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躺在躺椅上,瞧见有人进来,懒懒翻了个身,压根儿没起身:“试听在左边,挑选在右边。”
还没走到试听区,谭斯京来了电话,他先让苏祈安自己逛逛,自己到门外去接了电话。
光怪陆离的光线透过纱窗,环绕男人背影。
苏祈安半眯眼,忽而就瞧不清这光风霁月的谭斯京。
这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苏祈安在试听区绕了一圈。
她对唱片的兴趣不高,但遇到有兴趣的还是会停留上那么一会。
走到挑选区时,却意外发现有个架子上摆放着芭蕾唱片。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安塞美的《皇家芭蕾》。
周雨喆为了防止苏祈安接触有关芭蕾的一切事物,除了看徐清落演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到芭蕾。
苏祈安没忍住拿了一张《皇家芭蕾》到试听区。
打开唱片机,放入唱片。
苏祈安戴上耳机,悠扬婉转而动听的歌声缓缓回荡在耳边。
叫人心之一颤。
直到左耳耳机被摘下,谭斯京低沉声线钻入耳道。
“在听什么?叫你两声没听见。”
苏祈安仰头:“《皇家芭蕾》,你听过吗?”
“没有。”
“要试试吗?”
谭斯京把耳机戴上。
不到半分钟,谭斯京摘了耳机。
无趣且漫长的音乐听得他头疼,真不知道苏祈安是怎么听得入迷。
果真,他欣赏不来这艺术。
转身的瞬间,苏祈安拉住他的手,“不听了吗?”
“我去买单。”
苏祈安“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买什么单?我,我只是听…听听。”
“苏祈安。”谭斯京很深地看着苏祈安,“说真话。”
她看那眼神就是想要。
“说真话,说想要。”
右耳的耳机还在放着跳动的节奏,是最爱的芭蕾。面前,左耳是谭斯京缓慢低沉的嗓音。
不知怎么的,苏祈安低了眉,涌出细密情绪,她吸了下鼻,摘下耳机,关了唱片机,把唱片收好递给他。
“那你,可以买一份送我吗?”
“乐意至极。”谭斯京弯了唇。
买了唱片,苏祈安小心翼翼放进包里。
她想,这一定不能被周雨喆发现。
谭斯京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听唱片,纯粹只是带苏祈安来看看。
但这个下午,苏祈安在听到好听的唱片时,会拿着耳机递到他的耳边,那样欣喜地和他说:“你听,好好听的歌。”
眼眸盛着星月,眉眼娇俏,美得动人。
谭斯京瞧她,忽而就笑了。
听了一下午的歌,谭斯京带苏祈安在附近吃过饭。
七点时分,海上开始涨潮。
夜幕降临,天空以深墨色出现在眼帘里。
苏祈安坐在沙滩上人工建造的秋千上。
海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涨潮。
直到海面涌上一股荧光蓝的浪潮,波光粼粼,海水洒过礁石,落下一层荧光闪闪。
这是绝无仅有的视觉盛宴。
海风,蓝眼泪,音乐。
苏祈安的心灵受到巨大抚慰,她转头,抓着谭斯京的手臂轻轻晃动:“谭斯京,你快看,蓝眼泪。”
她的眸光闪烁,从秋千上起身,忍不住走到岸边,俯身用手划过海水。
每年的四月到七月,是厦城蓝眼泪爆发的高发期,蓝眼泪是夜光藻,生活在海湾里的一种荧光动物。
不是每一片厦城的海域都能看到。那些能看到的海域也不是每一次去都能看到。
苏祈安自小是厦城人,小时候她见过一次,但后来再也没见过。
周雨喆让她离这些危险的地方远一些,再后来也没了机会。
夜光藻在她手里划过,它的存活时间只有三十秒,落入海水,带着荧光消失。
像烟花,璀璨过后再也不见。
这便是它的价值了。
苏祈安的心情是震撼的,惊喜的,没有遗憾的。
夜里海风吹来,苏祈安的发丝微微凌乱,她笑着。
那是容易引起灵魂共鸣的笑,娇媚动人,宛如夏夜里的玫瑰,迷人又明艳。
谭斯京唇边带着散漫的笑,淡淡应着,没过去,就这么瞧着她。
说实话,他先前觉得苏祈安是有些寡淡,性子静,却在这一刻发觉她藏着明媚。
只是那明媚有些黯淡了,这话听起来矛盾,又在理。
不过是睡醒时无意瞧见一则新闻,说是今晚这有蓝眼泪,他兴致高,带她来了。
谭斯京看着小姑娘盎然勃勃地捧起蓝晶晶的海水,她眉梢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漂亮的动人心弦,不可方物,叫谭斯京的心也软了不少。
什么小姑娘啊,一个蓝眼泪,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不过能看到这样鲜活灵动的苏祈安。
倒也不亏。
苏祈安喊他名字,灵动又娇柔地喊他:“谭斯京,你喜欢吗?”
