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淑妃一脸气恼,凶巴巴揉着手腕。
秦嬷嬷虽有些怀疑,但坚信陛下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倒习以为常布着菜。
用完膳,玄奕还是抱着人去殿外的花园溜达一圈消食,回了屋就关门放狗,呃,关门落锁。
“还这么早呢,我睡不着,唔…”
鳖了一个多月的忍者龟王,刚正在兴头上,哪里刃得住。
玄奕稍微退开,英俊的脸庞透着性感的微红。
“瓷儿乖…”
“還莱?”
“瓷儿听话…”
苏瓷煞风景翻了个白眼,
听你个鬼的话!
就不怕小龙儿破疲!
翌日正午。
玄奕准时来蹭饭,见一脸哀怨的丫头给他展示发红的手掌,不由尴尬摸了摸鼻子。
“不用布菜了,出去候着吧。”
庄裕秦嬷嬷等人应声退出殿外。
苏瓷毫不客气往男人膝上一坐:“我要吃那个珍珠丸子。”
“嗯。”
玄奕夹起送到她嘴里,盯着她鼓起的粉腮,甚觉可爱。
“今日你父亲去御书房求见,说赵氏母女的死讯已经传回京城。”
“哦。”
苏瓷又指了指一个菜:“爹爹应该知道,赵玉死讯刚传回来,这个时候不好扶我娘做苏家正室,免得太明显了。”
玄奕伸手擦了下她嘴角:“不会,你如今贵为淑妃,身怀有孕,生母不能是个妾,朕已下旨,下月让你父亲续弦。”
“那臣妾就替阿娘谢主隆恩了。”
苏瓷欣然一笑,玉手一指:“那个嫩肉片。”
玄奕挑眉,从善如流夹了块肉片喂给小祖宗。
“朕还是头一次被这么谢恩的。”
“慢慢您就习惯啦。”
苏瓷眉眼弯弯瞅着人:“前两天赵玉那弟弟贩卖私盐还开黑钱庄的事,是不是陛下故意去查的?”
“不是。”
玄奕也给自己夹了个丸子:“岁末宫晏之后没多久,你兄长苏励亲自写了告发信送到朕的案桌上。”
“我哥哥?”
苏瓷惊讶之余,脸上浮起佩服之色:“虎父无犬子,哥哥深得父亲教诲,心思通透。”
玄奕也挺惊讶的,
“我以为你会吃惊,毕竟那是他的至亲。”
“可他的至亲却丝毫不顾他和他孩子们的安危,屡次知错犯错,如果他再愚孝心软,恐怕就要赔上几家人的仕途官声,甚至是性命了。”
苏瓷说着喝了口汤:“那为什么陛下现在才公开?那赵家舅舅可是贩卖私盐的大罪。”
“户部已经暗查许久,掌握了实证再公开,赵家无法逃脱罪责了。”
玄奕用勺子挖了点米饭喂给她:“朕没让苏家插手此事,避嫌。”
“唔,色色不下(谢谢陛下)”
苏瓷歪头盯着君王,吞下米饭才开口:“陛下,一个多月了,你一直都没跟我说过皇后和贤妃,不,废后和严答应的事,也不让我见宫里的妃嫔,为什么?”
其实她那个诗会计划,一半是阴谋,一半是阳谋。
阴谋自然是揭穿皇后的毒珠子,还有将计就计坠湖陷害贤妃,一箭双雕。
但皇后赐妃子毒珠子是事实,她也故意在玄奕面前透露,是严知婉撺掇她办诗会意图不轨。
这些算得上是阳谋。
她早猜到玄奕会阻止严知婉在诗会上的手段,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解释。
以玄奕的智商,再色欲熏心也不可能没察觉出这些明显的破绽。
可事发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玄奕愣是半句都没提过,问起也只是让她不用管。
“没什么可说的。”
玄奕神色淡然夹着菜:“她们是罪有应得,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必费心去想那些事。”
“……”
苏瓷细细打量他的神情,心下微松。
算了,既然人家都清楚了还是不问,那她也乐得装傻。
“我感觉我现在像只猪。”
“…什么?”
苏瓷鼓腮:“难道不是吗,蠢蠢的猪,啥事不能想不能管不能理会,就吃吃睡睡,等肚子大起来挪都挪不动,不是猪是什么?”
“呵…”
玄奕忍俊不禁笑出声,戳了戳她的粉腮:“放心,瓷儿就是变成猪,也是漂亮的猪。”
“哈!”
