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富即贵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5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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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邓州出来,他人还没到扬州,便被平昌王找上门,堵在林州火拼,打了一天一夜,双方都没讨到好。
平昌王死了三个儿子,受了一箭,而他朴怀朗的兵力大多数也被平昌王留在了对岸,只余下一支二十余人的精兵冲出重围。
得知三公子被钱铜所救,朴家家主很快找上了门。
最初听到钱铜的名字,朴家家主还愣了愣,钱铜是谁?被告之是当初那个要与他大儿子私奔的钱家七娘子,朴怀朗便有了几分印象。
记忆中,对方还是个黄毛丫头。
倒是钱家,在这一场变故之中毫发无伤,连他朴家都难逃一劫,钱家不仅安然无恙,还攀上了朝廷命官宋世子,让其甘愿明媒正娶。
是以,朴怀朗见到钱铜时,好生端详了一阵。
长得确实好看,否则也不会让他的大儿子魂牵梦绕,被迷昏头,求着老祖宗迁出了朴家家谱,单独立户。
可好看的小娘子实在太多,能让宋允执那等天之骄子,不顾身份悬殊决议娶她,绝非只是外貌那般简单。
朴怀朗那一眼审视得有些长,他常年在海上扎根,与胡人打交道,身上不免散出几分煞气,气势可比肩朝廷的老将,换做旁的小娘子,只怕早就垂下头退避三舍,对面的钱铜却大大方方冲他一笑,热情地招呼道:“朴伯伯安,好些年没见了,朴伯伯身子还是那般硬朗,雄姿不减当年。”
钱家大房一死,钱家几乎没有了儿郎,余下一堆的小娘子,能成什么气候。
朴怀朗有些意外,钱家竟然出了一个如此有魄力的七娘子。
“你就是钱铜?”朴怀朗压下心中疑虑,也冲她勉强笑了笑,问道:“是你救了我儿?”
“举手之劳,朴伯伯不必记在心上。岳格”钱铜解释道:“宴席那日晚辈也在,大夫人与王爷起了误会,没料到在牢狱内惨遭其毒手,听说大公子和三公子来了林州,晚辈不放心,赶过来瞧瞧。钱朴两家同为商,大伯在世之时,与朴伯伯关系素来交好,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朴伯伯尽管开口。”

钱家与朴家早年确实交好,但也仅是利益相关,没有她说得那般出生入死。
朴家如今是什么局面?与唯一的靠山平昌王闹翻,又三番两次刺杀朝廷命官,可以说如今的朴家身处悬崖,几乎要到了孤立无援,人人喊打的地步。
她钱家既然攀上了宋世子,没有理由来沾上朴家这一趟浑水。
若说是因为他那大儿子,让她钱家七娘子念念不忘,以此来相助,朴怀朗能在乱世之中为朴家杀出一条前程大路,便并非乃大夫人和三夫人那般存着妇人之见。
他不可能相信。
自己儿子与侯府宋世子相比,他还是有自知之明。
钱家的前途可比什么儿女私情重要多了,朴怀朗直言道:“钱娘子此行是何目的,但说无妨,不必与我兜圈子。”
“朴伯伯既然如此说,晚辈便也不瞒着了。”钱铜也不扭捏,道:“朴伯伯应该也听说了,我与宋世子的婚事,还有十来日,我便与宋世子在扬州成亲。”
“朴伯伯同为商户,这些年当深知为商者的低微,我乃商户之女,如何能配得上长公主之子?”她不介意被人耻笑,明言道:“如今我尚能靠美色笼络世子,逼他与我钱家联姻,可日后又如何过得了侯爷与长公主那一关?想要成为侯府的儿媳妇,哪有那么容易,总得拿出点本事来。”
朴怀朗听到此处,眉目动了动,对这位七娘子倒开始刮目相看。
钱铜继续道:“若是朴伯伯有了与朝廷谈和的打算,我愿意从中搭桥,朝廷若能不动兵戈收复扬州,成功开通运河,我也算是一介功臣吧?”
她面含微笑,丝毫不藏着自己心中的成算。
朴怀朗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夸赞道:“难怪,四大商就你钱家如今相安无事,钱娘子颇有当年你大伯的风范。”
钱铜捏了捏手,不好意思道:“大家都这么说,可我儿时贪玩,不知为家族考虑,倒对大伯的事了解甚少,朴伯伯若是能与我说说大伯的聪明才智,晚辈感激不尽。”
朴怀朗见他一脸真诚来请教,不由道:“你大伯,说来话长,总之是个聪明人...”
