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生长by猫猫可
猫猫可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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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切的一切,桑意万万没有想到。
再一次见到她,会是在这个冰冷的殡仪馆里,是她躺在冰冷的地方,如此安静,身上被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是一切都成为泡沫,她在一个名为爱情与幸福的巨大骗局里沉沦,付出一切的爱与金钱,带着奔赴爱的热烈希望,死在了那个骗局被戳破前的最后一秒,如同那一枝掉光了花瓣的,光秃秃的残败玫瑰。
在桑意纤长的手指,即将触到那块白布,并揭开它的下一秒,陈恣终于还是忍不住,他高大的身影转身拦在了她面前,一把拦住了浑身冰凉的她,紧紧抱住了她纤瘦的身躯,在她耳边大声劝说:“桑意,还是别看了吧!”
“陈恣,你放开我,别拦着我,我必须看看她!”
几乎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桑意的泪水已经决堤爆发,她浑身都在颤抖,一边抽泣着驳斥他,一边伸出胳膊,想要奋力推开陈恣怀抱的桎梏。
可她的力量太小,终究无法与他抗衡,最终只能靠在他宽阔的怀抱里,缓缓跌坐在了地上,就如同宣泄出了全部的力气一般,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滴沾湿他胸前的衣襟。
“真的,桑意,你相信我!这种痛苦,我不想让你体验!更不愿意,看到你,因为这一眼,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之中。我相信,你妈如果还在世的话,她也绝对愿意让你这样做!”
“所以,你听我的,就这样,放她离开就好了,好吗?”
看着怀里的桑意,陈恣心疼到无以复加,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抬起她那张哭到泪眼模糊,眼眶红肿的小脸,俯身,动作极致温柔的吻去她眼尾落下的泪水,认真对她说道。
桑意点了点头,不知道在他怀里哭了多久,才收拾好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后,她在陈恣有力的胳膊的搀扶之下,站起了身来,用手背抹了一把泪。
随即她走到那副冰冷的遗体面前,伸出纤长的手指,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抚了抚赵梦,握着她冰冷的手,对她缓缓开口说道:
“妈,你知道吗?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觉得,你的名字,它很好听,真的很适合你。梦这个字,它很美,它也很轻,它好像从来不属于,这个被尘世污泥沾染的世界。”
“就像你一样,你希望自己每天都能活的漂漂亮亮的,你每一次在我面前转身离开的时候,都是潇潇洒洒的。”
陈恣从来没有听过桑意,用这样的语气对她妈妈说话,她的声音那么温暖,那么柔和,那么小,那么软。
她仍残留着泪痕的脸上甚至扬起了一抹笑容,可这一幕,却令他的眼眶,红的厉害。
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也从来没有为了谁,如今天这般难受过。
桑意的声音还未停止,她继续对赵梦说话:“爸爸带我去新疆,看那片向日葵花田的时候,曾经亲口对我说过,他就是喜欢那样的你,像梦一样的你,天真的你,悬浮着的你。他说,虽然他没有什么本事,可他愿意付出一切,来守护你的存在。”
“每次我回忆起那个时候,想起爸爸的话,又想起现在的你,我就总会懊悔,自己没有快快长大,没有保护好你。”
“爸爸他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你吧?在他走了以后,你带着我东奔西走,像蚂蚁一样求生,一点点变得世故,四处寻找一个可以托身的地方。”
桑意牵紧了赵梦的手,继续往下说,可这次,她的声音里却带着哽咽:“妈,我知道,其实一直以来,你活的真的很累。现在,你终于可以不用这么累了,就当睡了一觉吧,在我怀里睡着了。”
“你会去找爸爸吧?你一定要找到他哦,他会保护好你的。”
“还有哦,你们两个人都不准为我担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过得很好!活得很好!”
向赵梦说完这最后一句道别的话的瞬间,桑意扬起了嘴角,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清晰可见。
可她眼里的泪水,却如同断了线般,不断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她握紧了的,赵梦那只冰冷的,毫无生气与血色的手上。
一阵脚步声响起,是陈恣走到她面前,紧紧拥住了她,让她倚靠在了他的胸膛。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额头,低沉而好听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不住的告诉她一件事情:“桑意,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当她们走出那间房,桑意在同意火化的确认书上签了名,落笔的瞬间,她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一阵中年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嚎啕大哭,伴随而来的还有幼童的哭喊声。
隔壁那个房间里,似乎同样躺着一名冰冷的逝者。
民警走上前来,顺着桑意的目光看了过去,叹了口气:“旁边那间房里,放的就是撞上你母亲的司机,他是个网约车司机,身体不好,还一直强撑着开车来养家糊口,他却没想过,犯了病以后是两条命的代价。”
原来如此,桑意脚步停滞了一下,这显然也是另一个无可奈何,别无选择的家庭。
“他老婆收入也很低,还要养活两个孩子。但是桑意,你别担心,她是个利落人,赔偿款已经打到了法院账户上了。这几天你告诉我银行卡号,那边就能直接把钱赔付给你,如果你对赔偿款不认可的话,也可以向他老婆继续提起诉讼。”
“对了,我这就把他老婆喊出来,让她给你道歉!”
