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富即贵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5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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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大公子笑了笑,反驳道:“铜儿早想到了。”
“崔家的十船茶叶,被你捣毁,今年若朝廷一方不放宽茶叶出口,过不了多久,黄海便有一场大战,即便没有大战,海峡线内也会不断遭受海盗骚扰。”朴大公子看着她,揭穿道:“你不就是想要朴家打起来吗?”
钱铜一愣,直呼冤枉,“大公子还是与之前一样,喜欢多想。”
朴大公子一笑,“是我想多了?”
“此事怪我冲动,一心想替大姐姐报仇,想着把崔家最后翻本的东西给毁了,催万锺便再也起不来了,我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犯下了糊涂,事后被官府的人盯上,也没好日子过,当年大姐姐但凡肯听长辈所言,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抬头看向朴大公子,冲他一笑,无比庆幸地道:“还好咱俩及时止损,没什么影响。”
她刚说完,捧着一托盘零嘴的阿圆便跪在了地上,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主子,替他求饶道:“七娘子,别再剜公子的心了,两年前公子他...”
朴大公子打断:“不可插话。”
钱铜不太喜欢听话听一半,两年前他怎么了,她问朴大公子,“阿圆似乎有话要说,你不让他说,是想自己与我说吗?”
朴大公子道:“并非紧要之事。”
钱铜似乎猜到了,问他:“那日你没出来,是因为什么事情绊住了?”她在门外等了一个晚上,等来了春季里的第一场雨,又在那场春雨之中,等来了朴大夫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朴大公子也没有再隐瞒,简短地道:“腿断了。”
钱铜愣了一瞬,神色有些恍惚,愧疚地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恨了你一个月。”
只怕不止一个月,朴大公子道:“我活该。”
“如今好了吗。”钱铜关心地问。
“铜儿。”朴大公子突然叫住她,“够了。”仿佛认了输一般,他无奈地看向她,“你既已拿到了盐引,连巷的盐场便给你,但两淮的你暂时不能动,海云监乃平昌王的人,你若喜欢黄海,我给你一条航线,爱运什么你便运什么,价格你与三夫人去谈。”
他给的比钱铜想象的要多。
钱铜有些意外,“多谢大公子慷慨。”
朴大公子没再去看她,逐客道:“下去换身衣裳,昨夜泡了一夜,我让阿圆给你送些驱寒的药。”
谈判比钱铜想的要快,扶茵跟在她身后,见她走得匆忙,提醒道:“娘子,不是说要给姑爷讨一桌饭菜吗...”
钱铜顿住,“算了,你没看到朴大公子都快要碎了?”
扶茵瞟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可娘子也...”
钱铜脚步慢下来,与她解释道:“昨夜在海里泡太久,又没睡好,眼睛有些酸胀。”
她仰起头,眨了眨眼,把眼角眨出了一片殷红,低头望向前方时,便看到船舱长廊内,不知何时立在那,正冷眼看着她的宋世子。

第43章
心底那点不知是因为遗憾还是不甘,而泛出来的楚楚心酸,还没来得及扩散开,冷不丁地便对上那么一双眼睛。
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很明显的鄙夷,是一种置身于事外,看透不说透的清醒,顿时恍如一瓢凉水,把她的那点伤春悲秋彻底浇灭。
眼底一点水汽,硬生生收了回去,钱铜忙弯唇冲他一笑:“昀稹。”
宋允执转身离去。
钱铜快步跟上他,“你用饭了吗,我们一起...”
宋允执打断她:“冷静后再说,如今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持怀疑态度。”还有,他伸手从袖筒内掏出了一张雪白绢帕,递给她,“把眼睛擦干净,待明日天亮,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钱铜:......
扶茵不知道原因,觉得适才姑爷的态度,比初见那日还要嚣张,不由嘀咕了一句,“姑爷是不是吃错药了。”
钱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没吃错药。
他能如此嚣张,是因为能给她世子妃啊。
不用钱铜开口讨要酒菜,朴家大公子自有他的待客之道,早为钱家姑爷单独备了一个船舱容他歇息,一应酒菜供应齐全。
钱家的船只还得卸货,今夜钱家的人都要歇在朴家的船上,明日早上再返回城内。
长夜太漫长,宋允执并无睡意,没待在船舱,去了甲板吹了一阵夜风,大抵将此船的构造摸了个清楚。返回船舱的路上遇到了阿银。
阿银招呼道:“姑爷怎么在这儿,还没歇息?”