“我倒不觉得。”钱铜道:“他当真聪明,也不会落到被胡人乱刀砍死的下场,听我母亲说,当初伯母不愿与他分开,央求他一道去海上灭敌,他不听,若是去了,有他和大兄在身边护着,婶子与我二兄又怎会葬身大海,至今尸骨都未寻到...”
她面色沉痛,却又目含怨气。
朴怀朗的神色一顿,不太愿意与她提这些事,说了一句,“各人有各命。”便问起她正事,“既然钱娘子前来是代表朝廷,不知钱娘子觉得,我朴家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才能打动世子?”
钱铜也意识到自个儿说偏了,理了理思绪,说回了正事,“朴伯伯不知,如今朴家在扬州的产业,凋零得七七八八,能拿得出手的,也只剩下运河,还有淮南的两个盐场。”
茶楼,布匹,香料,这些曾为崔卢两家经营的东西,都归为了朝廷。
至于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钱铜避之不谈,也不介意朴怀朗去猜想,而朴家能拿得出手的可不只是这两样,还有扬州后面的两条海峡线。
钱铜没狮子大开口,已算给朴家留了一条后路。
朴怀朗听出了其中的关键,最初听闻他的夫人打算开通运河时,本不赞同,不仅朴家不受利,还会关系到平昌王的势力受到威胁,可如今不一样,朴家手里的筹码越来越薄弱,与平昌王也走到了这一步,已乃生死之仇,不在意他介意不介意。
他问道:“钱娘子莫非不知,我朴家的两个盐场,早给了平昌王。”
钱铜一笑,反问:“朴伯伯既与平昌王闹翻,两个盐场莫不成还要让他捏在手里?”
这意思是让他去平昌王手里抢回来?
不待朴怀朗惊叹她的如意算盘,又听她道:“朴伯伯应该不清楚,除了王爷姓祁之外,王妃的娘家与我未来的小姑子的婆家,也沾亲带故,王妃的棺椁离开知州府时,平昌王府的家眷个个对我小姑子示好,如到时王爷将这两座盐场拱手给了世子,朴家还剩些什么?”
朴怀朗眼皮跳了一跳。
钱铜要说的说完了,起身道:“朴伯伯刚回来,还未来得及修整,晚辈就不打扰了,待朴伯伯考虑好,再知会我一声便是。”
钱铜没着急走,留下等这一场战事结束。
朴怀朗原本想先回扬州,再做打算,听了她的一席话,考虑再三之后,重返淮河边上,这回变成了他去堵平昌王回扬州的路。
临走时朴怀朗同三公子道:“看着她,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杀了钱铜。”
三公子一怔,慌忙道:“铜姐姐她...”
“她是好人?”朴怀朗冷笑,看着自己傻乎乎的三儿子,咬牙道:“你三兄弟若是有她一半的才智与心狠,朴家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可惜够狠的没有智,有智的不狠,只剩下了一个资质平庸的老三。
当日在朴怀朗离开之后,朴承智便找到了钱铜,一脸苍白地问她:“铜姐姐,你们到底在争什么?”
钱铜冲他一笑,“你觉得呢?”
三公子问道:“钱,名?”平昌王没权?钱朴两家没钱?为何要走到自相残杀这一步。
钱铜便与他道:“三公子是不是认为命运很不公?你无心于商道,喜欢读书,一心想考个功名,证明自己的才能并不在经商之上,而在科举朝堂,然而偏生生在了商家,没有考取功名的资格。”
三公子一愣,他心中确实如此作想。
钱铜又道:“那我问三公子,你觉得那些眼下吃不饱饭,无衣保暖的流民,他们想要什么?”
三公子痴痴道:“吃饱穿暖。”
“你看,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想要的东西便不同,三公子觉得命运对我们商户不公,那些没有良田的百姓也觉得不公,自己没有的便想去争夺,而拥有了这一切的人,一样东西握久了便以为是自己的了,交出去之前,也会有一番挣扎。”
钱铜道:“这便是战争。”
她道:“朴家家主之所以与王爷结交,是想在保住家业的同时,又能圆了三公子的朝堂梦,可世事难两全,梦碎了,朴家总得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三公子不再说话。
成王败寇的道理他还是懂,他突然问:“铜姐姐要的是什么?”
