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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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聊完了,柳老才问起另一桩事,“对了,你之前的夫人……”
许茹娘性子贤淑,之前柳家老两口在京的时候,特别是柳家女婿蒙冤那段时间,二老得了许茹娘不少照顾,于情于理,柳老都要问问许茹娘的近况。
解瑨微一沉默,低声道:“许家结党获罪流放,我与她有了分歧,如今已经不再是夫妻了。”
柳老一怔。
他知道解瑨的为人,不信他会做出“妻子娘家落魄便将对方休弃”这样的事,背后必有内情。
稍一思索,柳老便猜到许茹娘怕是不愿与娘家做切割,在夫家和娘家选择了后者。
“唉,”柳老叹了口气,“既是她的选择,能全了孝道也好。”
他笑道:“良缘夙缔,佳偶天成,姻缘一事上天注定,我瞧着你如今的夫人同你甚是般配。”
解瑨眼底掠过一丝温软,“她很好。”
他的神情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柳老看在眼里,不由抚上胡须,微微一笑。
柳老安顿下来之后,很快便带着姐弟三个开始了讲学。
新教室不再用解瑨的书房,而是由汤婵另挑了一处安静舒适、宽敞明亮的堂间。
第一堂课,汤婵依旧留在隔壁听了一会儿,结果她越听越久,竟是没舍得离开。
——老先生讲得太好了!
三字经、千字文这些虽然是幼童的启蒙书籍,但用典极多,柳老幽默风趣,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听他讲课简直就像是听故事会。
徽音姐妹俩聚精会神,连打怵读书的解桓都不自觉被吸引,认认真真听了进去。
解瑨的学问当然也很好,只是自己会读书不代表会教书,解瑨教起人来也跟做事断案似的,简明犀利,直切要害,对大人许是没什么,对于小孩子来说,就不免显得干巴巴的,相比之下,柳老的风格自然更受孩子们喜欢。
徽音跟佳音本还想着,日后继续向父亲请教,如今也不提了,解桓提起读书时,也再不是一副苦瓜脸。
连汤婵都时不时跑来隔壁蹭课,柳老也不嫌弃她岁数大,他本以为汤婵跟时下许多贵妇人一样不怎么识字,后来得知汤婵不仅识字,还会私下里看书读史,便很高兴地让她有什么问题就来问他。
汤婵毕竟是成人,总跟三岁的解桓小朋友上一个水平的课,也太对不起前世在学校里的十六年,听柳老这么说,看书时偶有不解之处,就跑去找老爷子闲扯。
老先生本就喜欢讲课,客居在解府,本来也没什么事,有人找他聊天,柳老再乐意不过。
两人经常一聊就是小半天,汤婵愈发喜欢老爷子了。
听到传话的人来回禀,说汤婵又跑去跟柳老先生聊天,解瑨笔尖一顿,“好,我知晓了。”
他写字的动作停了一会儿,直到外头来报,“二爷,大少爷来了。”
解瑨回过神,放下了笔,“让他进来吧。”
“小叔叔,”解桢拿着一些手稿进了屋,“您前日让我做的策论,我已写好了。”
解瑨道:“嗯,我给你瞧瞧。”
解桢恭敬地将作业递了上去,看着解瑨提起朱笔,开始勾画删改。
随着时间推移,解桢心里愈发没底。
这样差劲吗?抬眼望去,纸上已经是一片红了……
“还差了点火候。”
解瑨做完最后一点批改,开始给解桢剖析文章。解桢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打起精神,认真听着解瑨指点。
等解瑨说完,解桢呼出一口气,诚恳道谢,“多谢小叔叔。”
解瑨把纸稿递回给他,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对你太过严厉?”
“嗯?”解桢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的腹诽被解瑨听到了,连忙说道,“严师出高徒,侄儿天资鲁钝,小叔叔严格一些,也是为了我好。”
解瑨没点头,也没说别的,只道:“嗯,你回去吧。”
解桢挠了挠头,“那侄儿先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解桢还在琢磨小叔叔这是怎么了,直到迈步进屋,他看见有人正在榻前收拾着什么。
“你怎么来了?”
正在忙活的小于氏听见呻吟,连忙转过了身,“您回来了?”
