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生长by猫猫可
猫猫可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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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到了中午,桑意果真如自己所说,不仅一粒米也没吃,甚至连一滴水也没有喝,而当陈恣让王妈把饭菜和水,专门端进了房间里来,摆满了一桌子,她也未曾看过一眼。
桑意的身体如何,陈恣是非常了解明白的,她的身体不比自己,显然根本经受不起,不吃不喝这样的折腾。
到了晚上,她仍是如此,看着对方发白的唇,他开始发现自己低估了她,这并不是她的气话,而是她言出必行的决定。
“桑意,你喝点水,吃点饭吧。”陈恣终于忍不住,高大的身影坐在她床沿,骨节修长的宽大手掌,亲自将饭菜端了过来,又拿起水杯,递到了桑意唇边。
他软下声来,语气里多了些央求,这是桑意从未听到过的,一向心高气傲,在学校里被称呼为恣爷,迷妹们疯狂追捧为校草的陈恣,会流露出来的语气。
可她表情坚决的转过头去,并未看他一眼,也不曾张一下唇。
陈恣拿着水杯的手有些颤抖,眼尾逐渐发起了红。
桑意离开自己的决心和毅力,超乎了他的想象,而每当加深一次这种认识,就如同在他心里狠狠的割上了一刀,令他觉得痛苦加倍,疼痛至极。
当耳边终于不再传来陈恣的劝说与声音,身体已经越发虚弱的桑意,却在心里兀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终于选择了起身,放弃了亲自喂她这个选项。
咣当!然而,下一秒,一声巨响却从桑意耳边传来,令她始料未及,桑意转头看去,却瞬间瞪大了一双鹿眼,立即站起了身来。
只见,陈恣高大的身影径直晕倒在了地板上!

第48章
直到桑意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去扶陈恣,才发现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却泛着极其病态的红,身上皮肤滚烫得厉害。
桑意这才瞬间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身体撑不住,早就发烧了,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她也瞬间想起了,前几天的夜里,陈恣陪着她处理繁多事情,还把他的外套给自己穿,身上衣服穿的本来就少,甚至断断续续的好几天,在灵堂里,连深夜里都没有合过眼。
这令桑意懊悔不已,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高大的身影,从地上架了起来,艰难的扶到了自己床上躺好,又拿来被子仔仔细细的为他盖好,掖好了被角。
这才强撑着有些孱弱的身体,准备起身去喊来王妈,拿来医药箱和温度计,立即为他测量体温。
可她才从床沿站起身来,下一秒,她的手腕便被陈恣滚烫的手掌握住了,已经病到了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强撑着,用赤红的眸子看着她,皱着眉头,艰难的小声唤了她一句:“桑意……你别走……”
他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央求,修长的手指将她纤细的手腕,握的极紧,紧到那滚烫体温,仿佛可以直接灼烧到她的心脏。
“我不走,不走。”桑意迅速坐回了床沿,红着眼眶,俯视着他的脸,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有了她在身旁,陈恣似乎才安心了一些,闭上了眼睛,拧紧的眉心稍微舒展了一点,可很显然,他的身体已经因为这场高烧,而难受至极。
桑意心疼的厉害,直到现在这样,清晰而安静的看着他,她才兀然发现,陈恣那双历来好看而有神的眸子底下,眼眶其实已经乌紫了一大片,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而这些,她此前竟然一直未曾察觉过,只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一切的付出和陪伴而已,其实到达了情绪崩溃边缘的人,又岂止她一个人呢?