蓝眼泪从她的指缝落下,亮蓝亮蓝,像银河落下。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站着,长腿直立,目光慢条斯理地穿过空气,落在她身上。
对上苏祈安那明亮有神的眼眸时,忽而,那唇就挂了浅淡的笑。
心弦都叫人为之一动。
夜风海风在海平面上融为一体,月色缠绵撩人。
放在枕下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周雨喆的来电。
思绪再三,苏祈安还是长按关了机。
腰间结实有力的长臂揽过,苏祈安落入温热的怀里。
柔软的床榻上,苏祈安被迫转过身,长腿开着,娇美身躯在强烈的刺激下不自觉仰起。
呼吸间充斥着后调回甘的气息,再抬头是谭斯京闭目抱她。
她几乎是很难不去想,谭斯京这样放肆嚣张的人,会陪她一起看蓝眼泪。
准确来说是,是他带她来看。
从前的仰望,没有想到有天会成了并肩。
很多年前,厦城一中曾爆过一条帖子,说是爆,也只是几个班级偷偷发着传。
帖子的主人公是教务处主任,有同学看到他开着一辆迈巴赫,车上还放着一堆黄金,私下开了个帖子讨论他多有钱。
明明讨论对象不是谭斯京,却有人提到他。
那人这样说:“你们懂什么?谭斯京知不知道,高二十四班的谭斯京,厦城鼎鼎有名的富二代公子,肆意妄为,你们看他身上穿的戴的?迈巴赫算什么,人家里车天天轮着开,还不重样。”
有人问谭斯京家什么地位,来学校这么久怎么没听过,贴主回复说都低调,又有人问贴主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没有得到回复。
但底下已经被顶了二十多条回复,有人说谭斯京性子妄为散漫,荷尔蒙都快炸了,有人说谭斯京自由随性,上个学松弛感极佳,哪和他们这种普通学生一样,人一看就知道未来前程似锦,不受拘束。
苏祈安有幸看到过这条帖子,有关他的文字和那二十多条回复她都快翻烂了。
他们说得对,谭斯京有些与生俱来的松弛感,而他身上那慵懒气息,那是天赋,是底气。
学校球场上偶尔能看到谭斯京随手一投的篮球,三分,七分,无论是哪一个,他都那样的肆意。
有幸,班上的物理老师是教务处主任,那个帖子其实就是苏祈安班里传出去的,教务处主任办公室不和教学楼的老师一起,而是在球场旁边的致远楼,和学校其他主任一栋。
那天班上的物理课代表请假,物理老师随手点了名同学收作业,好巧不巧正是苏祈安。
苏祈安觉得那天真的很幸运,抱着作业到球场时,谭斯京和几名男生在打篮球,听说打的是一场班级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而言之都是班与班之间的一场较量比拼。
谭斯京在几声喝彩中,就那么抬手投篮,挺拔身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仰头,懒洋洋地做出一个抛物线,球就这么进了。
那喝彩声更响亮了,如流水潺潺。
她走得慢,没落下他任何一个动作。
球咚咚落地,几名男生动作迅速利索地抢球。
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苏祈安,其中一个男生抱着球与苏祈安擦肩而过,说是擦肩而过,但还是撞到了她,作业本洋洋洒洒地丢在了地上。
左一本右一本,和开花似的。
男生只留下一句匆忙地道歉。
苏祈安站在球场边上,有些呆愣住。
还来不及反应,莫名觉得有些狼狈,下意识地去避开周遭的每一道视线。
尤其是谭斯京的,她不敢想象他是否有看到。
可余光还是捕捉到谭斯京的身影。
他五官立体精致,深邃眼眸晦暗带着初具成熟的淡倦,那身校服被他敞开,宽宽松松的,几分肆意简直是穿透了。
没人注意她,苏祈安俯身,着急忙慌地捡起练习本。
越急越容易出错,地上的没捡起来,手上的因为动作太快又掉了出去。
五十多本作业,丢了一地,半天捡不明白。
谭斯京发现她了,只看了一会那小姑娘脸上就泛出红来。
他走过去,捡起一本。
苏祈安的眼前蓦地出现一只手,替她捡起一本作业。
接着,漫不经心地笑了。
