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苏瓷嘴角微扬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就算太后陛下知道我的计划,但皇后和贤妃等人原就有害人之心,罪有应得怨不得旁人,况且我如今还有免死金牌呢。”
“主子一说这个奴婢就腿软。”
烟雨心有余悸捂着胸口:“当时听到太医说您有喜的时候,我差点没晕过去啊。”
谷雨也是满脸后怕:“都是奴婢们疏忽,竟没发现主子有了身孕,幸好有惊无险,您和小皇子都好好的,不然奴婢们就是万死都不能赎罪。”
“确实吓人。”
计划已成,苏瓷也没打算说出她早怀疑自己有孕的事。
“我也没想到这一遭,不过这危险冒得也值了,起码从今日起我能安安心心养胎了,不是么。”
“那主子可想好怎么跟陛下解释了?”
“唔…别院的事倒是简单,就说我发现那老嬷嬷不对劲,又怕闹起来坏了皇陵祭典,所以偷偷倒了那碗肉汤了事,什么毒我也不知道就是了。”
“至于诗会毒酒的事,既然陛下都暗中替我换了,那我们就装不知情呗,一问三不知,追问就拿我崽崽当挡箭牌。”
苏瓷慵懒托着腮笑道:“别忘了我的人设,天真无邪嘛,啥事装无知无辜呗,太后或许会怪我不懂事些,但看在孩子份上也不会深究,至于陛下嘛,挺好哄的。”
谷雨浑身放松下来,满脸的佩服。
“要说到这揣摩人心,奴婢不及主子万分之一。”
“揣摩人心是次要,主要还是你主子我长得花容月貌,一看就不是干坏事的脸。”
苏瓷微笑摆摆手:“祖母和父亲都是聪明人,苏家那边我不担心,但这两天太医内务府啥的都往咱们这跑,人多口杂,管好我们自己的人,谨言慎行别出岔子。”
“是,奴婢晓得了。”
“烟雨你送些软口清淡的糕点去宝荣宫,就说我现在无法过去探望太后她老人家,以表一下心意。”
“是。”
玄奕沉着脸走进殿内,就见饭桌旁那面容素净的人儿怯怯站着,眨巴一双汪汪水眸瞅着他。
像做错了事等着挨罚的小孩。
看来还不算太坏,尚有可教之处。
“臣妾恭迎陛下…”
“起来。”
玄奕下意识伸手把人扶着,顿了顿又放开坐下,浓眉微蹙。
不能太快原谅她,免得恃宠生娇。
“……”
苏瓷示意庄裕等人退下,殷勤微弯着腰给君王布菜。
“陛下,御膳房做的这个药膳鸡味道不错呢,您尝尝。”
“坐下吃饭。”
“不嘛,我做错事了心里惭愧,想好好侍候陛下,减轻自身的罪责。”
“…坐下。”
苏瓷只好坐下,边吃边瞅。
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饭下来,玄奕的气消了,放下漱口的茶杯无奈看向睥着他的丫头。
那小眼神幽怨的,小嘴嘟得快能挂油瓶了。
“怎么,你诸事瞒着朕,还怨朕说你一两句了?”
“我哪敢呀。”
苏瓷闷闷摇头:“陛下怎么不想想,那是我第一次跟陛下出宫,太后皇后,文武百官禁军宫人,都时刻注意着我这个宠妃,那天我才刚进屋还没坐下,突然一个老嬷嬷端了肉汤来,还说是庄公公吩咐的,大家都有,那我也只能先接了嘛。”
“说来还得感激陛下送来的那只烤鸭,我和烟雨都吃撑了,闻着那肉汤实在是腻,也因此起了疑心,庄公公向来细心,烤鸭是他买的,不可能再送这么油腻的汤来,所以我才悄悄倒了。”
玄奕微吐了口气。
“就算当时不说,为什么事后也不告诉朕?”
“怎么说嘛?”
