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富即贵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5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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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铜想啊。
想每天都能亲到世子,看他面红耳赤,面容又正经淡然,日常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惹急了,又能干出天雷勾地火的事。
“世子,好了没?”再这么沉浸下去,她都想索性躺在他怀里,啥也不干了。
宋允昭进来时,宋允执刚替她梳好。
宋允昭昨日便听说钱铜住进了知州府,奈何王府的一堆女眷过来,拉着她说话,她脱不开身。今早人走了,她终于有空赶过来,见宋允执正为钱娘子挽发,并未惊讶,招呼道:“兄长,嫂嫂。”
钱铜抬头。
看了一眼仙女一般的小姑子,心头到底有些忐忑,用眼神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丑?”
宋允昭看出了她的担忧,宽慰道:“嫂嫂不用担心,儿时我的头发,都是兄长替我梳,母亲说兄妹俩互助互利,能培养手足之情,待将来兄长有了媳妇儿,也算多一门手艺。”她笑了笑,“足以见得母亲有先见之明,这不今日就用上了,比当年替我梳得好看多了...”
是没为旁的小娘子梳过头。
妹妹不算。
很快钱铜便在铜镜里瞧见了宋世子的成果,他竟给她挽出了一个双蟠髻。
钱铜震惊又欢喜,回头由心夸道:“世子好厉害。”
宋允执没吭声,接受了她的夸奖。
宋允昭立在一旁,将自己兄长面上的神色瞧进眼里,起初还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商户小娘子,能让他在信中写出那般坚决,非她不娶的言论。
见了钱铜后,便觉得能让兄长折腰低头的小娘子,仿佛就是钱娘子这样的。
前日收了她那么多的东西,宋允昭还未与钱铜道谢,今日过来郑重与她见礼,见宋允执起身收拾梳柄和匣子,她便上前与钱铜道:“多谢嫂嫂,嫂嫂不必铺张...”
“一点见面礼,不算什么,妹妹不嫌弃就好。”钱铜完全忘记了宋世子交代她的,一心讨好小姑子:“妹妹今日有空吗,我带妹妹去逛逛?”
宋允执收拾放置好梳柄回头,正欲警告,钱铜便与他道:“世子先忙,我带昭姐儿去用早食。”

宋允执面不改色,“已经备好了,吃了再出去。”
钱铜最终被宋允执留下来一道用了早食,方才让她带着宋允昭出门。
宋允昭所带的侍卫和婢女被土匪冲散后下落不明,身边没人伺候,钱铜当日送东西时,便从钱家调了两个机灵的丫头给了宋允昭。
一行人出来,扶茵已候了快一个时辰,一大早被王兆拦在外面,非说怕她进去扰了世子。
远远瞧见钱铜头上的双蟠髻,扶茵愣了愣,走近了与宋家娘子见了礼后,便小声问钱铜:“娘子今日的发髻是哪位娘子梳的,真好看,奴婢也去学学。”
“世子。”钱铜冲她一挑眉。
“啊。”扶茵一愣,见她面上一副得意,没去怀疑,趁宋娘子上马车时,便落在后轻声与钱铜道:“娘子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世子文武双全,才貌天下无双,样样都会,待娘子又好,小姑子知书达理,性子又好,将来一定不会有姑嫂矛盾,如此瞧来,侯爷和长公主也不会差,奴婢都有些羡慕主子了...”
话没说完,遭了钱铜一记敲,“恨嫁了?”
