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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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
“怎么感觉大奶奶像是又瘦了些?”
今日的工作完成,小于氏离开,秋月一边给汤婵端来热茶,一边不解地问道。
汤婵看着小于氏的背影叹了口气。
最近一段时日,小于氏的精神都肉眼可见的不好。
她旁敲侧击问过,小于氏却没有透露分毫,加上她装作若无其事,干活也努力认真从未耽误,汤婵就没有追根究底。
不过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症结应该在解桢身上。
偶尔看到解桢和小于氏一同出现,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夫妻两人之间的客气疏离,汤婵大概有自己的猜测。
好好的姑娘也真是怪倒霉的,被扯进一段烂俗剧情……
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汤婵也只能盼望小于氏早点看开,或者守得云开见月明。
挥洒完精力的几个孩子总算愿意回屋了,徽音佳音还好,汤婵打量打量桓哥儿,“怎么蔫儿巴成这样了?”
桓哥儿打了个哈欠,他玩疯了,累得够呛,现在都没什么精力跟汤婵顶嘴。
汤婵让人把厨房提前准备好的姜汤端上来,“把姜汤喝了罢,驱驱寒气,别感冒了。”
三个孩子都乖乖喝了。
两个姑娘还有功课要做,跟汤婵说了会儿话就告退了。汤婵见一旁的桓哥儿困得脑袋一点一点,便也姜妈妈抱着他下去睡觉了。
只是虽然做了预防,桓哥儿不知怎么,还是中了招,睡到一半就烧了起来。
听到消息,汤婵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来到了太夫人院里。
桓哥儿只是低烧,不严重,已经喝了药,但眼圈还是红的,蔫巴巴地没有一点平时生龙活虎的样子,汤婵看着都有点可怜了。
她柔声问:“怎么样?好点没有?”
桓哥儿平日里嘴上最讨厌后娘,这时候却晕晕乎乎地顾不上装相,喊了一声母亲就往汤婵怀里钻。
汤婵顺手把他抱着哄他睡觉。
桓哥儿嘴里还嘀咕着什么,汤婵仔细一听,登时哭笑不得。
这小子都这样了,还念叨着玩呢,汤婵随口跟他提的要带他去溜冰拉爬犁,他一直惦记着。
“好,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去。”汤婵低声安抚。
其实得等桓哥儿再长大一点,但她说的毫不心虚,反正小孩子不记事,过两天就忘了。
这一幕全都被太夫人收入眼帘,看着桓哥儿安稳睡在汤婵怀里的模样,太夫人心中大慰。
她对汤婵道:“这几天就让他歇在你那儿吧。”
“也好。”汤婵应下,可能是天气冷,太夫人最近时常没什么精神,别再因为照顾病人自己累病了。
晚上解瑨回来,汤婵就跟他说了解桓生病的事。
解瑨皱了皱眉,“还是需要强身健体,我回头给他寻摸一位武艺师傅。”
汤婵一怔,“但他身子骨还未长成呢,学武这种事,怎么也得等到五六岁吧?”
解瑨犹豫,“那等我再想想。”
汤婵看他很有一点鸡娃的势头,不由同情地摸了摸孩子的脑壳。
可怜的娃,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解桓的小身板底子很好,没过几天,风寒就痊愈了。
然而他住好汤婵这里,不太愿意走了——在汤婵这儿,每天他都能在睡前听到点稀奇古怪的故事,自己睡可就听不到了!
汤婵也不反感,解桓睡相挺乖,再加上幼崽火气旺盛,冬天抱着崽睡跟抱个小火炉似的,比抱着汤婆子还暖和。
解瑨对霸占了他床铺位置的解桓严肃道:“你马上三周岁,该自己睡了。”
桓哥儿抱着被子一扭脸,拒绝跟他爹交流:“我不!”
汤婵乐不可支,解瑨揉了揉太阳穴,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听外头来了人慌慌张张禀告。
“二爷、夫人,太夫人身子有些不好,何妈妈请您过去看看!”

解瑨脸色一变,当即起身就往松鹤堂赶。
他边走边问来传信的丫鬟具体怎么回事,丫鬟焦急禀道:“下午的时候太夫人困倦小憩,睡到了晚膳时分还未醒,何妈妈怕太夫人腹中饥饿,便想将太夫人唤醒,结果唤了许久,太夫人却始终不醒……”
跟在一旁的汤婵心下骤然一沉,不由看向解瑨。
解瑨也是脸色骤变,他紧抿着唇,脚步更快了几分,“请太医了吗?”