那名民警继续条理清晰,向桑意说道,转身就要向旁边的房间里走去,桑意却伸手,拉住了他:“警察叔叔,不必了。我不会再提起诉讼了,现在也不要去打扰她与她的孩子,向她的丈夫道别,这出悲剧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听到她说出这番话,民警愣了一下,随即表情有些动容,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桑意的头,眼眶也微微红了一下,忍不住语气感慨,夸赞她道:
“你真是个善良,坚强,有同情心的好孩子!你还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叔叔相信,你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另外,要是给你母亲准备后事,遇到了任何难事,你都可以联系叔叔!这是我的名片!”
话毕,那名民警已经把自己兜里的名片递给了她,桑意向他尊敬的鞠了一躬。
但她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叔叔,一旦有那名骗子被抓的任何消息,请立即告诉我!”
“好,虽然那骗子非常狡猾,人目前未必在境内,被他骗到手的钱,他也会通过别的手段分散洗白出去,抓他是有难度的,但是我们是绝对不会停止追缉他的!”
民警表情严肃,义正辞严地回答了桑意这个问题,这也让她稍微放下了心来。
走出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是6月的天,可夜里的风
,桑意却无端觉的凉,望着前路漫漫的黑夜,她不自觉的抱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一件外套却被轻轻披在了她身上,带着熟悉的薄荷清香,以及陈恣身上的体温,在银色月光下,她抬头看了他半隐在黑暗之中,轮廓深邃的那张脸一眼。
那双黑棕色的眸子里盛着,对于她的,无限温柔的怜惜与同情,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令桑意应接不暇,可她也在今天,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陪伴在她身边,耐心极佳,处理起一切事情来,成熟且井井有条的陈恣。
可是,她该如何告诉他呢?
如果说此前,她心里仍然留存着幻想,仍然像赵梦一样,在心里固执的去寻找一个依靠,一个温暖。
那么,当她踏进殡仪馆那个房间里的第一秒开始,她心里的决心便已经下定了——她一定要去英国留学,实现自己全部的理想。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等我。”陈恣高大的身影站在桑意面前,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替她将穿在她身上的属于他的宽大外套拉链拉好。
随即,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黑t桖的他,长腿一迈,迎着风,转身去开车了。
不一会儿,那辆黑色宾利已经被陈恣开了过来,桑意打开车门,上了车,坐好后,她的身上却还仍然有些轻微的颤抖,因为刚才情绪与体力的耗尽,冰凉的手甚至有些扯不开身上的安全带。
“我来帮你。”陈恣显然已经敏锐的发现了她使不上力气的情况,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胸膛贴她极近,有力的胳膊轻松替她将身上的安全带扣在她腰间。
与此同时,系完安全带后,他并没有忘记,将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她的头,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带着安慰在她耳边响起:“你不用担心你妈后事,那些事情我会从陈家派人过去处理的,你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陈恣,谢谢你。”听到他这句话,桑意眼眶忍不住又湿了一下,一双大大的鹿眼里,星光点点,望着在她面前,为她忙前跑后的少年,心内的温暖与感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陈恣却朝她勾了勾唇,手指抚上她的脸庞:“没必要对我道谢,反正我是你男朋友,所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大脑在告诫着自己,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克制自己,最好离他远一点。
可桑意却根本骗不了自己那颗想向他靠近,深深被他吸引,总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不住跳动的,并不受控的心脏。
于是她鬼使神差般,伸出了纤长的手指,冰冷的掌心覆盖在他温热的手背上,将自己的脸在他掌心里贴了贴,随即又忍不住执起他的手,在他掌心里落下了一吻。
“喂?呆头鹅,只是这样可不够!”注视着她的动作,陈恣的表情却兀然变得炙热了起来,眸光有些暗沉,语气里多了一丝喑哑。
桑意不想逃避,她忍住内心一切的羞涩,红着脸圈住他修长的脖颈,大着胆子,在他的脸上轻轻落下了一吻,这才放开了他。
“这还差不多。”陈恣勾了勾唇,似乎对她的“加码”行为,很是满意,骨节修长的手指把在方向盘上,启动了车辆。
夜已深的厉害,宽阔的车道上,几乎看不见几辆车,安静极了,车窗外,忽明忽亮的灯光,一下又一下的亮起,时不时照着陈恣那张利落分明的侧脸。
一如桑意不断起伏跳动的心脏,沉默了几分钟后,她攥紧了纤长的手指,缓缓开口向陈恣说:“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我妈她一生最大的悲哀,在于,她没有找到她自己。”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陈恣转头扫了她一眼,继续开着车。