扶茵捂住额头,不恼反笑,“奴婢才不嫁,奴婢要陪着世子妃到京都享福去。”
她也想得太长远。
宋允昭已经上了马车,钱铜跟上,吩咐扶茵去了前面的马车开路,“想享福?先替你主子把小姑子搞定。”
宋允昭与钱铜的长相属于两种类型。
宋允昭的面貌偏清冷,乍一看很不容易亲近,细瞧之后便能从她温润的眸色里,感到到如沐春风的感觉。
钱铜的相貌则是清纯无暇,人畜无害,初见她,误以为她心思单纯,可一旦她笑起来,双眸如弯月,灵气与聪慧全都藏在了那双眼睛里。
从初次见面,钱铜故意骗她,宋允昭便知道她并非是个循规蹈矩的姑娘。
她与兄长都乃侯门出生,高门里规矩多,不似商户家的女子那般自由自在,不仅兄长被她吸引,宋允昭对她也很好奇。
尤其是昨儿听王大人人说,她的嫂嫂乃如今扬州第一首富后,宋允昭心头的佩服之意更浓,生怕耽搁了她赚钱,客气地道:“今日有劳嫂嫂了。”
她这一趟到扬州,并不顺遂。
第一日刚到扬州,便被山匪劫了马车,侍卫与婢女为了救她出去与土匪火拼,她一个人坐在马车内,不知道是哪个山匪点了火药,马匹受惊,拉着她在山道上狂奔。
跌入悬崖之前,她闭着眼睛从马车内跳了出来。
滚了一路,也不知道滚到了哪里,等她爬起来,已经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不敢喊,怕被山匪先找到,便一个人抱着包袱,不顾身上的伤,慢慢地往上爬,包袱里都是一些衣物,没吃了,饿了她便摘林子里的果子吃,渴了喝山涧里的水。
到了夜里,四处一片漆黑。
从小到大,她从未离开过京都,头一回离开便陷入了生死危机,又害怕又绝望,但不敢哭,想起平日母亲教给她的防身术,打起精神,去附近摸出了两块石头,砸了半天终于引燃了干树叶。
待她煨在火堆旁,才敢哭出声。
正埋头哭着,突然听到了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动静,她慌乱抬头,便见到一位戴着青色面具的男子立在对面,心下顿时一惊,忙起身抓起手边的石头,对准他,磕磕碰碰地道:“你,你是谁,别,别过来!”
“不用怕。”对方没往前走一步,只立在那温声道:“我不会害你。”
见她不信。
他双臂摊开,对她道:“我没带刀,没带任何武器,倒不如小娘子此时手里的石头厉害。”
她仍未放下戒心,“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耐心解释道:“我乃山里的猎户,今夜归家晚,路过此处,看到火光而来,小娘子是被困在了此处?”
僵持了半晌,他始终没再踏近半步,宋允昭的胳膊也举麻了,慢慢地放下了石头,问他:“当,当真?你没骗我?”
对方点头,“小娘子若是需要带路,待天亮后,我可领你出去。”说完便坐去了离她一丈远的地方,不与她说话,也不看她,彷佛在安静地等着黎明降临。
宋允昭看了他无数回,见他当真没有恶意,渐渐地便放下了戒备。
手肘和膝盖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不敢暴露,暗里把黏在伤口上的衣衫拔出来,紧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对方突然起身。
她当他要走,一时害怕,“公子...”
对方道:“很快回来。”
很快公子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片绿色的树叶,走上前,放置在离她五步远的距离,“涂在伤口上,能消肿止痛。”
宋允昭狐疑地瞧去,见树叶里面装着捣好的草药,还有一根削得光滑的木枝。
她愣了愣,明白他是看出了自己身上有伤,替她找草药去了,心生感激,“多谢公子,待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会酬谢公子...”
面具青年应了一声:“多谢姑娘。”便背过身去。
宋允昭彼时已完全相信了他是个好人,侧过身在手肘和双膝的伤口上抹了草药。
草药清凉,如他所说,确实驱赶了疼痛。
经历了一场生死,她既恐慌又害怕,心头的防备一松,方才觉得疲惫,宋允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眼前已有了天光。
她惊慌起身,下意识转过头,随后松了一口气,昨夜的公子还在。一夜过去,他仿佛没动过,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
察觉到她醒了,公子起身与她道:“我送你出去。”
山路难走,她手脚受了伤,爬起来颇为艰难,那位公子便把自己的衣袖递给了她,“牵好。”
宋允昭一路牵着公子的衣袖,回到了主路。
她不知道侍卫和婢女还活着没,但此地她不能久呆,先找到兄长再说。