高强度的这些天来,陈恣显然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更不必提接踵而来的,是与她进行抗争,陪着她不吃不喝。
桑意不禁伸出指腹,轻轻抚过陈恣长睫阴影投下的那片乌紫的眼眶,心内的疼
惜到达了顶点,灼热的泪水顺着她的眼眶滑落,一滴滴掉落。
幸好,陈恣似乎睡着了,所以不会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她迅速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直到感受到他逐渐进入了一场睡眠里,这才松开他紧握住自己手腕的修长手指,快速去了门外,找了王妈要来了医药箱。
与此同时,一辆驶向陈家别墅的黑色加长版林肯车上,陈瀚海低头看着,坐在对面,一身西装的刘助理递给他的,装在牛皮袋里的一系列文件,以及一张机票。
他锐利的目光,大致扫了一眼手里,那些东西后,向刘纪确认般问道:“你确定这些手续都办好了?她出国的时候不会被卡在什么关卡上吧?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陈董,请您放心,一切都已经办妥了。况且,赵德明那边也打听清楚了,他很明确,桑意一定会去的,他的推荐信也已经准备好了。”刘纪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语气坚定的回答陈瀚海。
听到他的话,陈瀚海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是个有野心的人,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现在就只差,给她一个离开的契机了。”
他翘起二郎腿,微微眯了眯眼睛,极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这些天来,陈家别墅里的刘管家,基本把一切有关于她们两人的动向,都汇报给了他。
无论是陈恣生日那天发生的一切,还是桑意生日发生的一切,两人的形影不离,以及前些天里发生的,那件大事。
那件事倒是瞬间启发了陈瀚海,他再次望向对面的刘纪问:“你亲自去了一趟梧州公安局,已经明确了,骗了赵梦的人,不是我派去的Eric对吗?”
“对,不是他。Eric在她眼里段位太低,并且美籍华人的身份,离她生活实在太远,太假,所以她很快就识破,并且删除了他。”
“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应该直到死都不会想到,降低标准,引来的却是最顶级的骗子。那个周凯泽,最擅长的就是平易近人,温柔体贴却解语花的人设了,让她甘之如饴的付出一切。”刘纪回答他道。
陈瀚海听了这话,却笑了几声,拿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一口,饶有兴致的说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看起来最唾手可得的东西,有时恰恰是最危险,最不容易得到的。”
“真是一出好戏,狗咬狗一嘴毛,只是这个死法实在干脆,有些便宜了这个贪婪的女人。”
陈瀚海点评了一番,却在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时,已然计上心来,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陈家别墅内,在替陈恣量完了体温,知道他烧的有多严重后,桑意心里的担忧更甚,一刻不停的拿来了退烧药,喂他喝完以后,又用王妈准备的冰袋,亲自为他熨帖着滚烫的额头,以让他能够舒服一些。
陈恣的眉头拧得极紧,紧闭着双眼却仍然睡的极不安稳,他似乎在陷入某种可怕的梦魇里,额上不断渗出一层又一层的薄汗,嘴里偶尔喊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桑意红着眼眶,紧紧握住他发着烫的宽大手掌,俯身想凑近听一听,他到底喊的是什么,好说些话来劝慰他一番,却只能徒劳听清几个没有逻辑的字眼,好像是跳,以及不,别之类的。
一旁陪着她一起照顾的王妈,却看着深陷梦魇之中陈恣,表情有些复杂,轻轻叹了一口气。
桑意敏锐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迅速转头看向她,朝她问出了口:“王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陈恣现在做的噩梦,是不是跟什么事情有关,您能告诉我吗?”