“未得主子的吩咐,奴婢们不敢擅专!”
“捧砚!拿我的名帖,速去请太医!”
“是!”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太夫人院里,等迈进门的时候,太夫人已经醒了。
她应该是刚刚醒来,何妈妈正搀扶着她坐起靠在大迎枕上。
听见动静,太夫人转头看来,神色平和地笑道:“哎呀,到底还是惊动你们了。”
解瑨快步走到太夫人面前,“母亲……”
太夫人柔声安慰,“没事,没事。”
解瑨眉头紧皱,“母亲感觉怎么样?我已派人请了太医……”
“兴师动众得作甚?”太夫人嗔他,“我心里有数,没有大碍的。”
解瑨哪里肯信,太夫人犟不过他,只得应了。
也罢,想来时候差不多,该叫他们知晓了。
看着太夫人的神情,汤婵非但没能放下心,反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将那点预感压下去,扬起笑问道:“您饿不饿?要不要用些东西?”
“也好。”太夫人笑着点头。
丫鬟赶紧忙着摆膳。饭菜都是现成温着的,只是太夫人像是没什么胃口,最后只拿了一碗香菇鸡丝粥慢慢地用。
喝了多半碗,太夫人将粥碗递给站在一旁服侍的解瑨,解瑨接过,又亲自奉茶给太夫人漱口。
他服侍周到稳妥,太夫人看着儿子,眼里藏着的笑意愈发深了。
这时外头
有人小心地通传,“太夫人、二爷、二夫人,太医到了。”
解瑨立刻将人请了进来。
未有过多寒暄,太医一进门,解瑨便郑重请托道:“家母身体不适,有劳您了。”
“解大人这话重了,”太医赶紧躬身回礼,“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待他给太夫人一搭脉,便是微不可察地一顿,望闻问切之后,心里答案更加笃定,却是觉得此事难办,一时没有说话。
“不知家母如何?”涉及到母亲身体,素来稳重的解瑨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先行开口询问道。
太医面带踌躇,“太夫人并无病症,只是年事已高……”
解家太夫人早年遭逢大变,一直不算康健,再说她如今年近古稀,依时人来看,已经是长寿了。
解瑨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听懂太医言下之意后便是色变,“什……”
这时太夫人却是接了话,对太医从容笑道:“我知晓了,有劳您走一趟。”
“不敢,不敢。”
太夫人本人如此讲理,太医松了口气,躬身下去开方了——说是开方,也就是些珍贵补品而已。
等太医告退,太夫人看向解瑨,柔声道:“生老病死,总有这一天的。”
解瑨张了张口,心乱如麻。
“儿子不孝,没能及时发现母亲身体有恙……”
太夫人眼中温和,眉眼带着浅淡笑意,“是我不愿你发现,不怪你。”
解瑨怔然不解,“母亲……”
太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话,“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
解瑨自然不肯,“儿子应当为母亲侍疾。”
“我哪里就病了呢?”太夫人温温和和地将儿子赶走,“今天先回去罢。”
一路回去,解瑨很是沉默,还算熟悉他的汤婵甚至能看出他有些失魂落魄。
“是我疏忽了。”汤婵沉默片刻,有些自责,“之前我有感觉到太夫人最近最近精神不好,但她老人家说没事,我就没有多想。”
解瑨摇头,“母亲不想让人知晓,连我身为人子都没有发现,又怎么能苛责你呢?”
虽是拿道理宽慰汤婵,但感情上最接受不了这件事的还是解瑨。
他一连几日没有睡好,本是最工作狂的一个人,这几日对待公务却是能推则推,同汤婵一同照顾太夫人。
太夫人心态平和,情况却是越来越差,白日里睡觉的时辰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太夫人醒来后精神特别好,连胃口都好了许多。
众人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不仅笑不出来,反而都绷紧了心弦。
四个字出现在众人脑海——回光返照。
太夫人眼睛有神,嘴角噙笑,“把桢哥儿叫回来。”
同一家人作完最后的交代,一一看过几个孩子,隔天,太夫人于睡梦中安详离世。
解桢跟小于氏二人始终没反应过来。
太夫人突然把解桢叫回来,主持着大房二房分了家,又嘱托解瑨好生照顾侄子,解桢夫妻两人还没回过神,就被这个噩耗砸懵了。
解桢不敢置信,寻求主心骨一般惶恐地看向解瑨,“小叔叔……”
解瑨没有说话,撩起衣摆跪到太夫人床前磕头,借着动作掩住了所有情绪。
解桢身体一颤,终于痛哭出声,“祖母!”