她寻找了一处清泉,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便与那位公子报了自己的家门,“我乃扬州纠察官,宋侍郎的妹妹,宋允昭,昨日路途遭遇土匪,幸得得公子相救,奈何身上没带银钱,待公子将我送到知州府,我会给公子酬劳。”
公子没应,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便从林子里跑出来了一匹骏马。
公子牵住缰绳,与她道:“上马。”
她不太会骑马,少有的几回也是她的未婚夫裴小公爷带她去踏青,但每次都是小公爷扶她上马背。
她靠近马匹,试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爬上马背的法子,急得满头大汗时,公子来到了她身后,道了一声,“宋娘子,失礼了。”突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马背上。
她头一次与裴白综以外的男子,共乘一匹马。
不似往日的踏青,马匹跑得太快,她坐不稳,险些摔下去时,身后的公子便搂住了她的腰。整个过程,他未松手,她的后背便紧紧抵在他的胸膛上。
即便是裴白综,她也未曾与其那般亲密过。
是以,当他放她下了马背,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莫名松了一口气,良心又不安,人家救了她,她却什么都没给他。
怕兄长知道扒了她的皮,宋允昭没敢说。
到了知州府,恰巧碰上了嫂嫂送嫁妆。
兄长太忙,顾不上细问。
加之平昌王妃又死了,知州府忙成了一锅粥,此事便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经此一回,她对扬州的印象并不好,今日头一回去逛闹市,本也提不起兴趣,却听钱娘子一路为她介绍扬州什么好吃,什么好玩。
钱铜带她去酒楼吃了扬州最贵特色菜,又带她去茶楼饮了小龙团,吃好喝好后,便带她去布庄挑料子。
当得知那些酒楼茶楼绸缎铺子都是钱家的产业后,即便是侯府的嫡女,宋允昭也忍不住感叹一声,“嫂嫂真有钱。”
钱铜把宋允执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豪爽地道:“妹妹喜欢什么,差人过来拿便是。”
宋允昭摇头,“嫂嫂给的已经够多了,我来此是为了看一眼兄长信中所说非娶不可的女子,如今见到了嫂嫂,颇为喜欢。”看出了她的紧张和示好,宋允昭主动与她说开,“嫂嫂不必在意我的眼光,在我们家,兄长喜欢嫂嫂便足够了,父亲与母亲并非迂腐之辈,心中并无门第观念,若来日待他们见了嫂嫂,一定会喜欢。”
宋允昭的温柔,超乎了钱铜的想象。
扶茵说的没错,她有一个善良的小姑子,一激动,又塞给了她一千两银票,“嫂嫂除了钱,没什么可以给你了,昭姐儿留在身上,今儿咱们就买个开心...”
钱铜把宋允昭领去布庄换了一身男子的长袍,带她去了赌坊。
红月天原本是三夫人的产业,后被朝廷所抄,关了半个月的门,后来朴家大夫人回了扬州,交了一笔钱,又从王兆手里收了回去。
大夫人人虽死了,但红月天依旧还是朴家的人在经营。
红月天汇聚了五湖四海的人,生意与往常一样,即便白日也是宾客满座。
钱铜今日来只当一个玩客,只为陪小姑子开心,手把手教她怎么买大买小,怎么猜单双,推九牌,叶子牌...
两人走后,宋允执便一直在忙。
如钱铜所料,昨夜平昌王离开了扬州后,径直带着兵马堵在了朴怀朗回扬州的必经之地。
打算趁其不备,将其杀死在半道上。
然而朴家三公子连夜快马加鞭,先平昌王一步,见到了朴怀朗。
朴怀朗在邓州守了五年的海峡线,鲜少回扬州,上回接到三夫人的死讯,他都忍住了,派大夫人和二爷前去与宋世子交涉。
怎么也没想到,大夫人一回扬州,捅出来的篓子更大。
开通运河的消息传到他手上时,朴怀朗便知道大事不好,立马着手交代邓州的事务,没等他安置好,便传来了大夫人设宴刺杀宋世子未遂的消息。
他连夜从邓州出发,马不停蹄地赶路,没想到人还没到扬州,半道上又被自己的三儿子告之,大夫人死了。
三公子跪在地上大哭,“孩儿亲眼瞧见平昌王杀了母亲,他想灭口...”
朴怀朗没缓过神,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朴家的人接二连三遭了噩耗,先是二公子不知所踪,后是三夫人入狱,如今大夫人,整个朴家都陷入了刺杀朝廷命官的风波里。
三公子便把自己从朴家管家那里听来的实情,告诉了朴怀朗,一切都是由那桩婚事而起,“鸣凤郡主不喜欢二兄,暗里将二兄掠去,关在咱们朴家的后院折磨侮辱,家宴那夜,贼人进了后院,才暴露出来,母亲见到人时,二兄已经不完整了,母亲伤心过度,因此质问王妃,两人吵了一架,母亲一气之下杀了王妃。”
朴怀朗眼皮子一跳。
三公子继续道:“事后,我与大兄,母亲被宋世子带去了知州府牢狱...孩儿,孩儿亲眼看到平昌王的人杀了母亲...”