“咳,小姐,陈家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听到她问出的这句话,王妈的脸色却瞬间煞白了几分,赶忙朝她摆了摆手,一边矢口否认,一边收拾着床头柜上,被用过的冰袋。
桑意却站起了身来,因为长久未进食的缘故,她身体虚弱,甚至头有些晕,晃了一下,才勉强站住,但她伸手握住了王妈的胳膊,语气里多了些央求:
“王妈,求求您告诉我好吗?陈恣他告诉过我,他母亲是自杀的,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
王妈目光落在她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上,终究是有些不忍心,回答了她一句,便匆匆转身离开:“夫人是在一个下雪天跳楼去世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跳楼?桑意瞬间愣住了,僵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陈恣的母亲,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离开人家的,这显然是极其惨烈的一种方式。
她攥紧了手指,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为何陈恣心里会如此严重的缺乏安全感,很显然,至亲以这种方式离世,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极其巨大。
更不必提,那是他亲口对她提起过的,在他心里分量极重,对他极好,在这个家里,唯一宠爱着,关心着他的母亲。
此时,一阵敲门声却从桑意耳畔传来,是才离开了没多久,又走了回来的王妈,她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慌张,朝她喊道:“小姐,陈董刚才回来了,他要您去他书房一趟。”
陈瀚海竟然回来了?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桑意心中莫名多了忐忑,却还是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在王妈的指引下,来到了书房前。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她平稳住自己的心跳,以及一切情绪以及身体上的孱弱不适,一把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陈瀚海坐在书桌前,正在慢条斯理的煮着一壶茶,不慌不忙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忘将一个茶盏推到了她面前:“来了,你先喝杯茶吧。”
虽然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桑意还是挺直着自己的腰背,礼貌的端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口:“谢谢陈叔叔。”
“桑意,听说你高考分数很不错,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应该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陈瀚海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轻蔑。
观察力极其敏锐的桑意,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也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放下手里的茶杯后,不卑不亢的看向陈瀚海:“陈叔叔,请问您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您可以直接明说。”
“桑意,你虽然很聪明,但应该心里也很清楚,你跟阿恣的差别到底有多大吧?这种差别是你这样的人,哪怕埋头奋力追赶数百辈子,也无法追上并且填补的。你并不够格去喜欢他,哪怕你处心积虑的去接近他,你们两个人也永远不可能有未来,请你离开他!”
“所以,你看看这些东西,没问题的话,今晚我就可以派人送你去机场了。”
陈瀚海不再掩饰什么,锐利的目光锁住她,言辞傲慢而犀利,拍了拍手,让助理刘纪走进了门来,将一个牛皮纸袋,亲自放到了她手里。
桑意强忍住心里一切,对于陈瀚海贬低自己的愤懑,低头看向那袋子里所装的东西,却瞬间瞪大了眼睛,里面竟然有一张飞往英国的机票,以及一切她出国所需要的东西。
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想去英国留学这件事情的?而且竟然提早便替她准备好了,这些她所需的一切文件与资料。
而意图显然很简单了,那就是要求她尽快出国,越快越好,离他的儿子陈恣越远越好。
可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些东西以后,她心里的叛逆却瞬间燃了起来,她是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没错,可她不喜欢被压迫,被安排,更何况,她不要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陈恣。
因为她很明确的知道,她心里深深爱着陈恣,一点也不比陈恣对她的爱要少。
陈瀚海目光落在桑意脸上,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再添上一把火,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又悠悠朝她开了口:
“桑意,听说你妈,前些天已经去世了,她被一个叫周凯泽的骗子,骗光了所有钱,还在去民政局,等他领证的路上,出了车祸,意外死亡了。”
听到这句话,桑意瞬间愣住了,抬头看向陈瀚海,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几分讥讽,以及幸灾乐祸,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知的这件事情?而且竟然了解的这么清楚。
陈瀚海似乎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不解,慢条斯理的回答她:“那个周凯泽,其实与我有些私交,而你母亲的信息,也是我亲自发给他的。”
安静站在一旁,听着这一切的刘纪,目光落在陈瀚海身上,眼神里闪过了一抹细微的的惊讶。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他是你专门派去报复我妈的吗?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
知道我可以立即把这些事情,告诉警察吗!”
桑意瞬间站起了身来,怒视着他吼道,心底升腾起来的剧烈愤怒,甚至令她觉得大脑有些眩晕。
她从未想到过,这件事情竟然还与陈瀚海有关,有他作为幕后推手的存在,怪不得他了解的如此清楚。
可与此同时,她又很清楚的明白,以陈瀚海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他做出这种报复的事情来,并不奇怪。
“我只是将你母亲有关的信息与资料发给了他,要不要钻进这个圈套里去,一切都是你母亲自己的选择而已,更不必提,她骗走了我几百万,我可还没有向她追责呢。”
陈瀚海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气定神闲的回答桑意道。
桑意攥紧了手指,强打起精神来,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一双黑眸对上他,毫无惧色:“我说过,我会负责到底!那些钱,我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而且我们已经签订了合同,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间接害死了一个人,你知道吗?”