桑意表情里多了些令他看不懂的复杂:“因为,她将她一生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别人身上,寄托在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不切实际,无法实现的海市蜃楼之上。”
陈恣有神的黑棕色眸子,却望着她,出声反驳她道:“这并没有错吧,每个女人都想要有一个依靠,想要一个避风港,想要一个男人给她们一个安稳的家。就如同你爸一样,他很喜欢你妈,所以他愿意付出一切,去照顾她一辈子。”
“可一旦失去了那个依靠呢?我母亲也好,还是你母亲也好,她们难道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吗?”桑意却抬起头来,一双清醒而坚定的黑眸迎上他的目光,反问他道。
这句话如同一颗直中眉心的子弹,令陈恣有些刹那间沉默。
桑意这句话,某种程度上,说的其实并没错。
无论是满怀希望,却难逃被骗的命运,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仍未找到栖息之地,躺在了殡仪馆里的,桑意的母亲也好。
还是自己那,因为无法接受父亲陈瀚海的背叛,无法接受那份爱已经彻底消失,在一日又一日的精神折磨之下,一点点凋零下去,最终走上绝路的,他的母亲也罢,事实上,她们都很像。
但反应过来以后,陈恣并不愿意接受她这个说法,他隐隐察觉到了桑意这些话里背后的含义,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些坚决:
“但桑意,你这句话说的太过绝对了。你不需要把我,和我父亲,或者你妈遇上的那种骗子来进行比较,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我说了,我爱你,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将来我会给你一个家,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只要你能一直陪着我,待在我身边!”
趁着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陈恣干脆停下了车,一双黑棕色眸子牢牢锁住身畔的她,那里面似乎藏着一堆,正在熊熊燃烧的炙热火焰。
桑意抬头迎上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果然,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固执很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他的眼尾隐隐红了一下。
这莫名又令她又想起了,那天在天台上,陈恣对她恶狠狠说出的那句话来——如果你敢去国外,我就死给你看。
可桑意非常明确的知道,她不会退缩,也不会胆怯,她坚信,陈恣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于是她放缓语调,继续将心里的话,诚实的向他说了出来:
“陈恣,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规定,要求一个人,必须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每个人生来的使命就是找到自己,是实现自己的理想,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且,我理想中的爱情,是势均力敌,绝对不是依赖另一个人,依附于另一个人活下去。”
陈恣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一切的急躁,惶恐与不安,他不由自主,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握住桑意纤细的手腕,耐着性子,向她追问:“所以,你理想中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理想中的爱情,是一个圆遇见了另一个圆,是两个自身圆满的人走到了一起。不是一方拖着另一方走,更不是两个残缺的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桑意深吸了一口气,回答他道。
即使知道,陈恣现在心理成熟的程度,未必会与她同步,但是她仍然希望,陈恣可以尝试去理解她内心的想法。
“两个残缺的人互相取暖。所以,桑意,难道你一直以来,觉得我们两个人,只是这样的存在吗?”
听完她这句话,陈恣那双好看的黑棕色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受伤,宽大的手掌扣紧了她纤细的手腕,向她一字一顿的反问。
因为他这句质问的话,桑意心里刺痛的厉害。
可在这个时候,她却兀然无比清楚的明白,并且知道着,这是她必须要对陈恣说,必
须要去做,必须要去经历的一切。
赵梦的死,已经令她看透了一切,就如同她用她那条命,令站在人生分岔口道路的自己,瞬间清醒了过来,看清楚了一切的选择。
于是她强忍住一切心内涌起的悲伤与难过,忍住指甲生生被掐进掌心的疼痛,回答陈恣:“陈恣,你知道吗?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跟我很像。”
“我们都一样,活在那样的家庭里,我们都有不靠谱的父亲或者母亲,我们内心都严重缺乏安全感。所以我们会把彼此,当成相依为命的救命稻草,或者照亮彼此黑暗的唯一那束光。”
“可是,无数次,我都想问自己,这就是爱吗?当我们都无法有能力去给予自己安全感的时候,我们爱上的,是真正的彼此吗?”