苏瓷恼火站起身叉腰:“瞧,被我套出话来了吧?连你都觉得我是猪!”
“呃?”
玄奕连忙摇头:“不是,我没说你是,呃,猪…”
“你说了!你说我是只漂亮的猪!”
苏瓷撒泼甩手跺脚:“我肚子都还没大呢你就嫌弃我,那你以后别抱猪了,去抱其他宫的人吧!”
玄奕着急把人抱起,满头黑线。
“是我一时失言,瓷儿不是猪…”
“你说了!呜呜,庄公公秦嬷嬷快给我评评理,陛下说我是猪!呜,我要找太后娘娘告状!”
“不是…”
闻声跑进来的庄裕等人呆愣僵在原地。
他们听到了什么??
陛下说淑妃,是猪???
宝荣宫。
“哈哈哈…咳…”
太后捂着肚子笑得肩膀抖动:“皇帝当真说了这话?没听错吧?”
“秦筝亲耳听见的呢。”
薛嬷嬷也憋着笑点头:“女子有孕原本就娇气些,何况淑妃正是爱美的年纪呢,估计是陛下一时开的玩笑话,淑妃就闹了小脾气,非要秦筝过来给您告状呢。”
“哈哈哈!”
太后又是一顿好笑:“这皇帝也是,打小规矩守礼的人,怎么能说人家一个妙龄女子是只漂亮的猪呢,也怪不得人家生气赶他走,真是稀奇,哀家恨不得在当场看着呢,哈哈…”
易嬷嬷倒了杯茶,脸上带着笑意。
“也多亏了淑妃这一告状,娘娘许久没笑得这么开怀了。”
“可不是。”
薛嬷嬷笑道:“奴婢还记得陛下小时候,娘娘最喜欢逗陛下生气,说陛下过于老成稳重,没个孩子模样,只要陛下被逗生气了,娘娘就笑得开怀。”
“是呀。”
太后掏了帕子擦着眼角,神色怀念:“哀家就一个亲儿子,总想让他过得舒心些,可偏偏几个皇子中,就他最像他的皇祖父,对待自己比对别人还要苛刻,夙兴夜寐手不释卷,哀家是心疼也无奈,觉得自己生育一场都没尝试过被孩子亲近的滋味。”
“好不容易等他成婚有了大皇子,可无奈那孩子也不愿亲近哀家,哀家就盼着淑妃这甜糯糯的可人儿,给哀家添个贴心的孙儿孙女,也让哀家尝尝祖孙情深的滋味啊。”
“娘娘放心吧。”
易嬷嬷笑道:“淑妃年华正好,身体也好,这进宫才多久就怀上了,以后只怕一个接一个,到时候您被孙儿孙女们天天围着撒娇闹烦了,可别跟奴婢们抱怨。”
“哈哈,热闹才好,这后宫都冷清多久了,哀家就心心念念盼着那日呢。”
太后笑着抿了口茶:“淑妃有福气不光是她入了皇帝的眼,人还机灵,懂得什么时候聪明,什么时候愚钝。”
易嬷嬷笑容意味点头:“还是娘娘您调教得好。”
太后放下茶杯,看着窗下一株鲜艳盛放的花朵。
“这样的机灵人儿可不多见,就看她腹中的孩子,能不能助她的福气更上一层楼了。”
玄奕又是道歉又是送礼巴巴哄了两日,可算把人哄好了。
当夜也如愿再尝到了那双滑嫩小手带来的销魂滋味。
“…瓷儿哪学的?”
苏瓷搓着发红发痒的掌心,理直气壮回答。
“春宫图上看的。”
“咳…”
玄奕正喘气呢,被口水呛到,错愕看着满脸无辜的人儿。
“春,春宫图?你,你哪来的春宫图?”
这丫头进宫前,他还特意吩咐了秦嬷嬷别教她那些的…
“黑市里买的呗。”
苏瓷一脸坦荡:“我喜欢画画嘛,自然想观摩一下别人的画像呀,可烟雨那丫头年纪小,跟摊主说要有人的画像,糊里糊涂买了几本春宫图回来,我也只好看一下喽。”
“…那看完之后呢?”