她解释道:“近来天气愈发暖了,书房里的被褥用品还是厚的,盖着怕是不舒服,妾身来给您换一套更薄些的。”
解桢作为承重孙,要为太夫人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不能与妻子同房,正好他想用功读书,干脆独自搬到了书房居住。
解桢道:“这点小事,叫丫鬟做便是了。”
小于氏笑道:“妾身怕丫鬟不用心,总得亲眼来看一下才是。”
“也罢,随你,”解桢抿了抿唇,“有劳你了。”
小于氏摇了摇头,“不辛苦的。”
两人相对无言,解桢示意了手上的纸稿,“我还有事,你……”
小于氏连忙道:“您接着忙吧。”
解桢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坐到了书案前。
小于氏领着丫鬟,很快便将屋子收拾好。
解桢感觉动静停了,抬起了头,小于氏轻声对解桢道:“那妾身就先走了?”
解桢点头,“好。”
小于氏对他笑了笑,福礼离开。
一转过身,小于氏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她攥着帕子的手松开,不自觉抚了抚小腹。
守孝近三年不能同房,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有孕……
看着小于氏的背影,解桢捏着笔有些出神。
平心而论,小于氏是一个很好的人,更是一位完美的妻子。她精心照料他的起居,记得他的所有口味和喜好,待他最是用心不过……
若是没有遇到慎娘在先……
这个念头一出现,解桢便立刻摇摇头,甩掉了这个想法。
他不再多想,低头看起了手稿。
汤婵喜滋滋地进屋,发现解瑨正坐在榻上看书。
她有些意外,“今儿回来这么早?”
“嗯。”解瑨抬起头,“你刚从柳老处回来?”
“啊?是。”汤婵凑过去坐到他对面,感慨道,“老爷子真的厉害,不管我请教他什么能得到答案,感觉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解瑨给她倒了杯茶,像是随意般道:“柳老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不好过多打扰。你日后若有不明,也可以问我。”
汤婵接过茶盏笑道:“没事,我问过柳老的,我找他聊天,老人家很高兴呢。”
解瑨几不可查地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噗。”汤婵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跟人家老先生吃什么醋啊?”
解瑨这才知道汤婵刚刚是故意的,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面上故作镇定地皱起眉,“什么吃醋?不许胡说。”
汤婵不以为意,伸出手指边点边笑道:“你要编书,要指点桢哥儿,还要给族里的后辈备课讲学,我怕你太忙,平时不敢打扰你嘛。”
解瑨下意识道:“也不算太忙……”
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想要停下来却已经晚了。
他心下懊恼,汤婵笑得更深了,解瑨不自觉看向她,目光停留在她小扇子般弯起的睫毛上。
“既然你不忙,”她拄着下巴,眉眼弯弯,笑吟吟看着他,“那咱们说好,以后晚上讲故事给我听吧,嗯?”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连树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
徽音姐弟三个下了课,一同来给汤婵请安。进了院门,解桓放开姐姐的手,小跑着进了屋,“母亲!”
守门的丫鬟自然不会拦着他,都行礼笑道:“小少爷。”
屋里四处放着冰,温度比外头低了一截儿,甫一进屋,解桓便舒服地松了口气。
他欢畅地奔到窗下,就要往汤婵身上扑,“我回来啦!”
汤婵一身薄衫,正毫无仪态地盘腿坐在榻上吃东西,看他跑过来,赶紧放下手里的勺子伸手把他拦截下来,“跑什么?当心出一身汗再着了凉。”
解桓嘿嘿伸手往头顶比划,“姜妈妈举伞,遮太阳!”
