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旧对人温柔随和,可你的心日渐阴暗。可你害怕别人看到你的阴暗,所以给自己披上了一张谪仙的皮囊,看似高雅无暇,其实内心扭曲卑微。没有人看透你,只有那位欺负过你的千金小姐能够看透你。”
苏清妤目光定定地与他泛红的眼眸对视,随后缓缓凑过去,在他耳边呢喃:“恨那位千金小姐么?”说着舌头轻吐,蓦然舔了下近在咫尺的滚动喉结。
傅清玄浑身蓦然一震,他恍惚地低语:“恨……”
苏清妤原本炽.热的双眸蓦然一冷,扬起打了他一记耳光,“答错了。你应该说爱。我越打你,你越爱我。”这才是千金小姐与穷书生的游戏。
苏清妤直起身,高高在上地睨着他。
傅清玄的脸往旁偏着,像是被人撕破了伪装的皮囊,露出那脆弱残破的真面目,他双眸微垂,似是在极力隐藏那无法示人的真实情绪。是卑微的爱恋?还是压抑的怨恨?
苏清妤深深地望着他,不知为何,鼻子泛酸,嘴里苦涩,却继续道:
“你一开始的确很恨那千金小姐,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天受到她的折辱后,你的脑海里就一直回荡他的身影,想着想着……”
苏清妤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荒唐的故事编下去,顿了片刻之后,她才艰难苦涩地道:“想着……想着,你就爱上她了。”
苏清妤眼睛湿润,语气却冰冷无情:“求我怜悯你,求我触摸你。”
傅清玄微抬眼眸看了她一眼,眼尾红润,似隐忍着耻辱。苏清妤的鞭子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她已经分不清楚这出于发泄,还是在做戏。
“我要你求我,求我给你怜爱,求我触摸你。”她又一次道,这次语气更加冰冷。
傅清玄一阵颤栗后,受伤一般注视苏清妤:“怜我,触摸我。”他声音很轻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苏清妤终于等来了那清雅如仙的少年心甘情愿地摈弃他的尊严,乞求她的怜爱,乞求她的触摸,像是有股激流蓦然袭遍四肢百骸,她目光动情而狂热地注视着傅清玄,然后蓦然丢下鞭子,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像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样,伸出湿.滑的小舌描绘他的唇形。
傅清玄先是一怔,而后略显急切地回应她,只是他刚含住她的舌,苏清妤立刻离开,她存心折磨他,就像当初他折磨她一样。
湿.热的吻沿着下巴游走到他的喉结,或轻或重。
这只是一个游戏,所以不需要礼义廉耻,她跪了下去。
就像那天他受药物控制,她做的那样。但这次她却不再生.涩,甚至能够游刃有余地找到所有能刺激他的点。
她并未刻意学过,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学会了。
她的心里没有害羞与别扭,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神祇,在对她的虔诚者进行赏赐。
一番动作后,她抬起眼眸,用没有情绪的眼神告诉他,这是对他乖巧顺从的奖赏。她看到傅清玄平日里那双如春月白雪或温柔或清冷的眼眸,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激动、愉悦的神色。
苏清妤的神魂从那股奇妙的境界稍稍脱离些许,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或许得知了傅清玄的……秘密,又或者说是她刺激出了另一个他。
苏清妤缓缓站起身,傅清玄似乎想要阻止她离开,手尝试着挣脱。
苏清妤见状立刻变了脸,“你不许碰触我。”他只能以卑微的姿态等待她的施舍。
苏清妤平静地俯视着他,直到他安静而腼腆地回望着她,才坐到了他的身上,准备给予他下一轮恩赏。
深夜,千金小姐和穷书生的游戏结束,一切恢复如常。
傅清玄仍旧是那轻裘缓带,优雅从容,可媲美神祇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的权相。他坐在床沿,看着因为累及而睡过去的苏清妤,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胸膛传来隐隐的灼痛,他却不觉得无法忍受,反而有股莫名的痛快感觉。