随着他的哭声,默默流泪的徽姐儿跟佳姐儿也都忍不住大哭。
下人们得到消息,也都哭了起来。
什么都不懂的垚哥儿被声音一激,也吓哭了,扭头躲到小于氏怀里低声抽噎,小于氏抱着孩子,默默抹泪。
实在太突然了。
她虽嫁进来不久,但太夫人为人和善,小于氏受了许多恩惠,此时难免伤怀。
桓哥儿比垚哥儿大一点,但也还是不懂生死的年纪,他跑到太夫人床前着急地问,“祖母怎么了?是病了吗?怎么还不起床呢?”
说着他就想去拉太夫人的手。
汤婵心里叹气,把他截了下来抱到怀里摸了摸脑袋瓜。
“祖母累了,要睡得久一点。”她小声说,“咱们不要打扰她。”
太夫人生前特意嘱咐了丧仪从简,但她曾经是尚书兼阁老夫人,一品命妇的身份放在这里,连皇帝都会派人来吊唁,该有的架子不能缺了。
解府上下打起精神治丧,汤婵不想出一丝纰漏,罕见地亲力亲为。
她一年前操办过于氏的丧事,但这次太夫人的丧仪比起于氏要重大得多,许多事务也是第一次处理,汤婵忙得脚打后脑勺,好在能力在这儿,一切还算井井有条。
“小婶婶!”
“德音?”汤婵连忙站起身迎,见到德音快步奔过来,赶紧迎上去道,“你可慢着些!”
德音肿着眼睛,见到汤婵就又忍不住掉眼泪。
“小婶婶……祖母她怎么就,怎么就……”
她说不下去了,汤婵叹了口气,挽着她柔声道:“好了,你还怀着身子呢,若她老人家在天有灵,知道你这般,走得也不安宁。”
今年春天的时候,德音顺利生下一个女儿。杜怀岳欢喜得跟什么一样,娶了个乳名儿叫宝姐儿,天还没冷的时候,还特意抱到解家来玩。
有了子嗣,夫妻俩感情愈发和睦,前几天,德音就又传出再次有孕的好消息。
自家人也没讲究瞒到三个月,刚得了喜信儿就报来给解家,就在太夫人走的前几天。
德音越想越难过,“……祖母还送了许多东西给我,怎么不叫我来看看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天寒地冻,路不好走,太夫人担忧德音胎还没有坐稳,出行会出事。
“她得知你过得好,心里就没有遗憾了。”汤婵安慰她,“莫要辜负了她老人家一片心意呀。”
她担心德音郁结伤了身子,转移话题问:“你这一胎感觉怎么样?反应大吗?”
说起孩子,德音勉强有了点笑模样,抚了抚小腹道:“比怀宝姐儿的时候吐得严重些,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心里倒没有第一次那么慌了……”
汤婵便同她聊起了孩子,“你这刚有了宝姐儿,就又怀了一胎,虽是添丁进口的大好事,但频繁生育耗血气,平时要注意进补,万不能伤了根基……”
她跟七大姑八大姨似的唠叨了半天,“……等你生产的日子,咱们家里人都在老家守孝,不在京城,早早找好稳婆、大夫,自个儿一定得警醒……离京之前,咱们看看能不能再找机会见一回……”
德音一个劲儿点头。
她哭了一场,又说了会儿话,汤婵就让杜怀岳把德音接了回去。
德音走后,庆祥侯府、纪家、于家等亲朋好友也都一一到过,汤婵收拾心情,继续招待客人。
天色已晚,汤婵看过几个孩子,又安排好明天待客的事宜,回到灵堂给太夫人守灵。
忙了这一阵,汤婵眼里都是红血丝,她靠坐在灵前,拢了拢身上大氅,轻轻吐出一口气。
为了让遗体保存更长时间,寒冬腊月,灵堂只点了一个炭盆。
秋月给汤婵塞了一个新装的手炉,心疼道:“夫人还是回去歇一歇罢。”
“没事。”汤婵摇了摇头,“我等会儿眯一觉就行。”
太夫人待她不薄,老人家去了,她做不到伤心欲绝,但该尽的心意要尽到。
秋月见劝不动,也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在汤婵身边坐下,汤婵转过头。
解瑨瘦了不少,脸上的线条更分明了些。他眼下带了青黑,下巴生出一点来不及打理的胡茬,看着多了几分憔悴。
汤婵问他:“前头怎么样?”