“看把你能的。”汤婵往解
桓身后探去,发现他里头衣裳是干的才放下心,又拿了帕子来擦了擦他脑门上一点细汗,“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解桓扬起小脸让她擦,“天气热呢,先生说给我们休息。”
说着他余光看见榻几上放着吃食,颜色乳白微黄,散发着凉气和奶香。
解桓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汤婵啧了一声。
盘中之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酥山,是她从一本杂记里看到的一种古制法,有点像后世的冰激凌——冰同果肉打碎做底,将加热到近乎融化状态、混了糖和蜂蜜的酥酪淋递在上面,做出山峦的造型,放到冰窖里冷冻成型。酥酪便是近似后世奶酪和奶油的乳制品,太原府离关外更近,饮食上头受影响更深,这些奶制品也更容易得。
本来冻好成型的酥山还会插上花朵、彩树一类的装饰品,但汤婵这是自制,就没弄那么漂亮,只能叫秃山,但味道是没得说的。
汤婵以前吃这个都不在孩子面前,这东西温度低,怕小孩子吃了肠胃受不了。不过小崽儿们今天回来早,汤婵还没来得及销毁,被撞了个正着。
果然,解桓馋得口水直流,眼巴巴地看着汤婵,“母亲~”
见汤婵不说话,解桓干脆扭了起来,“母亲~~~”
这时候徽音和佳音也进了门,见小弟在汤婵跟前扭来扭去,徽音面露无奈,佳音掩唇偷笑,二人一同给汤婵问了好。
“都坐吧。”汤婵冲姐妹俩点了点头。
佳音坐下来笑道:“桓哥儿这是在干什么?”
“嘴馋了,闹着吃冰呢。”
两个姑娘随着她的话都看到了桌上剩下的酥山,但这俩都是懂事孩子,即使面露好奇,也不会主动说要。
汤婵看到俩姑娘额头都有细汗,想了想问:“你们想不想吃?”
二人对视,都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跟汤婵表达了意愿,佳音说了想尝尝,徽音也害羞地点了点头。
如今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解桓也长大了点儿,好像自己小时候吃老冰棍也没什么大事,便低头对快黏到她身上的解桓道:“行吧,让你沾沾你俩姐姐的光,给你们再做一点。但你只能吃一点,听到没有?”
解桓一喜,连连点头,“听到啦!”
说完还乐颠颠地跟两个姐姐道谢:“谢谢姐姐!”
徽音眼神柔和,佳音掩嘴而笑。
食材都还有剩,汤婵吩咐下去,让厨房再新做三份。
很快,新做的酥山端了上来,三份分量都比较小,混了新鲜的葡萄果肉。等了许久的解桓发出欢呼,徽音跟佳音也面露期待。
汤婵示意徽音和佳音开动,自己则拿起给解桓那一盘,扒拉了一小半出来。
“先给你吃这些,你吃了没什么事的话,下次再多给你一点。”
随着她的动作,碟子里的小山眼见着矮了一截,解桓看得着急,“母亲!”
汤婵看了他一眼,停下动作,把分出来的那些也推到他面前,“那你吃吧,吃多一回拉肚子就长记性了。”
解桓一听,知道这不是好话,想了一会儿,讨好地又把分出来那个碟子推了回来,“给母亲~”
只是他脸上心疼的小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去,汤婵看得想笑,捏了捏他的肉脸,“谢谢桓哥儿,晚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解桓这才高兴起来。
汤婵转头问姐妹俩,“怎样,好不好吃?”
其实不用问,看二人的表情就知道了,小姐妹边吃边悄悄说话,都是一脸喜色,“好吃!”
汤婵嘱咐,“慢慢吃,别吃太急。”
姐妹俩点头。
答应了解桓,晚上汤婵让厨房特意做了凉皮,等解瑨回来,汤婵把姐弟三个叫来一起用饭。
凉皮是关中特色的吃食,面皮蒸熟过凉水,切成长宽条,柔软筋道盖上水灵灵的黄瓜丝和豆芽,放点辣子,淋上盐、糖、醋、蒜、酱油等等调料混成的酱汁,搅拌均匀,鲜香扑鼻,爽口开胃,再是因着苦夏而没有什么胃口的人,也能吃下满满一大碗。
解桓小脑袋转了转,瞅瞅其他人碗里的,再瞅瞅自己碗里的,撅了噘嘴。
他碗里的没放辣,颜色就不如其他人红润好看。
汤婵见状,从辣子最少的佳音碗里夹了一小点放进解桓嘴里,“喏,尝尝。”
解桓被辣得一个激灵,嘴唇迅速变红,斯哈斯哈地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
汤婵:“要不要辣?”
解桓赶紧摇头。
可吃了两口,那股劲儿过去,解桓反而又想念起那个感觉。
他咽下嘴里的饭,转头眼巴巴地看向汤婵。
“母亲,再一点点好不好?”
