这个坐垫靠着特别舒服。
“谭老板怎么亲自开车,都不找个司机?”
谭斯京眉眼带笑,“有啊,给他放假。”
平日里出行,倒是张鹤轩给他开车,只不过和苏祈安出来时,他倒是成了苏祈安的司机。
这点,谭斯京但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噢。”苏祈安眯着眼笑,收下对于不知道谭斯京什么时候找了个司机的惊讶,“谭老板可真大方。”
京捏了捏苏祈安,漫不经心地问她:“酒蒙子,又偷喝酒了?嗯?”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苏祈安小小吸鼻,不知怎么的有些怀念谭斯京喊她‘酒蒙子’的时光:“哪有偷喝。”
分明是光明正大的。
“又要装醉,想要什么?嗯?”谭斯京好温柔地问她。
顺带问苏祈安国庆想去哪儿玩?
他给她买机票,说过两天陪她去玩。
苏祈安摇摇头,扣上安全带:“不用啦,清落国庆有演出,我想去看她演出。”
谭斯京连日忙了这么多天,要是还陪她出去玩,简直不要太辛苦。
苏祈安说这话时,温软地对着谭斯京笑。
兴许是出于心理作用,也兴许是出于很多天没有接到苏祈安,也兴许是太久没有见她喝酒,从前她一喝酒,就会像他讨什么,如今拒绝了,谭斯京竟生出些难言情绪。
他斟酌着要不要开口,又觉得事已至此没必要,“苏祈安,最近不开心?”
绿灯闪烁切换红灯,车开到十字路口,停在白线内。
趁着停车间隙,苏祈安靠在谭斯京手臂上,温温柔柔地看他:“没有呀,我已经得到了很多想要的,又怎么会不开心?”
苏祈安说去芙城看徐清落这件事不是假的,作为芭蕾舞演员,逢节假日演出就多。
又一场演出结束,徐清落卸了妆换了衣服就直奔烧烤店,怒点一桌烧烤,拉着苏祈安坐下:“卧槽,我快饿死了,你知道吗,刚刚最后一个动作,我都是硬逼着我自己做的完美,要不然我甩手就走了。”
苏祈安给徐清落倒了杯水,“辛苦啦。”
阮晋伦本来也在,但徐清落想和苏祈安单独吃夜宵,所以看完演出就被她赶回去了。
徐清落吃着一串五花肉,“宝贝,你国庆不出去玩吗?”
“不啦。来看你演出。”苏祈安思绪游离,在心里纠结了很久很久的问题在此刻向徐清落问出,“清落,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徐清落正在大快朵颐,还向烧烤店老板多点了一只烤鱼。
苏祈安垂眸,漂亮的眉目婉约柔和,“你觉得,人是贪心的吗?”
徐清落噗嗤笑出声。
“宝贝你问的这什么问题,人肯定是贪心的啊,就比如现在,团长怎么可能让我吃这些东西,但是我想吃,我还想吃更多的。”
“现在我红了一点点,我还想更红。”
“不像我宝贝,一直都这样。才会问出这种问题吧?”徐清落挽上苏祈安的手臂。
苏祈安轻轻笑了。
其实她有好多好多想要的。
尤其是,想要的得不到,想要的越来越多。
两个人在烧烤店里吃了很久,徐清落不满足于单吃烧烤,又点了几瓶啤酒。
她本就不是个酒量十足的姑娘,非拉着苏祈安喝酒。
苏祈安哪儿敢喝酒,又没其他人,两女孩,只敢陪着徐清落小酌两杯。
徐清落三瓶下肚,成功喝醉。
兴许是她情绪不佳喝过酒后,才敢抱着苏祈安哭唧唧的。
她闭着眼,有些轻飘飘地说:“宝贝,我最近做了个梦,总感觉睡不好,梦里太多乱七八糟的片段了。”
“是不是快恢复记忆了?”苏祈安有些担忧。
“不知道啊,管他——”徐清落挥了挥手,“最主要的是,里头有几个片段好像都有阮晋伦。”
“巨巨巨讨厌他,看着就不务正业。”醉酒过后的徐清落有些可爱,靠在苏祈安的肩上,平日里洒脱的她这会儿居然像只小鸟,“但是好奇怪啊。”
“什么奇怪呀?”苏祈安温柔地问她。
徐清落没回答,又猛地站起身,“不行我先去付钱。”
“我去啦。”苏祈安怕徐清落走不稳,刚想阻止她。
下一秒,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