“一切如常。”解瑨这些天也带着解桢忙碌,没闲下来过,“孩子们呢?”
“都睡下了。”汤婵道,“得亏有桢哥儿媳妇,帮了我不少忙。”
“嗯,那就好。”
炭盆火星迸溅,发出一点噼啪的声响。两人低声说了一会儿话,灵堂里悄然安静下来。
月上中天,夜阑人静,解瑨看着摇曳的烛火,心中突然生出茫然之感。
他不自觉转向身边传来暖意的人,“阿婵。”
“嗯?”
“我……没有娘了。”
汤婵心头一颤。
她沉默了一会儿,默念“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但还是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片刻后,汤婵感觉自己的肩膀落下了一点重量。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收紧,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久久没有松开。
汤母收到太夫人去世的消息,当天就收拾行囊,亲自前来奔丧。
“您来了?”
汤婵正在忙,听到下人通传汤母到了,立时找了过来。
母女俩许久未见,只见汤母风尘仆仆,鬓间多了点白发,但精神还不错。
看汤婵有些憔悴,汤母有些心疼地嘱咐,“别太累了,小心身子。”
“欸,也就这一阵了,忙过就好了,”
汤婵领着汤母祭奠过太夫人,汤母上了点年纪,感触更深,心底唏嘘,“怎么就这样突然……”
祭过太夫人,汤婵就带汤母下去,母女二人说点私房话。
“我都很好,没什么事,你们逢年过节就派人去看我,族里对我很照顾……”
从汤家族里捡来的小姑娘春分这次也跟着来了,她年纪不大,但人最是孝顺体贴,忙前忙后帮着照顾汤母,也不曾假手他人。
汤婵欣慰地打量她,当初汤母一时恻隐,换来的结果不亏。
汤母低声问汤婵,“丧仪办完,你们什么打算?”
汤婵道:“二爷丁忧,我们回老家守孝,这是惯例了。”
汤母叹息,“该是如此。”
自从皇后诞下皇子,朝局暗潮涌动,这个当口,解瑨回老家守孝也能暂避风波。
太夫人明白了一辈子,儿女事也不含糊,走之前就主持了分家,但解家人口单薄,两房分产不分居,依旧是一处行动。
太夫人丧仪之后,解家也没歇下来,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扶太夫人灵棺归乡。
庙中寄存的于氏棺椁也会被一同带走,葬入祖坟,入土为安。
过了个冷清的新年,解家人出发离京,向老家而去。
“母亲,咱们什么时候能到?”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路边绿意零星,通往太原府曲阳县的官道上,一行车马缓慢而行。
桓哥儿蔫巴巴地靠在汤婵身上,半点不见平时的生龙活虎,徽音佳音脸色也不太好。
一行人自开春出发,已经走了半个多月。路途难行,舟车劳顿,自出生便起养尊处优的几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圆润的小脸都消瘦不少,但几人都很懂事,不舒服也从来不吵不闹,连桓哥儿都感受到家里气氛不对,一直很乖巧。
汤婵不由心软,摸了摸桓哥儿脑袋,“就快到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桓哥儿摇了摇头。
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已看得见城门了!”
解家祖籍太原府阳曲县,是府治所在,虽与京城无法相比,但已经十分繁华。听见外头的喧闹声音,几个小的都打起一点精神,偷偷掀了帘子往外看。
汤婵也不阻止,只看着不让他们的动作太明显。车马进了城门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了一处大宅前。
解瑨下马,后头跟着解桢,接到信早早等在门口的老管家快步迎了上来,“二爷可算到了!”
解瑨颔首,“福叔可好?”