三公子不明白平昌王为何要杀了母亲,如今他知道了。
平昌王是为灭口。
那夜他出去前,去看了母亲,便无意中撞见了母亲被平昌王的人刺杀的一幕。
他抱起大夫人时,她已经没了气息,他去替她整理衣衫时,察觉到她一只手紧握,便将其费力地打开,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纸条。
上面的一行字迹是母亲留给他们最后的信息,也是平昌王为何要灭口的原因。
因平昌王五年前压根儿就没去守城门。
朴怀朗接过三公子手里的纸条,看清内容后脸色大变,心头便知道朴家与王府再也回不去了。
论打仗和计谋,平昌王不是朴怀朗的对手,当下避开了平昌王的埋伏,双方于傍晚在林州对峙。
宋允执收到消息时,天色已经黑了,见外面还没有动静,转头问王兆,“她们人呢?”
大晚上,宋允执亲自驾马,杀去了红月天。
找到人时,宋允昭的面前赢来的碎银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宋允昭一改往日的端庄,今夜穿着男子的长袍,两边袖口被臂绳绑了起来,此时红光满面,“嫂嫂,这回大还是小。”
“小。”
宋允昭问:“压多少?”
钱铜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兄长应该忙完了,咱们这回来个全押,如何?”
“成。”
宋允昭和钱铜齐力将跟前的碎银推了出去,并没察觉耳边已渐渐安静,待两人一抬头,便看到了面如寒冰的宋世子。

王兆也没想到钱娘子竟然带宋娘子去了赌坊。
那可是侯府的心肝宝贝小郡主啊,就这么,这么被钱娘子给带到赌坊,和一堆乌烟瘴气的人赌,赌钱...
钱娘子知道自己错了,看到宋世子的一瞬,便焉了气,不用宋允执开口,自觉把宋允昭护在身后,退出赌坊,上了门前的马车。
临走时还不忘小声与扶茵交代:“把小姑子赢来的银子带上。”
回到知州府,两人被罚在门外,不许进去,也不许离开,宋允执坐在屋内木几前,一句话没说,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在等着二人去认错。
钱铜没遇到过这等事,她乃一家之主,从未因为这等小错被罚,要罚便是自己去老夫人院子里领一顿鞭子,为了小姑子,她甘愿挨打领罚,但宋世子不见得会舍得打她,只好问宋允昭:“我该怎么认错?”
宋允昭已羞愧得不敢抬头。
在京都时她哪里去过那等地方,一时好奇,竟也玩上了瘾,心中慌得很,生怕兄长与父母告状,若说此时能让兄长消气之人,也只有嫂嫂了,她轻声道:“嫂嫂说几句好话?”
钱铜有些为难。
她嘴巴毒,好话少。
想起当初刚掠他进钱家时,扶茵曾提醒她,想要得到姑爷的心,娘子不能光靠武力镇压,得与世子谈情,钱铜清了清喉咙,冲屋内的人扬声道:“今夜的月亮真圆。”
宋允执做足了准备打算与她们熬一个晚上。
既然如此有精力去赌坊,那便熬着。
闻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钱铜又道:“在世子来之前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月亮,再过几日便要立秋了,自古金秋生柔情,世子放了我们行不行?”
宋允昭瞪大眼。
屋内翻动书页的动静声格外明显。
宋允昭紧张地捏着手,好心提醒道:“嫂嫂,悲秋多寂寥,春才生情。”
钱铜受了她的启发,人走去门槛边上,侧着身上与里面的人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相思到碧霄。”
宋允昭不敢再听下去,垂目憋住笑。
屋内宋允执终于抬头,钱铜便倚在门边,侧身继续念道:“夫妻本是同林鸟,相煎何太急,万恶根源乃夫宠,娘子何错之有?”
大晚上的两位小娘子被罚在门外,一个是未来的世子妃,一个是侯府小郡主,谁还敢睡?
在场知州府的官差,暗卫,侍卫都长了耳朵,没人敢有那个胆子去看世子的笑话,面上不敢有冒犯之色,暗中却免不了在看热闹。
在钱铜再次语出惊人之前,宋允执起身走到了门前,将人一把拽了进来,与立在门外低头如鹌鹑的宋允昭道:“回去好好自省。”
房门一关,钱铜便喊冤,“世子管得也太紧了,去个赌场怎么了?我从小混迹于各大赌场,耳濡目染,也没见坏到哪里去...”
