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小珠by脆桃卡里
脆桃卡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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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太信任自己的后背。
霍临正如一辆疾驰的骏马全速向前,可他无法得知,前方的下一步是大道还是深渊。
司虹睡了三个小时不到就醒转,发现身边的姑娘依旧坐得端正,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任由她倚靠着,立即不好意思地爬起来。
“该把你压坏了吧?”
小珠摇头说没有,看司虹的面色,已经好了不少。
幸好年轻,恢复得快。也正是因为年轻,今后的路肯定还很长。
小珠想了想,静静地说:“你能猜到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司虹回答:“我被抓住时刚过边境,没过多久就被抓到了这条船上,恐怕离边境不会很远。”
边界附近的,隐蔽性高的河流。
小珠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毕竟她之前二十年过得太普通,从来不关心距离她超过二十米的事情。
小珠思索时,轻轻地皱着眉,司虹看着她,忽然有点想笑。
“你和那位霍先生有点像。”
小珠愣了下:“什么?”
司虹摆弄了一下五官,努力模仿刚刚小珠的表情:“就这样,你的神情,让我幻视那位大领导。”
司虹说着,声音压得很轻,又探头看了看门口,仔细听了听动静。
小珠看她这样谨慎,不知要如何提醒她。
这伙毒贩把她们两个关在一处,只是为了让她们自己相信,她们被抓是因为她们身份暴露,其实他们想掌控什么信息,根本不需要靠监听。
确定附近没人,司虹又悄声对小珠说:“你知道吗,你们两个有点,那个什么,夫妻相。”
小珠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司虹乐道:“我一开始接到你这个任务的时候,愁死我了,他们天天压着我在警校上课,学什么建筑,法语……我的天哪,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就是不爱上学,我爸才送我去练体能的呀,不然怎么考得上警察!”
小珠听得很有趣。
她的世界太小了,司虹透露的往事碎片,在小珠面前展现的完全是另一段人生。
“我也学过。”小珠说。
“是吧!”司虹感叹,“可是后来,见到那位霍先生,我才知道吓死还不如愁死呢。我真的,我宁愿回去背那些法语单词,也不想在他旁边多站十分钟。”
“我感觉在他眼里,我连呼吸都是错的,我每天生怕有哪里做得不对,又会被他骂一顿。哎,他骂人可不是一般骂的,说我没资格干卧底,连着我和我上级还有我在学校的老师,全给骂了,谁的面子也不给。”
司虹提起那段短暂的过往,心有戚戚焉,求认同地看向小珠,然而小珠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霍临会骂人吗。
她骂霍临的次数好像还要多些。
霍临对她也没有什么要求,反而常常跟她说,你不必做这个,你不必做那个。当时小珠不理解,说实话,有一点生气,认为霍临不认可她的价值,现在想来,在霍临眼里,很多事情她是真的不必做。
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但又什么都参与了。她是一个跑错剧场的演员,拿着错误的剧本,演完了整出剧目,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说错了一种语言。
小珠扯了扯唇角:“我真没想到。”
“什么?”
小珠回神,“哦,我是说,你们用的都是假身份,那那张结婚证……”
“哦,你说那个。”司虹一脸坦然,“那也是假的呀。”
“……可是,上面有红章。”
“一点障眼法。”司虹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对着左边说,“这是那个所谓的法国结婚证。”
又对着右边说,“这是那个翻译件。”
“那个结婚证只是个样本,没有在法国找公证员签字盖章,在国内更不可能做海牙认证,其实就是一张没用的纸。你看到的大使馆红章,只是认证翻译文本正确而已,不对其它任何东西负责。”
司虹嘿嘿笑了一下,调侃道:“中国机/关的智慧,糊弄一下外邦友人绰绰有余。”
小珠哑口无言。
是这样吗。
霍临怎么还会耍这样的小花招。
但,又好像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对她也用过类似的手段,偷梁换柱,和她办了一场真真正正的婚礼。
他的结婚证是假的。
可是和她的仪式是真的。
小珠忽然懂了那天黎娟和小戴对她恭贺的百年好合。
她还以为他们是喝醉了,胡说八道的。
霍临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这么重、这么要紧的地下任务之中,他还能想方设法地,和一位被蒙在鼓里的新娘结婚。
可是在她提出要离开的时候,他又果断地同意,连一次挽留也没有。
知道了所有真相的小珠没有立刻觉得很感动,反而觉得有点愤怒。
想退回到离开霍临身边之前,用力锤他一拳,问他一个人假装很聪明是不是很好玩。

第61章
小珠和司虹漫无目的地聊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司虹有没有想到什么求援的办法。
司虹摇摇头。
她的同伴也都被控制了,被分开关在了别处,无人能与她响应。而且就算有人能支援,她们也发不出求救信号。这几天里,司虹想尽了办法,最终确定这艘船装了电磁屏蔽装置,等同于与世隔绝,就算带了通讯器也没有用。
小珠听得一脸茫然。
司虹比划:“你们警校没教吗?电磁屏蔽就是……总之,只有一种形状像正方形大铁盒的老式短波发射器可以穿透,而且还要接收方恰巧在这个波段才行。”
难道主动求援的路只能就这么断了吗?