那笑落在耳边像羽毛挠了掌心,有些痒,还有些苏。
苏祈安连着耳朵都红了。
谭斯京手里的那本练习也跟着出现在她视野。
等球赛结束时,苏祈安也回到班上了,没想到不小心用球砸到苏祈安的男生会拦住她道歉。
苏祈安才知道他叫阮晋伦。
只是,她很难忘记,夏日午
后的课间,广播处正好放起歌,与球场上的嘈杂声此起彼伏。
阳光热烈刺眼,落在苏祈安的身上,风是燥热的,脸也是。
光也落在谭斯京手里的练习本上,模糊了名字。
那被模糊的一笔一画,正好是苏祈安。
只可惜,他不会知道苏祈安,是她的名字。
你看,他真的很肆意耀眼啊。
和如今对比,这样的人和她看蓝眼泪。
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
所以,这样也够了。
倘若哪一天,他们再也见不到对方,有这样一段回忆也算是知足。
苏祈安拥有着千千万万个暗恋谭斯京的瞬间。
有了这样的瞬间,苏祈安会百次,千次反复爱上谭斯京。
乌云压顶,一场暴雨将至,没多久,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窗上,伴随着清脆悦耳响声,窗前再看不清海边景色。
苏祈安醒时洗漱完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找出钟点阿姨留下的几个番茄鸡蛋,拿了把挂面下锅。
番茄洗净煮熟剥皮切开,鸡蛋碰碗打了搅拌。
再进房间时,谭斯京站在窗前打电话。
雨声簌簌,却依旧清晰地听见谭斯京的嗓音,也听见了他在和电话里的人说着她的名字。
说‘苏祈安’三个字。
开门声音不大,谭斯京转了个身,目光在苏祈安身上放了半秒,打开落地窗走了出去,再拉上。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分毫拖泥带水。
隔音极好的卧室,只能透过落地窗望见谭斯京晦涩眉眼,修长指节揉了眉心,薄唇轻启。
没多久,那张扬而不羁的神色便出现在他的脸上。
听不见他说什么,但苏祈安注意到他的肩上落了雨点。
风雨交加,他的发被风带起。
苏祈安抿了唇,掀开被子一角,坐在床边。
之前也是这样,谭斯京避开她接电话,明明这是没有什么的事情,对于她目前的身份来说,太正常了。
但‘苏祈安’那三个字,很难不让她去想,是什么呢?
是说她什么呢?她耽误他了吗?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说不失落、慌张,是不可能的。
等谭斯京出来时,她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地将谭斯京身上沾染的雨水擦拭掉。
苏祈安低头的模样温婉干净,小巧嫩白的手指攥着毛巾,再往上看,那净白手腕瘦削,只需松松一圈就可握住。
谭斯京有些怜爱地圈住她。
这样的拥着她,苏祈安有些情难自控,难自控的是她想问他,打电话的人是谁啊?她不可以听吗?
其实只要说他不可以,她就可以不听。
只要个答案罢了。
所想的疯狂涌上喉间,百转千回在唇边绕了半晌,最终,她只说:“嗯……我给你准备早餐了,番茄鸡蛋面吃吗?”
“不想吃。”谭斯京没多加思考,摸了摸她的手腕。
“哦。”苏祈安记得冰箱里还有其他的,好像是吐司吧,“那三明治呢?”
“别做了,我点个餐。”
苏祈安从谭斯京的怀里倒退一步,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看他:“可是冰箱里还有,别浪费了呀。”
她刚起床没多久,那模样像清晨森林里未散的雾,是有些朦胧的美。
谭斯京把手放在她的颈侧,大拇指摸了摸她的唇,粉嫩柔软,“来我这儿,别总是想着干活。”
雨声残响,气氛未免太好。
这样寂静的氛围,苏祈安沉默下来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喉间还是溢出那句问题:“刚刚是谁给你打电话呀?是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要不要我避开?”