宋允执看了一眼他手中托盘里的一个酒壶,不置一词,侧身让开道,容他先且通行。之后走回自己的房门前,正欲伸手推门,到底顿了顿,脚步继续往前而去。
钱铜这两日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在海里泡了一夜,衣裳湿透又被烤干,贴在身上穿了两日,海腥味都熏出来了。
回到船舱后便更了衣,换上扶茵随身携带的衣物,人总算清爽了一些,正打算好好睡上一觉,突然看到桌上摆着的一碗醒酒汤,疑惑道:“谁送来的?”
扶茵道:“姑爷。”
钱铜一愣,“他从哪里弄来的醒酒汤?”
扶茵也很疑惑,适才姑爷过来把碗递给她,说是给娘子解救用,可娘子今夜没饮酒啊,还没来得及多问,姑爷转身便走了。
在朴大公子的船上,还能从哪里弄来,扶茵已经问了阿银,“听说是去大公子那讨来的,还去底下的火房借了个炉子,亲自煮好的。”
钱铜盯着那碗醒酒汤,难以想象它的由来是如何的曲折与艰辛,不知道宋世子是如何判定自己会饮酒的,但世子给的东西不敢糟蹋。
钱铜抬头与扶茵道:“醒酒汤熬出来不容易,不能白白浪费了,要不,你去拿一壶来,我小酌两杯,庆祝咱们旗开得胜?”
为了一碗醒酒汤,钱铜饮了小半瓶扬州青梅酒。
烈酒的香醇能麻痹人意识,钱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人倒在床上,一夜无梦,醒来便到了第二日天亮。
钱家货船上的茶叶已全部卸完,交给了朴家当作投名状。
当年陛下尚在蜀州时,便是靠着茶叶换取邻国的马匹,一步一步杀到了金陵,接替旧朝登基,五年来眼见大虞不断扩大,邻居便开始控制马匹。
邻国管控马匹,大虞便管控茶叶。
两方监管之下,便滋生出了像崔家那样的茶叶走私商户。
如朴大公子所说,今年崔家的十船茶叶没了,加之朝廷管制严格,很快便会爆发一场茶叶战,而朴家占据黄海与登州两处海峡线,今年别想过太平日子。
钱家此时给他的一船茶叶,必要之时,能解烧眉之急。
是以,朴家大公子出手也很大方,除了许给钱铜的盐场和航线之外,另外还赠送了一搜海鹘船。
对此钱铜对宋世子也有了交代,出来后在甲板上找到人,他没有换洗的衣裳换,还是昨夜那一身,但身上干净整洁,闻不到一异味,想必又是自己洗了烤干了,钱铜挨过去,悄声道:“我谈判得如何?一船茶叶换一搜船,外加一条航海线,这笔买卖,咱们赚了。”
宋允执侧目。
小娘子睡了一夜,精神焕发,脸颊两边透出隐隐的红潮,眸色雪亮,看不出一点伤情的痕迹。
她醒了就好,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宋允执没急着去应,等她去与旧人辞别。
一行人要返回城内,朴大公子亲自出来相送,离在两人五步远的距离,不再往前。昨夜谈完了事情之后,钱铜与他再也没见过面。
两年后的第一次重逢,比她想象中要好上许多,都走出了曾经陷入的那片沼泽,及时清醒爬上了岸,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凭本事挣出一份出路。
临别了钱铜走过去道谢,“多谢大公子的款待,往后打交道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公子多加关照。”
她语气熟络,但明显与其保持了一段距离。
朴大公子听出来了,面色依旧温和,“随时恭候七娘子。”
钱铜对他摆手,“那我走了。”
朴大公子含笑问:“药材拿上了?”
“拿了。”
朴大公子目光转向了她身旁的宋允执,行礼道:“宋公子,后会有期。”
宋允执拱手回礼,“朴公子别过。”
两人昨儿后半夜见过,他来问他的小厮讨醒酒药,听到声音,朴大公子出来接待,但这位姑爷似乎不喜多言,对他点头致谢后,便离开了。
阿圆问:“这就是七娘子将来的姑爷吗?”
