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为了学术问题而较真的诺尔特可能还挺有意思的。
食堂事件暂时到这里结束。
走出食堂后,克劳斯感谢了她送的卫龙辣条,顺便道:“我下午没课了。”
舒识微想起今天是周五:“好的,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周末。”
克劳斯犹豫了一下,点头笑道:“好,你也是。”
从图书馆回去后,舒识微回到宿舍。
共用厨房内,今天破天荒地在这个点还保持着干净。
甚至桌上放着一个啤酒瓶,瓶子里插着一束黄色的郁金香,让整个厨房显得安静温馨。
舒识微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宿舍。
直到她打开宿舍群内的消息,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宿舍群内,一个舍友把新人拉进了群里。
【费鲁乔】:嘿你们好,我是新来的!我们的厨房很漂亮,我找不到其他的容器,就用了啤酒瓶装花![照片]
宿舍新来的同学费鲁乔帮忙整理了厨房,还买了花装饰。
宿舍群内一大串的“欢迎”。
由于上一条消息是在一个多小时前,舒识微断绝了自己跟风发欢迎的念头,免得让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群组内再次亮起消息。
她默默地给新同学的消息点了一个表情以示欢迎。
不过她很清楚这都是表象。
舒识微刚住进宿舍的时候,进群后也是这种和谐的气氛。然而这个宿舍群内的消息相当乌烟瘴气。
投诉深更半夜不睡觉放音乐开派对。
投诉厨房内又是一团糟。
怀疑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使用了被别人偷了。
诸如此类的。
尤其是因为冰箱也是共用的,并没有单独的冰格用以存放食物,导致这种矛盾时常发生。
舒识微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小冰箱,拿出冰好的果汁。
就是因为担心出现这样那样的纠纷,她才买了自己的小冰箱。
留学生之间什么二手都卖得出去,这些物件会一代一代地传下去,直到在这个异国他乡获得永居,长眠在异乡的垃圾处理站。
当天晚上,群里冒出来一个人问:【谁拿了我放在冰箱里的巧克力?】
又来了。
舒识微已经习惯了这种隔三差五就要爆发一次的怀疑的小火山。
就连同宿舍的舍友们也都习惯了,大家纷纷不作声。
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几分钟后。
【费鲁乔】:我有点发烧,谁有布洛芬可以给我一片?@XX,巧克力我有多的,因为生病了决定不吃,我可以拿来给你。
费鲁乔在群内发言过后,气氛缓和了一点。
舒识微对新同学的印象很不错,热爱干净热爱生活而且情商高会说话心地善良,对这种人谁都不会生出讨厌的心情。
伸出触角的社恐舒识微主动戳他。
【舒识微】:我有布洛芬。
【费鲁乔】:太好了,我马上来找你,谢谢(笑)(爱心)
两人在走廊上碰面。
费鲁乔戴着口罩,有一头卷曲的黑发,浓眉大眼的意大利男生长相,眼睫毛很长,深棕色的眼瞳自然地透露着笑意。
“谢谢你,我只要拿一片就好了。”他笑着道。
舒识微把整板药片递过去,示意他自己拿。
费鲁乔一边将药片取出来一边问她:“你吃巧克力吗?我有带多的。”
她摇头:“我不吃,谢谢。”
取了药片,费鲁乔把那板药还给她,眼睛笑得微微弯起来,欠了欠身:“谢谢!”
舒识微在出门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通讯录中那个号码。
破防哥还没有发消息给她。
最好他是忘了。
不然她得好好坐下来打字聊天才能应付这个难缠的家伙。
她手里拎着一大袋矿泉水塑料空瓶,这些空瓶放到超市的空瓶回收机里折合人民币大约能拿到二十多块钱。
天气不是很好,最近某地的天气变幻无常,时常会突然刮风下雨。
但她知道情况真的不能拖了,即便危险也要冲去超市一趟。因为生活物质条件已经亮起红色警报:她的矿泉水储备空了。
某地水质非常硬,烧水壶里析出的水垢都能多得去抹水泥墙,根本不适合人类饮用。
背着矿泉水从超市里走出来,走了一段路后,她觉得不对劲。
抬头一看,天黑压压的。
舒识微心静如水。
周围是没有避雨地的大马路,她也是没什么盼头了。
算了,不就是天上下水吗?