“而且,我是真心喜欢陈恣的,他也是真心喜欢我,我们之间的爱,是根本无法用钱买到的!这是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的情感!”
泪水终究还是顺着,桑意红了的眼眶,不断滑落,她发白的唇不住颤抖着,反驳陈瀚海刚才所说的一切。
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陈瀚海这样冷血,冷酷至极的人存在。
只是为了报复,他可以间接夺走一条命。
而尽管他早就已经清楚的明白了,他自己儿子喜欢的人是她,却还是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斩断她们之间那份爱那份,或许被他自己的儿子视为唯一慰藉的爱,让他儿子永远远离,心内最重要的人。
陈瀚海听了她的话,却笑了一声,继续盘了盘手里的佛珠,浑浊而锐利的眸子,直视着她说道:
“赵梦那条命到底值多少钱,我并不知道。桑意,你当然可以选择愤怒,选择骨气,选择不接受我看在这件事情上,资助你出国留学四年的学费。但选择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对你实现自己的理想,有没有用处,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另外,我已经身患癌症,时日应当不多了,但是你明白的,我的瀚海集团将来必定会交到阿恣手里!他会成为我最合格最优秀的继承人。因此,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女人,影响到他!”
桑意锋利的指甲,几乎将掌心深深掐出了几条血痕来,可她又不得不承认,陈瀚海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她现在并没有资本,去与任何人抗衡,这无疑是她实现自己理想的唯一机会。
良久的沉默以后,她伸出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张了张几乎被她紧紧咬住,毫无血色的唇,说出了一句令陈瀚海有些惊讶的话来:
“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请你不要把,是你间接害死了我母亲这件事情告诉陈恣!”
“哦?为何?”骤然听到这样的话,让陈瀚海有些意外,语气里多了些兴致,向桑意追问道。
桑意想起,刚才躺在床上,因为高烧,而陷入痛苦梦魇里的陈恣,一双仿佛能够直达人心的清澈鹿眼,看着陈瀚海,一字一顿,清晰无比的告诉他:
“因为我想让他心里,对他的亲生父亲你,保留几分最后的美好幻想。让他在他最爱的母亲去世后,在你亲自带给他痛苦的,这个冰冷残缺的家庭里,保留最后一丝温暖,让他的精神世界,永远不再陷入一片荒芜的雪地里去。”
陈瀚海的内心是震撼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直视着自己,毫无惧色的少女,她仿佛已经化身为了一个公正无比的判官,将一把尖锐的刀,深深刺进他心里,无情的审判着,他这名极其不称职,长久忽视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并且亲自带给了陈恣无限痛苦的父亲。
这令一向气定神闲的他,甚至有了一瞬间的恍神,握紧手里的茶杯,低着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里。
一旁的助理刘纪,也忍不住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那张一向冷峻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亦多了些细微的变化。
“另外,我想明天早上再去机场,而不是现在。”桑意却接着朝他说出了一句话来。
陈瀚海抬头看向她,表情有些疑惑。
桑意眼眶再度红了一下,语气坚定的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陈恣他现在还病着,正在发高烧,我一定要陪他熬过这一晚,等他退完了烧,再离开!”

