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小珠by脆桃卡里
脆桃卡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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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小珠小声问,“这是要接我的车吗?”
“不是。”阿曾快速地回答她,接着又跟司机交谈,“今天有路口临检?”
司机的口音听起来像当地人,摇头道:“没有啊,不过这片乱得很,时不时就要查这查那,也不通知。”
他们乘坐的面包车是佤邦很常见的交通工具,就是为了尽可能规避检查,但眼前的情况显然是没有预料到的。
司机缓缓地开过去,按下半截车窗,往外递了根烟。
“老总,我们载客的,能过吗。”
对方戴着头盔端着枪,没有接烟,看起来很严肃,目光朝车厢里面扫。
“里面的人,都下来。”
小珠坐在后座,一时没有动,阿曾迟疑少许,一边打开他那侧车门,一边低声叮嘱:“白小姐,别出来。”
阿曾和司机都下了车,“砰”的关上车门,隔着茶色的窗户玻璃,小珠只能看到他们挡在面包车的前面,和端着枪的人交涉,能听到一点嘈杂的声音,但听不清楚内容。
直到他们声音大了起来,起了一点争执,小珠看到阿曾忍耐再三,举起了双手任人搜身。
站在他旁边的司机也是一脸无奈,上前想阻止对方太过分的行为,却被正在搜身的人极不耐烦地回头揍了一拳,正中面门,当即倒在地上。
阿曾听到声响抬头看情况,立即从腰后掏出手/枪,但已经晚了,装甲车上下来了四五个人,戴着头巾蒙着面纱,踹了一脚在阿曾后背心,抢走他手里的枪。
混乱就发生在一瞬间,小珠紧贴着靠背坐着,车门被暴力地拉开,随着哗啦的响声,小珠被暴露在他们视野之中,一个戴着头巾的男人伸手来抓,被小珠拎起放在车座下面的不知什么铁器猛砸了好几下。
这边拖延了一点时间,阿曾抢回了手/枪,打开保险,朝车边攻击小珠的男人开了一枪,打在小腿上。
男人吃痛弯腰,阿曾大喊一声“跑!”
小珠立刻跳下了车,没有犹豫,往草叶茂盛的林子里狂奔。
她脑海里什么也没想,不敢想,只一味地往前跑,跑到喉咙里咯血,眼冒金星,步伐不受控制地慢下来。
林中前后都寂静,小珠扶着山壁拖着腿往前走,身体到极限了,思维开始占据上峰,在破碎的呼吸间狂舞。
这会是一群什么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阿曾和司机能活下来吗?她现在该往哪里走。
一个小时的车程,她能成功靠双腿原路返回吗?那么多岔路,会不会走错,这旁边有住户吗,能不能去求助,这一片是谁的地盘,这里的住户会可信吗?
每一个问题都会在她脑海中得到恐怖的答案,小珠知道她现在已入绝境,创造奇迹的可能其实不大了。
但她不敢消极,仍然竭力往前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边出现一个房子。
小珠在原地犹豫,尚不确定是否要上前,房子里走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避无可避,小珠看见她,她也看见了小珠。
小珠屏住呼吸,雕像一样站着不动。
女人看着她,拍了拍怀里的孩子,犹豫了一会儿,返回屋里去了,什么也没说。
小珠心口咚咚狂跳,有一种很差的预感,加快脚步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
但只过了片刻,几辆摩托车的呼啸声轰然而至,围住了小珠。
小珠深深吸气,挺直了脊背站着,抬眼和他们对视,问他们是要求财还是害命。
为首的人吹了声口哨,走下来,手里甩着一把刀子,声音粗哑难听:“我们要钱,要很多钱。”
“要多少?”