货船的底舱弥漫着机油和腐烂鱼腥的混合气味,昏暗的灯泡小幅度地摇晃,人影朦胧。
从被抓的时候开始算,已经过了六个小时。
小珠反复地思考跟她坐同一辆车的阿曾和司机生还的可能,试图以此推算霍临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劲。
只要霍临那边有动静,这伙毒贩就一定会有反应。虽然不知是好是坏,但总比现在完全的被动要好。
铁门哐啷推开了。
团伙成员走进来,扔下两个面包就要离开,小珠把他们叫住。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把我松开,带我去餐厅。”
小珠说话时微微抬着下巴,双眸冷冽。
毒贩不耐烦地瞪着她,犹豫一会儿,还是掏出一个厚重的卫星电话,拨通后快速说了几句。
电话那头嗡嗡响了几声,毒贩踢着皮鞋走过来,盯着小珠。
司虹分别看了看他们,扭着身子上前半步,挡在小珠前面。
“嘁。”毒贩冷嗤一声,伸手拽住锁着小珠双手的铁链,把她提了起来,“跟我走。”
“等等!”司虹大喊,“我也去。”
她紧张地盯着小珠。
毒贩手里的卫星电话还没挂断,那边大笑几声,说,那就把她们都带来。
这次没再被蒙着眼睛,小珠顺着铁梯走上去,终于看清了,这是一艘废弃的货船,船舱外是茫茫的江水,完全无法辨认具体位置。
没能看多久,小珠和司虹就被推着进了一条走廊,打开一扇陈旧的木门,引路的人满是恶意地低声说:“大小姐,你要的餐厅到了。”
小珠喉咙轻轻吞咽。
她走进去,绑她来的那个毒贩头目就坐在里面,正翘着二郎腿,在悠闲地看戏。
两侧的木柱油渍斑驳,只余一盏惨白的煤气灯吊在正中央。伶人戴着关公的赤面长髯咿呀唱念,忽然面向小珠,唰的一下变了一张脸,露出底下素白的旦角脸谱。
那张描着凤眼的脸谱两侧描绘着鲜红的印记,像融化的血往下流,油彩像腐坏的皮肉,在惨白的灯光下泛青,唱戏声越来越响,尖利的声音震得人耳道作痛。
小珠惊悚之下浑身发凉,毒贩头目坐在木椅上,观察她的表情,似乎觉得这场作弄很有意思,仰头大笑。
“好了,停。”笑够了,头目把吊着嗓子的伶人打发走,装模作样地一抬手,请小珠和司虹上桌吃饭。
司虹也被刚刚那出变脸的戏吓到了,浑身紧绷,拿起筷子并不敢动,只怕饭菜里面会有毒,并以目光暗示小珠也不要碰。
小珠抿抿唇,对头目说:“你们还要把我关多久。”
头目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霍太太——好吧,暂且叫你霍小太太,你自己要求到餐厅来,怎么又说些倒胃口的话?”
小珠似乎生气了:“你别跟我说那么多,你现在把我放了。”
头目怒容渐起:“大小姐,你以为我是什么大善人?”