苏清妤一鞭又一鞭落在他身上时那冰冷无情的眼眸。跪在他双腿.间,却高高在上施舍他的傲然姿态。坐在他身上,像是一簇张扬热烈的火焰疯狂地摆动将他吞噬的模样。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缓慢地闪过。平静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甚至冒起沸腾的热气。想将她占为己有的邪恶与欲念在叫嚣着,逐渐占据了他的心。
然而他望向苏清妤的目光却温柔似水。
也许她说的那些话是对的,他为自己披上了一张宛如谪仙般的皮囊,只为藏住那无法展示在世人面前的阴暗与卑鄙。
傅清玄低声一笑,是淡淡的自嘲,伸手帮床上的人拉上被子,而后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苏清妤一觉睡醒已是天光大亮。
元冬早早就醒了,已经守在外头。听到屋内的动静,她立刻地进到了房间。当看到放在桌上的鞭子与掉落在地上的绸带,元冬脸不禁红了红。
元冬睡在苏清妤隔壁的屋子里,夜里很安静,他们二人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她想听不到都难。
她跟着苏清妤多年,在陆家的时候她从未听到她与陆文旻发出过这种动静,她觉得害羞不已,又莫名地有些春.心荡.漾。
她今年也有二十几岁了,若从来没与男子做过那种事,也没怎么想过。她和苏清妤形影不离,多少也清楚她与陆文旻的房.事,她的想法就和苏清妤以前的想法一样,男女做这种事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女人毫无快乐可言,直到昨夜听到那样一番动静后,她辗转反侧,心猿意马,心中的想法逐渐发生转念,她甚至动了找个男人尝试一下的念头。
这会儿看到这番情形,元冬内心又有些动了起来,然而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对男人动过心,也不认识什么男人,想来想去只想到了傅清玄的随从吴峰。他容貌端正,人高马大,还会武功,看着还不错,想到此,她脸的红晕又深了一层。
压下那股躁动情绪,她进了内房。
“小姐,梳洗吧。”元冬将床帐挂上,开始叠被子。
苏清妤已经穿好了衣服,这会儿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便道:“先沐浴吧。”
苏清妤内心有些窘迫,不必说,元冬肯定知晓昨夜她和傅清玄都做了什么事,不然这丫头也不会一进来就遮遮掩掩,一副不好意思面对她的模样。
“好的,小姐。”元冬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出去让人抬水。
苏清妤走出内房,只觉得双腿酸.软之极,昨夜两人最后那个姿势让她很费力,到了后面,她累得仿佛要虚脱,好在,傅清玄并没有上次那样坚持得那么久。
苏清妤目光掠过桌子,看到那鞭子与绸带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在上面,想到昨夜的事,她神色变得深沉。
她走过去,当她拿起鞭子时,不禁想到鞭子落在傅清玄身上那股清脆的声响,他隐忍屈辱的目光,心口顿时一颤,连忙放了下去。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稳了稳呼吸后,拿起鞭子与绸带放了回去后来到竹榻坐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傅清玄坐过的椅子上。
昨夜发生种种历历在目,让她很是意外的是,自己的一次无意之举竟让她窥探到了傅清玄隐藏起来,不为认知的另一面。
先前在书房里,他游刃有余地掌控着一切,甚至可以选择在何时结束。而这一次,她能感觉他的激动与无法自控。
他……大概真有受.虐的癖.好。
而她自己……似乎也有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另一面,但这其实早已经有迹象,她永远记得,年少时她以为傅清玄践踏她的情意后心里浮起的扭曲恶念。
她在梦里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如何折磨他,如何鞭打他,让他对自己求饶乞怜。那一鞭便是无数次幻想之后付出的行动。
但那次之后,她就控制住了她的欲念。作为一个闺秀小姐,她不该有拥有那样的荒唐想法与做派,这违背了她所学的礼义廉耻,伦理纲常。
而这些年来,她将自己大家闺秀这几个字刻进了骨子里,未敢再有任何出格,有失体面的举止。
直到与傅清玄重逢……
脚步声响起,元冬的出现打断了苏清妤的思绪,
“小姐,水准备好了。”元冬来到苏清妤面前禀报。
苏清妤微点了点头,收敛神色,起身往浴房走去。
苏清妤用完早膳,沈姚华和萧嫣然一前一后到来。
沈姚华有事要告诉苏清妤,但正准备说的时候,萧嫣然来了。