“没有之后,我只看过两次,然后就被我娘发现拿去给烧了,真可惜。”
“幸好烧了…”
玄奕无奈揉着额头:“傻丫头,你可知被人发现你私藏春宫图,你一辈子名声都毁了。”
“那时候我又没想嫁人,管他呢。”
苏瓷靠着他胸膛打着哈欠:“那时候我压根不想嫁人,因为我偷听到赵玉说要把我送给别人做妾,我不要做妾,总想着长大点就离家出走。”
“哪怕做不成话本子里的江湖女侠,哪怕剃了头发做姑子,我也不要做妾…唔,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做了妾,我还挺开心的…”
“……”
玄奕垂眸定定看着沉睡的人儿,半晌轻轻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苏瓷终于坐稳了胎,能走出宫门瞎逛了。
陪太后用了午膳出来,苏瓷沿着宫墙慢悠悠踱步,后面跟着顶软轿和一堆宫人内监。
“苏蓉怎么把信送进宫的?”
谷雨小心注意着地面:“福禄都打听过了,据说是通过一个官员的家眷,和大姑娘是闺阁时的手帕交,大姑娘还答应事成之后会跟老爷推荐那妇人的夫婿升官。”
“呵,也是,送礼时帮忙夹带一封书信而已,这报酬倒也值了。”
“主子,大姑娘信中又是求主子给她撑腰吗?”
“对,应该说是求我救她。”
苏瓷微微摇头:“她怀孕了,但屋里小妾太多,还有庶子在先,现在都恨不得她这肚子没了,她求助过父兄,但后院之事男人也不好插手,也唯有我才能救她了。”
“主子请恕奴婢多嘴。”
谷雨蹙眉:“大姑娘可比赵氏苏茵聪明多了,主子帮了她以后可就甩不掉了,奴婢总觉得会后患无穷。”
烟雨踢开前面的一颗小石子,点头附和:“奴婢从前就见识过大姑娘的手段,她可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主子要仔细想清楚才好。”
“你们主子没那么圣母。”
苏瓷欣赏着宫墙上的紫藤花:“我帮她也是有条件的,帮我阿娘稳稳当当坐上苏家主母的位置。”
谷雨疑惑:“大姑娘自个都泥菩萨过江了,她能帮咱们夫人什么?”
“自然是帮我娘堵住这满京城的悠悠之口。”
苏瓷微微眯眼:“赵氏的死讯刚传回来,我阿娘就转正,尽管有陛下圣旨压着,但京城里住的可都是人精,一猜就知其中缘由,日后我阿娘是尚书夫人,难免要应酬送往,可不能顶着个不好的名声。”
“众所周知,苏蓉是赵玉最疼爱的女儿,只要她也认定我娘是苏家主母,那坊间自会有人替我娘说话,时间一长,不好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烟雨谷雨恍然大悟。
“对啊,还是主子想得周到,那主子想怎么帮大姑娘?要召她进宫吗?”
“不用这么麻烦,让福禄备份礼物送去伯爵府,私下把我的要求告诉她就行了。”
“是。”
谷雨说着看了眼前面半旧的殿宇:“主子,前面是秀女殿,是刚进宫选秀女子的暂住之处,因陛下多年没有选秀,这个地方都有点荒废了,主子还是上轿回去吧?”
“我知道。”
苏瓷眸色微转:“这就是那位纪答应住的地方?”
“是呀,纪答应住在后面的偏殿呢。”
烟雨说着蹙眉:“奴婢觉得这个纪答应太没规矩了,早前主子让福禄送了礼过来,那些宫女内监都不敢欺负她了,但她一直都没过来谢主子您呢,诗会上也没见她出现,说是身子不适,胆子真大。”
谷雨倒是看法不同:“奴婢倒觉得这个纪答应挺有骨气的,若换了旁人,得了淑妃娘娘的礼恨不得立刻凑上来拉关系呢。”
“唔,我也挺好奇的。”
苏瓷扫了眼那空荡的殿门,微微侧耳:“是不是有什么声响?”
“声响?”
烟雨走近几步听了听,蹙眉抿嘴:“主子,好像是哭声。”
苏瓷冲后面的福禄招招手。
“带几个人进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
福禄带了人进去,片刻就匆匆走出来,后面的人压着两个内监,一个步伐踉跄的女子扶着个狼狈的小宫女。
小宫女发髻凌乱,衣衫上沾了不少血迹,双眼哭得红肿。
“主子,奴才进去便看到这两个内监在殴打这名小宫女,纪答应正在阻止,还被他们推倒在地。”
纪芸愣愣看着苏瓷,飞快擦了下眼角屈膝行礼。
“见过淑妃娘娘。”
苏瓷蹙眉看着那摇摇欲坠下跪的小宫女:“福寿,带她下去找个御医医治。”
“是!”