他们两个说话时,司虹趁没人注意悄悄打量周围。
她敏捷地扫了一圈,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正感到失望,目光又在某个方向停了下来。
小珠被威胁,害怕了似的,不再惹怒头目,低着头拨弄了一下碗筷。
余光瞥见身边的司虹一直盯着右前方,于是跟着她往那边看。
什么也没有,只是从她们这个视角能看到,水面上反映着一个时不时跳动的绿点。
按照水面反射的角度推算,那个绿点所在的位置,应该在隔壁的船长室。
小珠顿了顿,转头看向司虹。
司虹也看着她,眼神很复杂,仿佛有一点冲动,但紧随而来的是泄气。
无论她想尝试什么,现在都做不了。
她们正处于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看着这两人对视,头目又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你们商量了那么久,决定好谁来当霍夫人了吗?”
司虹朝他看过去。
头目摸出一把匕首,抵在桌布上前后擦了两下。
“反正我们只需要一个霍夫人。另一个嘛——”
司虹微微蹙起眉,朦胧意识到了什么。
小珠没有理睬他,低下头拿起碗筷,夹了一块鱼肉进嘴里。
“不要!”司虹来不及多想,惊呼出声,伸手拨开小珠手里的筷子。
小珠望她一眼,眸光冰冷:“干什么。”
司虹惊呼:“不要吃这里的东西。”
“那我要饿死吗?”小珠瞥向头目,“你也听到了,只有一个人能活。”
司虹轻轻晃了下,眼睁睁看着小珠往嘴里用力塞了几口饭菜,硬是吞咽下去。
头目看她们争斗,觉得很有乐趣,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怕死,你也怕死……哈哈哈,好得很,两位大小姐,要是吃完了,就回你们该去的地方吧。”
小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司虹神色难看,也跟着离席。
两人又被押着离开餐厅,小珠走了几步,忽然呼吸急促,捂住口鼻,委顿在地。
司虹吓得不轻,连声问她怎么了。
小珠倒在地上,面皮已经涨得通红,用力吸气,喉咙两侧都鼓出两个小包。
头目闻声赶出来,见状怒叱:“去你的,别讹老子,饭
菜里可没下毒。”
“我是,过敏,给我拿药……仙特明,有吗……”小珠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颈侧,挠出一道道红印,在地上打滚,拽着不知道谁的裤脚,“救救我,求你,我给你钱,很多钱……”
头目半信半疑,把旁边的人派走去给小珠找这种过敏药,小珠弓着脊背,瞥了一眼司虹。
司虹忽然福至心灵,片刻也没犹豫,转身横扫腿踢了头目一脚,脚后跟扎扎实实踢在后者右耳上,换来一声痛呼,司虹死死捂住他的嘴,和他缠斗起来。
最多能拖延两分钟,小珠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推开旁边船长室的门。
她胸腔里咚咚跳得飞快,心里祈祷着,目光四下飞速地寻找,终于在墙边找到闪着绿光的机器,形状也是司虹所描述的,正方形大铁盒。
小珠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按下按钮,发射器亮起红光,司虹在门外拼尽力气压制头目,朝她喊道:“按第二个键!连续快按五下!重复!”
小珠依言照做,重复到第三遍时,没能按完,左后肩遭到重击,被踢到一旁。
来人了。
她回头看司虹,司虹已经被控制住,头发凌乱,嘴角带血,也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和恐惧。小珠咬紧牙关,被人混着脏话一边怒骂一边扯了下去,单独关到了底舱的船板底下。
这底下是一个空洞,悬吊着一个铁笼,水面混着柴油,黑腻冰冷。
小珠被推进去,两只手之间的锁链和锈蚀的铁笼碰撞出混乱的声响,铁笼门被关上,毒贩放松绳索,铁笼浸入水中。
小珠来不及呼吸,紧紧地闭上眼,呛人的液体仓促挤进她的呼吸道和口腔。
头顶毒贩的大骂声已经听不清了,黑暗像活物一般缠绕着她,吞噬了所有声音、光线,甚至时间。