他点头,问他:“如何?”
阿圆道:“七娘子的眼光一向很好,两年前如是,如今亦如是。”之后阿圆又问了他一句,“为何公子与七娘子再无可能?”
他回答:“因为她是个不会回头的人。”
“那公子呢?”
他没答。
当年的教训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个人的力量无法与势力抗衡,支撑着家族和婚姻前行的东西,从来不是爱,而是利益的捆绑。
唯有利益走在一起了,才会有永恒。
他道:“传信给三夫人,让她多看着老二,别成为七娘子刀下的头一个朴家魂。”
回到了自己的船只上,钱铜便坐在宋允执对面,与他汇报昨日的战果,“航线我拿到了,朴大公子亲口应承,往后会给我钱家的货船留一条航线,我喜欢什么运什么,价格去同三夫人商议便可。”
宋允执看着。
“放心,我不会走私。”钱铜知道他要说什么,保证道:“这是我送给朴家的最后一船茶叶,再说蜀州的茶叶今年都被崔家撸秃了,想买也买不到。”
宋允执:“那你运什么?”
“布匹。”钱铜道。
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就是她为何一定要卢道忠‘死’的原因,卖茶叶和卖布匹同样乃走私,有何区别?
不待他发作,他搁在膝盖上的手背,突然被她先一步摁住,柔声道:“世子先听我说。”
宋允执垂目盯着她放肆的一只手。
钱铜彷佛没瞧见,并没有察觉出哪里不妥,看着他下敛的眼睛,提醒道:“咱们可以不是走私。”
宋允执明白了,不由勾了勾唇,等着她后续挖好的坑。
钱铜小声与他道:“世子可以暗地里给我一张市舶司签发的‘公凭’,咱们明面上为走私,暗里却是光明正大地出口,实则茶叶也可以一样,黄海的货运多了,咱们就把别处出口的数量减少,如此一来,我钱家的货船便可以自由出入黄海,给他朴家吃点甜头又如何?我可以少赚一点,最紧要的是方便世子,可以安插自己的人进去,摸清地形,培养出朝廷的战舰。”
她的算计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她一口气拿到了盐引,茶叶贩卖权,布匹公凭,妥妥的大赢家,宋允执忍住没有甩开她的手,讥诮道:“然后你坐享渔翁之利?”
“世子不能这么说,就算没有我,朝廷与朴家之间本就有一战,一山不容二虎,朴家一个商户,岂能与朝廷抗衡?”她道:“何况我是要当世子妃的人,卢道忠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朝廷不是想要收回扬州的市场吗?换做谁,都不如一个懂行的商户可靠,待我拿到了扬州的市场,除了盐引之外,茶叶、丝绸布匹、香料,这几桩生意,我都给您。”
她收回手,微微垂首,显出了女儿家几分娇羞之态,“我一介商户之女,总不能两手空空地攀上世子,朴家为攀平昌王府的郡主,奉上了两淮的两座盐场,我也想给皇帝舅舅送一点心意。”
那一句‘皇帝舅舅’让宋允执眼前黑了黑。
这些事不急,他问:“你与朴承禹如何谈的?”接着补充道:“我要听实话,一字不漏。”
一字不漏,有点困难,一些私密的话无法传述,钱铜正回忆该从哪里说起,便又听他道:“他给你一条航线,容你运茶叶,布匹,以及任何东西,还给了你一艘战舰,这仅是你愿意告诉我的,之外还许了你什么我不得知,但仅凭这些,已经远远超过了一本账目的价值。”
是以,她绝非是以一艘茶叶,一本账目去谈的,他问:“你呢,许了他什么?”
朴家经商的时间比钱家还久,同样身为商人,谁也不会吃亏,谈判的筹码总得相等。他想不出来,钱家如今能以什么样的条件,换来这些好处。
他要知道她应承了大公子什么。
他看着钱铜的眼睛,等她给自己一个解释,钱铜也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转了两下,神色颇为无奈,“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随即她面露苦恼,艰难地道:“他似乎,对我余情未了。”

第44章
宋允执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更不知爱而不得是何滋味,她与朴家大公子两人之间的情史,他已经听无数人说过。
此趟亲眼见证了她与朴承禹非同一般的关系,两人在一起时,他看到了其中的藕断丝连。
他本欲之后再与她说此事,她主动提了出来。
他没从她委屈又无奈的神色中看出了半点难为情,倒是看到了一丝得意,彷佛被人惦记是一桩值得她炫耀之事。
他与她成亲,本乃权衡之策,他无法左右,也无法去改变她的过去,但将来绝对不能容许自己的妻子心中惦记着别的男子,原由有二。
一,他的婚姻,需要彼此都忠诚。
二、个人感情会让整个局面不可控。
朴家大公子对她余情未了,那她呢,他问道:“你的余情何时了?”