话没说完,顿住了。
诚然她确实称不上好人。
她心虚,没去看宋世子,又道:“我讨好小姑子,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将来能融入世子的家族?且我不过是带她去寻个开心,赌了一些小钱罢了...”用得着他大晚上去赌场抓人,红月天里的客人都被他吓跑了,一个晚上不知道损失多少,朴家的人估计牙槽子都咬碎了。
见她毫无悔过之意,宋允执道:“她心思单纯,不如你心性坚毅,你怎知有了开头,她不会因此而沉迷?”
钱铜突然不说话了。
宋允执等她反驳。
钱铜没反驳,对他一笑,“有兄长管着真好...”
宋允执的满腔怒意,便被她一句话彻底吹散,眸子微微动了动,再也没有了任何力气去怨她。
但这事论起来,确实是钱铜不对,去赌坊前没与他这个兄长报备,她认了错:“好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带昭姐儿去那等地方...”
怕他还没消气,钱铜便走去跟前,胳膊伸向他腰侧,一把环住了他的腰,依偎在他怀中,仰起头看他,态度极为端正,柔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世子能不能原谅你未来的娘子?”
宋允执尚在想她适才的那句话,被她如此一逗,耳垂又有了红意,低声道:“你无需讨好...”
没等宋允执说完,钱铜突然垫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亲完解释道:“知道你讲究,没亲你的嘴。”又拽了拽他腰侧的玉带,暗示道:“天色晚了,世子先去洗漱更衣,我适才被你吓出了一身热汗,等干会儿再去,你快些...”
她,今夜还要亲吗...
未婚夫妻同床共枕,亲热在所难免,如此亲下去,不知自己还能把持到何时,燥热窜上来,宋允执转身先去预备好了安魂香。
去净房前,见她坐在木几前正在翻他的卷宗。
是五年前守城的记录。
钱家大爷的案子他已经在查了,待过些时日,他会还她一个公道。
怕她等久了,似昨夜那般犯困,宋允执收拾得很快,出来时身上的水滴尚未擦干,抬眸望去,却见木几前的蒲团上空无一人。
几面上的卷宗,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放置于一旁,而几面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白纸,赫然醒目。
宋允执走过去,扫了一眼纸张上的几个大字。
——我去看热闹,世子先歇息。
落笔:铜儿。
她能乖乖待在他身边,便不叫钱铜。
宋允执没什么意外,但气息没能稳住,手中的布巾“啪嗒——”一下,扔在了那张纸上,盖住了那行字。
她倒是忙得很。
钱铜此时已经在马背上。
她计划了那么久,今夜平昌王和朴家家主好不容易咬上,不去看看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扬州到林州不到两个时辰,她与扶茵两人快马加鞭,于半夜达到了林州城门外的一片林子后,减慢速度,悄悄潜入夜色中。
平昌王的兵马本欲在林州城内设埋伏,来一个瓮中捉鳖,但没料到朴三公子提前于朴家家主报信,绕开了林州城。
计谋落空,平昌王的人马便从林州追出来,把朴怀朗堵在了淮河边上。
后有虎,朴怀朗不敢冒然渡河,只能转身与平昌王对上,双方从傍晚僵持到了深夜,都恨不得砍了对方的头颅,但又顾虑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不愿意成为先撕破脸的那一个。
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双方的使者来回跑了三趟后,两位曾经的盟友终于决定赌一把,面对面商谈。
怕对方使诈,平昌王与自己的几个儿子交代道:“若有异动,必先割下朴怀朗的脑袋,决不能让其抵达扬州。”
平昌王有五个儿子,然而江宁就那么大的地方,一人分一杯羹,又能分到多少?为了争夺家产,暗中较劲,都恨不得在这一场绞杀中,立下功劳,继承家业。
五个儿子隐藏在林子中,手中的弓箭拉满,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火把移来的方向。
朴怀朗深知他平昌王是什么样的人,也做好了准备。
悄悄令三公子潜到渡口,若对方交起手来,便让三公子带着大夫人临死时手中的那张纸条,先回扬州找宋世子报案。
先下手为强。
走最后一条路,投靠朝廷。
很快昔日的兄弟两人相见,朴家家主坐于马背上,一脸痛心,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平昌王最讨厌朴家这副两面三刀的嘴脸,朴夫人能知道的事情,他朴怀朗不知?“朴兄问本王,本王还想问朴兄,本王割爱把小女许配于你朴家,朴兄又是如何相待本王的?”