陈恣显然根本不认同桑意说出的这番话,他赤红着眼睛,几近咆哮一般靠近她,反问她:“这不是爱,是什么呢?为了你,我可以连命也不要!在这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我这种感觉!”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即将失去的感觉,又回来了,又出现在了他的心里。
就如同一只千方百计,终于追上了他的,躲在暗影里的野兽,只待着将他一口吞下,就此又将他留在那片荒芜的雪地里。
又如同一只巨大紧紧攥住他喉咙的手,令他根本喘不上气来,压抑至极。
曾经,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天里,陈恣也深刻感受到了那种失去的痛觉。
他亲眼,看着她的身躯,从高高的楼上坠下,落在雪地里,成了一朵赤红的玫瑰。
从那以后,他就发誓过,再也不会让自己深爱的人,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自己。
桑意已经明显察觉到了陈恣的不安,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宽大手掌,似乎也在轻微颤抖着,逐渐变得冰凉了起来。
于是,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手背,又捧起他那张轮廓深邃好看的脸,缓和语调尽力劝说他:
“陈恣,我现在需要成长,你也是,我们需要给彼此时间去成长。”
“我希望你能找到你自己,我也能找到我自己。当你成为你,我成为我的时候。我相信,到那时我们一定会成为彼此最好的依靠!”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停在他们身后,不住鸣笛催促他们的,车辆喇叭尖锐声响起。
陈恣那双微微红着的黑棕色眸子,却深深看了她一眼启动了车辆,径直朝桑意说出了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话来:
“桑意,我不会放你走的!”

第47章
听到他这句话,桑意愣住了,她在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深深的偏执,以及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找不到,陈恣内心如此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她大概能猜测出来,或许是与那个从来不管他,从来不肯定他的父亲陈瀚海有关?亦或者是受他整个残缺的家庭影响?
桑意其实很想向他问一问,可是陈恣显然并不想说话,讳莫如深,闭口不提,只是兀自开着车,未曾再看她一眼。
一直到回到别墅前,车上的气氛,甚至低到令桑意觉得有些受不了。
她很久没有见到过,流露出这种表情的陈恣了。
恍惚间,这甚至令她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又回到了,初三那年,十五岁的自己,在赵梦的带领下,初次来到陈家时的场景。
她与他初见的那一眼。
那时,他趴在二楼的栏杆那里,冷冷的俯视着她,那双极其好看的黑棕色眸子里,任何感情也没有。
直到陈恣将那辆宾利车,在别墅前稳步停好,桑意低头伸出手,将安全带解开了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已经逐渐恢复了一些。
可陈恣却已经先她一步,长腿一跨,径直先下了车,关上车门的的声音,甚至有些大,令桑意被吓了一跳,不由瑟缩了一下。
而当她在浓墨般的夜色里下了车,在自己仍然差的夜视能力下,往旁边看了一眼,才发现陈恣并没有回到屋里去,高大的身影隐在一旁,台阶处的那颗大榕树下,独自抽着闷烟。
“陈恣,你还在生气?你……不要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桑意因为他而觉得心疼。
她发现很多时候,他都能轻松影响到她的心情,于是在隐隐看到了那红色的烟点,她一边劝说他,一边向他走近了几步。
陈恣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似乎是并不想和她说话,可她根本看不清的结果,却是脚下踩空了一下,才兀然意识到那里,是一级悬空的大理石台阶。
来不及惊呼出声,桑意胸腔里的心脏差点跳出来,几乎已经可以预判自己的“死刑”,那就是直接与坚固的地面,来个大力接触。
然而,下一秒,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她被径直拥进了一个宽阔而温暖,散发着独特薄荷香味的熟悉怀抱里,对方将她抱的很紧很紧,紧到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一般。
桑意惊魂未定,将脸埋在陈恣胸膛,平息着自己的心跳,又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赞叹。
果然,这个人的视力之好,以及反应能力之迅速,都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仿佛与她不是一个次元。
可随即,在这个烟味与薄荷清香交织的怀抱里,她却兀然感受到了轻微的颤抖,这令她心里一紧,赶忙回抱住了陈恣,甚至踮起脚尖来,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桑意,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陈恣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桑意眼眶微微红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陈恣在问什么,他在问她,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回答他:“陈恣,哪怕我去了国外,你在国内,这也不代表着我们必须分手,我反而坚信,因为心里这份对你的爱,会支撑着我,哪怕咬紧牙关也要把自己的理想实现。”
“你知道的,我和你的差距有多大,我们本来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将来,我不想让你拖着我走,我想努力变得强大,因为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