苏瓷无辜扁嘴:“我只是疑心而已,又不确定那汤是否真有毒,把汤倒掉之后我还特意观察那片草地,都没枯黄呢,又让烟雨去外面打听,也没听说有人喝了那汤中毒,就想着应该是我多心了嘛。”
“陛下当时也忙,第二天还是皇陵祭典,要是我没证没据说出来,陛下一查那指定就瞒不住了,要是那汤有毒还好,但要是没毒呢,别人会怎么说我这个狐媚君上,扰乱祭典的宠妃呢?”
“……”
玄奕顿了顿,抬手微揉着额头:“所以你当时非要跟去围场,是怕再次被人下毒?”
“嗯呐。”
苏瓷乖巧捧腮点头:“陛下是真龙天子,自有仙气护体,只要我跟在您身边,妖魔鬼怪哪敢近身呀~”
谄媚丫头。
玄奕睥了眼那红润健康的脸蛋:“那诗会之事,你又瞒了朕什么?”
“唔…”
苏瓷眨眼思索:“我知道贤妃是表面亲近我,但她话里话外示意我办诗会的时候,我也有私心想见见我阿娘嘛,所以就顺水推舟喽。”
“我也想过,席上贤妃肯定会安排人在诗词歌赋方面刁难我,让我出丑,可我觉得不会作诗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她们笑就笑呗,只要让阿娘看到我好好的就行了。”
“就是,就是没想到贤妃会突然推我下湖…”
苏瓷说着面露惊惧抖了抖:“湖水好冰好冷,我吓得呛了水好难受…陛下,那湖里有鬼,水鬼…”
玄奕皱眉将人抱到膝上,轻揉着她微凉的手。
“胡说什么,没有鬼。”
“有啊。”
苏瓷舒服埋进他的胸膛,顺便抖抖肩膀:“我非常肯定,有水鬼抓我的脚,我怎么踢都踢不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不是水鬼,那是被人提前安排在湖边的绳套。”
“啊?”
苏瓷抬起震惊的小脸:“绳套?贤妃姐姐真的,真的想要我的命?”
“嗯,她罪有应得。”
“…那,那陛下要怎么责罚她呀?”
“这些事你不用管,朕会处理,近日你也别出这玉芙宫,好好安心养身子。”
玄奕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部,黑眸微垂。
算了,毒酒之事还是先瞒着吧。
免得这丫头晚上做噩梦。
“好嘛,我相信陛下就是了。”
忽悠成功,苏瓷歪头蹭着他下巴:“陛下,我们真的有孩子了吗,我现在都不敢相信呢。”
玄奕眸色柔和下来,大掌轻轻覆上她的细腰。
“嗯,真的。”
苏瓷嘴角微扬:“陛下喜欢男孩女孩?”
“都喜欢,健康就行。”
“骗人。”
苏瓷仰头看他:“你只有个儿子,没有女儿,你肯定喜欢儿子。”
玄奕失笑蹭了蹭她鼻尖:“生儿育女乃自然天道,如何能让我自己选?”
“唉,其实我挺苦恼的。”
“苦恼什么?”
“生在天家里的皇子会很辛苦,步步谨慎,哪哪都是规矩,公主倒好些,可日后会被送去什么荒蛮之地和亲,就算送去像梁国晋国那种富庶之国,可又和咱们大雍是敌国,这辈子都没法回来母国…”
“嗯?”
玄奕皱眉捏起她的下巴:“你从哪听来的谬论?”
“话本子影子戏都这么说的呀。”
“…以后还是少让你看那些杂书,脑子都看坏了。”
玄奕点了点她鼻尖,抱起人往殿外走:“朕的公主何等娇贵,岂是能随意牺牲的棋子,别乱想了,带你散散步消食。”
苏瓷眨眼:“抱着我,让我散步消食?”