事实上她已经被避开了。
后半句声轻的几乎听不见,再仔细听,音是微颤抖的,也是涩的。
谭斯京眉梢轻扬,她这样的问题像质问,他有些失笑,只慢条斯理地摩挲她的唇。
那笑有些撩人,也有些动听,是显而易见的哄人意味。
“乖,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告诉你。”
现在没有时间吗?
最终,苏祈安固执地不想浪费冰箱里的吐司,没听谭斯京的话,做了一份简单的三明治。
浪费了什么,没浪费什么,谭斯京不知道,她知道。
回到公寓余一婕抱着实习申请表敲苏祈安的门,撒着娇说在群里看到消息了,知道她选择了一品。
余一婕高兴得不行,为了庆祝两人又在一起住,专门点了个蛋糕庆祝。
边吃蛋糕,苏祈安边打开微信,没接周雨喆的电话她发了微信,苏父也是。
苏祈安撒了个谎说去了一品律所实习,没注意手机没电,这会儿才醒来。
之前周雨喆就让苏祈安实习选择在厦城,离家近,好照顾她,这会得知在一品,不仅没生气,还发了几个嬉笑的表情包。
苏父则是转了钱过来,说是生活费。
苏祈安没领,而是切到徐清落的对话框,告诉她自己选择了芙城律所,还问了她一个问题。
她说:“清落,我想要的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她想要自由,想要爱,想要好多好多爱。
也想要谭斯京。
明明昨天还认为足够了,今天却想要得更多。
因为谭斯京叫她“贪心鬼”,所以,她真的成了一个贪心鬼。
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想要爱。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好像,不想要这仅仅只是情人,甚至不如情人的身份了。
实习申请是十六号递出,十九号苏祈安就收到了回执。
申请过了,苏祈安正式成为一品律所的实习生。
上班时间定为四月二十二,周一。
那天下了班,谭斯京说来接她下班。
上班第一天,苏祈安还不太熟悉流程,做得有些慢,加班了一小会,出来时天色已晚,日暮渐过。
一品律所在大学城附近,街道商铺繁多,车停的也多。
苏祈安走出律所时看了好几眼才找到谭斯京的车。
拉开副驾驶车门,开车的不是谭斯京,是阮晋伦。
他伸手朝苏祈安打了个招呼:“祈安,好久不见呀。”
自从阮晋伦知道徐清落是苏祈安的朋友后,他就不叫她“妹妹”了,改叫名字。
苏祈安关了车门,坐到后排,问他:“谭斯京呢?”
阮晋伦掉头,从充满车子的街道开出去,“他在酒吧,有点事耽误了,让我来接你,不过我正好也有点事问你。”
他说话的语气一本正经,导致苏祈安不得不紧了心。
“什么事儿?”
趁着红灯的间隙,阮晋伦偏头,看着苏祈安,唇边带笑问:“我想问问,徐清落喜欢什么?我想了解她,她老排斥我了。”
“上回带她去那什么芭蕾老师那儿,她给了我好脸色,之后根本不搭理我。”
阮晋伦长相是天生的渣男脸,高鼻薄唇,笑起来时上挑的眼尾充满魅惑。
因此苏祈安不怪徐清落排斥阮晋伦,她第一眼见他就觉得这人不正经,看着就是个花花公子。
女人堆里的行家。
但他问这话,又是怎么个事儿?
顶着一张渣男脸搞暗恋?
看着就不是。
即使是谭斯京的朋友,也不能出卖自家朋友。
苏祈安摇摇头,温声说:“抱歉,我得问问清落,她同意我告诉你我才告诉你。”
阮晋伦:?
这话什么意思?还不如他自个去问她!