“谢,谢淑妃娘娘…”
苏瓷瞥了眼两个瑟瑟发抖的内监,声音冰冷:“公然行凶以下犯上,绝不轻饶,交给内务府总管按宫规处理。”
“是,娘娘!”
“娘娘饶命!奴才知道错了!”
“娘娘饶命!”
纪芸淡漠看着被拖走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解恨。
苏瓷没忽略她那点神色,思索着走到一旁的石凳子坐下,打量着这个相貌清秀的女子。
“那小宫女是你的丫鬟?”
“…不是,喜儿只是秀女殿的洒扫丫头,给嫔妾送饭的宫女。”
“为什么宁愿受这种委屈,也不愿来找本宫?”
纪芸一愣抬眼,随即垂眸。
“嫔妾身份低微,不敢攀附淑妃娘娘。”
“是不敢,还是不愿?”
苏瓷说着向谷雨:“你们退下,本宫想和纪答应单独说说话。”
“…是。”
树下只剩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
“起来吧,我今日特意来找你的。”
“特意?”
纪芸眸中闪过疑色,手不自觉绞着帕子:“不知淑妃娘娘有何贵干?”
苏瓷扫了眼空旷的周围,确定不会有人藏匿偷听才开口。
“纪芸,你想不想出宫?”
“…什么?”
纪芸错愕瞪大眼睛,随即自嘲扯了扯嘴角:“娘娘,您说笑了。”
苏瓷微笑:“我就问你想不想。”
“…娘娘此话嫔妾无法回答,这也不是嫔妾想与不想的事。”
“你家在京城外五十里地的莲花镇,你母亲缠绵病榻,兄长早点做工断了一条腿行走不便,你姐姐也嫁得不好,家里只靠你父亲一人在码头做工养家,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
纪芸浑身一僵:“什么?不可能,我明明送了银子回去的,王六说他们很好…”
苏瓷微叹了口气。
“你每次让喜儿送银子出宫,请王六帮忙带回莲花镇的家里是么?”
“对,他是我哥哥的朋友,在京城做生意,我每次都让喜儿交给他的…”
“可他没有。”
苏瓷目露一丝怜悯:“那王六不过是北街一间妓馆的看院,这些年你交给他的银子,没有一个铜板送到你家人手中,他带给你的话也是他自个胡编的。”
“…他骗我,他骗我…”
纪芸惊愕摇头,双眼通红:“那些银子都是我辛辛苦苦缝帕子手绢挣来的,他竟然骗我!”
“你先别激动。”
苏瓷摆摆手:“我已经让人把你家人接来了城外的庄子,也请了大夫医治你母亲和兄长,他们现在很好。”
“什么?”
纪芸激动抖着唇:“他们,他们就在城外?娘娘没骗我?”
苏瓷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条和一支褪色的银簪递给她。
“这是那庄子的详细地址,我派去的人告诉你父母,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他们很高兴,也很记挂你。”
“这是,这是我娘的簪子…嫔妾深谢娘娘,谢谢!”
纪芸捧着银簪,泪如泉涌跪下磕了几个头,擦去眼泪抬头。
“娘娘,您需要嫔妾如何报答您?”
苏瓷微笑。
“好,我喜欢你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我这么大费周章帮你,而且能安全送你出宫和家人团聚,自然是有条件的。”
纪芸小心把纸条和银簪放进袖口。
“我卖身入宫,原就是为了让家里日子好些,无论能不能活着出宫,我都深谢娘娘救了我的家人,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报答娘娘。”
“倒没这么严重。”
苏瓷摆摆手:“我会保你活着出宫,但出宫后,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什么地方什么人?”
“泰王府,泰王。”
“……”
纪芸猛地抬眸,神色惊愕。
淑妃怎会知道她与泰王认识…
苏瓷微笑:“怎么?不愿意么?”
“…娘娘,您要我去泰王府,做什么?”
纪芸神色复杂盯着容光焕发的绝色女子:“您想对泰王做什么?”
“别误会。”
苏瓷认真摇头:“陛下的兄弟不多,在京城的就泰王宁王和景王,这三位王爷都是陛下器重的兄弟,我无端端为什么要对付泰王呢。”
“那,那是为了什么?”