和以往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不同,她这会儿就像被太阳暴晒了一整日的娇花,焉了吧唧的。
二人已经猜测到了缘由,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那日秦王妃到萧祈安的私宅逼迫苏迎雪喝滑胎药,其实是萧嫣然怂恿她去的。
萧嫣然告诉秦王妃,苏迎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兄长的,还纠缠她,让她绝对不能让苏迎雪进王府,她也没想到事情闹得那么大。
苏迎雪的亲生母亲柳姨娘撞柱而死后,现在坊间还在议论纷纷,说秦王妃是毒妇,杀人凶手,连她兄长的名声也受到毁损,而苏迎雪则成了那个无辜可怜之人。
苏清妤看到萧嫣然,便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她与柳姨娘关系虽不亲近,但毕竟也相处了多年,她表面上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结果这人说没就没了,而且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因此她内心也有些沉重。
她和她母亲都去参加了柳姨娘的葬礼,苏迎雪悲痛的模样落入她的眼中,让她想到她母亲以为她死时的模样。
至亲之人离去的痛唯有亲身体会才明白。她没有安慰她,在当时,任何一句安慰的话语都是无用的。
想到苏迎雪和柳姨娘,苏清妤不免又想到傅清玄交给她的籍契,内心瞬间变得更加复杂难言。
苏清妤和萧嫣然各怀心事,并未留意到沈姚华面色亦是十分沉重。前些日子,朝廷收到军事情报,她的父亲领兵抗敌,却迟迟未能取胜,并且还受了不小的伤。
这让沈姚华十分担忧,她突然间意识到,她的父亲已经快要六十岁了,他再勇猛强悍,也无法抵抗岁月带来的衰老。她担心她父亲这枚定海神针会轰然倒下,她决定到她父亲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沈姚华原本打算今日与二人说此事,但见她们心情都有低落,就决定迟些再说。
沈姚华和萧嫣然离去后,苏清妤便坐了轿子来到临猗坊。
去到王氏的住处时,她已经与底下的丫鬟在收拾东西。王氏已经从掌事那处得知,自己可以离开临猗坊。
“母亲。”苏清妤站在门口,唤道。
王氏回头看到她,心中欢喜,连忙叫她进屋,又让小丫鬟去沏茶。
两人同坐在榻上,苏清妤微笑:“母亲,我来接您回去。”
王氏怔了下,眼眶一红,不觉点了点头。
苏清妤伸手握住她有些粗糙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段日子,您受苦了。”
王氏内心其实明白自己是为何能够脱离贱籍,她摇了摇头,勉强一笑,而后想起一事,“陆文旻答应与你和离了么?”
苏清妤见她面露担忧之色,便点点头,“我已经与他和离了。”
王氏倒是没想到这和离一事如此顺利,“和离就好。”说着打量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苏清妤见状笑道:“母亲,您想问什么便问吧。”
王氏这才开口:“你与那傅大人如今是什么情况?他知道你与陆文旻和离了么?”
苏清妤笑容微敛,语气淡淡:“还没有,我暂时不打算告诉他。”
王氏惊讶:“为何?”
苏清妤一时间也无法与她解释,便只是道:“我答应过陆文旻暂时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这是他和离的条件。”
王氏一直待在临猗坊,也不清楚她们三人之间的事情,问言便也不再多问,经过这段日子,她觉得自己可以对自己的女儿放手了。
一转眼苏迎雪进府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萧祈安来看过她几次,但每次都是坐一坐便走,从未留宿过,苏迎雪身边的丫鬟看在眼里,也只能干着急。
萧祈安同情苏迎雪丧母,所以每次来都主动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奈何苏迎雪总是对他淡淡的,也不主动与他说话,弄得萧祈安也很不自在,往往说了几句话后就无话可说了,在她屋里干坐着又无比尴尬,只能找借口离去。渐渐的,萧祈安来的次数便少了。
苏迎雪倒是想对萧祈安主动一些,只是他的脸一出现在她面前,柳姨娘的脸也会随之出现,她的心就会像被人紧紧地揪着一般疼,便巴不得他赶紧走。
正如萧祈安不爱她一样,她也不爱萧祈安,从柳姨娘含怨而死的那一刻起,他们二人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捆绑在一起,想挣脱却无法挣脱,只能互相折磨对方。