某地人民也是这么撑过去的,天上下着猫猫狗狗,地上人类推着婴儿车闲庭漫步。
她竭尽所能稍微加快了步伐,背着十多斤水做负重前行运动。
片刻后,路边的树被大风摇撼得哗哗作响。
舒识微被从天而降的“水”砸得有点懵。
下雨?不。
下冰雹了。
正在这时,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的书包肩带。
诺尔特绷着脸,把自己的空背包扔给她,不由分说地从她那里把装满矿泉水的书包夺了过来。
舒识微有些吃惊,她打死都没想到诺尔特会出现在这附近。
她一边把他扔过来的空背包抬起来顶在两人上方,一边配合他把自己背包里的那半打矿泉水取出来。这样两人就有两个空背包可以作为遮雨的器具。
诺尔特抱起那半打矿泉水,双臂收紧,微微弯下腰,好让她能稳当地把背包撑在他上方。
冰雹被裹挟在疾风中溅落在路面,也砸在背包上。
两人紧赶慢赶地总算来到宿舍的自行车棚下歇一歇。
“谢谢。”
“你出门不看天气预报吗?”
同时开口。
诺尔特的语气不爽,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人是好人,就是脾气坏了点。
舒识微在心里给他改标签。
“对不起,我不看。我以后一定看。”她说。
舒识微过去几年都在另一个城市生活,博士第一年才来这里,她确实没料到这里的天气能像川剧变脸般无常。
外面噼噼啪啪的声音把车棚包围成孤岛。
诺尔特想了想,还是决定为自己辩解:“我就是路过这里,你别误会。”
舒识微想她能误会什么,糊弄地回答道:“好的。”
“你住在这里吗?”
“是的。”
诺尔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宿舍楼:“哦。”
冰雹来得快去得也快。
诺尔特帮舒识微把矿泉水搬回宿舍楼,在共用厨房里坐了一会儿,正要和她告别,转头却看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克劳斯。
诺尔特当下就臭着脸问舒识微:“你们住在一起?”
舒识微纳闷。
这说的什么话?这里是学生宿舍,舍友当然住在一起。
但是现在她没办法对他说这么严厉的话,毕竟他确实帮了她。
诺尔特气冲冲地走了。
他什么话也不说,差点连背包都忘在这里,直到舒识微拉住他把背包递给他,他才想起自己今天出门还带了个背包。
“再见,今天谢谢你。”她说。
他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迈着大步走了。
舒识微莫名觉得他有点像河豚,她缺德地在内心加上新标签。
共用厨房内。
克劳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舒识微:“他是昨天那个?”
“是的。”
“那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是同学。”
克劳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赶上了冰雹?还好吗?有被砸到吗?”