桌上人忍俊不禁,伺候的丫鬟们也都露出善意的笑,汤婵嘴角弯起,依他所言给他加了一点点。
晚膳用完,一家人捧着肚子散步,最后溜达回来坐在廊下,对着天边深蓝夹杂着黄色的夜幕享用井水镇过的西瓜,晚风轻轻拂过,惬意极了。
徽音突然有些伤感道:“若是祖母还在就好了。”
佳音一愣,没第一时间接话。她不像徽音和解桓一般被太夫人亲自抚养过,感触到底不深。
解桓则是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一个优雅慈和的面庞,“啊,祖母!”
三岁多的孩子其实不怎么能记得半年以前的事情,解桓已经没什么具体的记忆了,但小家伙毕竟被疼爱了很久,提起祖母,情绪不自觉地低落起来。
他扬起脑袋扯了扯汤婵的衣角,“母亲,我们去看祖母?”
自从徽音说起太夫人,汤婵和解瑨两个大人都是一怔。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感触。汤婵摸摸解桓的后脑勺,低头柔和道:“等下回先生给假,我便领你们去看她。”
解桓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远处依稀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解瑨侧耳细听,不确定道:“好像是隔壁人家传来的?”
汤婵听了一会儿,“挺远的,应该不是家里。”
南院在老宅最边上,一巷之隔就是另一户人家,还是上个月新搬进来的,是位家大业大的豪商,家主姓常。常家人搬进来之后,常太太还给解府递了帖子,不过汤婵以想要闭门守孝为名,婉拒了常太太的拜访。
汤婵把双巧叫来,让她去打听打听情况。
过了一会儿,双巧急急忙忙来回话,“确实是常宅出了事,不知道怎么走了水,火势还不小……”
汤婵一惊,天干物燥,这时候房子又大多是木制,烧起来不是闹着玩的。
她把几个孩子赶回去休息,对双巧吩咐道:“赶紧召集人手,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双巧应下,风风火火去办事了。
火情危急,常家自然不会拒绝有人来帮忙,两家合力,还算快速地扑灭了火情,除了烧毁了两栋房屋、常家几个下人受了点轻伤,没有更多损失。
常家千恩万谢,特意派了人来传话,“我家太太呛了些烟,不方便过来,等她伤好,一定上门给您致谢。”
汤婵笑道:“不必这样客气,没出大事就好。”
虽然她婉拒了常家,但过了几天,常太太亲自带着礼物来拜访了。
人都来了,汤婵也不好冷硬地拒绝,只好把人请到花厅。
常太太是位四十来岁的妇人,穿着打扮富贵,外貌气质养尊处优。一见到汤婵,她便立刻带着笑迎了上来,行礼道:“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汤婵扶了她一下,“您请坐。”
“久仰大名,可算见到您了!”常太太笑道,“前几日多亏了您伸出援手,不然情况还不知道会有多严重。”
汤婵心说你从哪能听到我的名字,客气笑道:“邻里邻居,遇上这种事自然要帮忙,常太太不必放在心上。”
“您胸襟宽广,不图回报,但若我们不知感恩,便是我们的不是了。”常太太后头
跟了不少人,都拿着各式礼物,她从最前头的丫鬟手里接过一只小箱子递了过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您能收下。”
小箱子开了一道缝隙,汤婵一看,眼皮就是一跳——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沓银票!
她摇头推拒道:“不过举手之劳,何至于此?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常太太陪笑道:“一点心意而已,以后常府的生意,还要请解大人多多指点啊。”
“不必如此,”汤婵笑道,“常老爷闯荡商海多年,经营如此大的身家,哪里用外子这样对经商一窍不通的指点?您实在太客气了。”
常太太笑容有些僵硬,似乎是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
汤婵也没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往她身后扫了一眼,随手指了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玉器,“这玉龙瞧着倒是合我的眼缘,常太太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就把这个送我把玩吧。”
“这……”见她心意已决,常太太无法,只得留下那一件礼物,带着人走了。
常太太回了自己府邸,进了屋,就见常老爷正在屋里转圈。
常老爷听见动静,赶忙迎了上来,问道:“如何?”