她若是放不下,男未婚女未嫁,他成全她,至此他抛去与她成亲的念头,纵然麻烦了一些,但也能想到别的办法。
“什么余情?”少女面上露出惊愕与被误会后的焦灼,伸冤道:“世子明鉴,我与朴大公子真的都过去了。”
她眼神真切,说完后似是非得要解开这一场误会,推心置腹地问宋世子:“我与朴公子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走到今日这一步,世子要听吗?”
他对她的过去,一点都不好奇,然而关乎着两人之后的信任问题,宋允执沉默半晌后,道:“想说便说。”
说起来过程有点冗长,于钱铜而言,再去回忆那一段过往实则也有些艰难,但她也知道昨夜世子的那一碗醒酒汤是何意。
是在警醒她,世子妃并非非她不可。
此时与他说了也好,免得改日他从旁人嘴里听到了不一样的故事,又回头来质疑她,钱铜缓缓道:“崔家尚在之时,咱们四大家占据了扬州生意多年,家族彼此都有来往,儿时不知家族仇,钱家以我阿姐为首,崔家则是崔万锺,朴家是大公子,几人时常带着家里的弟弟妹妹出来玩耍,一群孩子吵吵闹闹,也算度过了整个童年,彼此相熟,后来慢慢长大,便有了懵懂的喜欢。”
她垂下头,海风里的光线便荡漾在她的额间,如同一圈浮动的流光水彩,她陷入了回忆里,轻声道:“他是孩子王,自小饱读诗书,人又长得俊郎,会很多旁人不会的东西,再难解决的事情到了他那里,都能轻松化解,所有孩童都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崇拜,那样众人瞩目的人物,很难不让人喜欢。”
宋允执瞥开眼,一面默然。
所以,这些就能让她喜欢上?
“两年前,我与他约好去求朴家长老,想让他成全我们,为我们主婚。”钱铜叹息,“我好不容易从钱家逃了出来,却没见到人。”
她抬头看着侧耳倾听的公子,毫不介意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后来,我去朴家找他,想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若是放弃了,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免得我一个人徒劳,我没见到他人,等来了他的母亲,朴家大夫人。”
“她站在我面前,没有一句废话。”
“她问:你觉得你配吗?”她嗓音不觉变得很轻。
宋允执眸子微动,不由侧目。
少女仰起头,那张脸正好落在晃动的海水浮光中,她眸子不畏光,直勾勾地迎着太阳,光线照出里面琥铂色的瞳仁,她眸底有不甘,有被侮辱后的反抗和倔强,或许还有几分痛心。
唯独没有难过。
仿佛在她尊严面前,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一文不值。
宋允执便是在此时,将她的这一双眼睛刻在了脑海里,再也无法忘记,包括她今日所说的话,他也时刻铭记在心。
她说完了,眼里的所有情绪一瞬间泄去,恢复了平常的笑颜,她问正默默看着她的宋世子,“世子觉得,我还会与大公子有可能吗?”