她曾经对兄长的喜欢,他看得出来是真的,如今嫁于世子,为朝廷谋利,是真心爱他,还是为了自保,贪图其背后的权利?
钱铜给了他一个两者之外,尤其不可信的答案:“天下太平。”
三公子一愣,觉得她在耍他。
钱铜无奈地一笑,“孤魂归位。”钱家人团圆,一个不少。
在第二日的傍晚,三公子找到了他心中那个没有问出口的疑问,宋世子亲率一万朝廷兵马,到达了河岸对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此时朝廷的兵马只要一出手,两家必死无疑,平昌王与朴怀朗深知其中利害,同时停手,先后与宋允执送信,传达了想要投靠朝廷的意向,宋世子没有见他们任何一人,而是先去了钱铜所在的小镇上接人。
半路下起了一场大雨。
电光闪烁,雷鸣震耳,宋允执到达钱铜所在的小镇时,天色将暮,暴雨模糊人视线,三公子远远看到密密麻麻的一行人停在官道上,随后一人从马车内出来,也未撑伞,径直朝他和钱娘子的方向而来。
到了跟前,那人一身盔甲未卸,当着三家的面,顶着雨雾抬头问他身旁的少女,“热闹看够了没?看够了便回家。”朴三公子方才认出来,他是宋世子。
她要借他的势,获取功劳,他给足她面子。
钱铜没料到他会来,急急忙忙去屋内找了一个油纸伞,冲入雨中,举到他头顶上,看他一身被淋透,满目心疼,“世子,会着凉...”
她不是说了,只是来看个热闹,很快回去。
宋允执没应,任由头上的水珠往下滚,从钱铜手中接过雨伞,把她遮得严严实实,领她回去,“先上车。”
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宋允执再也没有露过面,一直与钱七娘子待在马车内,任凭平昌王怎么求见,都不予理会。
消息传进朴怀朗耳中,朴怀朗便也打消了去碰壁的念头,在达到扬州城之前,与三公子吩咐道:“待我进了知州府,你便去找钱家七娘子,答应她的条件。”

第88章
一场互殴,平昌王和朴怀朗的人马均损失惨重,再无力气对抗朝廷。宋允执的一万兵马挪到了扬州城外,态度很明显,是要将平昌王和朴怀朗二人困在扬州。
经此一战,平昌王的五个儿子还剩了两个,悲痛交加,对朴怀朗是恨透了,急于见宋允执,与上回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他要让朴怀朗死,不惜一切代价。
路上求见了好几回,想借自己王爷的身份,占一个先入为主的优势,得知宋允执宁愿与钱家那位商户之女窝在马车内你侬我侬,也不愿意听他的投诚后,大骂了一句,“红颜祸水。”只能乖乖等宣召。
红颜祸水本人正面对着宋世子的冷脸。
初见之时他一身绿衣刚下船,穷酸潦倒,钱铜还是在一众人里一眼便认了出来,即便没瞧见他的脸,但气势骗不了人。
若他当时穿这么一身铠甲出现在她眼前,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加之他此时被冷雨浸透而变得愈发冷冰的脸色,钱铜还真有点怵。
“世子...”
宋允执双手放于膝上,任由雨水从发丝上往下淌,不搭理她。
钱铜的脚移过去,蹭了蹭他长靴的鞋尖,低声道:“我知道世子有少年将军的称号,功夫好,身体底子也好,但咱们问侍卫要一把伞,打着伞再出来,并不会削弱世子的半分威力,你瞧,世子如今即使淋成了落汤鸡,我也挺害怕的...”
马车内没有换洗的衣物,他淋着雨出来,威风是威风,却要穿着湿衣熬一个多时辰。
宋允执终于有了反应,斜眼看她,眉眼上沾着雨珠,眸色清冷,问道:“你行事之前,可有想过意外?”
钱铜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但她做事前确实不太喜欢去设想意外,只会考虑前因后果。
这回平昌王和朴家彻底成了仇人,双方人马损失惨重,朝廷压根儿不用动手,只需要来捡个现成。
世子前来扬州不到半年,没动用一分兵力,便替陛下办成了一桩大差事,扬州的盐场,运河全会落入朝廷手中,届时消息传回京都,世子名声大噪,陛下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再提他的官职。
宋世子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
何乐而不为?