“那个价格你给不了。”那人上下打量小珠,嘶哑地笑,“不过,有件很有趣的事,应该很有价值。”
小珠双手被束住,她没有再反抗,因此也省了被塞口塞和捆脚。
对方只把她的眼睛死死蒙上,找出她身上所有通讯设备扔掉,并把她丢到一辆摩托后座上。
好几次小珠都差点被颠下去,不知道最后停在了哪里。小珠被扯下来,又换了几次交通工具,她一直被蒙着双眼,只能凭借估计,猜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再睁眼时,是在一艘船上,天果然已经黑透了。
自从早餐之后,小珠在烈日下逃跑,又被抓住,到现在滴水未进,已经头昏眼花,倒在舱板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眼前坐着的人。
那人留着络腮胡,并不强壮,瘦猴一样,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看起来命不久矣,但双目却格外亢奋。
抓到小珠,似乎让他很兴奋。
“谢谢您大驾光临啊,霍夫人。”男人咧开嘴邪笑,嘴里的牙又黑又烂,像两排腐烂的贝壳。
小珠用力吞咽喉咙,调整呼吸和声音。
“让我联系霍先生。”小珠尽量平静地说,“你们有什么诉求,我会替你们沟通,努力帮你们争取权益。”
她在路上已经想好,不管这是些什么人,既然到了他们手里,想办法少受点苦头才是正经的。他们已经明牌是求财,就不要激怒他们,顺着他们来。小珠坚定着一个想法,只要能联系上霍临,霍临就会有安排。
男人仿佛愣了一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啧声。
“霍夫人很淡定啊。”
“都是生意人,能当朋
友,没必要当仇人。”小珠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除了那一次和霍临一起赴万岩成的约,那天霍临被十几支枪围着仍然面不改色,小珠不自觉地回想着霍临的模样,将他的勇气和说辞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来的路上我已听说了,我们对贵方有利可图,想必贵方是不得已才用了这样的手段。我虽然只是一介女流,对霍家生意的影响无足轻重,但相信只要条件谈得拢,霍先生会对你们的要求充分考虑的。”
男人听完她的话,沉默良久。
忽然鼓起掌来,像是对小珠的说法十分赞同。
“没想到霍夫人这么通情达理,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应该以礼相待。”他说着,忽然又摊了摊手,“不过,你真的是霍夫人吗。”
小珠心里咯噔一声,一阵冷寒钻进了心脏,激得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抖。
但她面上不能显露,只皱了皱眉,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不知对方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没有理睬这个问题,再次强调道:“我要联系霍明渊。”
“别急,会联系他的。我倒是希望你是真的。”男人蹲下.身,用匕首的刀鞘捅了捅小珠的太阳穴,“这样霍家应该会好讲话得多。”
小珠被推得摇晃。
“两个霍夫人。”男人兀自嘀嘀咕咕,“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
小珠扭头躲开,低垂着眼睫,瞳孔不自觉地震颤。
什么两个?
这是什么意思?
“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男人甩着刀,轻哼一声站了起来,“我相信一个霍夫人能换几百万美金,但两个霍夫人,能换的更多。”
“把她带下去,和另一个一起关着,别让人跑了。”
小珠被拎起来,手上的绳索已经换成了铁链,她被拽着下了底舱,推进一个满是湿腐霉气的房间。
铁门被关上,小珠回头,房间里只有一盏灯,映着一个女人。
短衣长裤,看起来很狼狈,但目光明亮,正定定瞧着她。
“你好。”女人开口,声音有点虚弱,“我是白秀瑾。”

小珠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以缓解尴尬。
白秀瑾轻咳两声,往旁边挪了挪,她坐在一张勉强可称为坐垫的海绵上,让了一半空间给小珠。
“来吧,现在我们变成两个倒霉蛋了。”
小珠侧过身对着门,用力闭了闭眼睛,才屏住呼吸转过头,僵硬地迈步过去。
她坐下来,把自己缩得很小,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能感觉到白秀瑾在好奇地打量她。
小珠忍了又忍,没有忍住,也转头看向白秀瑾。
小珠意识到,其实白秀瑾和她长得并不相像。
白小姐的脸上还算干净,没有什么伤痕,只是蹭到一点灰印。能看出来五官清秀、眉眼明朗,从正面一看,和小珠完全是两模两样,气质更是完全不相同。
只有选个特定的角度,从侧面看过去,才能勉强说她们有点相似。
看来小珠被选做替身,优势并不在于她真的有多像白小姐,而是像那张照片。
小珠心里很怪异地好受了些许。
如果白小姐真的和她长得很像,她大概会觉得很恐怖。
或许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是独特的,就算是做一个平庸普通的人,也不想变成别人的影子。
否则,如果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更好版本的自己,那她为什么还要存在呢?