这半个月来,除了萧祈安来看过她之外,秦王妃等人都不曾来过,也不要她去请安,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底下人的人也当她是瘟神一般处处避着她。
苏迎雪也没想过要改变这种状况,这样平静、得过且过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赵芊月上门来挑衅才被打破。
那日,苏迎雪正在屋中整理柳姨娘的遗物,赵芊月突然带着丫鬟闯进来,大摇大摆地往椅子上一坐,先是就她的处境冷嘲热讽一番,见她不搭理她,只顾整理匣子里的东西,只当是萧祈安送她的,便来到她面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恰在这时苏迎雪不小心将里面一手绢弄掉在地,她弯腰欲捡,赵芊月却一脚踩了上去,还故意碾压了几下。
“我当是什么贵重之物呢?”她戏谑道,这阵子苏迎雪所受的冷待赵芊月看在眼里,但这无法使她高兴,只要萧祈安还往她这边来,她心里的怨气就不会有散去的那一日。
萧祈不许她来打扰苏迎雪,所以她是趁萧祈安不再府中才来的。
赵芊月放开脚,看着地上那块又脏又皱的帕子,再看苏迎雪怔忡的模样,唇角得意地勾起。
苏迎雪沉默片刻,伸手去捡。赵芊月见她无视自己,心中不悦,在看到她那只纤白秀雅的手后,她眉头一皱,再次伸脚踩上去。
在她看来,苏迎雪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太后娘娘也是迫不得已才让她做萧祈安的贵妾,她依旧还是一只任人践踏的蝼蚁。
苏迎雪疼得禁不住哼出声,赵芊月这才满意地放开她,故作惊讶与愧疚,“哎呀,抱歉,我没看到。”
苏迎雪捡起那块帕子,站起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与秦王妃如出一辙的骄傲眼眸,神色渐渐变冷。
赵芊月冷笑,“你瞪什么瞪?你以为你肚子里怀了孩子,我表哥就会拿你当宝?痴心妄想……”
她话音未落,就蓦然挨了苏迎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赵芊月捂着火辣辣的面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迎雪,“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打我?”
“我为何不敢?”苏迎雪面如冰霜,“按照身份,你在我之下,我不是东西,你又是什么?”
苏迎雪的话刺痛了赵芊月的心,之前虽然她得不到萧祈安的心,但她却是他唯一的女人,如今她的到来让这一切都变了,她恨透了她,“我的姨母是王妃,你只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也配和我相提并论?”她娇丽的脸一红一白,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打她,却被苏迎雪抓住手腕,紧接着另一边脸也挨了一巴掌。
赵芊月没想到她力气比自己大那么多,自知待下去也只有吃亏的份,“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姨母给我做主。”她气急败坏地撂下一句话,随后扭头离去。
苏迎雪这两巴掌造成的后果是被罚跪在庭院里半日,因为萧祈安并不在,所以无人为她求情。
虽然入秋,但太阳有些猛烈,苏迎雪跪了没多久,便觉得头晕眼花,身子摇摇欲坠。
赵芊月站在廊下,看着她面色发白,痛苦不堪的模样,心里快活之极,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好跪没。
萧祈安是掌灯时分回府的,听闻苏迎雪被罚跪之后,立刻赶到了苏迎雪的院子,看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身影,他眉头一皱,在苏迎雪即将晕倒在地时,疾冲过去接住了她,随后将她打横抱起,送回到了房中,他刚要去给她找大夫,苏迎雪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世子,我没事,你不用去找大夫。”
萧祈安不放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苏迎雪见他面有犹豫之色,只能露出柔弱无助的神色,“我真的没事,我只想你留下来陪陪我。”
萧祈安无奈,只能坐到床沿。
据他信任的手下说,赵芊月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挨了苏迎雪两巴掌,就去找他母亲告状,他母亲甚怒,以她少条失教的理由罚跪庭院半日。