宋允执没说话。
但他把坐下的位子移了移,以身体替她挡住了那道时不时晃到她眼睛的光线。
钱铜便知道他已经相信了自己。
她的故事也说完了,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宣判。
在到达扬州城之前,两人必须要做到相互信任,只有同了心,方能一致对外。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宋允执便相信她。
船只还得行驶一日才能回到扬州城,眼下还有很多事情尚未确定好,宋允执趁此机会与她商议,“回扬州后便定亲。”
他的语气不是问,而是告之。
感受到了他墨眸里的坚决,钱铜不敢表露出半点惊愕,彷佛她有半点犹豫,宋世子又要开始怀疑她的诚信。
钱铜求之不得,点头,“好,都由世子做主。”
她眸子里含着星辰一般的兴奋与期待,宋允执偏开头,继续道:“卢道忠,我会想办法送出扬州。”
这是要与她许好处了?钱铜趴过去,不由探出了自己的一截脖子。
宋允执看了她一眼倾过来的脑袋,这两日受条件限制,她一身清淡,没有过多的珠钗,满头发丝被一根发带绑在后腰,松散的青丝犹如一把流光锦缎所制的伞面,盖过了她半张侧脸,桃红色的眼角半遮半掩。
他一时没有收回目光,温声道:“照你所说,我可以为你登录造簿,让钱家入布行,但如今扬州的布匹生意都在卢家手里,即便没有了卢道忠,也有卢家族人在,你需要通过正当途径争取而来,不可肆意妄为,更不能违法犯忌,扰乱市场次序。布桩在所有大事上的决定权归朝廷,出口的地方,数量都会有规定,你需严格执行。”
钱铜抬眸,乖乖点头,“放心,我会徐徐图之,听陛下的话,听世子的话,绝不谋私。”
那双眼睛一旦看着他,许下某种保证,宋允执不知为何,便会觉得不会省心,他警告道:“不可借我的势,行打压之举。”
“那是自然。”钱铜自夸道:“我钱家世代良民,行商不奸,绝非仗势欺人之辈,世子也看见了,我对每个人都很好。”
确实,除了他之外。
大局面前他不在意自身得失,他面色肃然,“茶叶生意,你暂且不能碰,朝廷一日拿不到战马,对茶叶的管控便一日不会松懈,蜀州的茶库已被清光,届时对方必会打建茶的主意,事关家国战事,你最好不要沾染。”
钱铜赞成,“我本也没想贩茶,手头上两船茶叶,一船投入到了茶楼,一船给了朴家,就算将来谁要,也拿不出来了。”她老实交代道:“我千方百计从朴家手里拿到航线,还不是为了向世子投诚,想让朝廷看到我钱家的实力,别去选卢道忠那遭老头子。墙头草,风吹两边倒,老东西是不是先前对你说过我坏话?”
见识过她骂人,宋允执不觉又想起曾经在崔家茶楼,她骂崔万锺的那句,深吸一口气,提醒道:“注意言辞。”
钱铜粗鄙惯了,听他教训,及时想起自己将来的身份,苍白地挽救道:“我平时不骂人的。”
不知道世子有没有相信,他转过脸,继续适才的话,“你已有盐引在手,再接下卢家的布桩生意,已足够钱家上下应付。”
钱铜应道:“好,我不贪。”
该谈的谈完了,已过午时了,她还要歇息,宋允执起身离开,“有什么事可随时商议。”
“世子。”钱铜突然叫住他。
宋允执回头,便见她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海鹘船,咱还要吗?”
宋允执:......
钱铜见他一眼瞥过来,忙道:“我觉得应该要,不要白不要,一艘海鹘船价值数千贯,接下来咱们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为何要与钱过不去?”
船只在第二日早上达到的扬州。
王兆那夜收到暗卫的消息,立马出海,等官船赶到海峡线,只剩下了一艘被炸毁的卢家货船。
听暗卫和卢道忠的证词,世子是被钱家七娘子推入了的海里。
王兆先前才对那位七娘子有所改观,不明白她为何会犯如此糊涂之事,一面派人在海上寻人,一面派铁骑把钱家围了起来。
世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钱家满门陪葬。
至于卢道忠,他已经知道了世子的身份,在不确定世子的下一步计划之前,王兆没敢放人,暗中关进了知州府。
昨夜终于收到了世子平安的消息,王兆马不停蹄地赶去港口,亲眼确认人已经安全地下了船,方才松下一口气。
钱家的铁骑他没有及时撤。
等世子一声令下,他即刻拿下钱家,是以,等钱铜和宋允执一行回到家时,便看到了被铁骑包围的钱府,连人进出都得受限。
钱夫人正在门口与铁骑较劲,“四日了,你们就这般堵在我钱家的门口,只许进不许出,倒是给个准信,我钱家到底怎么了?你们如此把人困在里头,也没个说话,究竟是何意?”