钱铜想起平昌王府的那几个脓包,想以此逗他开心,笑道:“平昌王府的三个儿子都死在了朴怀朗的手里,还不是他亲手杀的,据说是底下的一个小兵小将,先砍下了世子的头颅,头颅滚到脚边提起来,从发冠上才辨出对方乃堂堂王府世子,那小兵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如此天大的好事,忙拿去同朴怀朗领赏,边跑边喊,他杀了平昌王府的世子,朴家的人一看,连他这等小罗罗都能杀了世子,个个眼红嫉妒,专找平昌王的儿子杀,一口气杀了三个,平昌王气得脸都绿了...”
宋允执打断,“钱铜,万一呢。”
钱铜正说得开心,茫然道:“什么万一。”
“万一这一切没有如你所料,平昌王与朴家没有打起来,你当如何?”
不可能啊。
钱铜看着宋世子认真的眉眼,觉得这场景莫名有些熟悉,头疼道:“那,再行应变之法。”
“行何应变之法?”宋允执问她:“你带了多少人?”
她没带人,就她和扶茵两个,人多了,容易暴露。
“朴怀朗此人盘踞海峡线多年,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倘若他识破了你的计谋,或是他有心除了你,你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我身旁?”
钱铜愣住。
宋允执就知道她没有想到这一点,她那般说跑就跑,可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危,他道:“你若是有事,我当如何?”
钱铜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如实回答道:“那世子就成鳏夫了。”
说完便见宋允执瞳仁一震,眼见七窍都快要生烟了,在被她气死之前,钱铜及时挽住他的胳膊,认了错,“行行行,我错了,世子别生气,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耐心等世子慢慢谋划,不着急...”
宋允执紧捏拳头。
钱铜又道:“那世子故意淋雨,不也是不顾后果?”见他望过来,钱铜便对他眨巴眼睛,“我知道了,世子是故意让我心疼你。”
宋允执:......
宋允执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
他当着平昌王,朴怀朗,和所有兵将的面绕道到小镇,淋雨去接她,今日过后,宋世子拜倒在了钱铜石榴裙下的消息,将会以野草疯涨的速度传遍扬州。
待朴怀朗和平昌王反应过来,便会以她为桥梁,来与他谈判。
届时收复扬州,必会有她的一份功劳。
她一向好强,爱惜自己的尊严,他曾亲耳听她说过,她想要的乃名,又怎么会甘愿以一个商户之女的身份,嫁入侯府。
在他向她提亲的那一刻,宋允执便做好了准备,她想要什么,只要不违背天理,合法合规,他都会帮她实现。
钱铜见他盯着自己,半晌眼珠子都没动,便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没烧啊。”
虽说铠甲的锐利和锋芒,成就了宋世子得天独厚的英俊,钱铜恨不得看一辈子,舍不得让他脱,但世子的身体重要,“世子,脱了吧,我替你擦擦身子。”
“无碍。”宋允执回过神,这点雨水,他经受得起。
马车回到知州府已是半夜。
一身雨水都快被世子的体温烘干,钱铜一下马车便让人备热水,张罗世子更衣。
进院子前,挡住了身后那些急着跟过来的鬼神,命令侍卫守住院门,“世子累了,要歇息,谁要是敢吵一声,便把他舌头割下来,后果我来负。”
话音一落,身后的人果然都止步了。
回到房间,侍卫很快抬来了热水,钱铜关好房门,一回头见宋允执还立在那没动,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钱铜愣了愣,看出了他心思,忙道:“我不跑,这么晚了我能跑到哪儿去。”嘴巴比脑子快,“要是世子不放心,我与你一起?”
说完,钱铜便觉得丢人。
本以为宋世子会不理她,立马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净室,可宋世子此时却没动,神色淡然,似乎在等她说到做到。
钱铜:.....
她也只是嘴巴子厉害而已,还没有与人共浴的癖好,笑了笑道:“世子先,先去,我不急,世子不放心,我便坐在这儿与世子说话。”
宋允执倒没抓住她的话柄不放,终于去了净室。
钱铜坐去了木几前,一面翻着手边上的卷宗,一面等人。
刚打开一本卷宗,冷不丁从里面掉出来了一张纸。
是上回她写的。
被水迹浸过,字迹已经模糊了,为何保留下来,还放在卷宗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某人打算拿来找她算账的。
留着来吵架吗,钱铜从中撕开,再折叠撕了好几回,毫不留情地销毁了一切会破坏她与宋世子感情的东西。
为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她冲净室的方向,唤了一声,“世子,我在。”
隔了一阵,“我还在。”
“在呢。”
......