“嗯,徐立之虽说你身子无恙,但这段时间还得好好休养,你那两个丫鬟跟你差不多没心眼,朕让庄裕再安排几名宫人过来伺候。”
“哦。”
您有心眼,抱着人散步消食,您真有心眼。
心眼皇帝还真抱着她转悠了一圈消食才回到寝室,让人备水沐浴。
苏瓷惊讶看看脱外裳的君王,又看看忙着去备水的庄裕。
“陛下要留下来睡觉?”
玄奕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想赶朕走?”
“可宫规不是说了…”
宫规有言,皇嗣为重,妃子有孕便不能再侍寝,君王可以陪同有孕妃子吃饭说话逛公园啥的都行,唯独不能留宿,谨防擦枪走火伤害龙嗣。
当然,还有一个例外,有孕妃子为了留住君心,会安排身边宫女丫鬟代为侍寝。
苏瓷微歪了歪头,招了谷雨上前耳语几句。
谷雨眉头一皱点头,快步退出寝室,便看到了廊下站着的莲心。
那张颇为出彩的脸上,妆容精致。
玄奕是个非常勤勉合格的皇帝,对自己尤其严格。
就算一夜七次郎,照样能天未亮爬起来上朝,一天下来再困也不会懈怠政务。
“醒了?”
玄奕看着睡眼惺忪格外可爱的丫头,薄唇微扬:“用了早膳再多睡会吧。”
“唔,睡醒再吃。”
苏瓷伸了个懒腰趴在软枕上,娇俏歪头盯着一身威严朝服的君王。
“陛下,您好帅好威风。”
“好,帅?”
玄奕顿了顿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好俊的意思呀,陛下是全天下最俊的大帅哥~”
“……”
庄裕秦筝等人纷纷低下头,暗自好笑。
“咳…胡闹。”
玄奕颇为不自然低咳一声,微倾身伸手揉了揉她凌乱的额发:“不许耽误了用早膳,还有太医开的药也要喝。”
“知道啦,陛下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哦~”
苏瓷蹭蹭男人的手背,笑眯眯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出了寝室。
果然,古今中外没哪个男人不喜欢被人夸帅的…
烟雨谷雨送了君王出去,回来脸上还带着欣喜。
“还是主子有办法,昨儿奴婢还担心陛下生气呢,这会瞧着又是叮嘱秦嬷嬷去御膳房做您爱吃的,又吩咐了徐太医好好守着玉芙宫,真真把您放心尖上了呢。”
“那是当然。”
烟雨笑嘻嘻附和:“咱们主子现在可金贵着呢,方才陛下洗漱都让我们轻声些,唯恐吵醒了主子呢。”
苏瓷笑了笑,眼眸微转。
自从那次玄奕没正面回答她的表白,她便换了种方法。
说难听点,人类无论男女都有点贱的根底,玄奕也是人,她就换了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时而隐晦表示深情,时而坦然表示认命,时而还得装装可怜,慢慢吊人胃口。
而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玄奕现在看她的眼神,明显比初进宫时多了层更深的情愫。
“备水洗漱吧,昨晚太早睡,这会都不困了。”
“是。”
苏瓷起身张手让烟雨穿衣,边看了眼谷雨。
“昨晚可有什么发现?”
谷雨微顿,笑容冷了下来:“还是主子敏锐,昨夜莲心盛装打扮一直候在寝室外,芍药虽然没有靠近,但也抹了胭脂香粉。”
烟雨也沉着脸:“可不是,奴婢都想当场骂她们一顿,还是秦嬷嬷劝阻,只把人赶去殿外站着了。”
“这也难怪她们,历来宫妃有孕,为了拉拢圣心安排宫女侍寝,也是规矩上的常事。”
苏瓷倒神色如常:“不过她俩也忒着急了些,我就是安排,那也是安排你们两个亲近之人才是。”
“主子!”