铁骑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钱夫人心头早已有了猜测,此时一定和铜姐儿有关,她头一天走,第二日钱家便被知州府围住了。
那死丫头,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她早说过,她胆子太大,迟早会惹出祸事,派人出去打听,带回来的消息也只是知道她去了海上。
想起她最近搞的那些茶楼,钱夫人心里直打鼓,生怕她一个想不通,在这节骨眼上去接了崔家的生意,替朴家去走私。
莫不是被官府抓住了把柄。
钱夫人既盼着人回来,又担心人回来了,钱家也就彻底完了,突然听到婢女冬枝唤了一声,“七娘子回来了。”钱夫人心头一跳,忙转过头朝府门外看去,便见钱铜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身后跟着与她一道消失了五日的姑爷。
她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些铁骑,生怕他们突然冲上去逮人。
片刻后铁骑纹丝不动。
甚至在两人踏进府门的一瞬,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似乎还看到那铁骑头子额首行了一礼。
钱铜早看到了钱夫人,到了跟前才唤了一声,“母亲。”
钱夫人回过神,斥责道:“你到底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这些铁骑在你走后的第二日便围了上来,你父亲也被困在家里,门都出不去,也不知道外面的盐井如何了,还有你那些茶楼,我早...”
“没事。”钱铜打断她,“待会儿就撤走了。”
钱夫人将信将疑,低声问道:“真的?你没干那违法之事?”
宋世子就在她跟前,她确定要这么问?钱铜匆匆应付,“我们钱家何时做过违法之事了?”
刚回来,钱铜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想听她叨叨,如钱夫人所说,官府的人马围了钱家四日,外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如今怕是什么样的风言风语都有了。
都以为她钱家要倒了吧。
她道:“什么都没干。”
钱夫人显然不相信她,突然看向她身后的宋允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姑爷你来说,我相信你。”
钱铜:......
钱夫人打定了主意要打破铁锅问到底,“她要是什么都没干,怎么可能会有这些官差过来把我钱家的门都给封了?”经过上回撞见自己的女儿在他房里歇了一宿之后,她早已不把姑爷当外人了,且铜姐儿这般走哪儿都带在身边,必然也没有避讳,她问道:“你们是不是去贩茶叶了?”
钱铜盯着钱夫人那只大胆的爪子,头皮都麻了。
宋允执大抵也没想到钱夫人会逮住他,被抓住的那只胳膊僵了僵,倒没有去拂开,也没有露出嫌弃之色,回答道:“没有。”
说完他抬头看向正欲遁走的钱铜,唇角微弯,淡然浅笑的神色分不清是在讥讽,还是真心想要骗钱夫人,“铜儿她一向遵纪守法,断不会做那些事。”
钱铜本想先逃走,她不敢看钱夫人作死的样子。
听到那声称呼,脚步生生顿住。
钱夫人得到了自己想要听的,一颗心到底安稳地落了下来,松开宋允执,嘴里还在嘀咕,“姑爷如此说,我倒是相信了,可这些官差又是怎么回事,怎无缘无故把我钱家围起来了...”
她说完,想再问,姑爷已经不在跟前了,熟门熟路地上了左侧的长廊,去往自己的院子。
钱夫人又回头,“铜姐儿...”
“母亲我累了,您有什么问题,容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再慢慢问,还有,以后你离姑爷远一点...”

如钱铜所言,围在钱家的铁骑当日下午便撤走了。
看热闹的没了看头,暗中盼着钱家步崔家后尘的人难免有些失落,卢家二爷在茶楼里坐了好几日,日日盼着官兵冲进钱家府邸,抄家灭族,最后听到的却是撤兵的消息。
他纳闷,问传信的小厮,“钱七娘子回来了?”
小厮点头,“回来了,带着钱家的姑爷,一早便上了港口。”
话音刚落,便听到楼下一道嗓音,“限量供应,明码标价,无论是谁来都是一样,今年茶叶紧缺,警醒些...”
是钱家三爷。
看来钱家真解封了。
卢二爷伸出去的脖子还未来得及收回来,三爷突然抬头,捕捉到了他的窥视,愣了愣,像是看到了稀客,“哟,卢二爷。”
卢二爷不得不现身,笑了笑,故作好奇道:“钱三爷今日怎么出来了?围在钱家外面的兵都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害得咱们在外面也跟着瞎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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