“都好,都好。”福叔下意识喜笑颜开,但随即想到主家是因着太夫人去世才回来,就没了半点喜意,“唉,老封君怎么就……”
解瑨默然,“先安顿下来罢。”
福叔回过神,“是,是。”
老宅地角极佳,闹中取静,占地也极大。解瑨先安顿棺椁,以正堂充作灵堂,暂时停灵,再择吉日送棺下葬。
女眷的马车直接驶到二门,汤婵带着几个孩子下车,后头小于氏也抱着垚哥儿被人搀扶下来。
汤婵看着眼前大宅,轻轻舒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两年,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同在京中的宅邸类似,解家老宅风格沉稳庄重,深沉大气,不过京城寸土寸金,相比之下,老宅共有四个七进的院子并一大一小两处花园,面积要大得多。
“……屋顶、墙垣都修整过,墙面也是新粉刷的,若是还有什么不尽意的,您吩咐奴婢们便是。”
内宅的管事妈妈福婶引着汤婵一行人走在回廊里,她与福叔是解家的老人,一家子带着留守的仆人将宅子维护得很好,得到解瑨要回乡丁忧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把老宅收拾了出来。
汤婵看着处处干净整洁的宅院,点头道:“你们有心了。”
“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福婶笑容可掬,“只不过有一样要请您示下——之前请来干活的,多是临时雇佣的人手,现今宅子里伺候的人怕是不够,您看要不要叫人牙过来,再挑些懂规矩的丫鬟?”
“不必了,”汤婵摇了摇头,“如今正在孝里,也不好太过铺张,我们从京城带回来的人尽够了。”
福婶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夫人有计较便好。”
简单参观之后,汤婵一家子住进南院,小于氏则是带着垚哥儿住到了西院。
带回来的行李有许多,汤婵指挥着众人安置。
徽音几个年纪还小,一路劳顿都没怎么休息好,到了新地方的兴奋劲儿一过,就困得脑袋一点一点,没过一会儿,姐弟三人便头对着头,睡得东倒西歪。
汤婵瞧见不由莞尔。
这时,在灵堂忙碌完的解瑨也回来了。
“前头都安顿好了?”汤婵问,顺手给解瑨倒了杯茶。
解瑨坐到汤婵对面,略微放松了脊背,接过茶盏,“嗯,缺了些香烛,已经打发人去买了。”
回到老家,第一件着手要办的事,便是太夫人的丧仪,两人商量起接下来的安排。
解瑨道:“明日我去祖坟看看,另外还要寻一位阴阳先生,早些定下送棺下葬的吉日。”
他语气平静,只眉目间有一些掩不去的疲色。
太夫人去世,解瑨没有流过泪,过了头七之后更是行动如常,但日渐消瘦的身躯还是泄露了他试图隐藏起来的情绪。
想到当年父母去世时的自己,汤婵眼神难得温软,“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解瑨一怔,随即心里一暖,“我没事,别担心。”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来报,有客人到了。
解家从祖上起就是当地有名的士绅大族,居住在县里的亲族不少。上门拜访的是解瑨的三叔、解阁老的庶弟,他于读书一道上不怎么开窍,连个童生的功名也没能考取,不过前两年上一辈的老族长去世之后,解三叔作为解阁老的弟弟,被推举成了解家的族长,因他性子和气,是个周全的老好人,族里众人对他都很服气。
得到解瑨入城的消息,解三叔便赶紧带着妻子来了。
他不到知天命的年纪,个头不高,身形微胖,面相憨厚。解三婶与丈夫年纪相仿,比解三叔稍矮一点,二人站在一起十分有夫妻相。两人穿着打扮都很朴素,比起阁老的弟弟与弟妹、大族的族长与族长夫人,倒更像是一对普通的乡绅夫妻。
两家上次见面,还是解瑨出了父孝,被太夫人带进京城的时候,时隔多年再次相见,解三婶看清解瑨,便是眼前一亮。
“不愧是大哥的血脉,瞧瞧这,多出息……”
她一个劲儿地夸个不停,解三叔也激动地红了眼圈,止不住地点头,“好,好,大哥后继有人啦!”