他知道赵芊月的性子,她表面乖巧温顺,实则和萧嫣然一样,只是一个善于隐藏,一个装也不装。
赵芊月来找苏迎雪定不会安什么好心,大概是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刺激到苏迎雪才挨巴掌,甚至她有没有挨巴掌还不一定。
他叹了口气,母亲讨厌苏迎雪竟到了不理会事实真相,一昧偏袒她人的地步。
“听底下人说,你打了芊月?”萧祈安问,怕她多想,他语气尽量温和。
“嗯。”苏迎雪淡淡地道了句,随后抬手自己的手,拨了下脸颊旁的发。
萧祈安看到她手背上的伤,不觉沉眸,他伸手刚要碰到她的手腕,苏迎雪立刻将手缩了回去,脸上露出惶恐不安之色。
“你手上的伤是芊月弄的?”萧祈安逼问。
苏迎雪不语,眼眶却渐渐泛红,“我不想你为难。”她说着,转身背对着他,肩膀轻轻颤动,似禁不住在抽噎。
萧祈安愣了下,伸手刚要碰到她的肩,又顿住,收回,心里负愧更甚,他很清楚她在王府的处境,他父亲母亲,甚至她妹妹等人都不喜欢她,若他不在,她只怕会受尽欺负,他犹豫许久,“你搬到我院里去住吧。”萧祈安从来没打算让任何女人住到他的院子里,那里有着他与妻子的所有回忆,可若不让苏迎雪搬过去,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都保不住。
宋钰邀了王禅和张士泽二人到聚云会馆喝茶,秋闱将至,会馆里几乎都是年轻男子,书生打扮,三五成群坐在一起,不是在讨论着诗词歌赋,就是在讨论着今年会出什么考题。
三人到了二楼寻了雅座坐下,问伙计要了一壶上好的茶。张士泽开始抱怨自己这几日在府中闷头苦读的事,宋钰附和着他,两人紧接着也猜测起今年的考题。
王禅有些心不在焉,自从那日见到苏清妤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直回想起两人在门口相遇,风撩起她帷帽的轻纱,两人四目相对时,她慌乱无措如同小鹿般的眼眸。
明明知道她已经是成婚的女人,可他还是莫名地在意。
“你们可相信一见钟情?”王禅忽然问。
问这句话时,少年温润清澈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疑惑与纠结。
宋钰和张士泽问言话音顿住,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他。
不等宋钰说话,张士泽已经抢先开口:
“一见钟情我不信,我信少年慕艾。”说着挑了挑眉,“我们的王少爷喜欢上了那位闺秀小姐?”
王禅见他眼里全是暧昧之色,不禁说了那句话,他脸上掠过抹不自在,端起茶抿了一口。
张士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不可言说的神色是什么意思?你别和友梅一样,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
宋钰没想到张士泽又扯到自己身上,俊脸一红,怪道:“士泽兄。”
王禅修长白皙的指尖一滞,而后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怎么会?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们莫要多想。”
“当真?”张士泽眯了眯眼眸,不信。
王禅淡定一笑,“当真。”
张士泽深知王禅性情,他若不肯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里,只能作罢。
两人从聚云会馆出来后,宋钰提议到他家中赏菊赋诗作词,二人同意了。
三人来到宋钰租的宅邸,正要进去,忽然听到“呀”的一声门响,皆不由得投去视线。
苏清妤一出门就看到了王禅等人,她眼眸闪过些许诧异,而后目光落在王禅身上。
面如冠玉,颜若春华,却是租她屋宅的那位少年郎。
王禅的目光也定在苏清妤身上,他心里先是控制不住地欢喜,而后蓦然想到什么,视线转到宋钰身上。
宋钰也在看苏清妤,俊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红,王禅心底一沉,没想到他的屋主竟然就是宋钰口中的陆夫人,礼部侍郎陆文旻的妻子。
苏清妤意识到自己在盯着一年轻男子,内心顿时有些尴尬,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放在王禅身上的目光,冲着他们三人礼貌地颔了下首,便举止端庄地入了轿子。
直到轿子抬远后,王禅和宋钰才收回目光,张士泽看了眼宋钰,而后定在王禅身上,眼里浮起抹深思。
王禅见状心里有些不自在,“你盯着我做甚?”
张士泽嘿嘿一笑,“友梅盯着人家陆夫人看也就算了,你盯着人家做甚?”