“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小心、礼貌,像人机交互一样的问答。
克劳斯觉得,她给他的印象就像这样。
他按捺下心里浮上来的有些怪异的情绪,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她的肢体动作明显是要往自己房间走了。
他连忙开口:“那个昨天你给我的……”
舒识微果然停下脚步,撤回一次回屋,认真地给他科普名字:“辣条。”
克劳斯嘴角扬起一点笑,跟着笨拙地发音:“拉、条。我觉得很好吃。”
舒识微平时会比较冷漠,但只要一扯到这些话题就会自动变成国内零食推广大使:“你喜欢就好,如果你还想要的话可以找我要。”
克劳斯犹豫了一下:“还有……”
正在这时,另外两个女生舍友说笑着从外面走进厨房来。
克劳斯立刻闭上嘴巴:“没有了。”
周日下午。
克劳斯和朋友一起踢足球,他在球队里一向寡言少语,但是动作干净利落,身材和脸蛋又好,是默认的王牌和门面。
在草地上坐着围观的学生爆发出欢呼声。
踢完球,克劳斯姿态松散地靠在自动饮料售货机边,手里是一瓶矿泉水。一起踢球的同伴也在不远处慢慢聚集着聊天。
“嘿,我刚刚认出你来,你也是上那节韦伯老师的课的。你球踢得真不错。”有个红发女生走过来,主动和他搭话。
克劳斯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如果你有空喝杯咖啡的话……”
“谢谢,不用了。”他干脆地回答道。
红发女生眨了眨眼,耸耸肩笑了下走开了。
等女生走开后,一个同伴走过去推搡了克劳斯一下:“你稍微客气点啊。”
另一个人大声笑着解释:“克劳他就这个死人脸。而且你没发现吗?他平时几乎不跟别人一起出去,是个相当极端的个人主义者,能来踢球已经是奇迹了。”
克劳斯不喜欢听八卦,更不喜欢听别人讲他的八卦,他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放回包里,拉上包的拉链:“走了。”
身后那些同伴还在说笑着聊天:
“真的吗?我以为他只是不和我们说话而已。”
“克劳可清楚得很,什么时候该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
克劳斯回到宿舍后,在走廊上遇到了舒识微。
他平静的面容上露出笑来,浅蓝色眼中的神色自然地从冷漠过渡到温和,笑着和她打招呼:“下午好,舒。”
“下午好。”她也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克劳斯走进房间,想起踢球的队友对他的八卦,突然感到有点烦躁。
或许他在特定人面前真的在装乖宝宝。
但他不自觉地就变成那样了。
或许是因为,他对舒有种莫名其妙的歉意。
那天半夜里两人差点撞上后,他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怪怪的,就连做梦都梦到了这个平时没怎么注意到的邻居。
这种不为人知的愧疚和歉意,让他在面对她时自然地就露出了小心翼翼和讨好的乖巧形象。
他问chatGPT:“是我的头脑太肮脏了吗?”
GPT老师回了他一句:“你不奇怪,也不糟糕,你只是处于青春期。”
GPT根本不懂人类。
舒识微这个颓废而绝望的论文奴隶周日一天都没出门。
傍晚,看到外面的夕阳时,她才发现自己又是一整天闷在宿舍里没出去。
这下铁定缺维生素D了。
她拉开抽屉,抽屉里是囤着的一大堆营养补剂,维生素C,复合维生素B,鱼油,记忆药,锌,铁,叶黄素,维生素D。
在缺乏蔬菜的某地,只能靠吃这些才能稍微营养均衡一点,也是提前过上赛博朋克生活了。
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舒识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打开门。
门外的是克劳斯。
他微微皱着眉,一只手摸着侧腰,T恤卷到半边:“我洗过澡后,觉得身上好像叮了一个蜱虫,但我看不到,你能帮我看一下那边吗?”
舒识微头脑宕机了片刻:“……?”
克劳斯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请求。
他的脸颊和耳朵一下子红透了:“对不起,这种事我好像不应该找你。”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在冷漠和善良之间选择了善良。
“看看蜱虫的话也没关系?”她尝试着回答道。
克劳斯露出了无措的眼神。
他周围看了看,走廊上光天化日之下掀起衣服会影响风评。
他差点就结巴了:“那,那去浴室吧?”