白秀瑾迎上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定周围无人,才转过头来朝小珠挤挤眼睛,跟她开玩笑似的:“不对,我搞错了,现在你才是白秀瑾。”
小珠听得头皮发麻,尴尬得快要爆炸。
看来白小姐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假冒她身份的事情。
小珠原本以为,被绑架是最可怕最糟糕的事,但那时她并不知道还要面对白小姐。
她这辈子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白秀瑾,更遑论是现在这种情况。
小珠脑袋快要埋到两只膝盖里面去,牢牢地盯着地板,现在只想把这条船板挖个洞出来逃跑,这种想逃走的心情甚至比刚被绑时还要强烈。
“你是怎么被抓到的?”白小姐关切地看着她。
现在白小姐就算叫她以死谢罪她都会很乐意,别说只是回答问题。
小珠老老实实、知无不言地开口,说自己坐车外出时突然被拦住去路,这些人用的是装甲车,每个人都携带武器,自己当时身边只有一个司机和一个陪同的阿曾,他们现在生死未知。
小珠说着说着,声音轻了,把头埋得更低。
“你被吓到了吧?”白小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拍她的肩膀。
小珠看了看她,抿抿唇。
“抓我们的是什么人?”
“毒贩。”白小姐回答,“他们本来在南卡江一带活动,规模不小,前段时间头目被亲弟弟干掉了,底下人心大乱,散落到各处,人人都想占山为王。”
小珠听得愣神。
这位白小姐怎么会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她不是在中国养伤吗?又为什么会和自己一起被毒贩绑架?
小珠的疑问太多,不知从何问起,因此只好沉默。
白小姐收起强撑玩笑的轻松,露出一些沉重。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小珠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在慢慢变成一锅白粥。
“我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四五天了……”白小姐叹息,“也不知道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对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小珠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竭力在脑海里挖掘了一下,筛选出一些近期的重要信息,对白小姐说,霍临取得了万岩成信任,万岩成已经同意把霍明重送回国内,再之后的事她就不了解了,因为她在准备离开。
“你们进度好快。”白小姐忍不住称赞,又小心地问,“不过,你为什么要离开?你有别的安排?还是说,是因为被我的事情影响了?”
小珠觉得现在的情况诡异极了,作为白小姐的替身,白小姐不仅没有对自己深痛恶绝,反而非常友好,甚至还被白小姐一再追问,为什么不继续占用她的身份。
小珠张了张嘴,又闭上。
心情已经从十分的羞惭尴尬,变成了一百分的迷茫。
她思考了好半晌,没有回答白小姐的问题,试图找到一团乱麻里的线头,轻声问白小姐:“那么,你呢?你不是在国内养伤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小姐皱了皱鼻子,长叹了一口气。
“我养伤半个月之后基本恢复了正常行动,于是又申请进入新的缉毒小组。因为办案地点就在中缅边境线附近,为了方便行事,我经请示上级,又继续沿用‘白秀瑾’这个代号,可是没想到霍先生已经在此期间找到了新的搭档。”
“我们刚进入边境,我用‘白秀瑾’的身份活动时,被一个毒贩团伙成员发现了端倪,他说自己曾亲眼见过真正的霍夫人,我的假身份就此遭到暴露,几乎无防备地被抓住。”
白小姐看了小珠一眼,见小珠神色怔然,以为自己说错话,又赶紧解释。
“抱歉,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会发生这种事,主要还是我的问题。”
“我想,霍先生决定改变计划以后,应该尝试过联系我,可我的通讯设备在受伤时就不知所踪,我和霍先生之间的联络人又至今昏迷不醒。”
“当初为了安全考虑,我和霍先生只有这两种联系方式,所以遭到袭击之后,我们至今仍处于完全失联的状态。是我太想当然,在未经确认的情况下就擅自启用了这个身份,才会连累这么多人。”
缉毒小组,代号,假身份,联络人。
过量的信息烟花一样在小珠脑海里爆炸,小珠细细梳理了好几遍,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从她刚走进这个房间,从和白小姐的第一句对话开始,就有一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
这位“白小姐”也并不是真正的白秀瑾,而是一位缉毒警察。
白秀瑾只是一个捏造出来的身份,一个由警察扮演的富太太,在霍先生的领导下,配合他完成某些任务。
“白小姐”回国养伤之后,并不知道这个位置已经由小珠顶上,所以继续使用这个身份,想要再次回到缅甸,结果和小珠的存在发生了冲突,被毒贩识破并抓住。
那霍临是什么人?