第49章
回到房间里,桑意坐在床畔,一刻不停的照顾犹陷在高烧梦魇里,好看的墨眉,紧紧拧着的陈恣。
即使他正陷进了混沌的意识里,对外界一切感知力都已丧失,似乎也仍然不可避免的感知到了,她与他的离别,终究到来了一般。
不久前她才喂他喝下了退烧药,退下去了几度的温度,似乎又有上涨的趋势了。
不愿相信这种情况在出现,桑意眼眶红了一下,有些心疼,俯下身去,用自己温度正常的额头,轻轻抵在陈恣温度滚烫灼热的额头上。
就这样静静拥着他,感受了几分钟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的体温又上来了。
于是,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体温计,为他再度测量起了体温。
随即,桑意又向王妈要了好几个用于降温的冰袋,还多要了一杯糖水,她明白,陈恣陪着她不吃不喝,一整天的时间,哪怕是铁打的身体,也有垮下去的可能,更不必提还是一副病体。
再次回到房间后,她端着那杯化开的糖水,用勺子舀起后,小心翼翼的递到了陈恣有些苍白的唇边,寄希望于,他肯张嘴,将糖水喝进去,获得与这场高热博弈的能力。
可那勺糖水,却只是微微沾湿了他已经有些发干的唇瓣,陈恣仍旧紧闭着双眼,正陷入了混沌梦魇之中的他,显然并不能意识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无法给出什么反应来。
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必须得想办法,喂他喝下这杯糖水,今夜他才会有退烧的可能。
于是桑意红着眼眶,深呼吸了一下,稳定好了一切的心绪以后,做出了一个不管不顾的决定来。
她径直端起杯子,含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糖水后,俯身凑到陈恣唇边,轻轻捧起他的脸来,将嘴里温热的糖水,用自己的舌头,尽数温柔渡到了陈恣嘴里。
这个方法显然是非常有效的,随着糖水的甜味,在他们口腔里弥漫开来,唇齿的接触之下,那杯糖水很快被他喂到了陈恣的嘴里,而他虽然仍在梦里,却似乎察觉到了,是她在吻他一般。
在她喂完了最后一口糖水以后,他却骤然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搂紧了她的腰,不愿放开她,更不愿她离开,伴随着他灼热体温的吻,不断回应着她。
桑意并没有推开陈恣,极力配合着他这个温柔缠绵的吻,眼尾却有滚烫的泪滴滑落,掉落在陈恣的唇上和脸上,她只想任性一回。
因为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吻,这次去了国外,便不知要何时,她才能再与陈恣有重逢的机会。
这个即将分离,明明代表着告别,却弥漫着甜味的吻里,瞬间多了桑意泪水咸涩的滋味。
一直吻了许久,陈恣才放开了她来,桑意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闻着他身上令自己上瘾的独特薄荷香味,眷念的拥了他许久,才移开了他的胳膊,站起了身来,用冰袋持续敷在他额头,为他降温。
于此前的苍白,在喝下那杯糖水后,他的唇色已经恢复了一些正常的血色,而一整晚的时间,桑意一直守在他身畔,隔段时间,便为他测量温度和物理降温。
一直到天微微亮了起来,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的桑意,才在最后一次,为陈恣测量体温时,放下了心来,他的烧已经退下来了,接近了正常温度水平。
不知不觉间,他拧紧的眉头也松开了来,虽然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但他显然,已经成功从那种可怕的梦魇中逃脱了开来,安心而恬静的进入了真正的睡眠之中。
而此刻,却也已经到了桑意离开的时候。
房门被敲响了,是陈瀚海派来的,送她去机场的司机在呼唤她的名字,桑意站起身来,一双鹿眼里泪光点点,落在陈恣将她纤细的手指,牢牢握住的,宽大且温暖的手掌上。
终究,她还是忍住了内心一切的不舍与疼痛,收起眼泪,将他的手掌移开,转身迅速收拾好了,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打开了房门,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与那司机一同,离开了陈家。
午后灿烂的阳光,带着金黄色的暖意,透过玻璃窗洒进房间里,隐隐地还能听到窗外那棵榕树上,有麻雀飞来飞去,生意盎然鸣叫的声音。
陈恣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如同一个世纪一般那么久,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也根本分不清时间。
直到他睁开了眼睛,在床上躺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缓缓记了起来,昨天晚上,他似乎是晕过去了,而且身上热的厉害。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没有力气,而且头依然有些晕的厉害。
“少爷,您终于醒了!快吃点东西吧!”王妈兀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摆满了饭菜的餐盘,她显然是已经等候了多时,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陈恣却没有应下她这句话,有些艰难的站起了身来,向她问到:“王妈,桑意呢?她去哪儿了?”