叫了五六回,世子出来了,洗得干干净净,水汽一蒸,肤色比适才红润了不少,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看了一眼捂嘴打哈欠的钱铜,走去门前叫人进来换水。
钱铜看平昌王和朴怀朗掐架,兴奋了两个晚上,一回到这儿,又困乏了,险些打起了瞌睡,见到出浴后的宋世子,方才有了一点精神。
一泡进浴桶,人又昏昏涨涨。
人一旦尝到了可以懒的甜头,便不想再自己动手,扶茵被世子拦在外面,进不来,她实在不想绞发,只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去找宋世子。
宋允执还没睡,坐在木几旁等她。
早看到了被她撕碎扔掉的纸屑,没什么反应,翻了几篇王兆呈上来的口供,听到净室出来的动静声,并没有着急抬头,迟疑的功夫,身旁突然袭来一股幽香,少女软塌塌的身体冷不防靠了过来,“世子,有劳,你手大,又有力气,帮我绞绞...”
宋允执侧目。
一头湿发被她用布巾捆了起来,露出修长而光洁的后颈,滴滴水珠从发丝上坠下,肆意在她如粉瓷的颈项下滚动...
宋允执轻咽了一下喉咙,转过身,替她拆开布巾,慢慢地替她绞。
适才在净房一想起绞发,钱铜便觉得困乏,如今半坐在世子怀里,又有了精神,有些过意不去,“世子,要不明儿还是让扶茵进来伺候,这样便不用你代劳。”
“乐意。”
钱铜:“嗯?”
宋允执便道:“以后,你沐浴,我来绞发。”
宋世子从不随意乱许诺,但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做到,钱铜心头一暖,扭过头来看他,宋世子目光认真,正垂眸落在她的青丝上。
钱铜又想起他从雨中朝她走来的一幕,她怎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日宋允昭说,“嫂嫂有兄长喜欢就够了,不必去讨好任何人。”
她相信。
因为世子的喜欢,可以驾驭在一切之上。
老天还是长眼的,如此厚待她,仗着有人喜欢,为所欲为的感觉确实很好,钱铜身子不由往后靠去,头搁在了他正在用力的小臂上,增加着他手上的重量,轻声道:“铜儿有未婚夫疼了。”
宋允执手上一顿。
她躺在他臂弯里,只露出了半边侧脸,但能看得出她唇角在上扬。
“嗯。”宋允执应了她,也没让她起来,就那般承受着她的重量,继续为她绞着发丝。
钱铜半躺,肩头的衣衫随她不断在他身上挪动的动作,一点点下滑,露出了白皙的肩头,散开的青色铺开与雪色的肌肤相映,乃人间最动情的艳色。
宋允执闭眸,往后挪了挪。
但钱铜很快还是察觉到了,她仰头来看他,“世子,你腰带硌到我了。”
他没系腰带。
无法再继续下去,宋允执扶她起来,“坐好。”
钱铜就是坐不好,身后有个温暖的靠背,叫她如何坐得好,再一次感受到后腰被异物戳中后,钱铜哼哼唧唧调整位置,正欲埋怨,一侧的手腕突然被宋允执抓住。
钱铜诧异回头。
宋允执眉眼低垂,看向她的目光不再平静,眸底情愫翻涌,犹如妖魅。
钱铜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当宋世子是想亲自己了。
她也有些想亲他。
她转身,扬起头正欲凑上自己的唇,便听宋世子嗓音暗哑地道:“去榻上,可好?”
此处亲吻确实不妥,万一有人闯进来,便能看到香艳的一幕,她发丝已绞世子绞得半干,到了榻上两人亲一会儿,再说一会儿话,便也干了。
钱铜点头。
宋允执一把将她抱起。
钱铜的个头在小娘子中不算矮,但到了宋世子怀里,还是显得娇小。
钱铜很享受世子的怀抱,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分明知道接下来会与世子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吻,两人也并非头一回亲吻,却忍不住心跳如雷。
穿过内屋的珠帘,世子将她放在了榻上,钱铜没来得及抬头,便被他追上来,双手撑在她身侧,含住了她的唇。
唇齿相依,彼此呼吸渐乱,缠绵而痴醉。
不知道是不是她偷跑了一次的缘故,今夜的宋世子在床上,对她没有半分收敛,极致的亲吻都增长了彼此的欲。
单是亲吻彷佛已经不能满足。
前几回亲吻时,他始终撑在她身侧的一只手,也不再继续停留在原地,掌心握上了她的肩头,似捏似揉一阵,手掌再顺着她的手臂一路下滑,握住了她的五指,引她探入了他松散的襟内,让她感受他坚硬的胸口,强烈的心跳,再到肋骨筋肉,紧绷的小腹...