谷雨噗通跪下:“承蒙主子爱重,谷雨才有机会脱离那颠沛流离的命运,谷雨已经发誓,此生唯主子马首是瞻身先士卒,但,但谷雨绝不,绝不…”
“急什么。”
苏瓷好笑把人扶起来:“我既了解你的身世,又岂会逼你?”
“是呀谷雨,还说你了解主子呢,连这都当真。”
烟雨倒是老神在在:“再说陛下要是那等好色之徒,怎么宫里那么多漂亮妃嫔不选,跑主子宫里挑个宫女侍寝?根本不可能嘛。”
“哟,咱们烟雨真的懂事了。”
苏瓷笑着捏捏她得意的脸蛋:“说得对,陛下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就是他要做,我也不会牺牲你们两个。”
“这深宫无底,那些大家闺秀的妃嫔尚且步步惊心,更何况宫女出身的你们,都说母凭子贵,可我却觉得在天家是子凭母贵,比如陛下,没有太后声名赫赫的娘家助力,岂能一路平坦成为太子,成为君王?”
“又比如泰王,只因生母是个宫女,贵为皇子但却打小备受忽视艰难求生,甭管他多天资聪颖,但除非整个天家剩他一个皇子,不然他想争这至尊之位,便是世人说的痴心妄想。”
苏瓷说着看向两人,笑容柔和。
“你们是我最亲近之人,你们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们,就算将来你们有喜欢的人,我也会风风光光把你们嫁出去,而不是把你们当成固宠的工具棋子,随意牺牲践踏。”
两人双眼微红,连连点头。
“主子,烟雨才不要嫁人,天天伺候公婆丈夫还得生孩子,多辛苦呀,烟雨还是喜欢跟着主子吃香喝辣的!”
“谷雨希望能像秦嬷嬷易嬷嬷她们一样,这辈子就陪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伺候主子的孩子。”
苏瓷笑着点头:“行,随你们喜欢,日后等到你们看上哪个俊俏公子再告诉我,娘娘我护短,就是抢也给你们抢到手。”
“嘻,主子好霸气~”
三人嘻哈笑闹了一会才说回正事。
“那莲心和芍药,主子准备怎么处置?”
苏瓷坐到梳妆台前,语气平常:“处置什么,人家帮有孕的主宫娘娘侍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她们还是太后的人,就这么放着呗,陛下要是真有心思,谁也拦不住。”
“是,往后奴婢会多加注意她们的言行举止。”
谷雨点头:“也不知道诗会那日的事在京城传得如何了,苏家那边要不要让福禄出宫打听一下?”
“不用。”
苏瓷对着铜镜整理一下梳好的发髻:“暂时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打听查问,咱们是受害者,只管装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就行,苏家那边有祖母和爹爹在,不会乱。”
苏励走进书房:“父亲,外面流言纷纷,不少朝中官员送了拜帖来,还有些要见祖母的官眷,儿子都以祖母受惊父亲头疼的借口婉拒了。”
“嗯。”
苏衍放下毫笔,神色思索:“朝中情况如何?”
“贤妃当众推淑妃下湖,数十名官眷都亲眼目睹,罪证确凿,今日早朝汝南侯当庭请罪,下朝之后被召去了御书房,出宫的时候脸色瞧着甚是凝重。”
苏励面露一丝怒意:“倒是那卫丛还替他女儿狡辩,被宋相当庭指出卫家和吴家在别院意图毒害淑妃娘娘之事,陛下已经把案子递给了宋相和刑部负责,定会给咱们娘娘一个公道。”
“宋相?”
苏衍微微蹙眉,背着手来回踱步。
“想来他是领了陛下的旨意,才敢当众说出后宫私隐之事,不过,也不得不防啊…”
苏励微顿:“父亲是说我们要防着宋相?”