克劳斯想他真是疯了。
或许是因为他在这个宿舍里没有其他朋友,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他下意识地就敲了她的房间门。
两人面面相觑。
开着门很奇怪,关上门就更奇怪了。
克劳斯几乎要钻进地里去了,他有些为难地道:“我要不找……”
舒识微第一次觉得选择善良让她头皮发麻,她决定速战速决:“我很快就看完了。”
克劳斯懊恼地捂着脸,一手把自己的T恤重新撩起来。
他的皮肤很白,骨架线条和肌肉线条相得益彰,有一种起伏的呼吸感。
舒识微兢兢业业地拿手机拍下了他脊背上的黑点。
那的确是一只蜱虫,钻入他的皮肤内。
“的确是蜱虫。”她说。
“我今天去踢足球了,大概是因为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才会被咬。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他的声音轻下来。
“我可以试着帮你拔。”她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回答道。
周日,药房和诊所都不开门。
叮在这个地方的蜱虫也只有别人能帮忙拔了。
这次,为了避免被外面的动静打扰,克劳斯关上了浴室的门,让“拔蜱虫手术”做得安稳。
两人单独在浴室内,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沉默着。
克劳斯索性脱了上衣,他坐下来,微微拱起背,让脊背赤//裸着展现在她面前。
舒识微现场翻小某书搜攻略,现学现卖。
她给尖头镊子消毒后,凑近他,动作小心地用镊子夹住蜱虫。
完整地把蜱虫拔出来后,她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好了,没问题了。”
此后,她帮他消毒了一下伤口,顺便又给伤口拍了一张照片给他。
“你有打蜱虫疫苗吗?”她问。
“我有。”
“那就好。”
克劳斯穿上T恤,看都不敢看她:“对不起,我这样做有点过分。”
舒识微打开浴室门。
确实有点过分,怎么偏偏找她?
她内心的阴暗吐槽欲又发作了。
当然,说出来的话又是不一样的:“没事,现在蜱虫没了就好。”
克劳斯语气有些歉疚地道:“不,你不知道……”
她回头,颇有些审视的意味:“什么?”
克劳斯和她对视了几秒,生硬地移开了目光:“没什么。”
直到晚上睡前,克劳斯还在想这件事。
他脑内翻来覆去都是两人在浴室独处的画面,本就愧疚难当的心情更加充满负罪感。
他用手捂着脸,喘出一口气。
“这招很混蛋,对吗?”
chatGPT:“你没骗她,你确实被蜱虫咬了。你只是借着一丝半真半假的理由创造了一点她不会主动给你的亲近,这不叫混蛋,这叫你开始渴望了……”
GPT越说越离谱。
克劳斯烦躁地关掉了和GPT的咨询界面:“Shit.”
他打开whatsapp,在聊天框里敲敲打打,最终还是删掉了。
现在时间太晚了,不礼貌。
他选择第二天早上发。
【克劳斯】:谢谢你帮我处理蜱虫的事,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如果你对展览或者电影或者其他事情有兴趣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她回复得很快。
【舒识微】:不客气,不需要,谢谢。
明确的拒绝。
克劳斯盯着手机屏幕,像卡壳了一样愣了几秒。
回过神来,他把手机按灭。
他用手肘撑住膝盖,低下头去,手指插进头发里,抓了一把。
舒识微礼貌地拒绝了克劳斯的邀请。
社交极度消耗她的精力,光是有熟人杵在旁边就能让她开始慢慢掉电了。
她正在收拾房间。
外面的天气看着并不好,她不打算出门。
然而在家里却有一个天大的弊端:学不进去。一开始写论文,她就想起房间需要整理、是时候做点拉伸运动、或者突然想大展厨艺。
于是她索性满足自己的想法,家政属性大爆发开始打扫卫生。
不仅如此,舒识微还执行了一回断舍离,整理出一点不需要的东西来。
她调整好角度给物品拍了几张照片,把照片挂在二手群里,低价出。
刚挂出照片没多久,就有人来戳她了,是一个顶着全黑头像的的男生。
【温成原】:问问网线、衣架和锅还在吗?
【舒识微】:还在。
她和这个名叫温成原的男生商量好交接地点和交接时间后,在群里把那条挂二手的消息标上“已出”。
她总共出的也就是宜家衣架、一根网线、一个锅、还有便签纸和一盒国内带来的水笔,温成原一下子要了衣架、网线和锅,所以她决定干脆把笔和纸也送给他算了,省得再和别人交接一次。这大概是独属于懒人的慷慨。
傍晚,舒识微把要出的二手物品放在超市的无纺布大袋子里,出门。
约好的地点在附近的那个车站。
温成原说他兼职打工回家坐的城市快铁刚好要经过这站。
【舒识微】:几站台?