“简单,我需要你告诉泰王,你就是当年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小宫女阿蓝,还有你以前的恩人,也就是泰王的生母柳美人,她临死前说过的话,一一告诉泰王。”
“……”
纪芸愣愣盯着神色如常的人:“为什么,娘娘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旧事?”
因为她有金手指呗。
苏瓷微叹了口气:“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当年柳美人去世之后,你选择去了辛库做苦工避开他,还让人告诉他你已经死了。”
“这些年你只想等着年满出宫,但不料却因救了太后被封为答应,所以你只能尽量不引人注意,极少出现在人前,就是怕被泰王认出你,是吗?”
“……”
纪芸死死咬唇,惊惶看了眼周围。
“娘娘既然知晓当年之事,也不想对付泰王,为何还要我如实告诉他那些往事?”
“因为我要让泰王知道,当年害死他生母之人,不是太后,而是孙贵太妃。”
苏瓷语气淡淡:“孙贵太妃所出的禹王,如今是越州王,掌管一州之地,还控制着骁勇善战的越州军,算是陛下兄弟中最有权势地位的王爷。”
“你这么多年都躲着泰王,也不敢说出柳美人临终之言,不就是担心泰王会被孙贵太妃和禹王盯上吗?”
纪芸久久沉默,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点头。
“对,我当年初进宫什么都不懂,犯了错差点被打死,是柳美人救了我,但她自己也过得很艰难,没法将我留在身边,我只好偷偷帮助她的儿子。”
“后来柳美人被害死,临终前跟我说害她之人是当时的孙贵妃,但她求我要等孙贵妃死后再告诉泰王,因为她害怕泰王也会被加害,所以我只好帮她瞒着,远离泰王,想着等以后出了宫,等着孙贵妃死了,再去找泰王说出实情…”
苏瓷微微点头:“恩人之托,你遵守也算是报恩,柳美人为了让儿子活着选择隐瞒,也是慈母苦心。”
“但你们都没想过泰王的感受,他自小受了那么多罪,身边唯有生母和你护着他,可你们接连死了,他有多痛?你可知他一直以为是太后害死了你们,对器重他的皇兄又该如何自处?”
纪芸低着头,泪水一滴接一滴砸落地面。
“柳美人和我,都只求他好好活着而已…”
苏瓷叹道:“可他这么每日活在仇恨和亲情的纠结之中,比死还难受啊。”
原著中,玄辰造反落败的最后,自刎谢罪之前跟女主坦白,从小他就敬爱玄奕这个皇兄,但却因为太后是他的杀母仇人,多年来一直活在纠结之中,对女主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只是点燃了他最后那点理智的一根导火线。
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苏瓷这么做,是因为她曾在玄奕案桌上见过一个奏本,一个状告越州王拥兵自重的参奏本子,这才细细回想了原著的剧情。
原著中,禹王早就是玄奕忌惮的心头大患,因此泰王才会找到禹王联合造反,却不知那才是他真正的仇人之子。
泰王可是男二兼大反派,智商自然不低,只要他知道当年真相,那对付禹王是必然的,也能帮玄奕一个大忙。
还有最关键的是,宫女阿蓝,也就是纪芸,算是泰王心中那个死去的白月光。
“纪芸,你心仪他多年,难道忍心看着他继续这么糊里糊涂痛苦下去吗?”
苏瓷站起身,垂眸看着沉默的人:“我救了你的家人,这就是我的条件,我不是个不求回报心地善良之人,三日后,纪答应会暴病而亡,但真死还是假死,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娘娘,我答应您的条件。”
纪芸抬头,定定看着绝色姝容的宠妃:“娘娘做这些,也是为了心仪之人吗?”
“呵,那是自然。”
苏瓷微笑转身:“我觉得真真切切为对方着想,为对方减轻负担,才是对两情相悦最好的诠释,你和泰王也可以做到的。”
“……”
纪芸站在树下,目送软轿逐渐消失在宫道上,久久不动。
玄奕搂着怀里的人儿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一根炭笔,对照着前方的花瓶一点一点描绘。
“素描呢,讲究光影意境,不是全靠画出来的,下笔次要,主要是靠抹出来的阴影造就主物。”
苏瓷说着拿起一团草纸,在他画的炭线上擦了几下,再用指腹抹着炭灰勾勒出瓶身线条。
“瞧,是不是没那么生硬了。”
“嗯,确实流畅许多,我再试试。”
玄奕认真学习中,边看了眼打哈欠的人儿:“困了?”