“对,这次诗会之事,皇后贤妃卫修媛吴充媛,还有几个低位嫔妃都各有牵连,如今后宫妃位的只剩宋良妃和咱们娘娘,娘娘如今有孕,那得利的自然就剩宋良妃了。”
苏励顿了顿。
“父亲,良妃进宫多年都未曾得宠,四妹妹圣眷正浓又身怀龙嗣,孩儿觉得不足为惧…”
“你想得太简单了。”
苏衍眉心紧锁:“正是因为瓷儿如今怀着身孕,为父才满心的担忧,她进宫就被皇后赐了麝香珠子,也幸亏她打小不爱穿戴这些珠钗首饰才躲过一劫,接着是别院下毒,诗会上又被推下湖,少点运气都躲不过去。”
“宋相是两朝老臣,才智双全手段果决,从前是有东宫皇后和沈家压着,可如今皇后作恶多端被幽禁冷宫,废后是迟早的事,大皇子资质平庸不堪大用,贤妃也再难以翻身,那这继后之位,只会在良妃和淑妃之间,两者择其一。”
苏励一愣,缓缓皱起眉头。
“四妹妹如今有孕,比起无宠无孕的良妃,自然多了几分胜算,要是将来生下的是位皇子,那继后之位就等同囊中之物了…”
“对。”
苏衍吐了口气点头:“所以为父才说不得不妨。”
“…父亲,原来四妹妹让我们暗中查探宋相和凌云大师之事,是早有预谋的吗?”
苏励神色微惊:“可那时候皇后和贤妃并没…难道四妹妹能未卜先知?”
“为父也颇为疑惑此事。”
苏衍摇摇头:“瓷儿打小聪慧,或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未雨绸缪,但这对她对我们苏家都是好事。”
“如今朝中局面各藏暗涌,我们更要谨言慎行,管好家宅下人,切不可拖了宫里娘娘的后腿,还有,再多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凌云山,务必尽快查清楚宋相和凌云大师的来往细节。”
宣侯府。
楚云州剑眉微蹙看向青衣。
“楚林说,苏府的人在凌云山周围暗中查探?”
青衣点头:“楚公子在凌云山多年,有不少相熟好友,发现苏府的人没有闹事迹象,只是行踪隐晦在查探凌云大师的事,所以并未打草惊蛇,说苏尚书是朝中之人,怕是与主子您有所关联,特意送了信回来告知。”
“…凌云大师是江湖人,淡泊名利,苏家人为何要查探他?”
楚云州垂眸思索片刻:“给楚林回信,让他暗中相助苏府的人。”
“…是。”
青衣有些踌躇看了眼清瘦不少的人:“主子,这几日您都没怎么合眼,不然回房休息一下吧?”
虽然他认为主子梦中之人与淑妃相似只是巧合,可主子却像魔怔了一般,不光在岁末宫晏上不惜受伤救下淑妃,还整日丢了魂似的吃不好睡不好,平日里也总是躲在书房里出神发愣。
那日宫里传出淑妃被推下湖诊出喜脉之时,主子更是把自己锁在房里灌得烂醉…
“不了。”
楚云州转身:“别回信了,收拾一下,今日启程前往凌云山。”
泰王府。
玄辰狭长双眸闪着疑色。
“你说办诗会不是淑妃的本意?”
脸白年轻的内监微微点头:“贤妃宫里的人都招了,是贤妃听闻淑妃想念家中母亲,才撺掇淑妃操办诗会邀请官眷入宫,贤妃从汝南侯夫人那得了一种奇毒,熏香加上落入酒中的毒,会使人先呈现醉酒状态,睡过去便不会再醒,死后也查不出端倪。”
“…既是如此,贤妃又为何当众行凶?”
玄辰蹙眉摇头:“还多此一举在湖中安排绳套,白白留下这么致命的破绽?”
“这个奴才也很觉得蹊跷。”
内监摇摇头:“但如今贤妃重伤昏迷,她下毒和推人罪证确凿,身边人死的死叛的叛,为了活命把所有罪都推到贤妃身上,其中许多细节也难以追寻了。”
“…皇后呢?”