【温成原】:不麻烦你上来了,我会下来找你的。
舒识微在通往XX路的那个车站出口等。
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走到她面前:“你好,我是温成原。”
他的五官很出色,浓眉大眼,眼型是柔和上扬的桃花眼,戴着口罩。
如果不是因为某地向来荒芜,这身条这打扮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什么小明星。
他的风格倒是和他那个全黑的头像很匹配,虽然身形挺拔,但眼神里没有笑意,透露出一些疲惫,说话也懒懒的。
舒识微把装着物品的袋子递给他。
“谢谢,我现金好像不够,按照支付宝汇率转给你,你等我一下。”他说。
在温成原操作手机的时候,克劳斯正从站台楼梯下来。
他上完一天课回来,下了城市快铁后蹬蹬跑下站台楼梯,一眼就注意到了在出口处的舒识微。
他正要扬起笑容冲她打招呼,却看到她身边有一个男生,两人说着话。
克劳斯停下脚步。他没有走近,隔着一段距离看她,手里握着的矿泉水瓶“咔哒”一声响。
舒识微也看到了他,朝他挥了挥手。
克劳斯脸上没有以往的微笑,睫毛扇了一下,目光顿住,抬起手算是回复了她的打招呼。
随后,他像一阵风一样路过两人,快步走开了。
舒识微觉得小孩哥好像今天有点不高兴。
以往他每次都笑得灿烂无比,今天可能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温成原转了账:“收到了吗?”
她看了一眼:“收到了。”
温成原朝她微微颔首:“谢谢,我走了。”
两人像情报员接头一样交接了东西就分道扬镳。
克劳斯站在厨房的窗户边,往外张望着,果然他看到她回来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户,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给她去开门。
舒识微刚要拿出钥匙开门,却见门已经打开了。
克劳斯靠在门边,人高腿长的很有压迫感,他一只手帮她扶着门。
“谢谢。”
她走进门,有一瞬间被他的身影笼罩住了。
“你不应该总是对我说谢谢。”他忽然说。
舒识微愣了一下,她抬起眼看向他:“什么意思?”
克劳斯松开手,门自动往回碰。
门关上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在玄关的狭小空间内发出震动感。
他往回走:“我认为作为朋友这是理所当然的。”
舒识微有点懵,脸上的表情凝固。
请原谅她不太理解现在的情况:她和其他舍友、甚至同学都这样“谢谢”“对不起”“帮我一下”“没关系”客套来客套去的。她什么时候和小孩哥变成朋友了?
克劳斯停下脚步,转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唇抿了抿,尽量把自己的语气压得正常一点:“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吗?”
舒识微意识到他在说的是刚才在车站里碰面的温成原。
“不是。”她回答。
克劳斯堵在她前面,这时也意识到从她的视角看来完全是他单方面在无理取闹。
他重新恢复乖宝宝模式,笑了一下让出路:“抱歉,我挡住你的路了。”
谁知舒识微回房间后,小孩哥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克劳斯】:Emm……你更喜欢亚洲男生吗?我有一个调查问卷要做。
“……”
她的反应就如同省略号一样复杂。
结合考虑克劳斯的种种反应,她不可能不多想,除非她是木头。但是考虑到文化差异和“不要自作多情”的做人原则,她还是决定配合他的“调查问卷”,顺便暗戳戳给他泼一盆冷水,明确自己的态度。
【舒识微】:是的,我认为和同母语者之间会更好交流一点。
白色对话框跳出来。
克劳斯僵住了。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边缘停了几秒,等待那句话自己消失,或者对方发来下一句话。
但都没有。
他把屏幕按灭,推开椅子站起来,把手机随意地扔在床上,走了几步,却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像困兽一样在狭小的宿舍房间里转了几圈。
他烦躁地把头发顺得更加凌乱,又把自己摁回椅子上。
“当然了。”他把脸埋进掌心里,闷闷地自嘲了一句。
舒识微安静下来思考了一下。