“见过三叔,三婶。”
解瑨礼貌地请人入座,解三婶是第一次见到汤婵,她坐到汤婵身边,打量了汤婵一会儿,也是不停地夸赞。
她拉着汤婵的手热情道:“打断骨头连着
亲,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使人来叫我们便是——你几个堂兄弟随了他们爹,没开那读书的灵窍,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汤婵笑道:“三婶放心,都是一家人,我不会客气的。”
“好好好,这才对。”解三婶喜笑颜开,满眼都是满意。
等重逢的喜悦过去,说到太夫人,解三叔神情黯淡下来。
他对解瑨道:“该给大嫂上柱香的。”
解三婶闻言,连忙道:“是了,虽说回头肯定还要带你堂兄弟他们来正式祭奠,但既然我们今日已经来了,不上一柱香说不过去的。”
她跟着解三叔站了起来,解瑨自然不会拒绝,众人一同到灵前给太夫人上了香。随后解三叔夫妻又同解桢一家三口以及徽音三姐弟各自见过,等一起用过饭,夫妻俩才离开了解府。
解三叔是同解瑨亲缘最近的一门亲,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解府来吊唁太夫人的客人络绎不绝。与解三婶说过的一样,解三叔又来了一回,这次带上了所有儿孙祭拜太夫人。
除了解家的族亲,当地知府、县令等等官员以及士绅也都各自上门,借机同解瑨结交——这位可是简在帝心,板上钉钉的未来阁臣,交好总没什么坏处。
隔了几日,太夫人的娘家人也从隔壁的平阳府赶了过来。
来的人是太夫人的弟弟,即解瑨的舅舅,他身穿道袍,面相儒雅,半灰的长胡须修剪得十分整齐,一眼瞧上去便有仙风道骨之感。
解瑨的舅母早逝,舅舅未曾续娶,此番是独自前来,没有携带女眷,汤婵拜见过一次后便由着解瑨招待。
她手头的事情也不少,丧事宴请、管理内宅、照顾孩子……幸好有小于氏、福婶、还有紫苏等丫鬟这些能干的帮忙,人手充足,一切都很顺利。
就这样忙碌了小半个月,到了吉日,解家族人能来的都来了,解瑨同解桢亲自扶灵送棺,出城后走了十多里地抵达解家祖坟,将太夫人葬在了谢阁老身旁早早预留好的位置。
仪式过后,解三叔有事要找解瑨,解瑨回城后便到解三叔家坐了坐。
“我之前听大哥提过,守孝期间是朝臣养望的大好时机,”解三叔斟酌着问道,“如今丧事办完,这两年做什么,侄儿心中可有打算?”
解瑨颔首,“家父与家兄留下了不少治经的手稿,我打算将他们编纂成书。”
“编书?”解三叔闻言点点头,“嗯,编书确实不错,是个好主意。”
解瑨看出他像是有话要说,略一思索,想到什么,接着道:“若是需要,我也可以在闲暇时到族学,看看族中子弟的课业。”
“需要,自然需要!”解三叔听罢,立刻露出喜悦的笑容,目露欣慰,“哎,侄儿你也明白,咱们解家族学请来的董先生,有举人功名在身上,其实这样水平的先生,对于普通族学来说已经很是奢侈,但比起你来可就差远了——你家学渊源,年纪轻轻便蟾宫折桂,又为官多年,不说董先生比不得,连府学的先生怕是都不如你……我已经打算交代在府学就读的几个解家子弟,定会让他们认真对待,哎呀,若是有你指点,可是那群小子的福气!”
他止不住高兴,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解瑨耐心听完,微微点头,“三叔放心,我既是解家一份子,自然要为解家出力。”
解三叔喜得合不拢嘴,跟解瑨仔细商议过教书的细节,才放解瑨回了家。
解瑨一进门,眼前就是熟悉的一幕——
汤婵又在“欺负”解桓,也不晓得汤婵手里是个什么好东西,解桓想要,汤婵不给,抬着手让他蹦高伸手够,急得解桓小脸都快红了。
当地有习俗,送葬时女人家不好出面,汤婵正好留在家里躲懒。桓哥儿跟垚哥儿虽是男丁,但年纪太小,怕冲撞,也没有凑这个热闹。
孝期闭门谢客,也没什么娱乐,汤婵就只能逗孩子玩。
汤婵逗他就跟逗小狗似的,偏解桓不争气,对他百依百顺的奶娘丫鬟他嫌没意思,就爱跟汤婵玩闹,解瑨发现这一点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到父亲回来,解桓才不情不愿地停下,给解瑨行礼,“见过父亲。”
在汤婵这儿越久,桓哥儿是越来越不怕解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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