五秒过后,铁笼被往上提出些许。
小珠晃动着靠在铁笼栏杆上,被电流刺得浑身痛到发抖,抓紧自己的手臂竭力挪开,跪倒在铁笼底面的木板上。
冰冷的江水漫过她的腰际,水流顺着脸颊和头发往前流淌,小珠咬紧牙关,趁着空隙再次深吸一口气,很快又被沉入水中。
窒息和疼痛蔓延全身,她的呼吸带来的一半是氧气一半是疼痛。
铁锈味像生锈的刀片刮擦着气管,顺着鼻腔在脑海里爆炸,死亡的恐惧像往喉咙里吞碎玻璃,本能逼迫着她求饶。
小珠攥紧掌心,竭力仰起头,让最后一点空气在鼻腔里苟延残喘,肮脏的江水不断在她身上拍打,让她如同一枝枯枝在水中摆荡,但她意识却很清醒,在脑海里重播刚刚自己按下那个发射器的画面。
她想象着,她按下去的按键变成了带有详细坐标的求救电波,从长长的长长的空中跨过,终于抵达了霍临那里。
小珠在心里祈祷,也许她运气够好,霍临现在可能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可能会打开司虹说的那个什么接收器,能够收到她的信号。
几次沉浮之后,小珠已经很难再靠自己的力气在木板上跪稳。
她不得不抓住了通电的铁笼栏杆,触电的疼痛已经和身体里四处乱窜的濒死感混在了一起,无法再给她带来多余的反应。
瞳孔渐渐模糊焦距,小珠看见自己泛白的指尖漂在浑浊水面,像会渐渐泡得肿胀的蚕蜕。
视野正在缩小成几乎眼前的一个点,小珠在想,霍临找到她时,她会是什么样子。
能像冰一样在水里融化掉吗?否则的话,就太难看了。
她再一次被完全浸没到水中。
不知道是次数多了,身体多少适应了些,还是小珠已经失去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
她在水下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漂浮的枯叶,发动机搅动的黄绿色水流,还有前方被劈开的波浪。
她在水里因浮力而滞空了短暂的瞬间,静静地看着那道波浪,然后,砰的一声巨响。
小珠被同时拉离了水面。
她没有再被沉下去,江水泡在她的下巴上,时不时漫过她的鼻息。
小珠过了半分钟,才恢复一点清醒,意识到旁边已经没有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她行刑的毒贩忽然之间无影无踪。
难道是那些毒贩决定让她自生自灭了?
小珠想不明白,她的身体现在痛得几近爆炸,也不适合做任何思考,只是本能地挪到边缘,伸手越过铁笼,忍着被轻微电流穿过的疼痛,抓住铁笼旁边的绳索,竭力往外扯了扯,把自己往上拉了一点。
她得到了多一点点的呼吸,但是她很快就会脱力,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听见了一声巨响。
小珠反应过来。
在水下滞空的瞬间,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只是被流水过滤,没有现在这么清晰。
听起来像是,炮弹的声音。
小珠听见上方兵荒马乱,枪声,吼叫声,是有人来了。
救援的人吗?
还有噗咚噗咚的落水声,有毒贩跳江逃跑。
小珠想明白了,着急地想喊,想提示,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祈祷来的不管是谁,都能把这些坏人一个不落地全部抓住,千万不要放过任何一个。
小珠努力地从船板底下到处看,看到另一艘船的影子。有一个人被很紧张地抱了上去,套上救生衣,带走了。
是司虹吧。
司虹得救了。
太好了。
小珠手上脱力,绳索从手中滑走了一截,她又往下坠了坠。
……对了。
能不能有人来救救她。
可是船已经走了。
小珠茫然地看着江水里,自己眼睛的倒影。
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再一次希望,人在水里死掉以后能像冰一样融化。
不要被留在囚笼里,变成一只泡胀的、丑陋的蚕蛹。
忽然,小珠的身体变得很重。
她跪在了木板上,稳而快速地往上升。
小珠若有所觉,仰起头往上看。