钱铜早已睁开了眼睛。
当她的手被压到一件她完全不明白是何物之上,为其巍峨不凡而茫然无措时,宋允执便抬起身看她染了红意的眼睛,解释:“并非腰带。”
他不知道她对男女之事知道多少,引她去认识。
钱铜年岁已满二十,寻常女子到这个年岁娃都有了,但因为她家主的身份,缺乏了后宅女子应该要学的房中术。
并非完全不懂,年轻的少女也会好奇,她看过画册,然而画面上模模糊糊,描述得不清楚,不如亲身体会来得更强烈。
一刹那,她如同哑了喉咙,能言会说的少女,也有了口不能言的羞涩。
她脸颊滚烫,手心更烫。
想松开,宋世子没让。
还有几日便是两人的大婚,迟早都要到那一步,与其临场吓到她,不如让她慢慢地了解他。
她也应该知道,每回亲吻时,他到底在隐忍什么。
夜色的掩饰之下,钱铜头一回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不得其法,只能受他的指引,世子的吻重新落在她的唇角,她看到了他颈项绷紧的青筋,似乎很难受,不想让他难受,她下意识张口迎合,主动去生涩回应...
后半夜又下了一场雨,延续到了翌日早上。
昨夜两人没点安魂香,钱铜也睡得很安稳,听着雨声入眠,还以为时辰尚早,等睁开眼睛,已也不见了宋世子踪影。
钱铜脑袋放空了一阵。
察觉到身上的被褥换了,留在榻上的气息也没了,一夜过去,宋允执那一场放肆的浪荡留下的证据,只剩下了她酸痛的手腕。
什么时辰了?
钱铜起身下床,正穿着衣衫,听外面一声唤:“娘子?”
钱铜一愣,“扶茵?”
扶茵见她当真醒了,便进来伺候她更衣。
钱铜正想问,世子今日怎么如此大方,把扶茵放了进来,转念又想起了昨夜,世子最后那一道轻快又压抑的闷哼声。
她应该是立了功?
在扶茵心里两人都睡到一块儿,发生什么都应该,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也忽略了她辣红的耳朵,说起了正事,“娘子,朴家三公子一早便来了,说要见你,有事要与你谈。”
朴怀朗与平昌王一战,两败俱伤,都被关在了扬州。
如何处置,全凭世子定夺。
三公子今日来找娘子,必然也是受了朴怀朗所托,想让娘子从中周旋,给他朴家留一条活路。
世风日下,还真是报应。
当初娘子与朴大公子好,朴家个个都觉得娘子配不上,如今呢,瞧不起娘子的一个接着一个都死了,而娘子越过越威风。
足以见得,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娘子,要见吗?”扶茵道:“娘子若是不想见,奴婢便去打发了,娘子已经是世子妃了,不必什么人都去理睬。”
钱铜笑她的得意劲儿,戳了一下她脑袋,“你主子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见。”
又问:“世子呢?”
扶茵:“在府上,正见着平昌王呢。”
宋允执一早起来,便去见了平昌王。
平昌王死了三个儿子,对朴怀朗的杀心达到了鼎盛。
控诉朴家的罪行,要宋世子立马斩下他的人头,以慰藉长期被他压榨的扬州百姓,为表自己对朝廷的忠心,他将全力支持宋世子开通运河,不仅是扬州,包括他的属地江宁,都可打通河道,任由朝廷的人马自由出入。
另还有一桩辛秘。
“世子可知,朴家家主为何驻守在邓州,不肯撤退?”平昌王道:“是因为朴家他不敢动!他一动,对岸那些被他堵在胡人境内回不来的大虞百姓,便会想方设法回家,届时他朴家为独占海峡线,揽功诿过,扼杀同行的罪行,将会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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