王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陆夫人……好像就是我的屋主。”他脸微微发热,却无比淡定的解释。
宋钰和张士泽问言顿时面面相觑,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第66章
在萧祈安的安排下,苏迎雪住进了他的院子里,秦王妃反对过,然而萧祈安毕竟不是小孩子,又怎会由得她说一便是一。赵芊月想不到自己对苏迎雪的一番挑衅反而促成她住进了萧祈安的院子,内心后悔不迭。不止如此,萧祈安近来对她也有些冷淡,没了往日的耐心。
这一切都要怪苏迎雪,赵芊月恨不得杀了她。
秦王妃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可赵芊月哪里忍得住,那日她来到萧祈安的院子,看到萧祈安陪着她在庭院里散步。看到她,苏迎雪甚至还故意地挨向萧祈安,然后向她投来挑衅的目光,那一眼瞬间叫她火冒三丈,五脏六腑像是被人重重捶打了一番,所以这日打听到萧祈安不在府中时,她不理会秦王妃的警告,偷偷地来找苏迎雪的茬。
去到萧祈安院里时,苏迎雪正坐在池塘旁的亭子里饮茶。
看到赵芊月,苏迎雪脸上完全没有意外之色,仿佛知晓她会来一样。
“世子今日不在。”苏迎雪端起茶,微微一笑,和她刚来那会儿不同,她穿了一袭绣着牡丹的曳地长裙,发挽高髻,脸精心描绘过一番,愈发显得娇艳动人。
她手里捻着罗帕,指甲上涂着色泽鲜艳的蔻丹。
“还在孝期,就做这样的装扮,看来你不过只是装模作样而已,你姨娘的死根本没令你伤心。”赵芊月语气含恨道。
此时亭中只有她们二人,秦王妃让她的丫鬟盯着她,赵芊月瞒着丫鬟偷偷地来的。苏迎雪的丫鬟则被她挥退了。
“没错,我就是装模作样让世子怜惜我,那又如何?你要去与世子说么?你觉得他会相信你么?还是在当你拈酸吃醋?”苏迎雪一句又一句的问话叫赵芊月呆立当场。
“你……你……”赵芊气得满脸通红,“我一定会告诉表哥此事的。”
赵芊月有美貌,但没有脑子,明明知道她如今这些做法都会引起萧祈安的反感,她却因为气不过照做不误。
不过像她这种人并不需要脑子,因为不论她如何犯愚蠢,都会有人替她兜底。
苏迎雪面不改色,“你虽然是世子的妾,但我听他说,她只把你当做他的妹妹,他从未碰过你。”
赵芊月惊愕地瞪大双眸。
这些话其实是那日萧祈安醉酒时,她试探地问了他和赵芊月的关系,萧祈安辩解,说他从未碰过赵芊月,她还有些不信,直到看到她这副神色。
她想,她明白萧祈安为什么不碰她了,换做她也不会碰这种蠢货。
“表哥不可能会与你说这些事,他不是这样的人。”赵芊月满脸委屈,却还忍不住替萧祈安辩解。
苏迎雪听说过她的一些事,若论痴情,他们二人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不信?那你觉得我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苏迎雪站起身,走到亭栏前,望着池塘里的残荷,眼里忽然浮起几分哀伤,唇边却勾起冷笑:“世子还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碰你。”
“你胡说!”赵芊月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有股想将她推进池塘里淹死的冲动,只要她死了,表哥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我胡没胡说,你问你表哥不就是知道了?”
苏迎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世子还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人,他已经为我和他的孩子取了一个很好的名字……”苏迎雪扭头冲着她露出一挑衅的笑容,“你想知道么?”
赵芊月眼里露出一段凶光。苏迎雪并不理会,继续刺激她道:“罢了,还是不说了,免得惹你伤心。”苏迎雪目光掠过她的肚子,忽然冷笑,“你肚子里永远不可能怀上世子的孩子。等我和世子的孩子出生,我们便是一家三口了,我们会过得很幸福。”
苏迎雪收回目光,望向远处,语气甜蜜地道:“真是期待啊……”
怒火与嫉妒令赵芊月失去了理智,看着苏迎雪往前走了几步,她心思一动,蓦然伸出双手,将苏迎雪推了出去……
“救……救命!”苏迎雪会泅水,却假装惊恐地在水里扑腾,一边喊着救命。
赵芊月不知所措地看着苏迎雪,这时候才感到害怕,她后退几步,见四下无人仓皇而逃。
赵芊月走远后,躲在暗处的苏迎雪的丫鬟才冲出来,大喊着有人落水了。
萧祈安一回府便得到了苏迎雪肚子里孩子没了的消息,连忙赶回院中。一进屋便看到苏迎雪虚弱地躺在床上,看到他归来,不由得眼眸通红,挣扎爬起。
一旁的侍女连忙扶她靠坐在床头,萧祈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往床边一坐。