常太太自顾自坐下,没好气道:“没收。”
“没收?”常老爷拔高声音,“怎么会?”
“是不是你出了什么差错,没奉承好贵人?”常老爷着急地只差跺脚,“唉,可惜解大人根本不接拜帖,不然我亲自出面……”
“就那么几句话,能出什么差错!?”常太太不高兴地打断了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出差错,我还想问你打听清楚了吗?”
常老爷道:“怎么没清楚呢,绝对是解家!朱家老五叔亲自悄悄告诉我的,就是因为搭上解家,他们家才换到了盐引跟盐!”
“那不应该啊……”常太太不解地嘀咕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道,“等等,会不会是因为解大人夫妇不愿意主动出面,以免落下把柄,才拒绝咱们的拜帖跟礼物?”
“这……”常老爷恍然地一拍大腿,“确实!”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解大人之前远在京城,怎么好亲自管这里的事?此处肯定有一个自己人帮着办事!”
常太太道:“那你还不去打听!?”
“好好好,知道了,”常老爷揉着耳朵站起身,变往外走边小声嘟囔着,“真是好一只河东狮……”
一巷之隔,汤婵并不知道隔壁的讨论。
她正跟回屋的解瑨说话,解瑨看到了随手被她收在桌子上的玉器,拿起来多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常家送来的谢礼。”汤婵跟他说了今天常太太上门的事,见解瑨一直轻轻皱着眉头看着玉件,有点不明所以,“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解瑨若有所思,“只是我瞧着这像是千多年的古物,价值很是不菲。”
“什么!?”汤婵吓了一跳,“这么贵重?”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件玉器,“我还是看它比较朴实不花哨,长得不像是值钱样子,才特意选的它……我是不是不该收?给你惹麻烦了吗?”
解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古物大多风格古拙,其貌不扬。”
他放下了玉件,“无碍,收着吧,常家能住在隔壁,定然是家资富豪的巨贾,这点东西对他们不算什么。这是谢礼,师出有名,不会有麻烦的。”
汤婵这才松了口气,“日后逢年过节,常家怕是还会走礼,我会再挑出来仔细瞧瞧。”

转眼快到七月十五,这是太夫人去后第一个中元,解家对此十分重视,汤婵特意请了解三婶上门,商量祭祀的事情。
解三婶的儿媳解大嫂也跟着婆婆来了,“怎么不见徽姐儿跟佳姐儿?”
解大嫂年过三十,至今也没能得个女儿,对两个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几次来拜访都要跟她们说说话。
汤婵让丫鬟给二人奉茶,闻言笑道:“这个时辰应当还在跟着先生上课呢,等会儿下了学就叫她们来请安。”
“上学?”一旁的解三婶惊讶,“好好的姑娘家,上什么学?”
汤婵笑道:“就是姑娘家识些字才好。”
解三婶神情像是刚刚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怪话,“这是什么话,世间哪有这个道理!”
汤婵也不辩驳什么男孩子女孩子都该一样对待,只笑道:“多学些东西,以后也好跟夫君有话聊。”
解三婶嗔道:“什么大事能有妇人插嘴的道理?”
汤婵只笑了笑道:“请了先生来,教一个也是教,教三个也是教,反正两个姐儿还小,就让她们一起了。”
解三婶皱着眉,还想劝些什么,解大嫂见两个人说不到一块儿去,连忙转移话题聊起别的。
“这玉倒是漂亮,”解大嫂看着博古架上的玉器随口道,“是古物吧?看着得千八百年了,养得可真好。”
话音刚落,解三婶立刻暗中瞪了谢大嫂一眼。
解大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心下后悔,连忙去看汤婵。
汤婵顺着解大嫂的视线转头看过去,正好错过了二人的眉眼官司,见是那件玉龙摆件,便道:“是隔壁常家送来的。”
“常家?”解三婶瞳孔一缩,宽袖下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她忍了忍,没能忍住,似乎好奇般问道,“是那家大商户吧?侄媳竟然跟他们家有交情?”
汤婵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之前他家意外走了水,邻里邻居的,我叫了家里的人去帮忙,常家便送了谢礼过来,再多的交情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解三婶像是解了好奇,忙笑了笑不再多问,转而问道,“对了,这个中元节,侄媳是怎么打算的?”