小珠听见自己的声音,才惊觉自己问出了声。
“你是指霍先生?”白小姐摇头,“他的级别比我们高太多,我也不清楚他的履历,他不像警局出来的人。不过,他身边的江助理我知道,真实身份是HKPF的警察。”
“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卧底的成员彼此之间都只知道部分必要的信息,不过,我听说过一个八卦,据说江助理的父亲,是霍先生父亲的勤务兵。”
白小姐感叹地说完,就朝小珠挤眉弄眼,默认她们有相同的工作背景,小珠一定能懂这其中的暗示。
但小珠其实对此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什么是HKPF,也不知道什么是勤务兵,她只是听懂了,“霍明渊”这个身份和“白秀瑾”一样是捏造出来的,包括江席言,甚至包括周义永、黎娟和小戴,所有人都是卧底。
那么“解救霍明重”的任务应该也只是一个幌子,或者只是一件顺便的工作,用以掩盖他们接近万岩成的真实目的。
可能万岩成的直觉没错,他的儿子、妻舅等人失踪,或许真的和霍临有关。
小珠仰头看着矮得近在眼前的船板,陷入沉默。
送小珠的车出发两个小时之后,接应的人没有接到她,就立刻通知了霍临,并往周围出发寻找。
最后在路边找到小珠的手机、运动手环,还有被扔下的行李箱。
这些东西是被故意丢下扰乱追踪的,跟着它们搜寻,只发现了几处摩托车的车辙,通往平民住户门口,然后就失去了线索,一无所获。
“当时车上有四五个人,再加上埋伏的人,一共应该有十个以上。缠斗过后他们就突然撤退,我受击后意识不清昏迷,没有看到他们离开的方向,对不起,首长。”
向霍临汇报时,阿曾不得不屏气凝神,生怕不小心抬头多看一眼,就被霍临身周无形的锋利冰刃给割伤。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霍临满意,空气焦灼起来,仿佛冰块省去了融化的这一步而被直接压缩蒸发,扭曲焦躁得如同雷雨天云层里隐现的闪电。
霍临盯着那只行李箱不言不语,还是身边的江助理朝阿曾挥挥手,后者才如蒙大赦地扶着受伤的胳膊离开。
“会是谁?万家的报复?”霍临用力松开紧咬的齿关,缓缓出声,齿列间渗出些许血丝。
江席言分析:“不大可能。万岩成刚同意我们的条件,而且你母亲的下属收到了他派人去验证‘霍明渊’身份的消息,也进行了回复。一切都没有纰漏,所有迹象都只能更加促成我们的合作,他没有道理突然发难。”
“那就一定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霍临心尖的肉在烈火上炙烤,滋滋淌出来滴在火堆上冒烟的是血。
“我们来到缅甸后接触过的所有势力跟北部有来往的都列出来,还有,我要联系总部,你做好准备。”
总部指的是哪里,江席言当然很清楚,吃惊道。
“要不要再等等?这一片山匪出没频繁,说不定小珠小姐只是遇到了普通的匪徒绑架,那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收到消息。”
“说不定?”霍临转过身,浑身被黑沉的压力笼罩,朝江席言一步步走近,“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可以思考‘说不定’的事情?”
江席言张了张嘴,迟疑道:“我只是怕你小不忍乱大谋。”
在这场大型的地下行动里,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只能做这个身份之内允许的事情。联系总部就是打破规则,后果可能是他们至今做的一切全都功亏一篑。
霍临微微低头,揪住了江席言的领结,力道并不重,但五指毫不留情地收缩,使江席言逐渐呼吸困难。
他在盛怒之中,声音却很轻。
“你是在建议我忍耐?直到听到小珠遭受折磨、粉身碎骨的消息?”