“小姐她啊……”王妈听到他的问题,脸色瞬间变了,一边摆着手里精致的碗碟,一边却不敢看他一眼,支支吾吾的,一副讳莫如深,什么也不敢说的样子。
陈恣的心里沉了一下,依稀预料到了一些极其不好的结果来,而当他环视着桑意这房间里的一切时,心里的猜测则更加明晰了。
属于她的东西都消失了,无论是书桌上的书,还是她的书包,甚至他伸手一把拉开她衣柜时,那里面也是空的,连她的任何一件衣服都不存在。
整个房间里,几乎都找不到她的存在了,仿佛她这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开到过陈家一般。
陈恣太阳穴抽的生疼,整颗心刺痛的厉害,几乎无法呼吸。莫非桑意趁着昨夜他高烧晕倒,没有醒来时,离开了陈家?离开了他?
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却伴随着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阿恣,你不必再找了,桑意她已经走了,正在去往英国的航班上。”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陈恣转头看去,直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突然出现的陈瀚海,向他不敢置信的反问。
陈瀚海却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笑了一下:“当然是因为,她愿意以离开你作为条件,来接受我资助她去国外留学的学费。”
“阿恣,你应该明白,你们之间所谓的爱情,在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吧?”
听到这些话,陈恣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袭来,令他立即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才稳住了整个身体,他很想立即反驳陈瀚海的话,让他住口,斥责他说出这样自以为是的,可笑至极的话语来。
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桑意确实离开了他,这个事实。她做出了选择,而很显然,他是她选择之外的存在。
陈瀚海显然注意到了陈恣脸上的变化,他接着开口,朝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没关系,阿恣,这只是你在女人身上所学到的第一课,跌的第一跤而已!毕竟,将来等你接手了瀚海集团以后,会有无数个趋之若鹜的女人,跪在地上,向你爬过来。”
“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在我们男人的世界里,区区一个女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陈恣却赤红着一双眼睛,捂着头,朝陈瀚海大声吼了一句:“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陈瀚海不再多说什么,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这番话,已经在陈恣心里开始起了作用,他勾了勾唇角,利落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去,陈恣高大的身影,才一步步缓缓走回了床边,一把坐了下来。
窗外,仍然有生机盎然的鸟儿在鸣叫,这是一个处处撒满阳光的六月,却是个令他心如死灰,永远寒冷的冬日。
他低下头去,目光触及自己忻长腕骨上,仍然戴着的,桑意送他的那副向日葵手链。
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来时如同山倒,去时如同抽丝,一如桑意的到来,与离开。
三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来到陈家,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们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度过。
而三年后,他第一次喜欢并爱上的女孩,亲手将他们之间这份爱,抽离并斩断。
铛铛铛,此时他的房门却再次被敲响了,一个身穿西装的身影走了进来,又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来人令陈恣意想不到,是神情有些复杂的刘助理。
“少爷,要不要现在派司机送您去机场,其实按照机票时间推算,桑意她现在应该还没上飞机。”刘纪看了一眼,坐在窗边,兀自望着窗外的陈恣,对他说了一句。
其实虽然平时,他都是公事公办,所有事情都分的很清楚。
可昨天,他在一旁,听了陈瀚海和桑意的对话,并且看到桑意不眠不休,照顾了陈恣一整个夜晚,以及听到刚才陈恣对陈瀚海吼出的话后,他能够看出来,他们两人之间,其实爱的很深。
所以,刘纪其实并不想看到,陈瀚海这样两头骗,硬生生将两人拆开的做法,如果他们见面将事情说清楚了,也许误会便不会产生,所以他才向陈恣这样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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