“皇后宫里的内监也招了,说是皇后在贤妃准备的毒酒中添了一验便知的鹤顶红,试图把贤妃淑妃都除了,但身为国母竟给妃嫔们全赐了麝香珠子,别说是尊贵天家,就是换了普通百姓的门户,那也是无可赦免的大罪。”
“嗯,你回去吧,如今局势未明,你多加小心。”
“是。”
玄辰垂眸抿了口茶,眸色晦暗。
这次后宫诗会之事,处处都透着破绽蹊跷。
先是贤妃意图不轨撺掇淑妃办诗会,既都备了毒酒,但又众目睽睽之下推淑妃下湖,此为一疑。
淑妃进宫被皇后赐了麝香珠子,却又顺利怀上身孕,还恰巧在诗会上摔坏了那珠子被人发现,此为二疑。
还有淑妃的身孕也那么恰巧被诊了出来。
戕害皇嗣的罪名之大,足以彻底斩断皇后和贤妃所有翻身的退路。
但既然他能想到,陛下不可能没有察觉。
又或许淑妃只是颗棋子,这一切都是陛下在暗中推波助澜…
“…墨行。”
一名灰衣家丁无声推门进来:“主子。”
“把京中的人手全数撤离隐藏,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是。”
关乎天家私隐,京城虽流言纷扰,但都隐于暗涌之下,表面还是风平浪静的。
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生。
沈家之案伴随着废后圣旨正式结案,刚从北境凯旋的沈少将军御前跪求圣上赐罪,圣上念其与先祖功绩,只赐死了重罪的沈家嫡长子次子,即日,废后之父沈大将军在狱中悲泣自戕,以死谢罪。
太后亲下懿旨,贤妃戕害皇嗣罪孽深重降为答应,罚入冷宫终身不能出,卫修媛吴充媛毒害淑妃拒不认罪,赐白绫,汝南侯夫人及其同伙妹妹,还有皇后的姨母表姐等涉案之人,皆因帮凶之罪受罚。
雷霆之怒下,整个京城和皇宫,一片肃静。
玉芙宫。
谷雨走进暖阁,见主子只穿了件淡青纱裙席地而坐,专注盯着窗沿下的鸟笼子下笔。
“主子怎么又坐地上,虽是木板没有凉气,可到底硬实,烟雨快拿个蒲团来。”
“不用啦,那蒲团是裹了虎皮的,太热了。”
苏瓷摆摆乌黑的手换了根细小的炭笔,描绘着鸟儿的羽毛。
“有什么事吗?”
谷雨还是拿了个薄点的蒲团过来:“甘泉宫又送东西过来了,是些戏本子,来人是良妃娘娘身边的梧桐,只说是她主子送来给您看着解闷的。”
“哦,倒是挺有心,可赏了梧桐没有?”
“赏了两颗银珠子呢。”
谷雨说着扶起主子坐到蒲团上:“这个把月来,后宫妃嫔和宫外官眷的礼物是一茬接着一茬,奴婢收得都心慌。”
“有礼收心慌什么,多多益善才是。”
苏瓷放下炭笔,满意看着成型的两只鸟儿。
“这个节骨眼,谁敢在礼物上动心思,无疑是自找死路,别人没那么蠢。”
“就像主子说的,以防万一嘛。”
谷雨扭了温毛巾递上:“难保不会再有卫双云那种没脑子的人出现,万事都得当心些才好。”
“这玉芙宫都成陛下的寝宫了,里里外外不是内监就是禁军,没人能做什么的。”
苏瓷擦手喝了口温水,起身走到窗前舒服吸了口清新空气。
“天天这么被当成猪养着,我腰都胖了一圈,唉,好想出去玩。”
“主子胡说。”
烟雨看了眼主子那窈窕细腰:“您这才刚坐稳胎还没显怀呢,也越发美了,不然陛下也不会一直都宿在咱们宫里呀。”
“是呀,主子有孕之后是越来越美了。”
谷雨也满脸笑容:“连太后瞧了您都说怀相好,也都默认了陛下一直宿在咱们宫里呢。”
苏瓷叉腰活动筋骨,有点好笑。
“秦嬷嬷说太后是被吓坏了,开始也劝过陛下,但陛下说这会宠幸别人,难保就有人再起心思害我一次,太后就没话了,毕竟啥事都比不过她的孙儿孙女。”
“要奴婢说,还得是陛下愿意护着您疼着您。”
“也是。”
苏瓷垂眸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水眸微转。
这段时间玄奕每日跟她同床而眠,但不愧是大雍忍者龟王,除了偷个香摸一把,忍得青筋暴头愣是没动过她。
其实她有大把法子帮他纾解,但她在等。
等着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才会忍不了去找别人。
但足足一个多月过去,瞧着玄奕是当忍者龟当上瘾了。
苏瓷红唇微扬。
好吧,看在你爹这么能忍的份上,也看在你娘未来的性福份上,还是别把小龙给憋出毛病了。
“烟雨,把我前几日那张自画像找出来,送去景明宫。”
“淑妃送来的?”