不知怎么,汤婵感觉解三婶对常家的态度有点怪,不过说起正事,汤婵很快将这一点不对劲抛在了脑后,跟解三婶说起中元祭祀的事。
送走解三婶婆媳,汤婵叫来福婶和紫苏,开始吩咐跟解三婶商量好的安排,众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有了章程。
半夜,万籁俱寂,汤婵躺在床上,突然腾地坐起身来。
忙的时候没时间多想,忙完了躺到床上,白天的事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她越琢磨越不对劲。
先说解大嫂随口认出古玉来历的事,虽说解三婶是族长夫人,但解三叔无官无职,解三婶出身平平,解大嫂娘家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耕读乡绅,一家子简朴,怎么会一眼就能认出古董,还说出了年份?
这也就罢了,更奇怪的是,解三婶听说是常家送来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大?
难不成解三婶一家和常家有什么交情不成?
便是有交情,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看解三婶的反应,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
汤婵越想越不妙,连忙叫来了紫苏,把事情跟她说了,“……我觉着事情不太对劲,可要是去查解三婶家,就怕一个不慎打草惊蛇。咱们有没有人手能用,去跟常家人套套话?”
紫苏想了想,“京城家里来送东西的人应该过两日就到,紫藤昨儿跟我说,这回他兄长也跟着来了,顺便来看看她。她兄长是生面孔,办事也得宜,不如我让紫藤送个信,让她兄长到了先别回来,而是去常府打探打探?”
解家回乡守孝,姨娘们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宛姨娘同秋月一起被汤婵留在京里的解府看家,若是京中有什么急事也好及时应对。每隔一段时间,留守京城的二人都把京里的重要消息送回来,一同送回来的还有东西,比如只有京里才有而老家买不到的生活用品、别家送的重要节礼一类。
紫藤则是紫竹被送走后补进汤婵院里的大丫鬟,为人踏实,当差也用心。听紫苏说紫藤的哥哥不远路途遥远,特意求了差事来看妹妹,汤婵心里多了几分好感,很快点头应了这个主意,“那就麻烦他了,送信的时候一同多送些银两,在外头办差没有钱可不凑手。”
紫苏笑着点头,“是。”
汤婵本来以为要等些时日,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就收到了紫藤兄长的来报。
却说紫藤兄长得了交代,很快就想出了法子,他脱离了解府的队伍,装成刚来阳曲县的商户公子,找了家酒馆一打听,很顺利便打听到了常家。
听了一耳朵常家的事,紫藤兄长得知常家三少爷最爱在外厮混,他才具平平,却因嫡出身份参与许多重要家族事务,便选了这人为目标接近。
他暗中跟着常三少爷,准备摸清规律后找机会偶遇结识,结果却意外发现三少爷有一回出门后掩人耳目似的七弯八拐,最后进了一家看上去门户普通的大门。
紫藤兄长直觉不对,没有贸然上前,等常三少爷走了,他一打听,原来这竟是解三叔的府宅。
出了这样一件事,紫藤兄长不敢耽搁,立马就来悄悄找了紫藤,将消息报于汤婵。
汤婵得了回禀,面色不由郑重了几分。
她对紫藤道:“我知晓了,你兄长这差事办的不错,让他回头去领赏。只是这事不可对别人说起,让你兄长烂在肚子里,不然出了事情,我是要追责的。”
紫藤高兴应下,“多谢夫人。夫人放心,我兄长晓得轻重的。”
等紫藤告退,汤婵叫来紫苏,“二爷人呢?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请他回来一趟,我有事要说。”
紫苏连忙应下,吩咐婆子去外头找小厮传话。回来之后她观察了一下汤婵的神色,“夫人,出什么事了?很
严重吗?”
汤婵摇了摇头,“还不好说——等之后消息确认了再同你说,许是我想的太多也说不定。”
之前常家太太被她拒绝后依旧亲自上门道谢,还送了完全超出谢礼意味的重礼,这是打着攀附的主意,而且多半有所求。
汤婵没有接常家太太的示好,常家却转头上了解三叔家的门,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走不通她的门路,转而把主意打到解三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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