假如她误会了小孩哥的意图,他确实是纯粹要做个问卷调查,那么反正她是诚实而礼貌地回答了。
假如她没有想错,他确实有那个方面的发展想法,那么她应该也算给出明确的回答了,不至于吊着他,也没有说很伤人的话。
她拒绝人已经有一套了。
小学的时候,一个小男生主动给她充了企鹅黄钻,她把钱还回去,对方说会等她到大学,她只是笑笑,那你就等吧。果然到了大学对方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还记得,几年前她在这里留学念本科的时候,似乎在火车上也遇到过一个男孩,还在上高中,过来扭扭捏捏地告白,她也是当场就说他年纪太小了。
尤其是年纪小的男生很容易就会因为一时的冲动错把其他的一些感情认为是爱情。这点她深信不疑。
还是单身主义躺平好。
舒识微数点了一下自己的零食,对照着当月的预算,决定过两天再去一趟亚超犒劳一下自己。拒绝旅游、拒绝下馆子,就是为了在采购零食的时候能稍微放心地大手大脚一点。
天天两点一线,没有什么社交,她觉得自己可能正在腐烂,但她不介意。
丧丧的多好。
当晚,舒识微的门被敲响。
她打开门。
亚麻色头发的大男生赤裸着上身,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落,从他的胸肌上流淌下来,汇入诱人的人鱼线,坠进裤腰。
超强的视觉冲击让舒识微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吹风机坏了,可以借你的用一下吗?”克劳斯冷淡地微笑了一下。
克劳斯知道自己在撒谎。
但他就是故意的。
舒识微把吹风机拿给克劳斯,关上门。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竟然忘记本来要去做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敲响。
舒识微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深呼吸一口才过去开了门。
这次,她特意把门开了个小缝,一手扶着门框呈现出防御姿势,以抵抗不良诱惑。
这回小孩哥衣服算是穿好了,黑色T恤和长裤,头发已经吹干了,只是还没完全打理顺毛,鬈曲的头发有些翘起来,怪可爱的。
克劳斯看到她的动作和莫名有些坚定的眼神,克制了一下表情地抿起唇。
“谢谢你的吹风机。”
吹风机的电线收得整整齐齐,卷起来。
她从他手中接过吹风机。
“还有……”他思考了一下,像在盘点家里还有什么要借的。
“还有?”她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怀疑地看着他。
克劳斯嘴角轻轻勾了勾,微微歪过头带着笑意看她:“没有要借的了,谢谢你。”
舒识微关上门。
美丽的东西人类都爱。
不是她的错,是小孩哥不讲武德。
睡觉前,舒识微听了会音乐清空脑子里的画面。
她正要关灯,却和床对面的白墙壁上爬动的一只大蜘蛛面面相觑了。
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她手忙脚乱地下床。
独自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用水淹过马蜂、杀过衣鱼、按过瓢虫,蜘蛛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找合适趁手的工具。
找到拖把后拿在手上,具备远程攻击的长棍让她有了一点信心。
回头一看:蜘蛛不见了。 !!!
舒识微听到自己内心崩溃的声音了,她缓缓放下手里的拖把。
她到处寻找了一遍都找不到消失的蜘蛛,只能发挥阿Q精神,去GPT那里寻求心理安慰。
GPT:“一般是狼蛛、家蛛……你有照片吗?”
GPT:“可能是你家里有虫子,蜘蛛溜进来吃虫虫buffet,不要担心,它比你更害羞。”
不靠谱的人工智能这个关头还给她卖萌。
她转而开始搜索“蚊帐”。
可能是因为这个宿舍靠近草地和森林,楼层又低,经常出现蜘蛛小虫,是时候考虑蚊帐了。
舒识微在亚马逊下单了一个蚊帐。
……下周送到。
能送到就行,不丢件已经是对亚马逊最大的信任了,毕竟其他快递更加摆烂。
当天晚上舒识微睡得恍恍惚惚的,做梦都梦到长腿蜘蛛四处爬动而她到处逃窜。
次日,她去了一趟杂货超市。
等不到下周了,她今天晚上就要睡上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