霍临出现在孔洞上方,手心里拽着她笼子的绳索,一圈圈往回拉,双眼死死盯着她,通红得要滴血。

第62章
霍临拽着绳子的手很紧,仿佛生怕这根破旧的绳索会在中途突然断了,于是连在另一头的小珠和铁笼一起掉进江水里,不见声息。
好在没有意外发生。
小珠被拉了上来,霍临的手指砰的一声抓住了铁笼的栏杆,暴力地扯开,小珠像一把湿透的水草,落进霍临怀里。
她抬头看了霍临一眼,短促的,很用力,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霍临紧紧捆在臂弯之间,用力的程度仿佛不惜将她拦腰截断,也要让她融化在他的骨血之中。
霍临紧紧将小珠捆绑在自己的左胸口,托着她让她抱住自己的肩背,脚步声急促,霍临迈开长腿疾步而行,穿过几道门,来到视野宽阔的甲板上,直奔船尾。
小珠像只小猫崽一样趴在他肩头,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狼藉。
货船的控制室已经被炸毁,龙骨和舱壁裂开好几处大口子,正在一刻不停地被江水冲刷,过不多时就要彻底断裂,到处都是打斗和武器留下的痕迹。
霍临把小珠放在一个木箱上,单膝跪地检查她全身上下,寻找着伤痕。
他的掌心很大,手指又有力又粗糙,从小珠的各处皮肤经过,唤醒她尚且身处人间的钝痛。
她虚弱地抓住霍临的手腕,往外推了推:“我没事。”
她一出声,霍临唰然抬起头,凶狠地盯着她,一把将人扯下来坐在自己跪着的大腿上,用她全身的重量感受着她的存在,紧紧环抱着,低下头吞吃一般地竭力亲吻,痛苦和失而复得的喜悦同时席卷着心脏。
小珠嘴唇上被锋利的牙齿啃出几处伤痕,迅速变得红肿,她也没有反抗,直到霍临松开她的唇齿,大掌包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
用力砸在自己胸口,小珠听见他强劲急促的心跳,和她自己大脑里混乱的鼓点搅合在一起。
喀拉、喀拉的声音不断传来,从远到近,小珠偏头,看见藤蔓一样的裂痕在甲板上蔓延,承载着驾驶舱和发动机的船头已经在渐渐往水下沉了。
她只看了一会儿,脸颊又被霍临的手掌捧住,摩挲着掰正了,只许她和他双目相对。
“这条货船已经损坏了,毒贩离开前炸毁了动力系统,这里不能久留,救援的人先离开了。”他低声快速地解释,双目像在沙漠中一样焦渴地黏在小珠脸上。
说完一句话,霍临像是难以忍耐,又低下头来亲吻小珠的眉心、鼻梁,啃咬她的鼻尖。
小珠在他的亲吻里含糊地问:“司虹怎么样了……”
“你知道她的真名?”霍临有点意外,但并没有花时间去纠结这些,“找到她时她已经昏迷,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小珠累得大脑混沌,不过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推开他:“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收到了求救信号。”霍临百忙之中抽空回答她,但误解了她的提问,“很幸运,我们正分头寻找你,我刚好找到了附近,所以来得……及时。”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话音里满是不情愿和不自信。
其实那不能算及时。
小珠在水下铁笼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模样仍像一把尖刀剜着心头肉,霍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抚摸小珠的脸颊,确认她还在自己眼前。
小珠的脸被他搓扁揉圆,双眼定定地直视他,声音虚弱,却坚定得不容糊弄。
“你们明知道这艘船要沉,救到了司虹,也不知道是我发的信号,所有人都走了,你为什么留下来。”
霍临的目光很深,小珠浑身被江水冷透了,也能感觉到他双眼的温度,在注视中透过皮肤,落在骨缝里燃烧。
“我想找找看,你有没有可能在这里。”
小珠眼睛有点湿,她眨了眨,好在她的眼睛早就被江水浸得通红,应该并不显眼。
“如果我不在呢?”