阮晋伦有些纳闷,只好转移了话题和苏祈安说起别的,天聊地聊,不知不觉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到十分钟。
平日里坐谭斯京的车是稳的,但今天阮晋伦开的车速太快,苏祈安胃里翻江倒海,小脸白了不少。
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才堪堪缓过一些。
抬头,那原本暗黑的门头上多出了几个由
流畅线条构成的“star”,线条发着净白通透的灯光,叫人瞧了就想往里走。
心间溢出暖热,再往里走,是嘈杂的音乐声,灯光璀璨颜色繁多。
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苏祈安依旧能看到,之前她说的那些不喜欢的都被换下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江苻。
昏暗环境,光忽然划过,隐去他的眉眼,瞧不清神色。
阮晋伦走过去,车钥匙丢在透明玻璃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喏,人给你接过来了,这不得给我个跑腿费一千。”话跟着人埋在谭斯京旁边的沙发里。
谭斯京余光捕捉到走过来的苏祈安,踢了脚阮晋伦:“坐一边去,开那么快干什么?想找死别扯上她。”
阮晋伦瞬间从沙发上惊坐起,留出谭斯京旁边的位置给苏祈安:“卧槽,不好意思啊。”
苏祈安摇摇头,轻浅一笑:“没关系,我也想早点过来。”
“哥们儿,你瞧瞧人,多会说话。”阮晋伦庆幸苏祈安没事儿。
谭斯京没应会他,音乐声大,他揽过苏祈安坐下,稍稍颔首贴在她的耳边:“都是朋友。”
意思是不必那样拘束,他知道苏祈安会太过小心翼翼,让她放松。
阮晋伦摸了手机,不知道是划到什么,点了烟。
烟雾缭绕,江苻从桌上拿了个酒杯,边倒酒边说:“不好意思,我是谭斯京的朋友,上回说的话让你误会了,真的很抱歉。”
说完,他就这么倒了三杯酒喝下。
苏祈安看得愣愣的,连忙摆手说:“不用这样……我,我都不记得了。”
江苻态度极好,甚至还说:“我记得就行。”
堂堂商圈公子哥,什么事儿能让江苻道歉?这八卦听得阮晋伦耳朵都直了,马上掐了烟,“什么话啊?我怎么不知道?”
“有你什么事?让她晕了车,先自罚三杯再说。”谭斯京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撩了苏祈安一抹青丝在手里把玩,模样漫不经心。
在这夜场里,实在是浑透了,像是今晚能为人一掷千金的世家贵族,沾了点玩世不恭。
“哎哟,哥们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阮晋伦说着就要倒酒。
“不用的。”苏祈安说着就要拿过那酒杯。
“要的要的。”阮晋伦也喝下那三杯酒,说完面不改色地好奇:“我喝了你可得告诉我啊,不然你这就是不厚道,最近我帮你做了多少事儿,昨天那通电话,我马不停蹄把江苻给你从意大利喊过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他妈闲出屁来跟你谈恋爱,这你不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儿误会了?”
江苻点了烟,长话短说几句概括那事儿,没说苏祈安怎么了。
阮晋伦笑哈哈着说:“你这话说的,他身边就没出现过女人,祈安可是头一个,能让你有这态度,我可是要称她为姐的。”
江苻淡淡笑,举止行为慢条斯理,温文尔雅。
“听听,以后我朋友都要倒戈成你的阵营了。”谭斯京捏着苏祈安的脖颈,像提小猫,那柔和的音像情人间呢喃的细语,是无边的宠溺:“我还哪儿敢惹你呀。”
苏祈安哪见过这样的场景,谁不知道他这俩朋友个个都是难搞的对象,如今能给她道歉,其中的弯弯绕绕不都出自于谭斯京的手?
还有那百转千回的答案,什么电话,什么做事,谭斯京要是不想让她知道,能借阮晋伦的嘴说出来?
昨天那通电话,原来是他喊江苻回来给她道歉……
不过是更深层的她倒也不必知道,能了解到这浅显一层真就够了。
今晚的谭斯京简直快要把她捧上天了,昨天那点酸涩烟消云散。
所以,这就是他说的有时间吗?
谭斯京饮下半杯酒,和江苻说着她涉及不深的金融知识。
江苻吞云吐雾,给谭斯京递了支烟。
谭斯京接了,在手里把玩没抽,江苻瞧着那样,淡笑摇头没说话,只和他低语说话。
苏祈安望着谭斯京,看得入迷,一时没听清两人的对话。
阮晋伦又抽了支烟,抽完他问苏祈安:“你能不能告诉我徐清落喜欢什么?”