平昌王道:“朴兄的夫人杀了我王妃,还要取我小女的命,不知朴兄可知?”
朴怀朗已经听三公子说了,当然知道,但他不能承认,恭敬地道:“王爷,此事绝无可能,我已听家中小儿禀报了那夜经过,其中必有误会,本次我回来,便是与王爷解释清楚,当面赔罪,待误会解开,咱们两家的婚约依旧作数...”
黑暗中躲在树后的鸣凤忍不住“呸——”了一声,转头看向正举着弓弩的蓝翊之。
她被朴大夫人的人追杀,一身重伤,在床上躺了两日才能下地。又得知母妃也死在了朴家大夫人手里后,鸣凤即刻赶去了扬州。
可惜朴大夫人死了。
她杀不了朴家大夫人,但还有朴家人还活着。酿成这一场惨剧的罪魁祸首,便是他朴家家主朴怀朗。
“拿稳了。”鸣凤见蓝翊之额头冒汗,手也在打颤,命令道:“珍惜本郡主给你磨练的机会,待会儿打起来,记得本郡主说的话,对准朴怀朗的脑袋,一箭崩了...”
“咔——”弓弩被转动的扩声还未消失,耳边便是一道带着嗡鸣,利箭破空的尖锐声。
剑拔弩张,岌岌可危的一丝宁静被割断。
“王爷便是如此容不得我朴家!”
“保护王爷!”
......
密密麻麻的羽箭飞过来的一瞬间,鸣凤一把将身旁还在发愣的蓝翊之扑倒,大骂:“你个白痴,你是故意的吗,我叫你射了吗?”
“我,我控制不住...”
鸣凤气得扬起巴掌,朝他的脑袋要挥过去,见他双袖掩面,害怕的无辜样,到底没能下得去手,提溜着他的衣领,往外拖拽,“还不快跑,等死吗?”
两方人马僵持了几个时辰,终于大打出手。
三公子见到火光烧起来的一瞬,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便断了,即刻催促底下的人,“走,渡河!”
平昌王的人被朴怀朗牵住,暂且还未发现这一处,一行人悄然无声地渡到了河水中央,突然一枚信号弹升上夜空,光亮犹如白昼,把河面上的船只照得清清楚楚。
平昌王的人这才留意到朴家的人正在渡河,忙将战火对准了河面,誓要将朴怀朗一家子,斩尽于江河这边。
钱铜坐在马背上,看着原本宁静的河面成了一锅火煮热汤,方才与扶茵道:“走,救人!”
钱铜于黎明时,从淮河下游捞起了朴家三公子。
朴三公子呛了水,昏过去了一阵,等想来睁开眼睛,见到钱铜时,愣了愣,慌忙拉好身上的衣衫,问道:“铜姐姐,你,你怎么在这儿?”
钱铜没回答他,问道:“你兄长呢?”
朴三公子便明白她为何在此了,应该是听说了王爷和朴家打了起来,担心兄长的安危而来,朴三公子道:“兄长去了黄海。”
兄长从知州府出来的那一日,便毫无留念地回到了海上。
临走时,三公子听兄长的人来报,海峡线也开始不安宁了,茶叶被管制后,海盗猖狂,欲要从扬州登陆上岸。
三公子很绝望。
不明白朴家作为商户守了海峡线几十年,一心为国为民,寸土不让,为何还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但这些他问钱铜,也没用,低落地道:“多谢铜姐姐,你又救了我一命。”
朴家和平昌王的人马还在打。
钱铜带他上了马匹,赶去最近的镇子。
三公子换上了干爽的衣衫,喝了姜汤,没有忘记父亲交代他的事,他虽没有见到宋世子,但铜姐姐不久之后便会嫁给他,找她也是一样。
三公子把那张纸条的消息告诉了钱铜,“平昌王为掩盖五年前的真相,想灭口,我朴家走到今日,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家父令我与宋世子带信,朴家愿意配合朝廷彻查。”
钱铜在第二日的傍晚见到了朴家家主朴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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