“有点吧,天气一暖和就总是犯困。”
苏瓷抹了下脸:“我肚子里肯定是个美羊羊,比我还能吃能睡。”
玄奕轻笑擦着她脸颊的炭灰,拿了巾帕替她擦手。
“瓷儿怎么确定是女儿?”
她说过女儿是美羊羊,儿子是喜羊羊。
“因为她娘我现在越来越美呀,老人不都这样说的嘛,孕期漂亮那是丫头,满脸痘痘又黑又胖的,肯定是小子。”
玄奕忍俊不禁,微歪了头打量着她白里透粉的脸蛋。
“嗯,那应该是个跟她母亲一样漂亮的小公主,是朕第一颗掌上明珠。”
苏蓉神色激动看着面前的几个锦盒,连连点头。
“福禄公公,劳烦你回去告诉娘娘,我一定会好好照办的,玲儿。”
福禄笑眯眯接过玲儿递来的荷包,客气躬身。
“二少夫人客气,那小的先回宫禀报了。”
“好,玲儿,好好送福禄公公出去。”
“是!”
玲儿送了人回来,满脸的欣喜。
“二少夫人,前院老爷夫人和大少夫人都在看着呢,客客气气把福禄公公送出门了,老爷还吩咐下人去找姑爷回来咱们院呢,有了淑妃娘娘撑腰,咱们以后再也不用受气了!”
“幸好,四妹妹还记得我这个姐姐。”
苏蓉摸着锦盒里精致繁琐的首饰礼品,抬起的眼眸盯着外面探头探脑的下人,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这个家里欺辱过我的人,我要一一讨回来!”
玲儿微顿:“夫人,这恐怕不好吧,要是出了事,那可是担着淑妃娘娘的名头呀…”
“别落了什么马脚就行了,况且我可是淑妃娘娘的亲姐姐,谁敢随意把罪名按在我头上。”
苏蓉长长吐了口气,扶着平坦的腹部起身。
“四妹妹想让她生母名正言顺做苏家主母,那就得必须经过我这个嫡女才行,若是日后她反悔了,那我随意几句话便可毁了林素兰的名声,所以她一直都得帮着我。”
“夫人,四姑娘如今可是最得宠的妃子,又身怀龙嗣,她若想对付您那,那可比以前容易呀…”
“正是因为她如今备受瞩目,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错,才好让我拿住把柄。”
苏蓉走到门边站着,扬起下巴看着外面惴惴不安的下人,缓缓扬起嘴角。
“去,让人把淑妃娘娘赏赐我珍贵礼品的消息,给我传遍整个京城!”
后宫死了个毫无存在感的答应和小宫女,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死的人是谁,毫无涟漪。
城外西郊。
纪芸牵着喜儿从脏污的恭桶中爬出来,神色怔愣看着周围的树林,还有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
小五子把一个包袱递给纪芸。
“阿蓝姑娘,前面那条小路走一刻钟左右就是你亲人所在的庄子,包袱里有三百两银票,还有入城门的新身份凭证。”
“…好。”
纪芸接过包袱紧紧抱着,双眼通红:“谢谢小哥,还有替我谢谢那位,我一定按照约定办事。”
“姑娘客气了,小的只是帮忙送一对外省姐妹来此寻亲而已,那小的先走了,两位保重。”
“谢谢…”
目送牛车走远,喜儿掩嘴低泣抱着纪芸的手臂。
“答应,我们真的出宫了吗,喜儿是不是在做梦…”
“嘘。”
纪芸抬手替她擦泪:“记住了,以后没有答应没有喜儿没有皇宫,我是阿蓝你是阿喜,我们是亲姐妹,从外省来这里寻亲的,一定不能说漏了嘴,知道吗?”
“嗯嗯,是,姐姐…”
“别哭了,我们赶紧去找我们姨母的吧。”
纪芸深吸了口气,归心似箭,牵着妹妹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看到那矮房前那对锄地的老夫妇时,潸然泪下。
爹娘,芸儿终于活着回家了!
景明宫。
玄奕垂眸看着纸条上的小字,指腹轻揉之下化成屑末。
“暗中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前方两名黑衣人拱手,随即闪出了窗户。
玄奕起身,黑眸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脸上浮起一丝疑色。
她大费周章送那两人出宫,只是出于同情?
若只是同情,为何瞒着他…
玉芙宫里,谷雨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玄辰的事极为隐秘,苏瓷也没告诉身边的人,只是说出于同情,让福禄私下把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