江席言脸色渐渐青白,双手却牢牢贴着裤缝,不敢反抗。
“你是不是忘了,小珠除了是我的爱人,更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平民。作为一个平民,她有什么义务、你有什么权利要求她为此牺牲?”
江席言哑口无言。
是他先入为主,潜意识中早已把小珠当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便下意识地把她的安危放在了天平中较轻的位置。
霍临黑沉的虎狼一样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把他松开,神色依旧沉寂如深渊。
江席言立定,短促答了声“是”,不再耽搁转身出门。
“抓我们的人会是什么目的?”
小珠轻声问。
船晃了一下,灯光摇摆,映出小珠身边的女人苍白的面色。
她这几天应该吃了很多苦头,但言语间不曾抱怨半分,仍然竭力轻松,努力稳定现在的局面。
“我的警察身份已经基本暴露了,不过我是中国人,他们不会立即对我怎样。”她轻声说,掩着嘴咳了两声,问小珠,“对了,怎么称呼你?抱歉,我现在才做自我介绍,我是司虹,来自西双版纳州禁毒支队。”
小珠顿了顿,对她说:“我叫温明珠。”
没说来历,司虹默认她身份神秘,理解地露出一个微笑,向她伸出手:“你好。”
小珠看着她手心的伤痕,小心地和她握了握。
“我猜,他们无法知道前后具体经过,但发现了蹊跷,知道不对劲。他们可能有几种猜测,并针对不同的猜测,做了几手准备。”
“一种情况,我是冒了你的名,你是真正的霍夫人。那么他们就会把我当成战利品向霍先生投诚,要求霍家处理,把中国警察和缅甸毒贩之间的矛盾转嫁到中国警察和中国商人之间。”
“更坏的是,他会发现,我们都是假的。霍氏前后带着两位假夫人进入缅甸,而且还在接触高层人物,动机可疑。我们两个都会变成筹码,霍氏受到威胁,就不得不对他们进行注资,以便他们迅速强大,从万家手里分一杯羹。”
司虹连续说了一段长长的话,忍不住又咳起来,这次咳得很久很深,弯着腰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小珠紧紧抱住她,感觉很不对劲:“你生病了。”
司虹伏在她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去那阵急促的咳嗽,但不敢再出声,害怕又诱发起来,只摆摆手。
过了好一会儿,司虹才又低声说:“其实真相是什么,对于这群亡命之徒而言并不重要,他们甚至都懒得监听我们的谈话,因为他们只要利益。”
“最坏的情况是他们把你和我当成霍先生的把柄,掉头去找万岩成。到时候,霍先生的计划就要彻底被摧毁了,而且地下行动的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
司虹又要咳起来,痛苦地皱着眉,恨恨道:“都是我的错。”
小珠更加用力搂住她,让她不要这么想:“难道霍临没有自保的手段吗?要是真的这么容易被牵连,霍临也不必执行那个什么计划了。”
司虹振作少许,笑了笑:“霍先生面对的人,可能比这群毒贩更可怕。他们手底下的跨国犯罪集团每年获利已经超过了这地区毒/品交易数额的十倍以上,诈/骗、人口贩卖……但你说得对,他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倒,仰光和北.京都会保护他。”
司虹坐直了些,闭上眼睛,似乎要说服自己、给自己注入力量一般,喃喃念着。
“我们做好眼前的事,我们撑住……”
小珠叹了口气,把司虹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腿上,环住她的背给她取暖。
“别撑了,你睡会儿吧。等睡醒了,还得想想怎么逃出去。”

第60章
司虹这几天几乎不曾合眼,现在靠在小珠腿上,被小珠捂住眼睛,感受着另一个女性掌心的温度,柔和而温暖,绵延不绝地从眼廓蔓延到太阳穴,仿佛享受了一场舒适的按摩,很快就昏睡过去
小珠低头看着司虹的侧脸,荒唐感如涟漪在心底漫开,又逐渐收束。
于她而言,世界一瞬间在眼前颠覆,她从前的认知全部被推翻。
小珠本该是此刻最惊慌失措的人,但她却还能冷静应对,大概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疯狂的真相之后,一些原先解释不通的细节,反而变得正常,拥有了合理的骨骼。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白秀瑾”会被细化成一沓资料,连喜好都能被随时更改。
也明白了霍临的那句,“你在这里,你就是白秀瑾。”