霍临似乎害怕这个问题,死死咬着牙关,腮帮绷得僵硬如铁,沉默地凝视小珠许久,最终用力呼出一口气,再次把她用力塞进自己胸膛里,恨不能把她吃了。
他没回答,把脸颊贴在小珠侧旁的头发上,用嘶哑的气声低喃和请求,试图拒绝想象中那个最坏的结果:“不要离开我。”
浑身湿冷的小珠很快感受到一些热热的液体沾染在她头发上,她被迫仰着头,靠着霍临的胸口,泪水终于放松地流出来。
劫后余生,怎么可能不后怕,如果不是霍临像个傻子一样,宁愿留在要沉的船上碰运气也要来找她,她现在恐怕已经没有呼吸。
霍临紧紧搂住小珠,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熨干她身上的潮湿,不断地摩挲。
但他们所处的甲板也并不平静。
“隆——”海水灌入船舱的轰鸣声在江面上回荡,像某种巨兽的喘息,小珠默默抓紧霍临的衣领。
霍临顺着她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总算抽回些许理智,像抱着一个婴孩一样轻松地搂着她站了起来,沿着尚算完整的走廊往船尾深处走。
在他们行动的时候,龙骨已经彻底断裂了,带着驾驶室的前半段船舱呜咽着倒竖起来,接着慢慢沉进了江水里去,那种景象看着十分骇人,简直像被江面吞吃掉了似的。
而他们所在的后半段虽然还算平稳,但也在渐渐失去平衡,水面不可遏止地从下往上攀上来,甲板的角度在渐渐变得倾斜,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歪斜的船尾吊架上,挂着唯一的一艘救生艇。
霍临把小珠轻轻放下,动作利落地拆绳。
那艘救生艇体积很大,能容纳将近二十个成年人,在吊架上用手腕粗的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每一下都是几百斤的拉力,霍临看起来却很轻松。
货船的残躯被江水冲得晃荡,小珠扶着旁边的木架才能坐稳,霍临靠着底盘却根本不受影响,拧腰翻腾,“砰”的一声巨响,将那艘救生艇放了下来,靠在船体边缘。
霍临把小珠抱上救生艇,试着往下推了推,救生艇往下滑了一点,小珠失重,紧张地握住霍临的手臂,换来一声轻笑。
霍临安抚她:“现在还太高,等船再往下沉一些就把救生艇推下去,你抓紧扶手,对,就是这里。”
小珠照做,殷殷地抬头看他。
霍临又笑了笑,低头轻吻她的嘴唇:“别担心,等会儿我就跳下来,和你一起。”
小珠呼吸稍缓,正想说什么,忽然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她大脑麻木,手比理智更快反应,用力往外推霍临:“小心——”
顺着正在沉没的船板,一个黑影不知何时爬了上来,背对着茫茫的汹涌江水,手里举着一把步枪,对准了他们。
是那个头目。
他趁乱潜藏进水下,等到霍临把救生艇放下来,他才露面来抢夺。
船将沉没,只有靠救生艇才可以离开。
霍临没有回头,不必回头,从小珠的反应中有所猜测。
不仅没有顺着她的力道退开,反而强硬地靠上前,将小珠完全罩进怀抱之中。
同一刹那毒贩的枪口没有丝毫犹豫,连续射出多发子弹,清空了弹匣,其中有两颗分别打中霍临的左肩和后腰。
霍临靠倒在小珠肩上。
小珠撑着他的身体,被笼罩在带着霍临温度的黑暗之中,听着枪声,瞳孔都涣散了。
泪水仿佛失去闸门,疯狂在脸上漫溢,空白了好一会儿,颤手想去捂他身上的伤口,却听见霍临在她耳边沉重地喘了声。
子弹打在防弹衣上,虽不致穿透伤,但仍然很痛。
即便是霍临也缓了一会儿才回过气来,抓住小珠要移出他保护范围的手,把她整个人塞到船舱栏杆之下的高度,叮嘱:“别动。”
小珠隔着眼泪,人傻傻地看他,心腔仿若起死回生,蹲着点点头。
霍临回身扑向毒贩,两人重重摔在湿滑的甲板上,扭打成一团。
霍临的拳头狠狠砸在毒贩的下颌上,骨头撞击的闷响在空荡的甲板上格外清晰。毒贩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倾斜的船栏,霍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箭步上前,左勾拳迅速砸在对方太阳穴上,接着连续勾拳。
毒贩的脑袋猛地偏向一侧,鲜血从破裂的嘴角甩出,不受控制地翻出白眼。
霍临收回带血的拳头,回首摸向后腰别着的手枪,却发现毒贩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右上方。
毒贩头目的脚跟精准地踢中甲板上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凸起。
霍临听到头顶破空的风声,本能地侧身原地翻滚,刚好躲过一架呼啸砸来的吊钩。
吊钩擦着他的肩膀砸进甲板,飞溅的木屑划破了他的脸颊,地面潮湿,手枪滑脱出来,落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毒贩头目已经扑向三米外的木箱,取出一把尖锐的鱼枪。
鱼枪尖锐的冷光从上至下,顶住了霍临的腹部,霍临伸手去够枪的动作被迫静止,两相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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