陈恣却又将她搂紧了几分,闷闷的声音,在她头顶接着响起:“那你知道白言川也要去国外吗?他喜欢你很久了,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出了任何事情,我都无法帮助你。”
“更不必说,人生有太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根本来不及准备,根本……”
他的话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桑意却能听到他的语气变化很大,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悲伤,最后几乎带着一种她根本无法理解的笃定与深深的偏执。
桑意从来不在乎任何人,除了陈恣以外。
她忍不住在夜色里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他那张轮廓深邃的脸:“陈恣,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陈恣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在沉默。
那种沉默,让桑意感觉到,即使现在他正与自己紧紧拥抱在一起,可他的心似乎却还离她很远,他害怕的东西,自己仍然根本无法触碰。
这让她心里有些疼的厉害。
于是,她不禁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了陈恣那张温度极低,有些冰冷,却好看至极的脸,可陈恣却瞬间伸出了宽大的手掌,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那双在黑暗里仍然有神,炙热而偏执的眸子,紧紧锁住她,接着向她一字一顿的,强调了一件事情:“桑意,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陈恣果然如他此前承诺那般,陪着她,忙前跑后的一起处理了赵梦的后事,从殡仪馆到陵园,有好几个晚上的时间,他甚至没有合眼,比撑不住便去休息了的自己,还要累上许多倍。
而因为知道陈瀚海对于赵梦的态度,桑意自然也不敢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更不必提,陈瀚海本来就很少回到陈家别墅里。
安排并处理至亲的葬礼,这样的事情,或许在刚刚成年的同龄人里看来,完全超乎想象,甚至已经超出了两个才刚刚成年不久的人,心理承受能力的范畴。
可是桑意从小到大,唯一没有学会过的一件事情,便是向困难低头,更不必提她有行动力极强的陈恣鼎力相助。
赵梦的后事办完以后,高考成绩也到了公布的时间,当桑意颤抖着手,点开了查询的网页,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后,出来的画面却令她惊讶。
自己各个科目的分数都被屏蔽了,但是排名处却显示了一行字,你的位次已经进入了全市前十位。
正当桑意有些疑惑,班主任李文的电话却接踵而至,对方兴高采烈,激动不已的告诉了她,她的排名是梧州市的第一名,考了695分,是梧州市的高考状元。
这个分数令桑意惊喜,她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这是高考前三次模拟考试,分数都徘徊在680左右的她,未曾达到过的高度,高考与她的感觉完全同步,她在这场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里,考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
陈恣的分数亦不差,635分,这个分数,使得他去上那所陈瀚海要求的金融学院,绰绰有余。
可随着分数公布出来,桑意却渐渐发现了一件事情。
陈恣盯她越来越紧了,他的控制欲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快到了临近志愿申请填报的日子,他甚至变本加厉。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
很明显,在知道她已经利用了高二高三的课余时间,成功高分考过了雅思以后,他便开始亲自守着她,不希望她趁这段时间,申请国外的大学,不允许她离开国内。
赵德明已经给她发了短信,告诉了她,这几天就是申请皇家艺术学院的日子。
可今天一早上刚起来,桑意便发现,陈恣已经将她房间里的电脑拿走了,对方甚至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根本不准她离开房间。
“陈恣,你这样是没有用的,你不要这么幼稚好吗?我要的是自由和尊重,我更不是你的附属物!”
望着很早就出现在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径直挡在她房门前的陈恣,桑意推了他一把,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仰视着他,尽力压抑自己心里的不满与怒火,大声朝他说道。
从小到大,桑意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这也是父亲桑文笙最常夸奖她身上的地方。
桑文笙作为云澜县重点中学的老师,他教过许多聪慧的学生,可面对身为女儿的自己。
他却常常赞叹,自己天生拥有的毅力,已经超过了他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这一点让他感到无比骄傲。
陈恣冷着脸,并未回答她的质问,只是用行动告诉她,她今天不可能越过他出门,更不可能成功找到一台电脑,去申请国外的大学。
连日来,自己尝试和他进行各种沟通都没有任何用,更不必说,赵梦去世以来,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桑意措手不及,心力交瘁,这已经让她的情绪到达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既然如此,桑意也不打算再费劲出门了,她兀然坐在了床沿,抬起一双黑眸望着陈恣,对他语气坚决的说:“既然你不愿意放我出门的话,那你可以亲眼看着我绝食,看着我不吃不喝!”
这句话,果然令陈恣的表情瞬间变了,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没有想到,她打算做到这个程度,可他也不打算让步:“好,你打算这样做的话,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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