玄奕接过秦嬷嬷递来的画卷,有些惊讶。
那丫头原本就懒,有孕之后几乎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画画都嫌累手了。
打开画卷的瞬间,玄奕瞳孔紧缩一瞬连忙盖住。
“咳,先下去吧。”
“是。”
缓了口气,玄奕才重新打开画卷,喉结不觉滚动。
黑白炭线巧妙勾勒出浴室的雾气氤氲。
浴桶边沿搭着两条雪白长腿,小巧的玉足惟妙惟肖,美人微仰下巴靠着,羽睫纤长,红唇微扬,湿润的墨发如瀑垂落地面,那大片裸露的香肩上沾了几片粉色花瓣,晶莹水珠真实无比。
玄奕猛地把画卷盖住,闭眼靠上椅背暗暗吸着气,浑身燥热难耐。
这坏丫头居然给他送了一幅沐浴图!
“陛下驾到!”
正在洗白白的苏瓷挑眉,瞟了眼还透着霞光的纱窗。
哎哟,这么快就勾来了。
“你们出去接驾吧,就说我还没洗好。”
苏瓷红唇微扬:“还有让其他人都退到殿外去。”
烟雨谷雨微愣对视一眼,摸摸还热着的水,应声退了出去。
玄奕绕过屏风进来,画中一模一样的美人沐浴图,赫然映入眼帘。
“……”
苏瓷睁开眼转头,娇俏眨了眨潋滟水眸,得意看着双眼发绿的饿狼。
“陛下今天这么早呀?”
玄奕浑身紧绷得难受,深吸了口气艰难移开视线转身。
“别胡闹,让人进来给你擦身穿衣…”
“我想让你来嘛。”
“什么…”
淅沥水声中,玉琢般的美人站起,媚眼如丝伸出双臂。
恍若那勾人魂魄的妖精,妖魅得让人呼吸艰难。
玄奕恍惚反应过来,已经将妖精拥入怀中。
脖颈环着的玉臂,腰间盘旋的双腿,如同施了妖法的铁链,死死将他缠住。
无法逃离,也甘心深陷。
“唔疼…”
唇瓣被吸得有些疼,苏瓷微蹙眉捏了捏他耳朵,模糊嘟囔。
玄奕呼吸紊乱,不舍啄着她挺翘的鼻尖,伸手扯了一旁的衣裙胡乱把人裹住,艰难挪到寝室把人放下。
“听话,不许胡闹…”
苏瓷已经把人推倒,抬手松了挂起的纱帐,慢条斯理扯开那弄湿了的锦黄腰带。
玄奕呼吸粗重,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浓墨黑眸映出如妖孽般的人儿。
“你做什么…!”
晚膳推迟。
君王神清气爽抱着淑妃用膳,跟喂孩子似的,那眼睛柔情得要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