苏祈安转头,看阮晋伦。
无端地,她从阮晋伦的脸上看出了那么一丝真诚。
阮晋伦说他一月去了芙城二十二次,看了徐清落五场演出,想接送她上下班每一次都被拒绝。
微信被拉黑,朋友圈被屏蔽,转账不收,微信不回。
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祈安听着都有点心酸,只默默说了句:“你去了芙城这么多次,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她什么时候给你过好脸色看啊?”
一语道醒梦中人。
阮晋伦脑子都快发光了,“卧槽,我他妈是脑残吧?”
苏祈安:“……”
难怪清落不喜欢他……
谭斯京问苏祈安觉得无聊吗?
苏祈安点头,说:“有点。”
捞过桌上的车钥匙,谭斯京起身准备走人:“走了。”
江苻抬头:“走了?”
“这就走了?祈安还没喝呢?这不得喝一杯?庆祝你实习?”
这桌上的酒没一瓶不是烈的,苏祈安倒了杯,嗓音糯糯:“那我喝一杯呀。”
八分满的酒,眼见小姑娘就要全饮下。
一只手拿过她唇边酒杯,剩下三分满。
“酒蒙子。”
酒杯被猝不及防地夺去,唇边酒液润过,晶莹红嫩。
苏祈安眼眸闪烁,“才不是。”
她才不是酒蒙子。
谭斯京喝了酒,没法开车。
他并不是一个特别爱走路的人,所以只和苏祈安沿街在附近逛了逛。
手牵着手在这繁华嘈杂的夜晚,周遭环境鸣笛声不少,推着小摊的摊主许多。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再往前走,就是厦城一中了。
周一晚上的九点钟,正是晚自习时分,教学楼灯火通明,校园寂静无声。
站在校门口,保安亭里的大爷正捧着手机刷着短视频,声音开得很大,传出老年dj的BGM。
谭斯京经过校门口,透过绿色围栏浅淡往球场上看了一眼:“我记得以前操场上还没有那些宣传标语吧?”
苏祈安也顺着谭斯京的目光看去,偌大的操场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铁牌宣传标语,说的是运动勤一点,健康多一点之类的小短句。
几个字,不禁勾起她很多回忆:“那个呀,早就有啦,我高三的时候换上去的,换的时候正好是五四青年节,学校还办了场活动。”
“那还真巧。”谭斯京平声,不自觉地看了几眼学校里头。
时光沉浮,下课铃响起,教学楼人影幢幢,致远楼的“致远楼”三个字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变得焕然一新。
再看苏祈安,小姑娘笑盈盈的,秋水眼,看久了心也跟着软了,带着那股熟悉感。
丁香花瓣飘扬,悄然落在地上。
记忆涌过,谭斯京捏了捏苏祈安的手,嗓音是磁性的冷感。
“苏祈安,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苏祈安眨了眨眼,耳边是他无法消散的音,震惊于他居然想起有她的校园时光。
又怕他记得她狼狈的模样。
苏祈安看他,压下那些乱糟糟的情绪,露出一个轻浅又柔和的笑:“你,想起了什么呀?在哪儿见过我?”
“高二还是高三的时候吧,你在哪个活动上跳了芭蕾。”谭斯京站在光下,眉梢微扬,一股子松弛劲儿,“后悔了,那时候怎么就没把你圈起来。”
他捏了把苏祈安的鼻尖,手感柔软舒适。
无人能把这样的浑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苏祈安的心跳早已震耳欲聋,什么暗恋什么遗憾。
那一页,早已被风吹过。
那些年被隐藏的夏天,在这一刻有了踪影。
想要进入厦城一中只需和保安登记就行。
登记完身后保安还在小声嘀咕:“好一对俊男美女,刚刚那个是谭斯京吧,以前的年级第一。”
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笑得软糯俏皮,“谭斯京,保安都记得你呀。”
“那你记不记得我?”谭斯京看了她
苏祈安捂着嘴轻笑。
她记不记得?当然记得呀。
晚自习最后一堂课,不知学生们是不是为了准时放学,格外的安静。
晚风拂过面颊,在酒吧里喝过酒的热意不知怎么的就涌上心头。
后知后觉的后劲儿。
春夜的风是柔和的,带着校园里的清新淡雅,一股子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