他们把她打扮成白秀瑾,就像为她穿上一件华丽的冠冕,虽然工程量繁重,但是精心雕琢、准备充分,每一个步骤都严丝合缝。
原来是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场计划成熟的扮演剧本,她是误入的龙套,却不小心成了主角。
小珠从没觉得过自己有主角命。
她生来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这辈子原本也应该没有什么出息,打打零工,等攒到一点钱,或许会去集市上卖鱼。
可是她现在,刚刚和一位缉毒警察分享完重大的秘密。
小珠感受到司虹拂在她手臂上的呼吸,不由得越发放轻了动作,让司虹睡得更沉。
司虹已经被独自关押了好几天,又承受着如此沉重的心理压力,虽然面上不显,但恐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否则也不会一遇到小珠,就对她知无不言,谈话欲过于亢奋,一股脑地说了许多。
司虹是把小珠当成了迷途里唯一的同伴,所以才会对她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
这种信任也是小珠从未感受过的。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就因为认可了彼此的身份,就能毫不犹豫地坦诚相待。
仿佛一个人的生命不再是孤零零的,变成了海洋里的一滴水,可以与任何人自然地畅通,毫无隔阂地相处,分享着同一个使命,同一种理想,得到了无尽的延伸。
很美好,但很可惜,小珠其实并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不过,小珠当然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司虹,否则只会叫司虹吓得昏倒过去。
其实小珠对眼下情形的判断,还不如司虹乐观。
司虹深信是因为自己身份暴露所以才拖累了所有人,抱着赎罪的心态,关心则乱,以为还有余地继续和这伙毒贩周旋。
但司虹的推测中其实有好几个不太合理的地方。
首先,如果这群人的目的是要攀附上霍家,那么无论真假霍夫人有什么秘密,他们也不应该轻易对霍临动手。小珠可是明面上的霍太太,不论以什么借口,绑架了霍太太就一定是与霍氏为敌,更不可能谈什么以后。
其次,在司虹的警察身份已经被确认、小珠的身份也同样被高度怀疑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还会把她们两个关在一处,而且完全不加监视?简直像是创造条件给她们对话一般。
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们或许,早就掌握了霍临的来历,但是他们的证据无法提供,或者说,他们背后的消息来源不能被披露,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导火索。
司虹恰巧在此时重回缅甸,于是就被当做了这个引线。
小珠又细细地把司虹的话回想了一遍。
能推测出来,霍临是受了中方和缅方共同的委任来到缅甸处理跨境犯罪,重点目标并不是这些毒贩。但是在霍临把万岩成连根拔起之后,谁能在这片是非之地占据先机,谁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万岩成。
能有这个野心的,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毒贩。
知道霍临真正身份的,也并不是只有中国人。
巨大的利益背后往往蛰伏着贪腐的土壤,等一切行动尘埃落定,这片无主的野原又会是谁说了算?
霍临可能早就被背叛了。
他可能,一直都行走在危险之中。
他的任务结束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小珠忽然想通了一切。
她和司虹被抓,不是普通的亡命之徒用来和富豪之家交易的筹码,而是背后之人对霍临的警告和牵制。
这些绑匪不仅不会主动联系霍临,还会把手里的这两个人质关押在无法被找到的地方,扰乱霍临前进的节奏,甚至操纵他的行动。
他们把霍临当成一把刀,如果这把刀砍完了敌人,还要伤及他们自身,他们就会把这柄刀折断。
小珠从被抓住开始,就想着要逃。
现在她知道了,往外逃的机会恐怕很渺茫。
即便她逃不出去了,她也必须得想办法提醒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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